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张问德被搀扶着走进山洞,柳美枝迎了出来问:“张队长,老县长他怎么了?”
张仁勇说:“没什么大事,快去找大夫!”
柳美枝上前给张问德擦汗:“这里交给我,你们去找!”
张问德说:“我,没什么事儿,别大声喊叫。”
张仁勇把张问德交给柳美枝,自己去找医生。
柳美枝扶张问德坐下,然后在山洞里寻找一块平坦干燥的地方,指挥两个战士到洞外抱些干柴,她打开两个行李铺好,让张问德躺,又伸手摸摸张问德额头说:“老县长,你这么烧啊!”
张问德说:“谢谢你,美枝,我没什么大病,躺着歇一会就好了!”
这时,张仁勇带了医生进来,两个战士点起火把照亮,医生给张问德号脉、量体温之后说:“老县长得的是疟疾呀!”
张仁勇说:“知道是啥病就赶紧治吧!”
医生说:“我回去取药去。”
一个队员把猴子牵了进来:“队长,这家伙吱吱叫,离了你不行了!”
“你真是个笨蛋,一个大人连个猴子都管不住。”说着,张仁勇接过猴子,拍拍它的脑袋,把绳子解开,猴子跳到了他的肩膀上。
柳美枝惊叫道:“张队长,你要它干什么,多吓人呐!”
夜晚,这是游击队卫生连的帐篷里,十多名伤病员躺在行军床上,还有的躺在担架上。医生从药箱里寻找药品,一个护理员给伤病员注射。
医生喊:“钱护士?”
钱护士抬起头来:“医生,我在这里,有事儿吗?”
“奎宁注射液怎么只有三支了?”
“两个病号都发了疟疾,我才给他们打完。怎么了,谁还要打呀?”
“唉……怎么这么巧啊?”医生拿了剩余的药,提了马灯走出帐篷。
山洞外,刘楚湘对张仁勇说:“你叔病了,我又不懂打仗的事儿,你们司令还没回来,县政府几十号人的安全都在你的身上了,你可是责任重大呀!”
张仁勇点头:“刘参议长,我明白。”
“那我去休息了。”
“嗯,我马上去查哨。我把哨兵放到千米之外,有情况我们还来得及行动。”
柳美枝的身影在洞口一闪。
医生给张问德打针,柳美枝提着马灯在一旁,一个游击队员在洞里警卫。
张问德问:“医生,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哦,您别着急,这是盐酸奎宁,治疗疟疾的特效药,一共三个队员发病,他们都年轻,没什么大事儿!”
张问德大声说:“你为什么不早说,我能挺得过去,那些药先给队员们用,打仗要靠他们呢!”
医生安慰道:“老县长,那可不行。你是全县的主心骨,刚才刘参议长交代过了,谁倒下您也不能倒下。”
张问德坐起来:“不,医生,你赶快回去,照顾得病的队员去,我很好了!明白吧?走,快走。”
柳美枝扶张问德躺下:“老县长,医生说得对,一定先把您治好才行。”
医生从张问德身上拔下针头:“小柳,告诉厨师给老县长熬一碗米粥来,他喝点热粥,恢复得会快些!”
柳美枝答应:“恩,我马上就去。”
医生和柳美枝走出洞外,猴子也跟了出去。山洞里只剩下张问德和警卫队员。张问德问:“你们队长呢?”
警卫员说:“我也不知道,他让刘参议长叫出去好久了。”
张问德虚弱地说:“哦,他要回来,让他马上来见我。”
张仁勇提了手枪走近一棵大树,故意扔出个石子。树后一个哨兵喝问:“口令!”
“月亮!”
哨兵说:“是队长啊!你身后是谁?”
张仁勇转身一看:“哦,毛毛来了!”猴子飞快走近张仁勇,站起来拉住他的手。张仁勇拍拍它的脑袋说:“回去,回山洞等着我!”猴子吱吱叫了两声,一蹦一跳地隐进黑暗中。
哨兵说:“这个毛毛,成了您的贴身护卫了。”
张仁勇提醒哨兵:“少讲话,注意你的位置。我到别处看看去!”
山洞外一角,柳美枝在一块巨石下燃火煮粥。火苗跳跃,行军锅里开水翻腾。
柳美枝想起刚才山洞里张问德与医生的对话——“你为什么不早说,我能挺得过去,那些药先给队员们用,打仗要靠他们呢!”
