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血战腾冲
16831000000017

第17章 诊所的女儿

诊所里,张德辉问:“秀红,你非要自己回去吗?”

徐秀红点头:“是的,情况紧急,我怕别人误事。”

张德辉说:“你说日军又有重大行动,我怎么一点动向看不出来呢?”

徐秀红给他分析:“您没认真去想,您看,今天一早,诊所里的轻伤员全部被接出去守城了,那么原来守城的日本兵要干什么?还有,白木为什么从诊所取走了那么多止血和消炎药?”

张德辉赞道:“秀红,你的头脑真是一流的。你走吧,注意安全啊!”

慧子进来把一包东西塞给徐秀红:“给丹青的东西都在这里,你带给她,告诉她,别想我们……”

徐秀红摸了摸包裹笑道:“慧子女士,害怕游击队把女儿饿瘦了吗?不会的,您放心好了!”

张德辉打开门,徐秀红打开一把日本阳伞,挥手向张德辉夫妻告别,并用日语说:“爸爸、妈妈再见。”

徐秀红走向大街,拐进了一家商店。化了妆的金雄一郎也跟着进了商店。徐秀红假装挑选一件衣服,又从口袋里掏出小圆镜子涂口红,发现了跟踪的金雄一郎。她拿起衣服对女店主点头示意,女店主把她让进试衣间。金雄一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在房间里随意溜达。

商店后门,徐秀红把衣服还给女店主,又给了一张票子,点头致歉,走出门快步汇入街上的人流中。

商店里,金雄一郎抓住女店主衣领问:“说,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女店主说:“我带她去试衣服了,你不都看到了吗?”

金雄一郎恶狠狠地追问:“少废话,你们在里头都说了些什么?老实告诉我!”

女店主茫然:“她就说那地方洒了油了!”

金雄气得打了女店主一嘴巴:“少装糊涂,她人哪?”

店主委屈道:“她走了!唉,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打我?”

徐秀红匆匆忙忙走向城西关,哨兵伸手阻拦,徐秀红取出包里的良民证一晃。日军哨兵用日语说:“小姐请!”

徐秀红用日语回答:“谢谢!”

城南关,金雄一郎一身军装从摩托车上下来,哨兵立正向他行礼。金雄一郎问:“看到一个年轻女人出城没有?”

哨兵回答:“报告队长,一个也没有。”

金雄一郎纳闷:“这个女娃子没出城?”他一挥手,“回去!”摩托车驾驶员打火开车,金雄一郎上了车。

卷毛儿在前头一晃而过,金雄一郎喊:“卷毛?跟上去抓住他!”摩托车疾驰,金雄一郎朝天鸣枪,日军巡逻队赶来。金雄一郎指挥巡逻队:“抓住那个乞丐!”

卷毛迅速爬上楼顶,随手扔来一个皮包。皮包直接掉落在摩托车跨斗里,金雄用手一挡,残汤剩饭撒了他一脸。金雄一郎大怒:“王八蛋,抓住你把你千刀万剐!”

有围观市民认出了金雄:“喂,那不是鑫源杂货铺的金老板吗?怎么当了日本军官了?”

另一个说:“你还不知道吧,他本来就是日本人,到咱们腾冲开杂货铺是来卧底的!”

“我的妈呀,这年头真分不清谁是好人坏人了,你老兄是不是也是日本人啊?”

“去你的,咱俩不是小时候一起到龙江光屁股游泳抓鱼长大的吗?”

“那我也不相信你了,你爸你妈要是日本来卧底的呢?”

半山村的阿朋家张灯结彩,十八岁的阿朋和喜姑正举行婚礼,乡亲们锣鼓喧天,部分县政府人员作为贵宾参加了婚礼。婚礼司仪按照滇西风俗赞礼之后,把张问德请到院子正中:“各位乡亲,下面,请我们的抗日县长张问德先生讲话!”

