书城仙侠奇缘爱情三段式
167600000007

第7章

?第七章

那天在墓地,他一直没有提及他的父亲。无论生父还是养父,他都没有提到。我想,如果当时我问出口,他也许会告诉我什么。但我不敢开口,想必不会是令人心情愉快的故事。害怕他伤感的程度超出我能安慰的限度……

“嘿嘿……秋华,什么时候吃你的喜糖?”李寻一边打电脑游戏一边抽空问我。

时至今日,我与邢克杰的关系已是整个设计院都知道的事了。因为李寻知道了,那基本上就等于全天下都知道了。这样也好,邢克杰是太引人注目的人,早点宣告占有权对我没坏处。

“才交往几个月,还早。”我笑了笑回答。现在,我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和人进行敷衍的对话。

“快半年了吧,还早?等你变成老姑婆才算不早吗?”她瞪我一眼,然后继续盯电脑屏幕敲击键盘,“女人年轻不了几年,你抓紧吧。”

“呵,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做我三个月仆人吗?”我很好心地提醒她有个赌约存在。

她眨眨眼,恍然大悟地叫道:“对哦!我们打赌了。”下一刻,她便开始自我陶醉,“没关系,只要你能清仓甩卖成功,我委屈一点做你仆人也没事。”

我无奈地笑,这人,玩笑话也能被她拿来吹捧自己的伟大。

“不过李寻啊……你就从没注意过童云飞吗?”不得不佩服童云飞的耐力和专一,我已经可怜他很久了。

“童云飞怎么了?啊——输了!”

她在打联众的俄罗斯方块。我苦笑……算了,这种事如果不是她自己意识到,别人的话通常只会有反效果。

说曹操,曹操就到——童云飞在此时走进办公室,神色有些古怪。

李寻依然打她的游戏,正眼都没瞧他一下。

我只得叹息一声:“有事吗?”

“算是吧……你应该知道吧?”他看着我。

“知道什么?”卖关子?还是无聊到开始玩八卦了?

童云飞紧紧蹙了眉头,神色凝重地开口:“邢克杰出事了。”

李寻那不断敲击键盘的声音在此时停下来。

我看着他,片刻后说道:“出什么事?”

不知是有了老妈作怪的那次经验还是怎么的,再次听见这种事时,心里竟是出奇的平静。

“有个商业区的设计申请,在几个月前通过了规划部审核,盖的是邢克杰章。现在第一期工程已经开工了,但市里却接到投诉,说商业区旁边有两所学校……”

我暗自松一口气,只要不是安全和健康问题,其他的都好办。等等,怎么这件事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是不是博信房地产的?”

“你知道?”童云飞惊讶地看着我。

总不能告诉他,我偷听到的。

深深叹一口气……该发生的终于还是会发生。邢克杰这棵树太大,招风是必然。那个商业区的开发设计申请,应该是被邢克杰驳回了才对,至少我那天站在办公室外听见的的确如此。规划部终于还是坐不住了,如果仅仅是规划部动的手脚而没有老狐狸示意的话,这件事也许好办。但那天老狐狸语焉不详,太极功夫登峰造极,根本无法判断他站在哪一边。

“不会吧,邢克杰会出这种纰漏吗?”李寻皱着眉说道。

童云飞转身将门关上,然后坐在桌旁的椅子上。

“当然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当时我还和邢克杰讨论过这件事,他明确说过这个规划是不合理的。但现在,审批稿上清清楚楚盖着他的章。”

“仅盖章,会生效吗?”我倒了杯茶给童云飞。

即使现在有人进来,也会以为我们在工作之余串门聊天而已,况且童云飞本就经常往这个办公室跑。

“最糟糕的就是这个,上面竟然还有他的签字。”童云飞浅浅喝了一口做样子。

“模仿笔记?”李寻叫道。

“小声些。”我轻声说道,然后转向童云飞,“这样一来,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写书面检讨,然后调职。”童云飞立即答道,似乎已经成为事实一般让他说得顺溜。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也盼着邢克杰早点滚蛋……

只是调职,还算好。那个神经坚韧的人,应该已经很习惯这种事才对,毕竟他当初会到这个设计院就是调职过来的。“群众”的力量果然不可小觑,想要联合整一个人的时候是不可能留下什么证据让你翻案的。关键,还在老狐狸怎么看待这件事了。