医生说:“老县长,那可不行。你是全县的主心骨,刚才刘参议长交代过了,谁倒下您也不能倒下。”
柳美枝思绪又回到了日军司令部的饭厅门口——藏重康美在责问佐野:“为什么工程进展那么慢?”
佐野回答:“水泥、沙子和木料都不齐备,中国民工逃跑太多!”
藏重康美训斥道:“你的笨蛋,笨蛋,民工逃跑为什么不开枪?”
白木和三口枝子正从饭厅门口走过,三口枝子要上前,被白木扯住,他低声道:“你要送死?长官惩罚,必须接受!”三口枝子只好低头走开,走到院子门口回头时,正看到佐野被打倒在地,藏重康美走进饭厅。
佐野宿舍里,三口枝子给佐野用毛巾热敷打肿的右腮,被他推开。佐野嘟囔:“我的没错,我想回家……”
三口枝子劝道:“佐野君,不要说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佐野推开她:“我要忍到什么时候?”
三口枝子说:“白木中佐说,神圣的战争没取得胜利,我们都必须忍下去……”
两个游击队员在洞外换岗,打断了三口枝子的回忆。她先尝了一下粥,又四下看看没人,把粥盛在碗里,熄了火,端着碗走进山洞里。一个黑影一晃,与她擦身而过。她“哎呀”了一声,险些扔掉粥碗。当她看清是那只猴子时,又骂了一句:“该死的猴子!”
接近洞口时,她看了看四周无人,从口袋里掏出药包,匆忙倒进了粥碗。她的脚步声惊动了护卫队员:“口令!”
“月亮。”
张问德听到洞外的声音说:“是美枝,让她进来吧!”
林中宿营地,游击队员们三三两两地躺在地上或倚着树干休息。一顶小帐篷里亮着马灯,胡天裕和陈楚义在商量行动计划。
胡天裕说:“陈大队长,你的分析很有道理。藏重康美忽然把白木带出来的部队调回城西,一定是赵大队长那里得手了,我们呢,就趁这个机会把他们在城南几个据点捣毁几个,让他顾此失彼,应接不暇!”
“我们在江苴这一仗打得不太理想,因为乡导走到半路伤了左腿,我们到晚一点,有十几户乡亲受了损失,村外那一仗打得还算过瘾!”
胡天裕说:“记住教训,乡导没受过军事训练,夜行军多照顾一下人家。好了,咱们休息一会,天亮前,咱们拿下桥头和明光据点。”
“好吧,司令,由你亲自带兵,我们大队的战果不会比赵国民差!”
“你这家伙,总想和赵国民比高低!”
观音堂外,赵国民带着他的大队猛攻日军的据点。七八个队员接近日军挖掘的堑壕,日军开枪,两个队员倒下。赵国民下令:“听我口令,集中三挺机枪火力,二小队用集束手榴弹炸开铁丝网!二中队正面进攻,其他人跟我来!”
三挺机枪同时向日军阵地射击,十几个队员用三个或四个一捆的手榴弹投向日军阵地前沿铁丝网,赵国民带一个中队队员钻进树林。
铁丝网被炸开,队员们匍匐前进。赵国民带领队员出现在日军据点的后头,远远的可以听到前头激烈的枪声。两名队员用铁钳子铰断铁丝网,大家都钻了进去。日军哨兵发现后,用探照灯照过来,被赵国民一枪打灭。
队员们搭人梯爬上高墙。进入日军院内的游击队员和日军搏斗,有人打倒守门日军,开了大门。赵国民带大队人马进来和日军搏斗。
张问德从干草铺上坐起来:“美枝,我谢谢你,天这么晚了,你也该休息去吧。明早还行军呢!”
三口枝子说:“不,我一点不累,我要看着你喝完再走。”
张问德接过粥碗,又接过三口枝子递来的筷子,才要喝粥,又放下碗,向队员招手:“美枝,你还是走吧,我让他扶我去方便一下。”护卫队员扶起张问德走出洞外,三口枝子呆望着搁在铺上的粥碗,脑海里浮现出她想象的情景——喝完粥的张问德七窍流血,在痛苦的抽搐中死去;游击队员们埋葬张问德;藏重康美亲自给她颁发奖章;佐野少佐陪她在山野间游玩,把一个山花编织的花环戴在她头上……
突然,一条黑影“忽”地跳上张问德床铺,直奔粥碗。三口枝子大惊:“你!干什么?”猴子把粥碗抢到手,因为太烫,它赶紧扔掉。粥碗“啪”地打碎了,粥洒在地上。猴子害怕地“吱”了一声,又跳回山洞高处了。
张问德在队员的搀扶下回来:“美枝姑娘,你怎么了?”
