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的夏天酷热,处于旗山环绕的师大更让人难挨,但刚上大学一切都是新鲜的。2009年自己到了学校,行李和我做伴,坚强和随遇而安与我朝夕相处。到校的第一天傍晚我便认识了来自泉州的小蜜,我们探索着学校的饮食点,晚饭后,在共青团广场临时增摆的夜市小摊上买了许多零零碎碎的日常用品,就这样带着蚊帐、排插、粘钩、脸盆等回了宿舍楼,打开宿舍门的那刻,我清楚了:大学生活从现在开始。
随后开始了为期两周的军训。说来也怪,军训初我们百般不情愿,而军训后我们又极度想念,当我以老生的身份旧地重游,看着新生在篮球场上打着那套熟悉的军体拳时,多渴望有个微风细雨的日子,让我们回望青青韶华……明净的眼眸、秀气的面容、笨拙的姿态,在他们身上瞧见的,昨天也正在我们身上上演。
那时,站在我边上的是来自北京的胖墩儿,她晕倒过两次,每回她撑不住的时候我总想扶她过去休息,顺便自己也蹭个阴凉地儿,然而她每次都太客气:“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我只好收起小心思,感受汗味从体内慢慢蒸腾出来的困乏。踏步走、打军体拳都还是好的,最怕二十分钟定型了,考验体力更考验毅力。早晨定型是最赌运气的,一排总有那么几个胆大的同学站着睡觉,被发现的就会被教官巨大的斥责声给吓醒,所以我们几个“惯犯”总把帽子压得低低的。
军训期间最奢侈的娱乐应该要算和教官的互动了,他是我们这一连的连长,叫海帅。“大海的海,帅哥的帅,你们可以叫我帅叔叔。”底下一窝子女同学趁着大笑的空档赶紧活动活动筋骨,这时候帅叔叔也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纵容了我们。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们大错没犯、小错不断,而教官总是和我们保持着高度的默契,对我们仁爱有加,然而有次却异常严肃。似乎是班上有同学私下跑去他们的住所看望教官,这在部队里是绝不允许的,为此那个教官还挨了罚,这时我们才明白,部队里的纪律是多么严酷无情啊!我们这样的受苦简直不值一提,但我们还是巴不得军训早点结束。
在最后一天的军训会演上,文学院女子军团齐齐上阵,素来娇滴滴的女娃子声调在那次会演上异常雄健无比,平常爱偷懒的同学这次都挺起腰板。我站在其中,仿佛可以感受到站在周围的身穿军绿迷彩服的同伴们齐心协力的坚定目光,带着这种默契,我们将每个动作做到最佳。理所应当,我们学院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下场后,我们开心极了,就像勤劳的农夫捧着黄橙橙的高个儿麦穗,讨论着刚才会演中的齐步走:“地上的尘土简直被我们踏飞起了好几尺呢。”“刚才那声音,整齐得太震撼了,想不到是自己脚下踏出来的。”“我还舔了好几粒汗水呢,真咸。”就这样,夕阳在七嘴八舌的议论中悄悄靠近。会演后就是真正告别军训的时候了,教官们被同学们争抢着拍照留念,帅叔叔的姿势越来越“放浪于形骸之外”,大家把教官、教官把大家轮番地抛向空中,不知是为了庆祝会演第一还是为了庆祝军训结束,可到了教官列队离开时,心里却转念成了不舍。脸上不久前才刚无拘无束的笑容也变得带有烦恼,多想留住这一刻啊!整整两周用汗水培育的教官情谊,从清晨到日落用汗水镌刻的入学之礼,无论在操场或是射击基地用汗水验证的我们的不懈坚持……可是夕阳洒遍了整个操场、整座校园,从旗山之谷到万籁天边,落日的余晖替我们送别带来斥责、关爱和欢乐的教官们,空气早已退却夏日的炎热,换来夜晚的舒坦,深深地长吁一口气,我们的心情也开始变得温和。
那时,草坪上我们拉歌叙旧,唱道“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时,竟有些个北方来的女生偷偷哭泣;如今,路过那片清幽草坪,逢着静谧夜晚,心里还是回响着那样一首歌,“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只是这时想的是该如何更好地保卫家……如流往事,涛声依旧,如果得允,真希望预支一段如莲的时光,让它静静流淌于师大的月夜之下。再见了,军训;再见了,亲爱的教官;再见了,这段宝贵的美好时光。
当我再次捧起这套洗得崭新的迷彩服时,不禁再次回想起当初的懵懂,逝去的军训只是我们青春年华的一角,但逐渐长大成熟的我却更加渴望保有持久的军训体验。且让我再次珍重地望望它,就当是无言的道别。祝福我们前程似锦!