“秋华,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他好歹是你未来丈夫吧……”李寻看着我。

“嗯?我很担心啊。”我眨眨眼睛,扮无辜。

“呸……”李寻小声嘟囔了一句。

“唉,总之这件事你们知道就好,别四处说。大部分人还不知道。”童云飞起身,叮咛了一句后便离开了。

这种事通常只有领导层的人最先知道,想必他是因我和邢克杰的关系才提前透露给我。想来不禁好笑,当事人都还没什么反应,他倒是紧张得最快的一个。

看来,这个设计院又要不太平了……

“炸虾。”

“我今天没买虾。”瞪他一眼,继续切我的菜。

“我买了。”

我立即回头,眼前一袋子红虾。苦笑一下,这家伙是真的很喜欢吃虾,连续吃三天都吃不腻。我倒是想吃些青菜了……好,炸虾一盘,剩下的菜都是绿色。

端上饭桌后,不意外地看到他眉头一皱。

“你不怕胆固醇高血压吗?”我解下围裙,坐下吃饭。

邢克杰不理我,守着他的那盘虾吃饭,就是不肯将筷子往蔬菜上挪。长了这样一张成熟的脸,摆了这样一副认真严肃的表情……行为却像小孩儿似的坚持自己的喜好。名副其实的怪物!

我一边吃饭一边观察他的神情,和往常没有不同,依然只是低垂着眼专心吃东西。看来他并不打算让我分担他工作上的压力。好强的人大概都会如此,决计不肯让喜欢的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有一种人,即使被人捅一刀都不可能低下他那颗“高贵”的头颅,骄傲得至死不渝。

邢克杰就是这种人。因此,我也装作不知道就好。踩人软肋的事,他敢对我做不代表我也敢对他做……

“我们结婚吧?”

我抬头瞥他一眼,有你这种人吗?一边吃着炸虾一边向别人求婚,诚恳程度和“我们去逛街吧”是一样的。不说鲜花戒指,你好歹把虾皮吐出嘴巴再说吧……

“你现在还有心思结婚?”我顺口说道,工作上的事应该够他一个头两个大了。

他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手和嘴,表示他吃完了。

“你果然听说了。”他笑着靠上椅背。

我扔下碗筷就扑上去掐他脖子——混蛋混蛋,害我刚才还心跳一下,结果他试着我玩!

“哈哈……好了。”他抓住我的手,然后揽上我的腰际让我坐在他腿上,“不是在逗你,我想结婚了。”

很认真的眼神哦……

“等结束这件事再说吧。”我想了想,然后笑着说道,“万一你被撤职,我岂不是等于招了个上门丈夫?”

“我也是考虑到这个才想结婚的……”

我掐!

他拉下我的手,“你说的,结束后就结婚。”

嗯,他的确不是在开玩笑,语气和眼神都表明他的认真。

我笑了笑,“行啊。反正都养了噜噜,不介意再多个你。”

邢克杰浅浅笑着,低下头吻上我的唇——唔,炸虾的味道……

是我的错觉吗……偷偷瞄一眼正在开车的邢克杰。

“你心情不好?”

“没。”

从今早开始,他就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冒。虽然以往他也不多话,但言简意赅到多一个字都舍不得的地步……

“那个,博信的事,你想到办法了吗?”我轻声开口。

“没。”

他的心情似乎糟糕到了极点,前天才约定了结婚,今天他就开始乌云盖顶了。这心情是不是差得晚了点?博信事件都发生了十几天了他才突然焦虑起来,早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应该明白严重性啊。

“……喂,绿灯了。”听见身后喇叭不断,我不得不提醒他。

车子开动了,他一言不发。

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感觉以他为中心似乎围绕着低压气团……仿佛爬喜马拉雅山似的让人呼吸困难。男人看重事业,这我可以理解。尤其是他一再调职,心情会低落也无可厚非,但……这么大的阴霾罩在脸上,额头似乎都黑了一圈,实在不像他的处事风格。

来到设计院,待他停好车走到我身旁。

“船到桥头自然直,别想太多。”笑着安慰他。我能想得到的,也就这么一句了。

他看着我,然后无声地笑了。

那笑容——平静得让我揪心……

回到办公室,越想他那表情越让我觉得不安。他刚才的笑容,仿佛沉淀了太多无可奈何后的妥协,沉重却无声。仅仅一个博信,会让那个神经坚韧得如电线杆似的人露出这种神情吗?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李寻来了。

我看了看表,她总是这么准时,一分钟不差地卡上班时间出现在办公室。

“喂!今晚出去庆祝吧?”

“庆祝什么?”

李寻眨眨眼,“怎么,你不知道吗?”

