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血战腾冲
16831000000007

第7章 夜袭县政府

山道上,两名游击队员背着沉重包裹在刘楚湘的一前一后上山来。山路两侧林木蓊郁,绿荫遮天,鸟鸣山更幽。

刘楚湘掏出手帕擦汗,回头问高个的队员:“你会吟诗吗?”

那队员摇摇头:“我们家几代人都是种田的,大字都不认得几箩筐,哪个会念诗!”

刘楚湘点头:“咳,老夫来了诗兴,教你两句吧。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知道谁写的吗?”话音未落,树丛里跳出一个握刀的蒙面人。高个队员上前一步挡在刘楚湘身前:“不许伤害他!”

“呯”的一声枪响,握刀的蒙面人倒下,矮个队员从蒙面人背后出现,推开死者,扶起刘楚湘说:“您老人家受惊了吧,这都怪我!”

高个队员纳闷:“怎么回事,让你在前头探路,你离我们那么远?”

矮个队员解释:“昨天我着凉了,没看到我一路上不停地拉肚子吗?”

刘楚湘劝道:“好了,别争论了,好在有惊无险,走吧,再有五六十里,就见到胡天裕和老县长他们了。对了,这个人拦路抢劫是罪有应得,但也不该暴尸荒野,咱们找点树叶子给他遮身子吧!”三个人将强盗的尸体拖入树林,用树枝子盖上。

腾冲县政府和游击纵队撤离界头村实行转移。走出大路不远,前头领路的胡天裕停住脚思索了一下,果断地离开大路,拐向一条田间小道。他回头下令:“往后传,队伍单行前进,后卫加强警戒!”行军队伍一个一个往后传达着口令。

走在队伍中间的老县长迟疑了一下,离开队伍追赶胡天裕:“我明白了,这叫兵不厌诈。”

胡天裕一笑:“是的,兜个圈子,我们还要回界头。”

张问德点头:“是的,我们要等刘楚湘他们回来。”

胡天裕说:“天黑以后,我派一个小队去接他们。”

界头村口出现了一个卖猪肉贩子,一直盯着远去的队伍。

县政府内,高个队员解开包袱,抖出了八九百块银洋。张问德激动地说:“刘老兄,谢谢你,谢谢你呀!”

刘楚湘说:“我那个表弟掌柜把家里安顿一下就来腾冲,除了我,再安排两个懂生意的伙计,你赶紧物色个情报员吧!”

张问德说:“我和天裕已经选好一个胆大心细的姑娘了。我马上喊她出来让你过目。”

刘楚湘说:“这个我就不看了。我得赶紧找地方歇着去,这把老骨头快散架子了。”

“刘老叔,你这觉还真的不能在这里睡了,县政府必须马上和纵队一起转移。”胡天裕进来说。

张问德问:“小日本鬼子说来就来了?”

胡天裕说:“前几天常在县政府门口转悠的那个男人就是探子。”

刘楚湘问:“天裕呀,我上哪儿睡觉去呢?”

胡天裕说:“对不起,除了我和情报大队长,暂时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腾冲街道上响起一阵“呯呯啪啪”的鞭炮声,掌柜老柯把一块隶书体的“玉玲珑古玩店”招牌挂在门侧。两个男伙计和情报员阿梅给贺客们倒茶,胡天裕、赵国民化装成龙陵和保山的玉石商人前来祝贺。阿梅给二人倒茶后,见没人注意,引入货架后耳语。

门外,杂货铺老板金雄手捧一个“大发利市”的贺匾走向柯掌柜:“小店是南门鑫源杂货铺,特来恭贺玉玲珑古玩店开业大吉。”

柯掌柜拱手抱拳:“谢谢!金雄掌柜,请里边喝茶。”

一个生药铺老板前来:“恭喜玉玲珑古玩店开张大吉!”