三口枝子带着哭腔说:“老县长,都是那只猴子!”
张问德看到碎碗和粥笑着摇头:“算啦,算啦,算我没这福气,明早一起吃吧。”
张仁勇走了进来:“叔,我这里还有干粮,我给你找点水来。柳美枝,你可以走了!”
三口枝子答应着:“哦,老县长,那,我去休息了!”
三口枝子起身离开,猴子跳下地,张仁勇要打它。猴子吓得蹲下收拾着碎碗,张仁勇拍拍它的脑袋,猴子乖乖地捧着碎碗跟他走出山洞。
张问德说:“这个小畜生淘气得挺可爱。”
护卫队员说:“它和我们情报队都熟了,听话着呢,不知为啥,它就不喜欢这个柳美枝!”
藏重康美在日军司令部给白木打电话:“观音塘据点遭到游击队攻击,你立刻前去增援!”
赵国民站在观音塘日军据点院中,看着队员们清点战果。院子里堆着缴获的武器弹药,队员们把自己的旧枪扔下,换了新枪,纷纷将子弹带往腰里掖。
两名队员把两个日军俘虏押过来问道:“这两个小鬼子怎么办?”
“大队长,我看干脆给他们两颗子弹,送他们回老家去吧!”
赵国民阻止:“不,押回去,让司令派人送到一九八师去审问。”
夜晚,赵国民准备带队伍过河,他们身后又响起一片爆炸声,火光冲天。赵国民回头问:“怎么回事儿?”
一名队员说:“我猜,这是小日本的地下弹药库爆炸了。”
“可惜了,咱们搜查的时候没发现!”
一个日军俘虏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游击队员用腾冲剑一晃:“再叫唤我用你试剑!”
黎明时分,胡天裕带着队伍摸到了日军桥头镇据点外围。他和陈楚义观察了一下说:“行动吧!”陈楚义一挥手,队员们送来几套日军服装。陈楚义和七八个队员换好衣服,走到镇子的路上,打亮电筒,大摇大摆地走进镇子。
镇子口岗楼前的哨兵用日语问:“站住!干什么的?”
游击队员用日语回答:“城里宪兵队的。”
日军哨兵又问:“这么晚了,干什么来了?”
游击队员回答:“金雄一郎队长的命令,捉拿游击队情报员!”
日军哨兵放行,陈楚义带人靠近哨位,一挥手,两名队员抱住哨兵,两把腾冲剑刺入哨兵的胸口。接着,他擦亮一根火柴向身后一晃,示意胡天裕。然后带人冲进岗楼。
岗楼一层,陈楚义抱着机关枪和队员们对着床上的日军一阵猛烈扫射,陈楚义痛快地骂着:“小鬼子,老子给弟兄们报仇了!”
一个队员提醒他:“大队长,没活的了!”
陈楚义扫完了一梭子子弹说:“走,进镇子。”
黎明时分,赵国民和队员们在竹林里农民们搭的棚子内休息。除了哨兵和看守日军俘虏的队员,大家都睡得很熟。林中鸟儿啁啾,两只鹦鹉从树上落到赵国民身上,好奇地看着这个怀抱大枪睡觉的游击队长。
在赵国民的梦境中,新郎官打扮的赵国民被两个队员送进新房。新房里,红烛辉煌,头上蒙了红纱的新娘子坐在床里。赵国民问道:“天明,天明,你一天没吃东西了,饿不饿?”新娘不动。
赵国民又问:“天明,天明,你一天水也没喝,不渴吗?”他从茶壶里倒了一碗水递给胡天明,胡天明也不接。突然,坐在床上的新娘扯下头上的红布,红布下面竟是藏重康美的脸。
“小日本鬼子!还我天明!”赵国民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吓飞了身上的小鸟,也吓醒了身边的队员们。
大家惊醒跳起,拉开枪栓四面观察。有人问:“大队长,日本鬼子在哪儿?”
赵国民哑然一笑:“兄弟们,我刚才做梦了!”
