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冬,福建师大篮球比赛拉开序幕,物理系篮球队首战政教系队,初露锋芒,旗开得胜。接着迎战实力雄厚的数学系队,那场球打得很辛苦,勉强取胜。每场比赛,物理系师生几乎倾巢而出到球场做啦啦队,呐喊助威,声势浩大。为了让同学们去看球,老师还允许当天的作业可以缓交。物理系队的打法很有特色:陈忠信在中路的圆弧外的远距离投篮相当准确,若不防守,他就会果断出手,迫使对方不得不扩大防区,给全队的进攻带来很多机会。右前锋刘发坤田径基础很好,篮球技术全面,快攻、切入、跳投样样精通,是主要得分手。左侧零度角是我的得分点,我经常潜伏在那里等待机会,有时还会突然空切到篮下接应或冲抢篮板完成二次进攻。身强力壮的王延兴能像铁柱一样嵌在篮下,丝毫不动,策应着右路和中路的进攻,他还具有很强的补篮能力。邱亮星打法灵活,善于底线穿插,他有多个攻击点,进攻往往出其不意,有时对方还未反应过来,球已应声入网。弹跳力极佳的时湘涛控制防守篮板球并及时长传发动快攻,他和发坤的快攻配合往往在几秒钟里结束战斗。朱瑞虹打球显得不慌不忙,他在右侧45°角的投篮令人防不胜防。若刘晓辉和王延兴同时上场,我们就打二中锋战术,他们俩把对手吸引在篮下,给我们外围队员创造很多中投机会。
物理系队打一场成熟一场,一路磕磕绊绊向冠军宝座逐渐逼近,但与教育系队的比赛又受到严重的阻击。教育系队没有思想包袱,一上场就放开打,人人超常发挥,有的人甚至还未完成投篮动作球已出手,也能准确命中。面对教育系队的狂轰滥炸,物理系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乱了阵脚,越急越投不进,命中率大大下降,两队互有输赢,比分长时间紧紧咬住,几次改变战术也未能奏效,再拖下去让教育系队打出信心来,后果不堪设想。在场外观战的系领导坐不住了,连连问道:怎么啦?这是怎么啦?比赛进入下半场,闻讯而来的观众把球场围个水泄不通,最后的结局仍然是个谜。这时场外教练永华老师有了主意,叫了换人,把我换下场休息片刻,恢复一下体力,只告诉我一句话:“即使输了这场球也不会影响我们夺冠。”几分钟后又叫了暂停换人,把我换上场并布置新战术。4个队员在右侧佯攻,把防守注意力吸引到右边,空出左边大片区域让我或忠信“一打一”。教练让我恢复体力并去掉心理负担,我再换上场也没有引起对方的特别注意,当球在右侧传送时,我突然起动空插到篮下,发坤及时传球给我,一个超近距离的无人防守投篮,两分进账。接着我又如法炮制,空插入3秒区得到忠信传球立即投篮,紧跟而来的防守队员重心不稳撞到我身上犯规,裁判鸣笛,两分有效再加罚一分,场外爆发一阵欢呼声。教育系队急叫暂停,派出一个防守好手盯紧我,封堵我的空切路线,不让我有持球的机会。此举果然有效,我左右摆脱,体力消耗极大,很难再接到同伴的传球。后来我干脆远离篮框,跑到中线附近接球,带球切入却被他死死防住,始终无法过人,气喘吁吁的我只好在运球中急停,贴着他的身强行投篮,同样跳起在空中的他被判防守犯规,罚球两个。场外直呼这个犯规太不值了,因为那时候我已经走投无路而勉强出手,就是不防守球也投不进篮框,关键时刻的两分球是会影响全局的。永华老师笑着说,也只有锦衣这样的老队员才能把这种进攻打出这样的效果。当对方调动人员在左边压制我的进攻,右边出现了不少防守漏洞,忠信和发坤抓住机会频频出手,几个回合之后,比分拉开,物理系队愈战愈勇,直至终局。同学们都说,只有最后几分钟才打出物理系球队的水平。
和我们争夺冠军的是中文系队,他们人多将广,具有身高优势,内线进攻锐不可当,也是以全胜的纪录进入决赛。两支球队都志在夺冠,士气十分旺盛,“两强相遇,鹿死谁手”成了这场决赛的悬念,大家都想一睹为快。能否制约中文系队的空中优势是取胜的关键,永华老师就这个问题组织我们反复研究以小制大之策:中文系队的主要得分区域集中在篮下,一旦中锋在篮下拿到球强攻,不是他得分就是我们犯规,这就是中文系队的优势。如果高大中锋拿不到球或少拿到球,优势就会转化为劣势,所以物理系队要依靠团队的整体防守,阻止球传给篮下的中锋,择机实施全场防守夹击,打乱对方的进攻节奏。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赛前我们还专门把这些防守战术演练了好几回,直到步调一致为止。