柯掌柜抱拳:“谢谢吴掌柜光临,同喜同喜,里边喝茶。”

古玩店内,金雄一一打量着货架上的翡翠工艺品。斜眼一瞥,发现了坐着喝茶的胡天裕。他走近胡天裕说:“啊呀,你不是已故胡老先生的大公子吗?我们在老先生葬礼上见过的呀,近来在哪儿发财?”

胡天裕忙应道:“哦,您是金老板吧?我和我这位朋友一直在缅甸做玉石生意,和玉玲珑各分店都有往来的。”

金雄打着哈哈:“啊,啊。看来,两位先生对珠宝玉器都是行家呀。好啊,这玉玲珑古玩店财大气粗,一定树大根深。你们合作一定发财,一定发财吧。”

胡天裕拱手:“借金老板吉言了!”

柯掌柜陪着穿了和服的白木进来,柯掌柜走在前头介绍到:“小店开张第一天就有白木先生光临,敝人深感荣幸。白木先生看好什么,小店开张头一天讨个吉利,三折奉送。”

白木笑道:“我十分欣赏柯掌柜的精明。我的祖上两代都深通汉学,我自小也就喜欢中国的古玩玉器……哦,这两件吧,质地上乘,做工也精巧……”

柯掌柜应道:“好的,我马上让伙计给您包装起来!阿梅,过来,给白木先生把东西包好!”阿梅给胡、赵二人使了个眼色。

古玩店门口,金老板告辞出店,和白木擦身而过时悄声说:“有两个可疑人。”白木微微点头。二人分头而去。

胡天裕和赵国民跟到门口,阿梅走近说:“白木,日本人。”

胡天裕点点头,小声说道:“注意这个金老板的来历。”

江苴县政府食堂内,徐秀红提了水壶进来打开水。切菜的宋师傅抬头说:“姑娘,老县长好点没有?”

“哪里呀,早饭一点没吃,才想要喝水。”

宋师傅说:“人是铁板是钢,老县长一天到黑操心费力,有病不吃饭可不行呀。”

徐秀红说:“那就看你的了。食堂好几天不见荤腥了,我肚子也都受不了啦……”

宋师傅停住刀:“也是。老县长把县政府食堂的伙食钱都拨给伤兵队去了……不行,今天我不听他的了,我自己拿钱也给他买点肉补补身子!”

徐秀红笑着说:“这就对了,我也借光喝点肉汤!”

宋师傅指着打完水的徐秀红说:“馋丫头,我要有儿子,算是不敢娶你当媳妇!”

县政府门口,宋师傅一边付钱给卖肉的屠夫一边问:“这肉是新杀的猪吗?”

屠夫答:“不是新杀的猪肉我赔钱给你。”

宋师傅说:“这三乡里五村的卖肉师傅我都认识呀!”

屠夫说:“啊,我是城北明光的,不常到江苴这边来。”宋师傅付了钱提了猪肉转身走了,屠夫看着他的背影冷笑着。

对面,胡天明扶着一个伤兵从县政府门口走了出来。

胡天裕和赵国民走在大街上,他们对面是日军司令部,以前的县政府。胡天裕假作和赵国民吸烟对火,低声说:“国民,那大门两侧设了两个火力点,不细心看不出来。”

“我留心了,街上的巡逻兵一个多小时巡逻一回。”

胡天裕说:“这个情况回去告诉所有队员。”赵国民微微点头。

这时,司令部里出来一辆摩托。开车的是佐野,坐在车上的是三口枝子。他们将摩托车停在城门口附近的胡同口,佐野对三口枝子说:“大佐没有答应把你派到我们工兵队,你自己可要保重了。”

三口枝子点头:“知道你心里有我,我就知足了。”

佐野说:“那我就走了,过几天再进城看你。”

“嗯,你走吧!”三口枝子送佐野上车,士兵们发动了摩托车。

这时,胡天裕和赵国民向城门口走来。三口枝子上前对佐野耳语,佐野问道:“他是司令?”