(钟艺泓文学院2009级)知明遗梦
◎尤雅婷
风突然变潮了,手心渗出来一片荒凉。知明的钟楼悠扬地鸣起钟声,我忍不住驻足。袖子挽过天涯,试图遮住夕阳,一点一点被熔化的欲望,在黄昏之下。被熔掉的金子碎末涂抹了眼角,眼角有着未干的雨痕。我不敢欣赏这一片碎金跳跃,暮色已晚时我该如何去悲惋。我没笑也没哭,画面的捕捉者也把我写进了背景当中。一个人穿行在知明楼长长的走廊,我期待着与你的不期而遇,但如果遇见,与我擦身而过的你,再也不会怀揣文学梦了。
高考报志愿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将“汉语言文学”填在了第一栏,世俗的“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流言冲击着我的耳膜,那些有报考经验的老师谆谆教诲着,学中文没有前途,空有一腹四书五经、绝句律诗,赚的钱永不如别人多。我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在笔记本里写下:“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初中的时候读张爱玲的《天才梦》,那个时候就惊叹一个人怎么能把文字写得如此瑰丽华美,于是从那时起,我就迷恋上一个关于文学的天才梦。那时你也很喜欢文学,我们总是在自己杜撰的文字国度里恣意书写,幻想自己是操纵一切的文字帝王。然而,正如你所说,当梦想曝照在现实的镁光灯下,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后,我们一起进了师大,你在知明楼上课,我也在知明楼上课,偶尔途中邂逅的擦肩,我们各自怀揣的东西早已经不同了。现实的镁光灯刺入你的双眸,你的瞳孔微微发颤,最后你选择了与文学殊途。原以为我能和你怀揣着文学梦想并肩作战,如今,那些曾经都聒碎了,会着河畔金柳的倒影,被揉碎在浮游寄生的塘中,我独自做着像康桥那样的梦。我独自一人,穿着自诩的铠甲,想要借徐先生的衣袂,挥一挥衣袖,在知明楼的上空留下一道赤橙黄绿青蓝紫。
光线倒插进微微发颤的瞳孔,不由自主的一个战栗不安都会把瞳孔深处的液体折腾出来。你若在暮色四合的知明楼中听见铃兰般的风声,那么一定是我在叹息。戎马生涯,你舍我单枪匹马,我开始变得踌躇,我的选择、我的坚持,是否正确?是否值得?
“人要有最朴素的生活和最遥远的梦想,即使天寒地冻、路遥马亡。”这是我曾经咬紧牙关死死捍卫的梦想,但现实的种种却把它曝照得苍白无力,它被现实刑役、搜刮、剥削,我奔波于各种俗事之中,却无暇顾及那个微小而又宝贵的梦想。我流连在长长的走廊,光线像蜂蜜水那样甜腻,让人有一种欲罢不能的难受。
三百首偶尔路人念,谁把地上霜劝归我窗前。二十四桥终别明月夜,藏头的诗不忍吐再见。唐诗、宋词、元曲,句句道不尽文华溢彩。琼壶歌月,长歌倚楼,多少诗意流淌在暮色四合的知明钟楼的钟声里。这座教学楼是文学院学生经常上课的地方,虽然其他学院的学生也在这座教学楼上课,但是我一直把知明楼看作是文学院的象征。庭前花开花落,有人颂诗经、歌乐府,唐宋元明清,众里寻梦千百度。苍穹云卷云舒,有人读散文、看小说,古今中外,蓦然回首,你的、我的、先人的、后人的,一个个关于文学的梦都遗落在知明这个灯火阑珊处。
钟声再次悠扬地响起,伴随着下课的人群,多多少少,我的思绪在洪流中被冲散,又被重新粘连,过往的、今昔的、未来的。
我怀揣着一个关于文学的梦想来到了这里,只身一人闯荡在自己杜撰的文字国度里,游离在梦想和现实之间。不想四年就如此匆匆忙碌俗事,却奈何不了现实这个秀场的强大的镁光灯。知明楼,你我同楼异梦,我无人作陪,只能只身形影相吊。而我身上遗留着你曾经和我同样的梦想,以及那些同你一样的半途放弃的人们。我曾彷徨,也曾无可奈何,无数次想过要放弃。
但这一年里,上课、听讲,我游走在知明楼的每一个角落,触摸着那些文人骚客留下来的文学梦,开始不再彷徨。关于文学的梦,没有终结,一代又一代,先人遗留下来的,等着后人将它延续,进而升华。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了,我随着知明楼的人流走了出来。我走出知明楼,回眸看到那个已经没有暮光笼罩的钟楼,我留给它一个坚定的目光,因为我知道夕阳落下,那么明朝新的曙光必定会照亮它,而我一定会把那个遗留的梦想延续下去的。