另一个队员说:“大队长,我听见你喊天明姐了!”赵国民摇摇头又点点头。
看守日军俘虏的队员指着日俘脑门说:“知道吗?你们,从日本跑到中国来杀人放火,我们大队长的媳妇儿被你们杀了!你们都该死!”
桥头镇日军盘踞的大院,战斗已是尾声。院子里七颠八倒堆着日军死尸,胡天裕收起枪走进房间。
一个小个子队员去厕所,藏在里面的日军队长端着刺刀“哇哇”叫着冲了出来。陈楚义大叫一声:“小兄弟,把这个小鬼子给我留着。”说着,他把手枪扔给了队员,脱掉上衣,接过一把带刺刀的大枪上前迎战,二人转了几圈开始搏斗。
胡天裕拉开日军队长房间墙上的布帘,查看日军地图。这时,电话铃声响起,他拿起电话,里面传来藏重康美的声音:“你的,桥头镇据点吗?我是藏重康美大佐。喂,你们那里发现游击队了吗?”
胡天裕回答:“哦,发现了,胡天裕就在院子里。藏重康美,你不信吗?他的部下正和你的守备队长拼刺刀呢!不信你来看看啊!”
院子里,游击队战士们如同观赏一场比赛那样看着两个人近身格斗。陈楚义似乎并不想立即杀死日军这个守备队长,而是有意用他做靶子,教会自己的兄弟怎样在实战中学会刺刀的攻防术!他的每一个漂亮的回合过去,队员们就是一片喝彩声。
电话里传来藏重康美歇斯底里的声音:“八嘎,你的什么的干活?你不是日本人……”
胡天裕推开窗户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拼杀场面,接着给藏重康美通电话:“藏重康美。我必须告诉你,你的桥头镇据点,只剩了一个光杆队长,他正在给我的弟兄们充当拼刺刀的陪练呢……哈哈哈……”
日军司令部里,藏重康美“啪”地扔了电话,从墙上取下指挥刀。在房间里疯狂舞动:“胡天裕,一定是胡天裕!来人!集合队伍,马上去桥头镇!”
日军桥头镇据点,胡天裕把墙上的地图揭下来,折叠起来放进包里,走到院子里。陈楚义加紧了攻势,三五个回合过去,他磕掉了日军队长手里的刀,把亮闪闪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小鬼子,投不投降?”日军队长一缩身,陈楚义刀尖移开。日军队长弯腰去捡战刀,陈楚义一脚飞起,踢倒日军队长,从腰里拔出腾冲剑结果了他。
胡天裕下令:“带上战利品,我们该撤了。用不了一个小时藏重康美该给他的部下收尸来了!”
刘楚湘走近山洞,刚好遇到张仁勇扶着张问德出来,身后跟着三口枝子。刘楚湘问道:“县长老弟,折腾一夜没睡吧?”
“后半夜还睡了点儿,昨天打的那针管事儿了。对了,打摆子季节到了,听医生说,奎宁断了,这可要想办法了!”
刘楚湘说:“偏偏这个时候,胡天裕还不在,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张问德说:“哦,我想起来了,张……”
张仁勇拉住张问德:“三叔,你记错了,我和你说的不是什么张,是李大贵。”
张问德纳闷:“仁勇,你把我闹糊涂了,什么李大贵?”
张仁勇小声叮嘱他:“保密。”
张问德走近刘楚湘说:“咱们吃了早饭就出发吧!”
刘楚湘问:“天裕定下的温泉寨吗?”
张仁勇回答:“哦,不一定,咱们边行军边等胡司令消息吧!”三口枝子在身后仔细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温泉寨路口,张仁勇和游击队员保护张问德、刘楚湘等人走进村子。三口枝子和队伍中的一个女队员说了句话,就直奔路边树丛,她在一棵树下快速地撒下一些粉末,然后起身上路。女队员在前面等她,二人笑着进了村。
白木的队伍走进桥头镇日军守备队的院子,看到满地的死尸。一个日军士兵问:“中佐,我们怎么办?”
白木无奈地说:“我们又来晚了,还能怎么办?收尸吧!”
日军司令部里,藏重康美恨恨地说:“胡天裕,狡猾狡猾的,金雄,你应该看到,目前胡天裕他们已经开始反击,对我们大大的不利。我们一夜之间,损失了三个据点,大日本皇军有八九十勇士为天皇尽忠了……”
金雄一郎说:“大佐阁下,中国有句俗话,胜败乃兵家常事。虽然我们这一夜之间损失了三个据点,可我们的人也探听到一个重要消息。”
“什么?你有了什么重大消息?张问德死了吗?”