三口枝子点头:“你立了功会升职的,快!”

佐野上了摩托车下令:“游击队的干活,抓住他们!”日本兵呼喊着启动摩托车,三口枝子走入路旁小店隐在门后观看。

胡天裕果断拉赵国民进入小巷,日本兵和佐野追进了小巷,二人攀上墙头跳入了另一条街。

玉玲珑古玩店一楼门面大厅后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柯掌柜示意阿梅开门。进来的是胡天裕和赵国民。阿梅一惊:“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胡天裕答:“南门口遇到了鬼子。”

赵国民说:“好像有人认出了我们。”

柯掌柜赶紧说:“先别说这些了,到仓库里躲一下,天黑了再出门。”

“正好饭熟了,你们在屋里等,我给你们送进去。西门盘查得不严,天黑了走城西门。”阿梅说着转身向厨房走去。

张问德端起饭碗吃了一口饭又去夹菜,发现了猪肉,他问宋师傅:“今天中午食堂打牙祭?”

宋师傅支吾着:“啊,这个,是……大家都有!”

张问德觉得可疑:“不。你回答得理不直气不壮。给我说老实话,是不是单给我做的?”

“真,真的。”宋师傅更加支支吾吾。

张问德果断推开碗筷:“我不吃。你马上把这肉拿回厨房去,煮一锅肉汤给伤兵队送去!”

宋师傅望着张问德:“老县长……”

张问德说:“受伤的游击队员们在战斗中流了血,他们更需要补身子!快去!”

宋师傅无奈地将菜端了出去,他用水桶装了肉汤走进伤兵队院子,伤兵们正要开饭。宋师傅喊着:“老县长把舍不得吃的肉煮了汤给你们送来打牙祭了!”伤兵们一下子欢呼起来。

宋师傅把汤桶提到一个架了双拐的伤兵面前,给他舀了一勺汤,又特别捞了一块肉倒在他碗里。伤兵的手受了伤,端不稳的碗撞翻了勺子,肉汤烫了伤兵的手,饭碗也掉到了地上。一条转来转去寻食的狗不顾驱赶叼走了地上的肉。宋师傅心疼地埋怨道:“你这孩子,急什么?拿碗再来。”其他分到汤和肉的伤兵都嫌烫,等稍凉了再吃。

那条吃了肉的狗突然叫了几声扑倒在地,挣扎了几下就死了。一个上了年纪的伤兵走到狗尸前察看了一下,大叫:“大家不要喝汤,有毒!”

宋师傅怒道:“胡说,我亲手煮的汤,怎么会有毒?”

那个上年纪的伤兵说:“我家三代猎户,下药毒野猪是我最拿手的好戏。”

宋师傅纳闷:“难道毒在猪肉上?”

张问德宿舍里,宋师傅说:“老县长,我差点害了十几个兄弟!”

“这事不怪你。”张问德喊来一个卫生兵说,“通知二大队长,立刻集合队伍带着县政府机关转移。”

宋师傅说:“老县长,你的身体没好……”

张问德坚定地说:“我坐担架也必须走!”

江苴村口,坐在担架上的老县长等部队和政府人员队伍走完,招手将张仁勇唤来附耳说了几句话。张仁勇走到路边,折了一根竹子弯成一个圆圈挂在村口的树上。

傍晚,胡天裕和赵国民走近城门,两个日军士兵懒散地抱着枪靠着岗楼。赵国民背起胡天裕说:“过城门时你大声哼唧!”

赵国民背着胡天裕走向北城门,日军上前盘问,胡天裕假做病痛难忍大声呻吟。赵国民说:“我哥哥病了,去找大夫!”

“快快地走开!”日军捂着鼻子走开了。

赵国民背着胡天裕匆忙前行,在日军看不见地方把他放下:“司令,你看上去不胖,背起来还挺重的。”

胡天裕笑道:“可我不是千金小姐呀!……对了,天明说,你跟她说过,喜欢她了?”