新婚夫妻阿朋和喜姑向张问德行礼。张问德上前讲话:“各位来宾,各位父老乡亲。今天我被新郎、新娘父母请来,参加这个婚礼十分高兴。从这场婚礼上,我看到了我们滇西人民在日本鬼子占领我们腾冲土地后,没有人屈服,还在蒸蒸日上的生活,还在男婚女嫁!特别是新郎新娘专程请我们县政府的人来参加婚礼,是把将来美好生活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前些天,日本鬼子集中了三个联队的兵力下乡扫荡,妄想消灭我抗日力量,结果,反让我们游击队趁其后方空虚,彻底捣毁了他的来凤山炮兵阵地,今后,我们还要主动出击,让日本鬼子日夜不得安宁,创造一切有利条件配合国家主力部队消灭入侵滇西之敌人,还老百姓一个万民乐业的太平世界……”

白木在办公室摔文具、砸板凳,发泄着一肚子的不满。他才要拿起电话,藏重康美走了进来:“白木中佐,不要生气的。金雄一郎已经和军团特高科联络上了。让他担任宪兵队长是他们的意思,你是黑田将军的学生,不要和他计较……”

“大佐阁下,你请坐。我请你告诉我,下乡清剿的时间。”

“哦,我真的还没想好,出发之前,我一定先通知你!”藏重康美对白木说:“白木君,你该明白,我一离开县城,游击队的探子立刻知道皇军就要下乡清剿了,现在,你带大部队去清剿游击队,悄悄地悄悄地,把他们一网打尽……”

“大佐,我一定完成任务,但是我要求金雄一郎抓紧城内搜查,不准游击队进城……”

这时金雄一郎走进来:“白木中佐,我已经向大佐报告,把你领导的情报员三口枝子归我领导……”

白木一惊:“为什么?我要带她下乡,随时侦查游击队动向。”

藏重康美说:“白木君,金雄一郎制定了一个秘密计划,需要三口枝子。你要服从消灭游击队的大局,你的明白?”

白木狠狠地瞪了金雄一眼:“可以。不过,完成任务之后,三口枝子还要回归我的组织,同时,出发之前,我要慰劳小队长以上军官!”

藏重康美说:“不,我们应该慰劳下乡作战的所有大和勇士!”

游击队司令部里,胡天裕对赶回来送情报的徐秀红说:“秀红,你这个情报太有价值了,这和我们分析的完全一致。我现在就做再一次反清剿的准备!”

徐秀红请求:“司令,我要到天明姐坟上看看她。”

胡天裕一口否决:“不行。敌人已经注意到了张大夫一家,万一你不在时那个可恶的金雄找麻烦就坏了……”

这时,张丹青喊声报告推门进来。胡天裕看到张丹青一身村姑打扮,很是奇怪:“丹青,你要干什么?”

张丹青说:“我已经向刘参议长请了假,我想我爸爸妈妈了!要和秀红姐回家看看……”

胡天裕问:“张县长知道吗?”

张丹青回答:“张县长不在,听说他和省里来的李老头儿去邻村儿了!”

胡天裕说:“我看这事儿不妥,日本鬼子已经怀疑到诊所,你回去万一被发现……”

正说着,刘楚湘走了进来:“天裕,我知道你一准儿不许丹青回家的。人家是日本人,从小到大都是城里长大的姑娘,回家看望一下亦无可厚非,再说了,上次你去救天明,都是我一时糊涂,没有考虑你的兄妹亲情,结果就误了时间,这次,我再不能糊涂了,忠孝二字,人伦大节嘛,咱们中国是四千多年的礼仪之邦啊!”

胡天裕解释:“刘参议长,我不是不讲人伦大节,我是……”

刘楚湘打断他:“胡司令,就算是我求你,看在我这张老脸上,你就让她回家看一眼就回来不行吗?”

张丹青也央求到:“对,我就住一天就回来。胡司令,你看,我的外祖父才去世,我的妈妈太伤心了。”

胡天裕说:“那么这样儿,你回去可以,秀红不能回去。”

张丹青急得哭了起来:“司令,你这不是还不让我走吗?我一个人路不熟,怎么走啊?”

刘楚湘在一边拉下脸来:“胡司令,你真不给老朽面子啊?”

胡天裕站起身思索着走了两个来回,叹口气说:“好吧,秀红,把丹青送到南门口就回来。千万不能两个女孩子同时到诊所!好吧,你们可以走了!”

徐秀红说:“司令,我回城,但不去诊所。”

胡天裕点头:“对,你就去古玩店。”

牧野和十几个中队长、小队长走进慰安所,中年艺妓把他们分别领进大小房间,房间门口一个一个慰安妇搔首弄姿准备迎客。

中年艺妓带牧野走进最里头一间小房间,等待他的是浓妆艳抹的三口枝子。中年艺妓嘱咐道:“三口枝子,这位是牧野中尉,希望你们风流快活,像在天堂一样快活。”

牧野迫不及待抱住三口枝子,一副癫狂的样子。三口枝子说:“牧野君,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牧野说:“早就听说枝子小姐是美人,都想死我了。”二人拥着进房。

中年艺妓嬉笑着回到门口,被一个小胡子日军抱住,中年艺妓推开他说:“不可以,我老了,像你妈妈了!”