“我们要是安排得好,他们县政府会被我们,嗯?”金雄一郎做了个全部杀死的手势。
月夜下,张问德、刘楚湘等十多个县务委员在温泉寨的露天温泉中洗澡,张仁勇带着队员在四周警戒。三口枝子身影在远处一闪即逝。张问德和众人洗好穿上衣服,张仁勇和队员们护送他们走进树林。
一群女队员迎面走来,张问德问:“你们也去洗澡?可要注意安全啊!仁勇,你派几个男队员在四周给她们放哨!”
三口枝子从人群中走上前说:“张队长,没有你们警卫,我们哪敢去洗澡啊?”
张问德说:“仁勇,你就去吧,我命令你去!”
远处,女队员们都在露天温泉内洗澡。树林边,三口枝子缠着张仁勇说话。张仁勇问:“柳美枝,你怎么还不去洗?”
“张队长,我想跟你一起给她们站岗。”
张仁勇疑惑:“怎么,你不去洗?”
三口枝子说:“我想和你……对了,她们走了,我一个人洗澡,你还会给我站岗吗?”
“柳美枝,我不习惯单独和女人在一起,我去巡哨了!”张仁勇吹了一声口哨,猴子从路旁树上跳下,跳到了他的肩膀上。柳美枝站住,对张仁勇的背影咬牙切齿。
三口枝子一个人在温泉里戏水,塘边正穿衣服的女队员说:“快点柳美枝,我们等你呢!”
三口枝子说:“你们先走吧,我来得晚,多洗一会儿!”
“你不怕吗?”
“不怕,周围不是有站岗的吗?”
女队员和另一个女队员说:“到底是人家大学生吧,一点不封建!”女队员陆续离开,猴子从树上跳下,接近三口枝子放衣服的地方,然后又跳到树上。
三口枝子大叫:“张队长,你的猴子偷我衣服,快来呀!”
张仁勇从树林里走出来,从猴子手上拿过衣服走向汤池:“你别站起来,我来了。”
县政府临时办公处,县务委员们在院子里开会。有人说:“供应游击队钱粮的事我没意见了,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按人头在各保、甲分摊。”
另一个说:“我赞成张县长建议,以县政府名义,各位乡绅再认捐一点,在几个大乡镇兴办学校。救国大计,教育第一。游击队打跑了日本鬼子,咱们的子孙后代治理天下,没文化不行。”
张问德问:“刘参议长,你怎么不说话了?”
刘楚湘说:“我在想,胡天裕司令怎么还不回来?我倒不是自己怕死,咱们这个委员会让日本鬼子一锅端了,还有谁给游击队筹集钱粮?我不是不信任你家的侄少爷,他毕竟才十八岁,长得又像个孩子。这时候不来警卫会议,是不是贪玩去了呢?”
一个县务委员说:“我刚才到院外方便,只看到三个哨兵。听一个哨兵议论说,他好像去跟新来的女大学生泡温泉去了!”
张问德疑惑:“有这个事?我马上派人去找他!来人!”
温泉边,张仁勇说:“你要不回到水塘我就不管你了!”
三口枝子说:“真笨,你闭上眼睛不就行了?”
张仁勇拿着衣服闭上眼睛往前走,将到池塘边时,被水里的三口枝子突然抓住胳膊,尽管他机灵轻巧,却已被拉入水里。张仁勇大怒:“我是少林弟子,不近女色,你这干什么?”
三口枝子说:“不干什么,我喜欢你还不知道?”
张仁勇睁开眼,一跃上岸,刹那间看到了三口枝子身上的樱花刺青。他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曾经的情景——张仁勇跟踪尼姑打扮的三口枝子,来到白木的卧室,他在房门外贴近窗户从缝隙往里看。只听屋里白木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三口枝子脱下尼帽,露出长发:“在尼姑庵碰到游击队,有人跟踪我!”
白木说:“啊,你露出情报员身份没有?”
三口枝子答:“没有。”
“那就好,你先洗脸。有话咱们上床再说!”
“中佐阁下,我不喜欢总和你这样……”
白木上前为三口枝子解衣:“枝子,这不全是为了‘作业’,是对你情报员技术的训练,你要为你哥哥报仇,你要为天皇的事业建功立业,你要征服各种各样的男人!”