黄昏时分,日军司令部里,藏重康美在身上挂好指挥刀,白象对他说:“大佐,夜袭正是时机。”

“嗯,你的部下很能干!”藏重康美推开白木递上来的钢盔说,“白木君,你的守城。”

南城门口,卖肉的屠夫骑马在前,带了三百日军的藏重康美在后,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岗哨向他行礼,藏重康美回身招手,一个曹长过来。藏重康美下令:“摩托车队先行,从后路包围他们。”

山路上,藏重康美问卖肉屠夫:“还有多远?”

“报告大佐,不远,就要到了。”

黄昏时分混出城门,此刻天已经黑了,胡天裕和赵国民在小路上快步走着。

江苴县政府门口,在狗的惊叫声中,马蹄声、摩托车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屠夫上前报告说:“太君,这就是县政府办公的地方,前头地方就是我卖肉的地方!”

藏重康美怒道:“八嘎,什么你卖肉卖肉的,他们人在哪里?”

屠夫嗫嚅道:“这个,上午时候,他们真的还都在,有个女游击队还在门口教小孩唱歌的。”

县政府门口走出一队打着火把的日军,一个曹长快步走向藏重康美:“大佐阁下,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了这个!”

藏重康美接过曹长递上的纸张,只见上面是毛笔写就的一首岳飞的《满江红》。他愤怒地把纸撕得粉碎扔在地上:“烧,给我统统烧了!”须臾,江苴镇火光冲天、人喊马嘶,刚刚赶到的胡天裕和赵国民大吃一惊。

胡天裕说:“坏大事了,国民!”

“怎么没听到咱们队员的枪声呢?”赵国民疑惑。

胡天裕一抬头看到了火光中掛在树上的竹环,他长出一口气:“老县长他们安全转移了,也没听到老乡的叫喊声,老县长一定也把他们安全地带走了。”

赵国民问:“我们怎么办?”

胡天裕说:“这还用问吗?”

县政府门前,曹长问藏重康美:“大佐,我们怎么办?”

藏重康美愤怒地下马抓住屠夫的衣领:“你说,哪个村子的村民当游击队的多?”

屠夫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他胡乱一指:“那个,不,是那一个!”

藏重康美恶狠狠地说:“死了死了的,到底哪一个?”

屠夫往北一指:“那个,就那个村!”

藏重康美问:“什么名字?”

屠夫答:“太平垴!”

藏重康美抽出指挥刀下令:“快,太平垴!”

大队人马来到山洞口,张问德从担架上下来,张仁勇扶着他站着。洞口有人打了火把,队伍鱼贯进洞。张问德嘱咐:“二大队长,门口别忘了放岗哨。”

黑暗中有人答应着:“知道了老县长。”

张仁勇说:“叔,咱们也进去吧!”

山洞里,游击队员和县政府工作人员在火把的照耀下吃饭。张仁勇给刘楚湘和张问德把饭端来。

刘楚湘问道:“老弟,你好了吗?”

张问德惊喜地点点头:“你说怪不?经这么一折腾,我还真觉得好了不少!”

刘楚湘叹道:“看来,咱们中国人真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民族啊!”

张问德说:“是呀,艰难困苦能磨砺人的意志,更会激励民族的勇敢精神。”

“叔,你看那是什么?”刘楚湘和张问德及周围的人都顺着张仁勇手指的方向看去。墙壁上,在山洞里火把的照耀下,一边石壁上是一幅两三个铁匠打铁的模糊图画,随着火把火苗的跳跃而时隐时现。

胡天明说:“那好像是三个人?”

徐秀红说:“对了,是像有几个人在打铁。”

一位老者说:“我听我爷爷说,他们有一回跟着县官反击从缅甸过来的英国洋鬼子,夜里路过山洞口,就听到过里头有打铁的声音!”

