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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认识你自己

一天,我那正当豆蔻年华的女儿回家,带回来一个在她看来非常重大的发现。其实这种事原本很平凡,可是在青年人看来却很神奇。

那一天上完了课,她同几个同学到一家冷饮店去吃冷饮,在那一家店的墙壁四面都嵌着镜子。

她说:“那些镜子真讨厌!我从镜子里看见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影。我瞪着眼睛看了又看,正在奇怪那个女孩子究竟是谁,忽然认出那个影子就是我!无论做什么动作,那个影子就是我!”说到这里她竟了哭起来。因为过于惊骇,她说话也不像平时那样有条有理。她哭着说:“那个女孩子不再不再像我!我不知道自己竟是这样的!”

其实,我们迟早都会有这样的体验。也许我可以更进一步说,假使施用什么魔法,让她脱离自己的躯壳,眼看着自己在路上走路的样子,恐怕她也根本认不出那个女孩子是谁。可是,假使她在路上看到的是她的朋友,那么,只要看一眼,就会认出是谁了。为什么会这样呢?尽管这有点不可思议,反正这是事实。

无怪乎英国诗人罗伯特·伯恩斯在他那首名诗的结尾要说:“这样的天赋,可以使自己避免许多挫折和傻念”了。2000年前,希腊哲学家柏拉图说得更为简练有力:“认识你自己!”

假使我们能够突破生命的迷茫,那么就不难了解自己了。可是我们同哪些人相处的时间最多?我们同哪些人时常进行最深沉的思想沟通?要做到彼此坦诚事实上不是很容易的。我们年纪愈大,愈是感到知己难得。我们的本来面目,内心深处的真我,都尽量在隐藏逃避。留下来的,只是六神无主、无所适从的躯壳。假使我们真能认识自己,一生中的许多纷扰就都会变得很单纯了。

现在,困扰你的问题又来了:今天我为什么做这做那?为什么我要发脾气?喝了一杯酒,还要多喝一杯?为什么对于自己所钟爱的人,偏要说刺伤他心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一连串的为什么!

对于这些问题,镜子不会有什么帮助。我们想从镜子里找答案,可是镜子里所反映出来的,只是我们表现给世界看的那副尊容。真正的我,隐藏于内心,人家看不到。可是很明显,就在那里有一个真我,因为我们不能蒙蔽自己。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也将更诚恳、更费力地去找回这个真我,也许只有到了盖棺论定的那一刻,我们才会真正了解自己。

有时候,我们也可以从老朋友无意间所说的一、二句话中,从一、二本充满智慧的书中,或是自己痛感或深思时一个飘忽的念头中,看到自己的一鳞半爪。这样,日积月累,对自己的了解便增加了。可是要清楚地了解自己,却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能就因为有这样的困难在支持我们,鞭策我们,使我们继续去追求这个时刻在往后移的目标。如果我们将自知同虚荣心、骄傲或希望加于朋友的影响等等相比,那么它要比虚荣心等等重要多了,因此这是值得我们终生加以探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