小胡子日军嬉笑道:“吆嘻,我就和妈妈一起作业……”

牧野凶狠地折腾着三口枝子,让她变换各种姿势,因为他本人被打掉一个卵蛋,失去了作业的能力,所以无论如何都无法作业,光着下身急得哇哇乱叫。和别的妓女作业完事儿的日军推开屋门,大声嘲笑着牧野的无能。

三口枝子实在不能忍受,推开牧野看向墙上钟。牧野骂道:“八嘎,你要干什么?”

三口枝子说:“对不起,再有半个小时,金雄一郎队长要召见我。”

牧野顿时放手,气愤道:“八嘎,你去陪他吧!早晚有一天,他的两个卵蛋也会让游击队打飞的!”

徐秀红和张丹青俩人走近城门,岗楼里,一双罪恶的眼睛正往外看着。二人交验良民证后进了城。岗楼里出现一个日军,他向后招手,上来五六个士兵,他取出一张纸,画了两个女孩头像。待士兵看清画像后,他又一摆手,几个士兵迅速去追赶徐秀红和张丹青。

街道上,五个日本兵扑向张丹青和徐秀红,二人挣扎反抗,一个日军士兵被徐秀红在胳膊上咬了一口。但二人终于被擒。张丹青拿出证件:“这是我的证件。”

日军头目走过来冷笑道:“你的,正是我们金雄队长要找的人!”

游击队司令部,大家在商讨徐秀红带来的情报。张问德说:“秀红这孩子这真能啊!这个情报可是十分及时!”

胡天裕说:“根据这个情报,敌人已经大概摸清了我们现在隐藏的位置,所以,我们就要针锋相对地做好布置!”

赵国民问:“司令,你是说我们还要转移吗?”

胡天裕说:“我的想法是咱们分作两路,县政府机关由张队长保护,找一处安全可靠的地方隐蔽起来;我带主力部队外线机动作战,选准敌人薄弱地方,打他个人仰马翻!再找一处有利地形,给他来个十面埋伏……”

陈楚义说:“我赞成这个意见,外线机动作战最好也分兵两路。”

赵国民打断他:“少啰唆,先听司令说。”

胡天裕开口:“我赞成陈大队长的分工。赵大队长心细,除了你的大队,三大队两个中队归你指挥,看准机会进城搞他一次,至于捣毁他环城几个哨所,你自己决断,我和陈大队长以及三大队一个中队留在这梨花谷和小鬼子打游击。张县长,你看这么着行吗?”

张问德说:“我一点意见没有。我们县政府的二十多个人都是非战斗人员,六十多岁的老年人占了一半儿多,和你们在一起拖累你,我看我们来个大转移,到敌人最近的地方去住几天。我不要太多的武装保护,一个小队足够了!”

胡天裕说:“我看,你们要不露面儿,周围群众的心就不稳了。但是县政府人员隐蔽了,可不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建议以政府名义多印点宣传品,让各乡的保长给咱们散发,鼓励乡亲父老对敌斗争的信心!”

张问德说:“好吧,就按你们的计划行动吧!”

宪兵队里,金雄一郎问三口枝子:“知道我为什么把你要到宪兵队来吗?”

“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聪明、漂亮,对建设王道乐土有献身精神,是大日本皇军中的女中英雄……”

“队长阁下,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只想为我哥哥报仇,中国人杀死了我唯一的哥哥,我恨他们!”

“好,好!现在,我给你一个为你哥哥报仇的机会!”

“队长阁下,什么机会,请你立刻告诉我。我什么都不怕!”

这时,跟踪并抓住徐秀红和张丹青的日军小头目敲门进来:“报告大佐,我们在街上抓住了你画图的那两个花姑娘!”

金雄一郎快速站起:“三口枝子,你的任务换个时间再说,我马上去处理一个紧急事情!”

一个日军敲响了诊所的大门,张德辉出来开门。金雄一郎全副武装地走进来:“张德辉医生很忙吗?”

张德辉上下打量着金雄一郎:“哎呀,这不是鑫源杂货铺的金老板吗?什么时候当了日军的长官了?”

金雄一郎冷笑一声:“这说明张医生作为一个情报人员太不称职了。我接任宪兵队长三天了,你会不知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慧子女士怎么不在?”

张德辉问:“你找她干什么?”