1978年冬季的一个下午,物理系和中文系的夺冠大战在长安山篮球场举行,两支啦啦队早就占据有利位置,球场四周挤满全校各系的篮球爱好者,工作人员勉强维持出离边线一米左右的间隔,以保证比赛能正常进行。赛前练球时双方都十分紧张,队员们一边互相鼓励,一边却忍不住偷偷观察对方。随着裁判一声哨响,比赛开始,中场跳球,中文系队的中锋凭借绝对身高优势把球直接拨给前锋,两个前锋一个交叉配合把球送进篮框,中文系首开纪录2∶0。物理系队发底线球把球推进前半场,中文系队采取“212”联防,严阵以待,忠信在圆弧外持球,见无人逼近防守,果断远距离跳投,球在空中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应声入网,场上比分2∶2。刚一开局两队就发挥出自己的最高水平,物理系队坚持切入妙传打乱中文系队的防守阵脚,不断压缩对方防区,为投手忠信和发坤带来很多中远距离的投篮时机,频频得分。中文系队则利用空中优势,坚持篮下强攻,时而内外线配合,不断破网。两队你来我往,各有建树,比分交替上升,场外阵阵掌声和欢呼声,大家都在为精彩的球艺喝彩,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啦啦队。两位教练使出浑身解数,不断调动人马更换战术,场上打出一个又一个小高潮,但很快又被对手制约而无法扩大战果,时间一分钟一分钟流逝,比赛处在胶着状态,双方打得难分难解,场上比分一次又一次打平。两位教练都十分清楚,如果物理系队不能在最后阶段将比分拉开,则中文系队必胜无疑,因为中文系队的二线队员远远强于物理系队!此时一个念头在永华老师的头脑中一闪而过,是出奇制胜打“夹击”的时候了!他之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心,是因为这种打法十分冒险,要用三个队员防守住后场的两名进攻队员,其中两名队员“夹击”对方持球人,不让球掷出或传进入前半场,造成对方5秒或10秒违例,或混乱中择机抢断传球,但前半场只有两名队员防守3名进攻队员,一旦球传到前半场就形成三打二的不利局面。只有突然发动,让对方毫无心理准备,才有六七成胜算,所以这个战术规定由我择机在场上发动,打他一个冷不防。在离比赛结束还有五六分钟的光景,永华老师给我一个启动夹击的信号,我立刻暗示大家做好准备,当对方在后半场发边线球时,对方3名队员跑向前半场,只剩一名队员在后半场接应,机会来了,我突然大喊夹击,冲向发球队员,手脚并用封住他的传球路线,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那名接应队员也已被忠信和发坤卡住,无法上前接球,亮星和延兴则在前半场中路防守长传路线,发球队员手忙脚乱,5秒钟内无法把球掷出,裁判一声哨响,5秒违例,交换控球权。我立即抢过还未缓过劲的发球队员手中的球,迅速让裁判触球后,立即将球掷给冲入篮下的忠信,轻松取得2分,此时他们的3名队员还未退回来,看到是他们的底线发球,干脆留在前半场等待进攻。机会又来了,我再次逼住底线发球人,封堵他的传球路线,他看到后半场的接应队员被我们紧紧防守着,慌乱中想把球长传给前半场的同伴,没想到忙中出错,传球不到位,被埋伏在那里的延兴抢断,拨给亮星,亮星接球后直接一个长传,等候在篮下的发坤接球后三步上篮,再得2分。中文系队急叫暂停,面授破夹击之法。可是事发突然,队员一时间回不过神,思想还留在前面的片断。一分钟内两次夹击成功,使两队队员的心理都发生微妙的变化,物理系队开始掌握场上的主动权,最终战胜中文系这支超级强队,夺得全校篮球冠军。
不久,物理系的陈忠信、刘发坤、王延兴和我,中文系的荔生,数学系的洪立强、黄志平,地理系的陈少生、庄嘉洵,外语系的陈汉青,教育系的郑强,历史系的郑国政,组成福建师大篮球队,由郑永华老师任教练,洪可钦老师任领队,经过两个月的集训,夺得全省大学生篮球赛冠军,取得代表福建省参加全国大学生“三好杯”篮球赛的入场券。1979年夏,这支平均身高仅有17米多的福建师范大学篮球队赴成都参赛,挤进全国12强。
(黄锦衣物理与能源学院1977级校友,曾任泉州培元中学校长)校徽的记忆