“哎,我从我奶奶那里听来的,可不是这个说法。她说这洞里有神仙。今天要不是人多,我可不敢进来……”一位老婆婆说道。

张问德哈哈一笑:“老姐姐,要说有神仙也是真的,可那不会是什么牛鬼蛇神仙,可能是咱们的腾冲人老祖宗显灵呢!”

刘楚湘补充道:“县长说的有道理。咱们腾冲人的祖先,就是大明朝时候奉了皇上圣旨带了家眷到这里戍边的……”

胡天裕和赵国民在夜色中奋力爬着山,他们已经接近了山洞。哨兵发现了他们喊道:“口令。”

“翡翠城。”

哨兵答:“玉石桥。胡大队长你回来了?”

山洞里,张问德给大家讲着:“我在咱们县志上看到过,这座腾冲古城是在全国独一无二的石头城。它是在公元1448年的大明朝,由我们的祖先远征戍边的一万五千将士用巨石建成的。志书上说,‘腾居天外,地广土肥……十八省之人云集’,被史书称为‘腾极边地第一城’……”

刘楚湘发话了:“大家都该清楚,在腾冲,我们刘张两姓为大姓,都是那时候从内地过来的,家谱上记载着呢!”这时,胡天裕和赵国民悄悄走了进来,他们没有惊动大家,站在一边听着两位老人讲古。

太平垴村中间的小广场上燃着一堆熊熊大火,全村的男女老少被日军驱赶出来。孩子的哭闹声、老人的咳嗽声此起彼伏。藏重康美手扶指挥刀站在高处,看着士兵把枪口对准了惊恐的民众。

藏重康美在人群中搜寻着,人们纷纷后退。他揪住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壮年男人问:“你的,保长的干活!”藏重康美抽出指挥刀架在壮汉的脖子上:“你的,帮助皇军在你村建立王道乐土,消灭游击队,你的明白?”

男人回答:“不,我真的……”

“你的不干,全村死了死了的。”日军开枪打死五六个乡亲,死者的亲属哭成一片。藏重康美拔出战刀:“游击队的家人,统统地出来!”

壮汉喊道:“不,我当保长,求你别杀人,我们村没有游击队!”

胡天裕和张问德出了山洞,边走边谈。胡天裕说:“据我所知,山洞石壁的图画是很久以前,有铁匠在山洞里打制过武器,日久天长,各种自然因素的共同作用,奇妙地在石壁上留下了图画影像……”

张问德说:“嗯,是得要给乡亲们解开这个谜,否则,不少乡亲要回家呢。这个时候,日本鬼子一定没撤回城去呢。”

胡天裕说:“人们都喜欢徐秀红的口才,让她把这故事编个歌儿唱给大伙。一定不让乡亲们想家,还能鼓舞斗志。”

“这个主意好。”张问德赞成地点头。

胡天裕说:“我还想到一个主意,我们就在这里重新支起铁匠炉来,打制一种便于携带又能近身肉搏的刀,既能解决武器不足,还继承了我们祖先卫国保民的精神!”

张问德兴奋地击掌:“就叫它腾冲剑好了,我在过高黎贡山的时候,认识了一家姓黄的铁匠,他的祖上就是百里闻名的铁匠‘大刀黄’……”

这时,张仁勇急匆匆走过来:“报告司令,城里送出情报,说是到来凤山修工事的工兵小队撤走了,要在城墙下挖洞呢?”

胡天裕沉吟:“嗯,他们又耍什么新花招呢?”

保长吴国平把一块写有“牟取乡维持会”的木牌要往自家的院门外挂,他向院子招手:“老婆,给我拿锤子来。”吴妻在院中择菜,看了吴国平一眼,并无反应。

吴国平又喊了几声,吴妻索性背过身不理他。吴国平放下木牌,走近妻子俯身说:“老婆,我干这个保长也是不得已……”

吴妻说:“全村那么多人偏你不得已?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天上街,多少人躲着我,他们心里说啥,我心里明明白白的……”

“咳,你呀……好吧,你不帮忙,我只好自己来喽!”吴国平回屋里取出锤子和铁钉,到门口钉牌子。他边挂边跟妻子开玩笑:“你不帮忙也不行,太君赏给我的洋糖也不给你吃!”