金雄一郎阴笑道:“哦,也没什么大事儿,我的人在街上把你们的两个女儿都接回来了。她们好像是刚从游击队那里来的!来人,给我把她们带进来!”

张丹青和徐秀红的嘴上都被塞了毛巾,双手被捆,动弹不得。

慧子哭着下了楼,张德辉扶住慧子:“慧子,慧子,千万要冷静,不能让金雄老板,不,是金雄队长笑话!”

慧子哭着喊道:“我的女儿……”

金雄一郎的目光从两个人脸上一一扫过。

张德辉说:“金雄队长,我们夫妻为了救护你们的伤兵,不惜耽误我们的接诊病人,你竟敢绑架我们的女儿,我要找白木中佐告你去!”

金雄一郎又是一阵冷笑:“好啊。白木已经带兵下乡了,他在家也帮不了你了。对了,张医生,惠子女士,我记得你们只有一个女儿,是刚从日本到中国不到五个月,现在怎么出来两个女儿?就是你们当医生的生育迅速,也不会长这么快吧?”

张德辉怒道:“金雄,你不要恶语伤人。我是中国人,请你尊重我的人格。我要告诉你,我和慧子觉得一个女儿太孤单,就在乡下认了一个干女儿,这个,你们宪兵队也管得着吗?”

“这个我管不着。不过,有人认定你的一个女儿是游击队,藏重康美大佐命令我处死反抗皇军的人,不管是谁……”

“胡说,你胡说!我的女儿没有一个是游击队……”

金雄一郎说道:“我知道你们夫妻救治了不少大日本皇军的伤兵,你们对大东亚圣战也是有功劳的。可是,有人亲眼看到你们的女儿从游击队那里回来,还有,来凤山炮兵阵地遭到游击队袭击,冒充白木中佐……我不是不给你们面子,也不是不考虑白木中佐和你们的关系,藏重康美命令我,必须处死秘密活动的游击队员,你们可以选择,留下你们真正的女儿,把游击队员交给我!”

慧子喊道:“我的女儿不可能去什么炮兵阵地,还给我女儿!”

张德辉说:“金雄队长,从我这个医生职业角度看,你已经成为迫害狂了。告诉你,我妻子的父亲已经受你们军部羞辱致死,现在不许你们又来害我的女儿!”

金雄冷笑:“张德辉医生,从我这个宪兵队长的角度看,我们应该换一个地方说话了。来人,给我带走,统统地到宪兵队!”

胡天裕、张仁勇、陈楚义在山坡上选择伏击战场,队员们在丛林间埋竹尖子桩、在树上布置吊网、给陷阱做伪装……

陈楚义说:“司令对我的脾气还是不放心,怕我一个人带兵出去乱打乱杀学李逵是吗?”

胡天裕一笑:“陈楚义,你进步了。人贵有自知之明,认识到自己的缺点,就说明改了一半了。你那股冲锋陷阵不怕死的劲头,不怕没有你发挥作用的时候!”

张仁勇说:“司令,我又想了个办法,在小日本必经之地,埋几个梅花桩……”

“梅花桩?从少林寺师父那儿学的吧?快说说!”胡天裕好奇地追问。

白木带着三四百日军,扛着重机枪和小炮走过江边哨所,哨兵向骑在马上的白木敬礼。

江边小食杂店的门半开着,一个游击队员数着日军人数,日军走过,游击队员走出后门,“扑通”一声跳入江中。

半山村村口,游击队哨兵从暗处走出,拦住情报员,“干什么的?口令!”

情报员说:“龙江涨水了,我从桥头来。”

“江里还有船来往吗?”

“三四十条吧!”

“好吧,张队长在等你,由这里往东,再往北第四个院子。”

五六个青壮年满面笑容地从半山村张问德的房间里走出来,从院子拿起各自扎制好的担架。这时,阿朋和喜姑抬了担架走进院子。

一个人问:“阿朋,怎么来晚了?又和喜姑睡懒觉了?”

喜姑说:“你这烂嘴的家伙,别忘了你刚娶媳妇的日子,黑天白日和媳妇抱在一起,脸儿都瘦成一层皮了!”

另一个担架队员说:“快去报名吧,一会报名晚了,担架队没你们的份儿了!”

宪兵队里,张丹青和徐秀红二人被捆在铁链上,嘴里依旧塞着破布,已经被打昏过去,日军朝她们泼水,徐秀红清醒过来后示意张德辉夫妻指认自己是游击队员,张丹青是他们的女儿。

张德辉抱着慧子一声不响,怒目圆睁地瞪着金雄一郎。金雄一郎冷冷地观察着四个人脸上的神色。他看了看表:“我给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们只能带回一个女儿。你们只要做决定,袒护游击队的责任我可以不追究,允许你们将功补过。”

慧子说:“两个都是我们的女儿!没有游击队。”

张德辉也说:“是的,我们两个女儿都是好样儿的,你必须把她们还给我!”