我皱着眉头想,她生日好像还没到,邢克杰的生日已经过了……难道是噜噜的生日?不对,下个月才是。

“败给你了……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真怀疑你和邢克杰究竟是不是在谈恋爱。”她清了清喉咙,接着说道:“规划部的老杨退休了啦!退休前递交了关于博信房地产规划事件的报告,说是他手下做的。那位手下已经交给人事部处理,他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

李寻说完,喝了口茶。

真是峰回路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更没想到的是……我竟然要靠李寻才能知道这件事的结果。不爽,非常不爽!

“干什么臭着一张脸,高兴一点才对吧。”

“呵,我很高兴啊。原本还以为要招个上门老公呢。”我笑了笑。这件事能这样落幕,不能不说是个值得庆祝的事。但总觉得有些不对……这样说来,今早的邢克杰并不是因这件事才心情不好的。想想也对,他那种人,即使真的回家吃自己估计都不会郁闷到那种程度。究竟,是为什么……

“啊!你们要结婚了吗?”李寻尖叫起来。

“也许吧。”抛开无谓的思绪,我笑着回答。

“看你的表情啊,幸福得让人嫉妒!”李寻大笑着,“好!那今晚更要好好庆祝一下了。”

“今晚不行。”我立即说道,“今天周末,我要回家住两天。”

李寻瞪大眼睛看着我,“真的假的,你竟然会回家?”

我笑着,毫不掩藏地展现自己的心情。

自从上个月和老妈深谈后,约定了每个月回家一次。这么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想要回家看看她。时间对于任何人都一样,禁不住一再地浪费。现在才走近自己的亲人,也许已有些晚了,但我不想让它变得更晚。

邢克杰,真的教会了我许多东西。他总是将事情做完后才告诉我结果。什么都不说地,将一切展现在我眼前,让我去感受去体会,然后接受。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应该可以幸福。而我似乎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或者说,他什么都不需要我做……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苦恼。

我爱他,但我能为他做什么呢……

从相识之初到现在,似乎一直是他在付出。不过,与其说付出不如说调教,而且是手段极为“恶劣”的调教。因为他做的比说的多,于是我们之间唯一的承诺就是——这件事结束后,我们就结婚。

七天前,我们谁都没有将“爱”字说出口,便已约定了婚姻。

思及此,我不禁笑起来。

年龄二十七的我,终于要结婚了……一直觉得婚姻是那么遥远的一件事,转眼见却已到了眼前。

后来几天,我终于知道规划部部长为什么会突然退休了。邢克杰心不甘情不愿地将一切告诉我——

原来,在他刚进入这所设计院时就发现规划部在财务上有问题,于是有意无意地查了些资料,找到了规划部部长受贿的证据。身为副院长的他不方便将这些公布出来,而且也没有必要,只要不碍着他的事他就不会紧抓着不放。蜻蜓点水地暗示几次后,他也就不再追究了。但之后的一系列人事变动似乎妨碍了规划部的敛财活动,因此他们才出此下策想要搬开他这块绊脚石。这样一来,之前的证据就有用武之地了。因贪污腐败入狱和退休回家养老,白痴也知道选择哪个比较划算……

与这个男人为敌还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你之前是因为什么调到这个设计院的?”我不禁好奇。

“被老狐狸算计了,不得不过来。”他吸着烟回答。

“你也有被人算计的一天?哈哈哈……”我大笑起来,“说来听听。”

他瞥我一眼,“我被人算计,你好像很高兴。”

“少转移话题,快讲。”我瞪着他。

叹息一声,邢克杰说道:“不知老狐狸用什么方法说服了我的上司,只要我答应,他就放人让我去设计院。”

“那决定权在你啊。”

“是啊,但在我知道这件事之前,我的人事档案已经被转移到设计院了。”

“噗哈哈哈……老狐狸果然厉害!难怪你说什么服从领导安排,根本是没发言权嘛。”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邢克杰啊,这个对上对下皆强势的邢克杰啊,竟然也有这种吃瘪的时候。笑死我了……

“笑够了没?”他斜着眼睛瞪我。

咳咳……我立即止住笑意,真开不起玩笑的人。

“这么说来,是老狐狸主动要你过来的。为什么?”

“整顿。”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有恃无恐、大刀阔斧地改革不合理的体制和人事安排。规划部部长真有点可怜,原以为老狐狸站他这边,结果……

噗!嘻嘻嘻嘻……我再度笑倒在沙发上。想象到邢克杰在某个早晨,突然被告知自己已经被调到一个陌生设计院时那一瞬间的神情……哈哈哈,一定惊愕到下巴都落地。笑死人……老狐狸,我崇拜你!