吴妻怒道:“呸,谁稀罕!”

藏重康美在南城门一侧的城墙下和白木比比画划地交待着什么,一辆摩托车从城外驶来停下,佐野从车上跳下向藏重康美行礼:“报告大佐,来凤山三座碉堡,还有一个大队的兵营马上竣工,请下达新任务。”

藏重康美下令:“嗯,从今天开始,你要在这里给我再修一个指挥所!”见佐野有些迟疑,藏重康美厉声说:“你的任务就是执行命令。”

佐野转身指指附近民居,藏重康美说:“统统地赶走,不走死啦死啦的!”他转身对白木说:“你的,立刻发报给板田将军,来凤山工事完工,可以让炮兵大队准备出发了。”

佐野问道:“这里,我什么时候给您看施工图?”

藏重康美道:“不,你跟我回司令部,你看完我画好的新城防图,再做你的施工图。”

胡天裕将赵国民送出洞口,游击纵队的战士们分散在四周擦拭武器。胡天裕问:“进城的任务都明确了?”

赵国民点头:“嗯,明确了。侦察敌人城区布防。”

胡天裕说:“因为情报大队长张仁勇另有任务,只好给你另派一个助手了。”

赵国民问:“谁?”

胡天裕看看表嘟囔道:“这孩子就是事情多,怎么这么磨叽?”正说着,徐秀红陪胡天明从洞里走出来。胡天明衣着朴素,典型的乡间少妇装扮。

徐秀红说:“哟,胡司令,看不起我们女同胞了!抗日救亡,人人有责不是你说的吗!”

胡天裕笑道:“好啊,我的演出队长,算你有理。”

赵国民看着胡天明问:“是你配合我?”

胡天明拢拢头发反问:“我不够格吗?”

赵国民摇头:“这我可不敢说。我是说你的打扮像……”

徐秀红抢话:“赵大队长,你别装模作样了,你不早盼着天明姐真的变成小媳妇吗?”

胡天明打了徐秀红一巴掌:“去你的,再乱嚼舌头看我收拾你!”

胡天裕说:“别闹了。天明,这次配合赵大队长去城里侦察,多跟他学着点。”

胡天明不服:“哥,人家知道,谁用你多说。”

赵国民说:“天明,接受任务的时候,他是咱们的纵队司令!”

胡天明犟嘴:“这你管不着,我才不叫他司令呢,我就他一个亲人了,就叫他哥……”

胡天裕说话了:“天明,不可以这样和赵大队长说话。从现在起,他是你的直接领导!好啦,你们走吧,记住晚上回来,到三号地区找我们。”

徐秀红问:“司令,我们又要转移了?”

“我们必须明白,现在是敌强我弱,我们必须坚持游击战。”

赵国民向胡天裕敬了礼:“司令,我们走了!”

胡天裕还礼,看着赵国民和胡天明背影笑笑,和徐秀红转身回到洞里。

县城南门附近,一群日军粗暴地拆毁距离城墙很近的民房。居民们呼天抢地不愿离开,日军一家一家往外驱赶。有人手里的包袱掉落,俯身去捡,被日军踢打。有老人行动迟缓被日军推倒在地。

藏重康美示意要训话,白木让日军拦住居民。“市民们,让你们离开,是为了你们的安全,城外的游击队杀人放火,他们进城先消灭你们……他们贴的布告说,先返回城里居住的人和大日本皇军住在一起就是汉奸……”

几位老人没有理会他的训话,带头引众人从藏重康美面前走过。藏重康美一挥手恶狠狠地说:“不要理他们。这些人只是我们案板上的一堆肉……”