藏重康美推门进来:“张大夫,慧子小姐,我的脾气不好,整个腾冲县都知道,你们再不开口,我就把两个统统的做慰安女奖励我们一四八联队的勇士!”

张德辉与慧子二人沉默不语。藏重康美向门外招手,进来四五个赤背的日军士兵,在藏重康美的指挥下,直奔张丹青和徐秀红。

慧子要挣脱丈夫扑向张丹青,张德辉上前扶起慧子:“慧子,咱们好好认认,留一个女儿吧!”

慧子抱住丈夫哭泣:“德辉君,女儿是我们的骨肉啊!”

张德辉说:“她们都是我们的骨肉啊!”

慧子的脑海里闪现出在日本,慧子老家门前草坪上的情景——十二三岁的张丹青和慧子、张德辉扔着皮球,慧子的长裙把自己绊倒,张丹青上前扶起慧子,给慧子按摩膝盖:“妈妈,疼吗?都怪我,都怪我……”

张德辉上前:“慧子,看看,女儿还是对妈妈好啊!”

另一个情景又浮现在眼前——诊所的洗手间里,三井龙一抱着慧子在地上翻滚,撕扯着慧子的衣服,慧子用一块木板敲门大叫:“来人啊!”

徐秀红推开房门进来,对准三井龙一连开两枪,三井挣扎了几下死去。徐秀红关切地问:“慧子女士,你没事儿吧?”

又一个情景闪现——诊所的卧室里,张丹青从包里取出一件衣服披在慧子身上:“妈妈,这可是我路过东京,专门去银座给你买来的,妈妈,你穿上它真好看!爸爸,你说呢?”

张德辉说:“哦,你妈妈本来就好看,穿上你买的衣服,就更可爱了!”

再一个情景浮现眼前——诊所浴室里,徐秀红给慧子搓着澡:“慧子女士,人死不能复生,老人家已经去了,你要保重身体,看你,没几天你就瘦成这样儿了……”

慧子的脑中交替出现着上述场景,藏重康美看了看表说:“慧子,还有五秒钟,你是孩子的妈妈,你该一眼就认出哪个是你的女儿……”

金雄一郎向刚进来的日军挥手:“你们准备……”几个光背日军走到两个姑娘面前,他们的手搭在两个姑娘胸前,稍一用力,就扯开了她们的衣服。

慧子猛地推开张德辉奔向张丹青,张德辉不知所措,脸上痛苦不堪。金雄一郎和藏重康美交换着目光。慧子给张丹青整理着头发,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张丹青抬起眼睛,泪光闪闪。突然,慧子快步走近徐秀红,也是给她梳理头发,亲亲脸蛋儿。

金雄一郎不耐烦地问:“慧子,哪个是你的女儿?快说!”

慧子果断地抱住徐秀红:“这个是我女儿!”

张德辉上前扶住慧子:“慧子,慧子,带我们的女儿回家吧!来,把绳子给她解开!”

藏重康美阻拦道:“不,不。两位医生,你们既然认领了你们的女儿,那就不忙回去。因为你们有意无意地保护了这个游击队员,给皇军造成了损失,你们要亲眼看着我们处决游击队,为我们的勇士助威,这可以作为你们将功折罪的表现!”

张德辉搂着慧子,自己闭上了眼睛。

日军先是扒下了张丹青上衣、下衣……徐秀红浑身乱跳,要牺牲自己救下张丹青,但嘴被堵着,身子被捆着无可奈何。

张丹青惨叫着,藏重康美大笑。几个兽兵轮番奸污了她,张丹青突然站起,一头撞向藏重康美。金雄一郎抬手一枪,打中了张丹青。

回到诊所,徐秀红给慧子和张德辉跪下:“你们两位从此就是我的亲爸爸亲妈妈,我就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从今往后,我一定像对我亲生父母一样孝敬你们!”

慧子从床上爬起来擦擦眼泪:“德辉君,快让孩子起来。”

张德辉流着泪把徐秀红扶起来,徐秀红和慧子抱在一起痛哭失声。

张德辉一拳砸在床头上:“小日本鬼子,我豁出老命来,也要给丹青报仇!”