“哇啊……痛啊!放手……”

他两手一齐扣在我耳朵上,使劲捏——

“我看你笑得太厉害,担心你下巴脱臼。”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去死!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我拍开他的手,“邢克嘉那么温柔,你和他住一起这么久都没受一点熏陶。”

邢克杰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在思考什么。

“怎么?”

“告诉你应该没事……阿嘉的温柔,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气消受的。”他笑了笑说道。

“什么意思?”八卦啊——我喜欢!

“他的确很温柔。曾经将自己最喜欢的一只兔子逼到自杀,后来又将养了三年的猫逼成神经性胃炎……”

我的眼睛随着他的话而慢慢睁大——

“为、为什么?”

“他那个人,在喜欢上某样东西的时候就会彻底抛弃常识。那只兔子因吃了一点辣椒而兴奋地满窝窜,他觉得它很开心,于是天天喂它辣椒,直到那只兔子跳楼……而那只猫,因为有一次捉老鼠时玩得很开心,于是他抓了几十只老鼠一齐扔进猫的窝……”

尚未听完他的话,我已经笑趴下了——唔,笑得肚子好痛。

血缘这东西真可怕——两张同样的脸,虽然表现出的性格差别很大,但脱离现实的程度没什么差别。不知要怎样的女孩才能忍受得了邢克嘉这夸张的没常识和极端的爱。

哇啊……笑得岔气,眼泪快出来了。

“你知道吗?邢克嘉曾经还给过我这样的忠告——说我以后的日子会很糟糕之类的,并祝我好运。”我趴在沙发上笑着说道。

邢克杰坐在地板上,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

“为什么?”

“嘻嘻,因为他看到你大笑。估计他对你的评价不会比你对他的低。”我伸手揉他的发。没有噜噜的毛软,手感不佳。他关上电视,起身打开音响。客厅响起SENS的音乐,空灵悠扬且不失令人荡气回肠的大气。这家伙已经对我家的唱片了如指掌了。

听着音乐在空气中流淌,我不再开口,他也沉默着。我趴在沙发上,他依然坐在地上——我的身前。指尖轻轻扫过他的耳际,鬓角的发坚硬得有些扎人。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是除去母亲外第一个让我产生碰触欲望的人,有着轻微洁癖的我,在触摸他时不会有任何反感。

“我没有和你说过我父亲的事,对吧?”

趴在沙发上的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因为我正对着他的后脑勺。

“没有。”我轻轻地回答。

“他将我和阿嘉养大后就去了美国,说让我们在这里自力更生,他要去安享晚年。是个很霸道小气的老头子,而且脾气很差。”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语气中有几分想念。

“他是阿嘉的生父,你的养父。是吗?”我一边摸他的头一边说道。

难得他肯开阔一下胸襟,竟然没有抗议我把他当噜噜摸。

“嗯。我以前很讨厌他,后来慢慢长大,明白了他的用心良苦。结果连感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跑去美国了。只让我好好照顾阿嘉。”

听着这些,我可以想象他此刻的神情——半闭着眼,睫毛在灯光照射下会在脸颊上印出淡淡的影,唇边微微上扬,带着柔和的笑容。

“你有点像他。”我笑眯眯地说道。

“我很感激他,将我这个旁系儿子当作亲生子一样教育和爱护。因此,无论他要求我做什么,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我都会做到。”

邢克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下意识握了拳的,好似只是说给自己听。

他,有点怪怪的……除非特定的场合,要他主动提及这种事好像不太符合他的个性。

“那你的生父呢?”

“不知道。他们从不和我谈亲生父母的事,只说都死了,但我没有见过生父的墓碑。”

“他们对你而言,并不重要。是吧?”我笑着说道。

他回过头,看着我,然后笑了笑,“是啊。生我之前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出生,生出来后一个都不见。这样的父母,怎能比养我成人的父母重要。”

“拜托……谁在出生前会有人询问‘你愿不愿意来这世上啊’。”我揪他耳朵。

音乐声浅浅滑过耳际,婉转悠扬,仿佛天籁轻奏。一直很喜欢SENS的音乐,每一曲都饱含情感,每个音符都敲在人心最柔软的地方。感染力十足的音乐,让人迷醉得舍不得中途停罢。

“下雪了……”邢克杰喃喃地开口。

我看向窗外,黑色夜空下有明亮的路灯。在光与暗交接的地方,飞舞着白色碎片。

再过半个月就是农历新年,能带着上天给予的白色祝福踏入婚姻的殿堂,不能不说是件值得人期待的事。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