集镇上,卖肉给宋师傅的屠夫把一块肉从钩子上摘下来,“呯”地扔到砧板上,吆喝着:“卖新鲜猪肉了!买回家去做腊肉,正是好季节咧!快来买呀!”赶墟的人从肉案前走过,有人问价,有人买了一二斤后,汇入赶墟的人流。

赵国民和胡天明并肩从镇外小路走来,他们边说话边走着,像一对新婚小夫妻赶墟来采买生活用品。看到卖肉的屠夫,胡天明拉了一下赵国民的胳膊,二人在一棵大香樁树后背站住。赵国民问:“你发现了什么?”

“扒了皮我认得他的骨头。”胡天明说起那天在县政府门前,宋师傅把钱交给屠夫,拎起肉打往回走,正巧自己从门里出来。胡天明问:“宋大伯,今天买肉打牙祭吗?”

宋师傅晃晃手里的肉说:“又一个馋嘴丫头。老县长好几顿没吃饭了,我是给他买点肉补补身子的!”

“好了,您忙着吧,我和你逗着玩呢!”说着胡天明往外走,一抬头看见那屠夫一脸冷笑地收拾了肉担离开了。

听到这儿,赵国民说:“后来,宋师傅到了伤兵队,就发生了狗吃了那肉中毒死去的事儿?”

胡天明点头:“没错。这个人的目标好像很明确,就是冲着老县长和我哥他们来的。”

赵国民问:“真是好险!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胡天明说:“我哥说了,你是我的领导呀!”

赵国民说:“得了吧,咱俩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你给我当领导。”

胡天明揶揄他:“你再没正形,我不理你了。”

“好吧,咱们搂草打兔子,把他捎上。看我眼色行事儿。”说完,赵国民拉着胡天明走出树背,接近肉案。“师傅,生意不错吧?”

屠夫应道:“托你的福,生意不错。怎么样,也来赶墟?我这猪肉是大清早才杀的,新鲜着呢!炖汤、香炒、做腊肉,都是上好的!买几斤吧,价格公道。”

“师傅,我们全要了,能给我们送去吗?”

屠夫打量着赵国民和胡天明:“你们都要?那我送到哪里去?”

“送到桥头镇,抗日县政府食堂去!”

屠夫紧张地问:“你……你们是什么人?”

赵国民给胡天明使了一个眼色,同时上前一步一手拧住了屠夫伸向割肉刀的手腕,另一手把刀抢在手里。屠夫挣脱,去腰里拿枪,胡天明早绕到屠夫背后,用短枪抵住了他的后腰:“把手举起来!”

赵国民从屠夫腰里抽出一把短枪,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嗬,小日本的王八盒子,你不用编谎话隐瞒汉奸的身份了吧?”

胡天明用枪抵着屠夫:“走,跟我们走。”

屠夫胆怯地问道:“两位老总,我认输了,这回,你们带我上哪儿去?”

胡天明看向赵国民,用目光向他询问,他们还真没想过要带屠夫去哪里。赵国民简单思索了一下说:“让他带路,进城。”胡天明满脸的疑问,赵国民先是点头,后是摇头。胡天明点头,似乎明白了赵国民的打算,二人押着屠夫走向进城的大路。

前来赶墟的民众议论纷纷,卖柴汉子说:“那个男的是县里游击队的,在我们村住过。枪法百发百中,没说的了。”

卖菜的说:“还是那女的厉害,没看她怎么行动的,一眨眼就到了屠夫身后了!”

“我早就看那卖肉的不是好鸟儿,到哪个村卖肉都打听游击队的事儿,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他是闻东洋屁的汉奸!”卖鸡贩子愤愤地说。

商贩们七嘴八舌地说:“哈哈,这回,他可有好下场了!”