慧子说:“德辉君,你不能说小日本,你要恨,该恨日本的法西斯军人!”

日军司令部里,藏重康美问金雄一郎:“你说,慧子认领的真是他们的女儿吗?”

“我说不是。张德辉这个人从心里看不起日本人,慧子已经让张德辉彻底征服!”

“你说得不对,中国有句话,虎毒不食子。慧子、张德辉不可能舍出自己的女儿,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这时,电话铃响起,藏重康美接完电话对金雄一郎说:“三口枝子在宪兵队等你。”

“我马上回去!”

“你说的,三口枝子是一个好棋子,要好好地摆布她,让她成为游击队里的一颗炸弹,再不要像王忠平一样失败了!”

日军医院里,金雄一郎看着一个戴眼镜的日军外科医生给三口枝子矫正脸型:“秋田,你一定保证让手术成功。”

秋田医生扬扬手术刀:“请队长放心!”

白木的部队所到之处烧杀抢掠……天上黑云吞日,小村子烈火熊熊。他靠着战马举手望天:“腾冲的傍晚真是一幅好风景画啊!”

高黎贡山古驿道上,女大学生打扮的三口枝子从小路上走来,正遇上樵夫妻子出来抱柴火。三口枝子走近她:“大婶,我是昆明来的,我是学生。”

樵夫妻子上下打量着她:“姑娘,怎么一个人走这荒山野岭的路啊?你是串亲戚?还是访友?家里大人也放心?”

三口枝子四下看看没人,低声对樵夫妻子说:“大婶,我是一个人从家里偷着跑出来的!”

樵夫妻子瞪大眼睛:“怎么回事儿?后妈看不上你?”

“不是,大婶。我是来参加抗日游击队打日本鬼子的!”

樵夫妻子赶紧拉三口枝子进屋:“姑娘,你这细皮嫩肉的能打仗吗?”

“大婶,你没听说吧,现在除了西藏、新疆、甘肃就剩四川和云南一大块了,日本鬼子就要把我们国家占领完了,古人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那么多将士在前线流血,我怎么能安心读书啊!”

“你说的话我有点听不懂,可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前些日子,也是在这条路上,也是昆明什么大学的,三男两女,也是参加游击队的,还在我家吃过饭呢……”

“哎呀,那太好了,你一定知道游击队他们在哪个山头了吧?”

正巧,樵夫背了一捆柴回来了:“我知道。前些日子来的那几个大学生,就是我把他们送到老县长他们住的那个山洞去的!”

三口枝子高兴地说:“大叔,我遇到你们真是太幸运了!”

樵夫妻子说:“姑娘快洗洗脸歇歇脚,饱饱地吃顿饭,让你大叔送你一趟。”

绿树丛中,李根源、张问德、刘楚湘、胡天裕及县务委员们向张丹青的画像三鞠躬,然后把画像放置棺材里,一队女兵把一束鲜花放在棺材里,乡民们把棺材埋入地下。她的坟地,紧靠着胡天明。陈楚义与队员们鸣枪为张丹青送行,女队员们折下松枝盖在坟头上。

三口枝子被樵夫带着从远处走来,她默默地望着这一切。

胡天裕、张问德、刘楚湘、李根源带游击队员行进在林间山路上。张问德转身看到三口枝子跟在身边,就边走边和她说话:“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柳美枝。”

“哦,美枝姑娘,家在哪里呀?”

“报告县长,我家是南京的!”

张问德说:“美枝姑娘,别一句一个报告县长的,这么说话多累呀?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三口枝子哽咽起来:“报告县……不,我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被可恶的日本鬼子杀害了……我的姑姑在国民政府里做事,是姑姑把我养大的。国民政府迁都重庆,我考上了云南大学……老县长,我是和日本法西斯有不共戴天的国仇家恨,尽管我没毕业,可我要亲自参加游击队,打日本鬼子,告慰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泉下亡灵!”

“好哇,美枝姑娘,你是个有血气有抱负的青年,我同意你留下了。不过,你初来乍到,暂时不要编进游击队了。你有文化,又年轻,在县政府先做事吧!等一会休息时候,我让县政府管理科的程科长给你登记个名字!”

三口枝子弯腰致谢:“谢谢老县长。”张仁勇看着三口枝子弯腰的姿势,停住脚步,若有所思。

胡天裕看到了张仁勇,走过来问道:“张队长,你回来了?有情况吗?”

“有,白木的队伍往江苴去了。”

胡天裕向后挥手,一个队员跑过来问:“司令,有什么指示?”