◎叶建鸣
第一次见到福建师范大学校徽还是在我中学即将毕业之时。那是在1975年春夏之交,我们这些只学了“毛主席万岁”等红色口号的英语以及“工业基础知识”、“农业基础知识”等课程就要高中毕业的青年学生,即将奔赴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一天在街上不经意间看到一位中年男子,胸前有一块红色的小东西,注意一看,红底白字写的是“福建师大”4个行书字。这个字体似曾相识,后来在看报纸时,看到《福建日报》的报头上的“福建”二字与福建师大校徽上一模一样,哦!这是毛泽东的字体。再后来我听说,“福建师大”是从毛泽东不同的墨宝中找到这4个字组合而成,并非毛主席亲笔题写校名的,比如毛主席诗词“百万雄师过大江”中不是有“师”、“大”二字吗?也因此没有用“福建师范大学”全称做成校徽。这是我平生首次见到大学老师,当然是通过校徽判断的,从此对大学有一种向往和冲动,为后来执意要放弃工作上大学埋下一个伏笔。
上山下乡两年半后,我被招工进了国营工厂当了工人,当时应该是很不错的了。就在那时我们国家也开始恢复高考。为了实现上大学的愿望,就要与实力雄厚的“老三届”比拼,还要与生龙活虎的应届高中毕业生同台竞争。我白天上班,晚上复习,隔周上夜班,就白天苦读。高考成绩出来,我终于有了上大学的希望。但我家三代没有超过高中文化,我又离开中学几年,报什么学校根本没底。又是一个偶然场合,我第二次见到福建师范大学的校徽,燃起我上师大的强烈愿望。一次在市区骑自行车经过台江广场公交车站时,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男青年佩戴着白底红字的“福建师大”校徽在站台等候,他高挑的个头、文雅的气质,在一群候车人队伍里犹如鹤立鸡群十分抢眼,这一幕让我刻骨铭心,也使我后来的30多年能够与福建师大同发展共进步。
在志愿表上我把能报的师大理科专业都填满了,然后是一段漫长的等待与幻想交织的日子。终于有一天,我收到了师大信封寄来的录取通知书,心中喜悦之情难以言表。此时又面临现在来说是不存在的两难选择:是放弃十分难以得到的工作和工资去读书,还是留在工厂发展?因为此时我已调离生产车间到厂部科室工作,厂领导知道我被录取后,也一再说服我留下并描绘了我个人发展的光明前景。没有参谋、无处咨询,只能在心里权衡。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中,之前戴校徽的男学生形象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坚定了我放弃工作上大学的信念。后来几年我在寒暑假都到厂里看望师傅和领导。再后来,这个曾经辉煌的工厂也倒闭了。现在回想起来,是福建师大校徽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入学后我领到了属于自己的校徽,我对着镜子把它别在胸前,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走到哪里都会见到过去我曾经有过的那种羡慕目光的投来。由于是市区学生,我必须走读,每天需要经过福州解放大桥到师大,当时福州市区闽江上仅有两座桥,时常会被堵得满桥都是自行车与行人。为了上课不迟到,在这个时候,没有办法,我只好使劲按着车铃,引起前方人们回头,他们看到我胸前校徽,只要有一点腾挪的空间,都会礼让我先过。这是我有了校徽后的第一个功用——人们为你让路,这是社会尊重知识、尊重知识分子的体现。
毕业后我留在师大校部从事行政工作,我的校徽从白底红字换成了红底白字,同时我从以前的“走读”变成了“走班”,从骑车改为乘20路公交车。每天坐车我戴着校徽,很注意自己作为大学老师的形象,有座位就坐,见到老人、妇孺马上起身让座,当然也有师大学生给我让座。后来社会流传说扒手不偷老师钱财,是因为尊重老师,还是在那些人身上弄不到几个钱就不知道了。但我切身体会是,几年下来我在历来拥挤的公交车上确实没有被扒窃过。我想这应该是校徽的另一个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