张仁勇从缝隙里看到,脱去上衣的三口枝子,肩背上露出樱花的图案……
想起这些,张仁勇说:“柳美枝,希望你以后别跟我来这个!”
三口枝子假装委屈:“人家喜欢你有错吗,我不怕你告到老县长那里去!”
一个队员走来:“报告队长,老县长请你去!”
三口枝子喊道:“等等我,张队长,我是县政府工作人员,你要保护我!”张仁勇不理她,三口枝子自己上岸穿上衣服。
胡天裕、陈楚义和队员们围着篝火在野外宿营地吃干粮聊天。
陈楚义说:“司令,跟你在这干游击队,可比在缅甸打仗痛快多了,咱也说不明白,开始入缅作战,还打了不少胜仗,后来,怎么就越来越不顺当了呢?”
“这个,我知道的也不多。可我知道,我们中国军人帮助英国人解了围,人家却把我们撂在战场上,他们独个跑到印度休假去了,还有啊,就是美国那个大官和我们委员长战略思想不一致……”
陈楚义说:“尿不到一个壶里是吧?”
侦察员匆匆而至,向胡天裕敬礼:“司令,我回来了。”
“发现什么情况了吗?”
“老乡们说,他们看到太平垴通往山村的路上,日军开了汽车带了狗在寻找什么。我们赶去时,他们的汽车已经走了。”
“好吧,你去休息吧!”
陈楚义问:“小鬼子要干什么呢?”
胡天裕说:“他们在追踪老县长他们,一定是。”
“他们怎么会知道老县长一行的行踪呢?”
胡天裕思索着:“我也奇怪。”
陈楚义琢磨:“咱们的队伍内部出事了?”
“先别乱说,等着张仁勇的消息。咱们在外线作战,藏重康美一下摸不清我们的位置,我们占领着主动权,轻易不要回去,那样又该被动了。”
陈楚义叹道:“是啊,咱们越打,形势越好了。”
张仁勇浑身湿淋淋地和队员走进会议室。
刘楚湘问:“张队长,胡司令交待给你的任务是什么?是不是让你全权负责县务委员会的安全?”
张仁勇点头:“您说的没错。”
刘楚湘又问:“那你怎么好单独陪一个女人去洗温泉?”
张仁勇说:“我绝不是陪什么女人洗温泉去,刘参议长,你不要乱说瞎话,我是少林弟子!”
张问德训道:“仁勇,刘参议长是你长辈,还是你的长官,不可以这么说话!”
张仁勇说:“叔,我参加游击队是为报仇,我不图当什么官,除了你和司令大哥,没人是我的长官!”
张问德怒道:“混账,越来越不像话!”
张仁勇走近张问德,附耳低言。张问德睁大眼睛:“什么?这是真的吗?”
“我马上去把她拘捕起来!审问一下就知道了。”张仁勇扭头就走。
刘楚湘还要追问:“张仁勇,你不要走,回答我的问题!”
张问德说:“刘参议长,我替小侄向你道欠了!不过,他现在有件事关县政府安全的大事要处理,完事之后,让他向大家解释。咱们接着开会。”
张仁勇带着三个队员走近女兵队住的院子,女哨兵喊:“口令?”
张仁勇答:“平安。”
“是张队长啊,有事?”
“小声!柳文书在吗?”
“在,刚从温泉回来不久!”
三口枝子已听到张仁勇和女哨兵的对话,她匆忙抽出枕头下的手枪,来不及换衣,推开窗户。同屋的女队员问:“这么晚了,你要干什么?进来蚊子你还睡不睡觉了?”三口枝子并不答话,一翻身从窗户跳出去。同屋的女队员追到门口,看到三口枝子正跳上院墙。
女队员与推门进来的张仁勇撞个满怀,张仁勇问:“你要干什么?”
女队员一看是张仁勇说:“你来得正好,张队长,新来的柳文书翻墙跑了!”
“她跑不远!”张仁勇带着三个队员返身出了房间。女队员吹起哨子,所有女队员都出来集合。
丛林里,三口枝子慌不择路,从村后往山上跑去。张仁勇和女兵们举了火把在后面搜索。
一个游击队员来到县务办公室报告:“张队长让我回来报告,女特务跑了,他正带人往后山搜捕。”
刘楚湘惊愕地站起来:“什么,那个女学生是日本女特务?真不可想象!”