“通知三大队队长,派出哨兵,队伍原地休息。”队员答应着转身追赶尖兵队伍的陈楚义。

胡天裕问:“张队长,白木队伍多少人?多少武器?”

“三百多人,一个小炮中队,四五十人的样子。”

“好,我知道了。”说着,胡天裕打开地图,用手比画着行军路线。

张仁勇上前和他附耳低言,胡天裕抬眼看到不远处和张问德说话的三口枝子,“我也觉得似曾相识,这个情况很重要,但要有证据才行,你就多留心点。”

张仁勇点头,又问胡天裕:“司令要带陈大队长出击了吗?”

“咱们三路分兵,李监察使要去一九八师,我带三大队护送他去。下山之后,陈大队长去救江苴,你带两个中队保护县政府机关赶到温泉寨宿营。你的肩上责任重大,一定要机灵点儿!”

张仁勇点头:“请司令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一辆摩托车驶进日军司令部的院子,一个通信兵走进办公室:“报告大佐,白木中佐让我送信回来。”

藏重康美对金雄一郎说:“我估计,白木中佐的信就该到了!进来!”通信兵敬礼,呈上白木的信件。

藏重康美边看信边点头:“好,白木中佐假戏真做,胡天裕不可能不上当。我们该让他走第二步棋了!金雄一郎,你用我的名义,给白木下达命令,让他到江苴扫荡后,不得停留,立刻奔袭鸡笼山,向温泉寨方向清剿!”

“是!大佐阁下,我想,我放飞出去的鹞鹰这几天也会有收获的!”

“不,不,战争主要是男人冲锋陷阵,女人的暗杀、投毒,只是一种辅助。”

“大佐,我的想法是如果三口枝子得手,我就以她为队长,成立一支女子特工队。因为女人有特别的智慧,特别的手段……”

“好了,大日本皇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依靠女人取胜的想法,让大日本皇军蒙羞。你不要再提此事了!你说过,杀了张德辉一个女儿,会破获游击队全部情报站,结果一点收效都没有!”

岔路口,胡天裕嘱咐道:“陈大队长、张队长,咱们到这里可以分手了。两位一定要动脑子,遇到敌情不能蛮干!”

陈楚义说:“司令请放心!”

李根源走近陈楚义:“你是个好兵,战争就需要你这样的军人,可惜我不带兵了。”

“不,您的一举一动,都是让我佩服的军人样子,可惜我晚生了二十年哪!”

胡天裕在一边说:“好吧,行动吧!”陈、张分别给李根源敬礼和胡天裕敬礼。

三口枝子突然从树林里跑出来,慌慌张张地哭叫:“不好了,树林里有人!”

张仁勇说:“慢慢说,是什么人?”

“我没看清楚,他从树上跳下来,把我的帽子给抢走了,人就不见了。”

张仁勇问:“从树上下来的?转眼就不见了?”

三口枝子点头,张仁勇走进树林,在地上前前后后查看,又抬头往树上看,第三棵树顶,隐隐露出三口枝子的斗笠。

“好家伙,原来是你!”张仁勇爬上树与猴子追逐,抢过斗笠,抓住猴子。猴子挣扎不老实,他给猴子点了穴,带它跳下树,走出树林。

林间空地上,三口枝子坐在张问德附近休息,她的眼睛扫过张问德,又注意到队员们分散休息离张问德很远,于是,她的手伸到衣下,握住了手枪。

张仁勇拿了草帽,牵着猴子回来,几个队员上前来抢猴子玩,三口枝子的手赶忙放回去。张仁勇走近三口枝子:“小姐,给你斗笠!”

张问德说:“仁勇,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昆明来的大学生柳美枝,现在是县政府的文书。美枝,这是游击队的情报队长,张仁勇,我的侄子。”

三口枝子伸出手来:“张队长,初次见面,请多……请张队长往后多加指点!”

张仁勇说:“我的手不干净,不握了,咱们都是为打日本鬼子,互相帮助吧!”

张问德说:“仁勇,歇过来了,你去看看刘参议长他们,他们在山洞里休息呢,叫他们过来,咱们该出发了。”

“是,部队集合了!”张仁勇叫过一个中队长来:“去检查一下,地上有没有烟头和干粮沫子,纸片子,把部队休息的痕迹弄干净,我回来就上路。”

三口枝子搀扶起张问德说:“你这个侄子别看像个大孩子,还真的精明干练呀!”

张问德感慨道:“是长本事啦,不过呢,比起胡天裕还差不少呢!”