知明遗梦,它不仅仅是你留给我的梦想,更是先人留下来,让我们每一个文学院学子传承的梦想。
(尤雅婷文学院2010级)寻音漫品——我的电台情缘◎张迈
窗框古旧,阳光穿林打叶,漫步在午后的校园里。我坐在一杆立式话筒前,手捧一本近日读完的书,声音透过话筒,传递在校园的每个角落。那是高中时的我,还有属于我的节目——《书来书往》。
CD里流淌出苏格兰风笛的旋律,高一、高二那些一往情深的播讲欲尘封在每一个青春的午后,我安静地看着窗外,不舍得结束这半小时的流连。直到高三,转而听到广播里别人的声音,才恍然失去了这份独享的礼物。
一年之后,我来到旗山脚下,听到了来自旗山之声的召唤。
那是校电台,青春剧场对面、校工会大楼三层——我抬头的时候,已是金秋的黄昏,天有些阴,那几个镀金的标识显得遗世独立。
电台的甬道窄窄的,却被面试者塞得满满当当,一路延伸至楼道。我拿着24号牌,盯着墙面发呆。
那一天,我第一次走进录音间。橘黄色的光温暖了我,流动的惬意让我宾至如归。在嘉宾麦前,我紧张地吐露着自己心心念念的愿望,暖意渐浓,怕是惊扰了倦怠,惊醒了昔年宿醉的梦。
十天之后,我很荣幸,获得了第二次走进录音间的权利。这一次,我没有更加从容,仍是个初出茅庐的丫头,可面对话筒,却平添了一份亲切。那里折存着一个希望,窃喜又害羞。
当我第三次踏入电台,我知道那个召唤咫尺可及。它给我五周的时间,在这里,呈现最好的自己。在452次尝试里,我是被选中的那一次,在80份努力中,我有幸再获眷顾,而现在,面对17束灼热的目光,我期待脱颖而出。
第一次坐上主播的位置,显示屏里铺陈着模样清秀的文稿,我霎时语塞,在主播麦前狠狠地愣神。那是《城南巷陌》早先的一期节目,名曰《百年瓷响》。仿佛是怕惊动沉淀在文字里的安详,始终不敢把声音放响。这一刻,我从未如此害怕听见自己吐出的每一个字,它们形同一面尴尬的镜子,折射我卑微的向往。今日,当我早已习惯在录制的裸音中吹毛求疵时,还是忍不住对一年前的青涩恋恋怀想。电台所给予的润物无声的成长,安抚了我一颗冒进的心,令时间泰然自若,我则不疾不徐。
73天后,拆开棕色的信袋,抽出最终评定,我在宿舍里喜极而泣。清晰无误的“留”印在右下角,让我看到未来的两年或三年,我能时常与美丽的声音世界相伴,在那里透过或激越或浅淡的文字,开启往事门扉,倾吐内心隐衷。再次路过电台时,长发扬起,我知道这里多了一个可以停泊的地方。
大一下学期,身为电台人,责无旁贷地参加了电台承办的第十八届普通话暨主持人大赛。这是我遇到的第一次从幕后到台前尽是熟悉面孔的比赛,电台六大中心的台胞们无一不在为比赛奔忙着。身为十二强选手,我只需要服从安排,排练开场舞、拍宣传照、录VCR、设计参赛节目等即可。相比之下,清简许多。
决赛前的两周,几乎每个晚上,不是在思索与普赛有关的事项,就是在传播大楼里排开场舞。垫乐选定了活泼的《给力青春》,婧姐在指导,卢台在帮衬,挂墙的单面大镜里有我们十二条疲惫却兴奋的身影。偶尔,没笑纳晚餐的肚子咕咕独叫,偶尔,青青紫紫的膝盖在再次触地时传来钝钝的呻吟。一天天熟悉起来,互相打气互相调侃,独特的凝聚力如雾色腾起,把我们亲近地围在一起。
当我站在舞台边,油然而生的幸福感让比赛不再是个生硬的名词,反而更似一段悠长的假期,遍布着最亲爱的人。他们看到我总抱以信赖鼓励的微笑,这种微妙的支持让我看见恒久的亲和与真诚,让我会心。当我秉持着勇气握紧话筒,站上图书馆大礼堂的高台时,我在他们的眼中找到了光彩照人的自己,为此心潮澎湃。
记忆掩卷,和电台一起度过的岁月历久弥新。
坐在电台办公室里,远眺一隅校园风景,心明意静。现在的我,一天中最多能有三次听见自己的声音由放音广播中传出,配之以编辑精心挑选的音效,在心里轻轻地微笑。有时骑着车,还会禁不住来两句“校园热事达人,新闻抢鲜播报。HELLO,大家好,我是张迈”。有时上着课,天天点歌的滴滴点点跃入脑海,面对着录音间宽大的玻璃窗,我有条不紊地播放每一首歌曲,倾心送出每一条祝福,和搭档调侃两句,对看不见的听友绽开笑容。不再怯懦,不再犹疑,日趋安和的语气让我欣然接受不知不觉的笃定。写着台员值班日志,翻着新鲜出炉的台刊《旗山之声》,时不时停留在一页俏皮、一页温馨、一页熟悉的名字、一页可以钟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