张问德说;“这家伙把我也骗了,多亏仁勇在温泉看到了她身上刺的樱花图……”
一个县务委员说:“刘参议长,这回张队长可不是和女人泡温泉了吧!”
刘楚湘惭愧地说:“老弟,我又错怪人了,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张问德说:“腿脚好的,拿上家伙跟我一块上山,给仁勇他们助助声势去。”
三口枝子爬上了悬崖,脚下已经无路可走,张仁勇带了队伍打着火把追了上来。张仁勇喊道:“尼姑庵里的假尼姑,日本鬼子女特务,你还想跑吗?”
三口枝子说:“我早就认出你来了,没机会杀你,你很幸运,你不要上来……”
“你是假尼姑,我张仁勇是半个和尚,我可不怕你!”
三口枝子向张仁勇开枪,张仁勇躲过,游击队员们正要开枪,被张仁勇制止。他从口袋里掏出石子连发出三四个,三口枝子“哎哟”一声,手枪落地。张仁勇上前,三口枝子爬起向崖下跳去。
张仁勇和队员上到崖顶往下头用火把照看,“你们从两侧下,我从这里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罢,他纵身一跳。小猴子不知何时赶来,看他跳下悬崖“吱吱”哀叫几声。
崖下,三口枝子的腿穿在尖刮的竹签子上,流血过多昏了过去。猴子在她身边“吱吱”叫着,张仁勇叫女兵把三口枝子扶起,拔掉她腿上的竹签,她清醒过来呻吟不绝。张仁勇恨恨地怒斥:“跑呀,怎么不跑了?”
张问德和刘楚湘也赶了过来,刘楚湘要过一个火把:“让我看看这个特务的嘴脸!张县长,张队长,让我看,马上把她给枪崩了,祭奠天明,祭奠丹青她们!”
张仁勇赞同:“对,刘参议长的意见没错,她好悬要了咱们几十号人的命啊!杀了她,免了后患!”
张问德开口:“我看别这样,她虽然是敌人,可她现在受伤被俘虏,咱们就没理由再杀她。司令他们回来,说不准还有大用。医生呢,赶紧给她止血,找个担架把她抬回去!”
张仁勇把刘张二人拉到一边:“叔,刘参议长。我看,咱们赶紧向胡司令的主力部队靠拢。这个女特务跟随我们两天了,难免她做了什么手脚。”
张问德点头:“有道理,小日本如果单独放一个女特务出来不太可能……”
张仁勇说:“我马上派人去和胡司令他们联络。”
“好吧,就这么办吧,最晚,咱们中午也要从这里动身找到胡司令他们。”
密林里,赵国民带着他们的大队,赶着马驮的战利品走上半山来。胡天裕带了陈楚义在一处空地上迎接。
赵国民上前敬礼:“报告司令,一大队打下观音塘据点,全歼敌人五十三人,缴获轻机枪两挺,大枪四十支,手机三支,弹药十箱,我军轻伤两名,半路又击溃一支敌人巡逻队,击毁军车一辆,打死敌人七名!”
胡天裕说:“好,赵大队长,辛苦了。”
陈楚义打了赵国民一拳:“这回你们大队可肥了,真有你的!”
赵国民哈哈一笑:“我发了财,全部上交,不像你那么多私心眼,把缴获来的好东西自己留着,被窝放屁——独吞!”
陈楚义说:“去你的吧,今天司令安排打牙祭,犒劳你们,我敬你三杯!”两个大队长笑闹着,三个大队的战友也都作业成了一团。
胡天裕喊来传令兵,他看了看表说:“让全队休息一个小时,然后全体集合,中午赶到南马冲,让伙房准备六个菜慰劳大家!”
金雄一郎和几个宪兵牵着狼狗在山道上搜索前进,这里是前一天张仁勇和县政府部队经过的山路。狼狗闻嗅的路线,正是三口枝子借撒尿之机,撒了特殊气味药物的地方。
金雄一郎和宪兵的身后,是白木带领的搜山部队。
白木说:“三口枝子在金雄队长的培养下,本领可是突飞猛进呀!”
金雄一郎笑笑:“白木中佐总是太怜香惜玉了,舍不得使用。女人呀就是这样,越使用她,她的本事就越大。这个用废了再选一个!”