刘楚湘和几个县务委员在观赏飞流直下的山泉,一人说:“刘参议长,看你出神的样子,要想作诗了吧?”

“诗倒是有,可惜没有笔墨呀,我的老弟呀,咱们腾冲的山水就是好,走到哪儿我都看不够啊!”

张仁勇走了过来:“各位老人家,该行军啦!”

三口枝子假装在山路边欣赏野花,待大队伍稍微走远时,她就悄悄地在树根下撒一点东西作记号。

女兵队长停下来喊:“柳美枝!你怎么总落在后头啊?”

三口枝子说:“这里风景真美呀,昆明大学校园里可没这山里花多呀!”

女兵队长说:“咳,柳美枝,这是在行军打仗,要守纪律!”

江苴镇,三个日军在刘香家院子里行凶。刘香的丈夫已经死在日军刺刀下,她抱着被杀死的丈夫号啕大哭。一个士兵将她拖到墙角,她尖叫着挣扎。她的公婆从屋里走出来,婆婆扑上去抱住了儿子的尸体哭泣。公公拿起一件农具向拉扯儿媳的日军打去。

又有两个日军士兵走进院子,他们喊叫着:“花姑娘,花姑娘!”一个士兵上前扒去刘香的衣服,另一个日军开枪打死了她的公公。刘香婆婆又哭叫着奔向公公,却被日军用刺刀杀死……村里枪声激烈地响起,在枪声中清晰地听到陈楚义的喊杀声。

白木在望远镜里看到陈楚义带兵冲进江苴街里,他向身边的士兵指示:“撤出村子!”

陈楚义带着三个队员和四个日军打斗,光了上身的刘香爬起来跑向院外。陈楚义打死门口的日军,发现刘香神色不对,脱下自己的上衣,追赶刘香。刘香跑向大街,陈楚义边向敌人开枪,边在后头追赶:“老乡,站住,老乡听到没有?”

刘香跑向村边池塘,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陈楚义也跟着跳下池塘:“老乡,老乡,不能这样!”岸上两个日军向他们开枪,陈楚义一把按倒刘香,用自己的身体掩护她,胳膊被子弹擦伤,他开枪打死一个日军。

刘香从陈楚义身下挣扎出来,还要往池塘里跑。陈楚义朝天鸣枪,大叫一声:“你给我站住!”刘香猛一回头,看到陈楚义得胳膊在淌血,呆住了。陈楚义上前,用一条胳膊夹住她走出水塘。

一个游击队员向陈楚义汇报:“报告大队长,日军撤出村子,都上了西边无名高地。”

陈楚义说:“敌人跑了,我们也撤!来人!”陈楚义捂着受伤的胳膊对两名游击队员说:“你们两个负责她的安全。全大队集合,跟我来!”这时,两颗炮弹在水塘中爆炸。

陈楚义带领队伍撤到村口。三五十个村民聚在村口,村长走近包扎伤口的陈楚义:“陈大队长,多亏你们来得快呀,你们再晚来一点,全村就不知多少人受害呀!”

陈楚义嘱咐:“村长,你赶紧带村民们上山吧,我们要到敌人背后再痛打他们,对了,那位大嫂她们家没人了,你们要好好关照她,告诉她要报仇,不能轻生!”

村长说:“放心吧,陈大队长,有我们吃的就有她吃的。香香,过来,人家陈大队长为你挂的彩,还不过来谢谢人家!”

被两个女人搀扶的刘香抬起头来说:“他不让我死,我恨他!”

陈楚义带着队伍向村民告别,刘香突然意识到自己上身穿的衣服是陈楚义的,而且带着鲜血……

一九八师部军营门口,李根源、叶佩高、莫文瑞送别胡天裕。李根源说:“天裕,你们游击队在对敌作战中的表现,让我大开眼界,回到昆明,我一定向军委会和委员长汇报为你们请功。叶师长,你的这个部下文武双全,不过,你们有多余的好武器,多支持他们一点,解放滇西,游击队和正规军互相配合才行!”

叶佩高拍着胡天裕的肩膀说:“天裕,李监察使对你们游击队的功劳赞不绝口啊,支持你的枪支弹药,我给你打点好了,马上就到。”胡天裕一一给李根源、叶佩高、莫文瑞敬礼。

五个国军士兵从营门里牵出五匹马来,马背上是枪支子弹。胡天裕示意五名游击队员接过马缰绳。胡天裕再次向叶佩高敬礼:“谢谢师长,有了这些宝贝,我是更有把握打败藏重康美这一轮清乡扫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