“金雄队长确有高论,可不知道枝子一路撒了多少药,她要把我们引到哪里去,千万别把我们引到胡天裕的埋伏圈里去!”
“你放心好了,大佐接到我的情报,立刻再调动高黎贡山三个大队的军力,趁胡天裕和张问德不在一起,采用铁壁合围,先拿下县政府,胡天裕得到消息来增援,正好又中我们的埋伏!”
白木叹道:“金雄队长果然妙计百出!”
金雄一郎喊来通讯兵:“马上骑摩托向大佐报告咱们的位置,请大佐开始行动!”
白木问:“你估计张问德他们还在山上?”
“不。过了这个地方有两条路通往两个镇子,一个是温泉寨,一个是乐安镇。我分析他们一定去了温泉寨!”
金雄一郎又对通讯兵说:“告诉大佐,请他们把作战目标放在温泉寨一带!”
南马冲街心,游击队员们当街改善生活,大块吃肉,大碗盛饭。
一个小饭桌上,陈楚义跟赵国民碰杯:“赵大队长,来,第二碗,我敬你!”
“陈大队长,你的心思我感谢了,这碗真的喝不下去了!”
“赵大队长,我发自内心地佩服你的指挥才能。我陈楚义头脑简单,光想着自己一个人多杀几个鬼子……来,你不喝下去,就是看不起我!”
胡天裕劝道:“陈大队长,国民他没酒量,你就别劝他了!”
陈楚义说:“司令,剩下的你喝?”胡天裕接过赵国民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陈楚义嗔怪:“司令,你偏心,他是你的妹、妹夫……你怎么不替、替我喝?我下一仗打得比他还好!”
胡天裕说:“陈楚义,你喝多了!传令兵,把酒撤了!”
一个哨兵给胡天裕敬礼:“司令,他带来了张队长的来信!”
胡天裕接过信来看,陈楚义趁机又从传令兵手上抢过酒瓶给自己酒碗倒酒。
胡天裕看完信后下令:“全体集合!”
陈楚义问:“司、司令,鬼子要来了吗?”
胡天裕喊道:“陈楚义!带上你的大队立即走归化寺到半山村!半路遇到敌人不可恋战,把敌人诱到预设阵地。”
“是!”陈楚义立即没了醉态。
胡天裕又下令:“赵国民,你带你的大队走橄榄寨到半山村,也是遇敌不能恋战,把敌人引到预设阵地!”
“是,我马上出发。”
“其余部队由我自己带领,把张仁勇的通讯兵叫来!”
张仁勇通讯兵跑过来:“司令叫我?”
“时间紧急,不给你写信了,你回去通知张队长,立即保护县政府从半山村上山到大峪洞。”
“是,我马上动身。”
胡天裕命令:“不,你以最快的速度吃两碗饭、一碗肉再走,这是命令!”
张仁勇带了队员保护县政府在林间山路上行军。队伍中,三口枝子由担架队员抬着,她的腿上扎着绷带,头上遮着斗笠。
猴子时而在树上跳跃前进,时而在张仁勇肩上跟着行军。丛林里,张仁勇派好岗哨,通知张问德请大家在林间休息。张问德和刘楚湘等人在路边坐下,担架队跟了上来,张仁勇让他们也歇在离张问德不远的地方。
张问德看到三口枝子在担架上,便走过来:“柳美枝,告诉我你的真名,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三口枝子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抬担架的阿朋问:“老县长,她是来卧底的小日本?”
张问德认出是阿朋:“小伙子,原来是你,新媳妇呢?”
“她在后头帮伙夫烧饭呢,一会就上来。老县长,我不抬她了!”
张问德一笑:“为什么不抬她?”
“她是坏蛋,老县长你知道,太平垴、归化寺,日本鬼子害死了咱们多少人?我二姨一家十人住在太平垴,全死了,我恨日本人!”
三口枝子在担架上睁了一下眼睛,又闭上了。医生上来给她检查伤口:“柳小姐恢复得真快,伤口愈合了!”
张问德说:“咱们云南的白药止血生肌没说的。阿朋,我看你们两口子干什么都细心,这个日本女俘虏就由你们管理,稳定下来就交到国军部队去。”
喜姑走上来说阿朋:“笨脑袋,支吾什么,老县长的话你都不听?老县长,你放心吧,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张问德笑着走开了:“还是喜姑明白道理。阿朋啊,你娶了个好媳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