飞凤山下,在游击队的保护下,县政府工作人员走在路上。张问德边走边说:“听天裕说,你那个‘玉玲珑’珠宝店还挺兴旺。阿梅他们从来来往往的客人们中得到了不少情报线索。”

“当初我下决心把昆明的店兑出去,凑了资金在腾冲开店,就不是为赚钱的,而今生意红火,是天公对我不薄,证明了老朽我晚节可嘉。”刘楚湘说道。

“老兄此举,一定为腾冲后世子孙铭记的。”

刘楚湘哈哈大笑,战士们不知二位老人为什么如此开怀。

“对了,请问老弟,今宵酒醒何处?”

张问德纠正刘楚湘说:“不对,该问今宵宿营何处?”然后,他靠近刘楚湘的耳朵低声说:“明光镇晓风朗月。”

赵国民和胡天明押了屠夫来到龙江岸边,胡天明招手叫来渡船。艄公接过胡天明递来的票子,狐疑地看着赵国民的手一直搭在屠夫的肩膀上。

赵国民低声命令屠夫:“你牙疼了,开始给我叫唤!”屠夫的手捂住腮帮子,真的呻吟起来。

艄公说:“啊,那你们上船吧!”赵国民扶了屠夫上船,示意胡天明坐到了艄公的背后。艄公一点竹篙,小船驶向江心。胡天明监督着小船驶入一处茅草遮蔽的港汊,艄公开口了:“三位,行行好,我家老小五口都指望我养活呢!”

胡天明安慰他:“你不要怕,我们不是山大王,我们是借你的船说几句话。”

“啊,啊,明白明白……我可啥都不知道!”

赵国民冷冷一笑:“不是问你。”

屠夫被艄公逗得咧嘴直乐:“他真不是干我这一行的。”

赵国民呵斥他:“少贫嘴,该你说了,你是什么人?谁指使你给我们县政府食堂下毒的?”

屠夫狡猾地反问:“我要是不说呢?”

胡天明说道:“那你就会自找难看。”

赵国民追问:“你说是不说?”

“你应该知道,两国交战,军人们一切手段都是各为其主。我希望你尊重一个军人的荣誉。”屠夫振振有辞。

胡天明斥责他:“你是个无耻的汉奸……”

屠夫说:“大大地错了,我是日本人。我和我的组长来到你们腾冲已经三年,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目的是通过卖有毒猪肉的方式,不费一枪一弹消灭你们的县府人员,游击队长官……”胡天明和赵国民听到这里对视一眼,深感震惊。

艄公走近屠夫:“什么?你是个小日本鬼?”

这时,屠夫趁胡赵二人震惊得放松警惕的机会,一把抓住艄公做了人质,双手卡住艄公喉咙:“放了我,不然我掐死他!”

赵国民和胡天明同时拔出枪来:“你放开艄公,我们坐下谈……”

“我知道你们两个是游击队员,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你们不要逼我杀了他!”

艄公在屠夫手里挣扎着,赵胡二人担心艄公的安全一直不敢开枪。屠夫拖着艄公离船上岸。赵国民抢先一步跳上岸去,手枪上膛对准屠夫,但依旧不敢开枪。

而胡天明独自一个留在船上,由于三人离岸时重量同在一侧,小船左右倾斜,胡天明站立不稳倒在船上。赵国民大叫:“天明小心。”屠夫一惊,艄公脱身出来,抱住屠夫一起倒向水里。

赵国民看到无人驾驭的小船漂向河心,也顾不得屠夫和艄公,翻身跳入河里稳住小船,翻身上去,抓住船舵。惊魂未定的胡天明扑倒在赵国民的怀里,“不要怕,有我呢。”赵国民一手抱住胡天明一手摇船划向岸边。

江水里,艄公和屠夫在搏斗,艄公逐渐占了上风。但艄公抬头发现船被赵国民摇走,他一把把屠夫推开,奔去追船。艄公边游水边大叫:“留下我的船,我们一家靠它活命呀!”

赵国民说:“把那小日本鬼子给我抓住!”

艄公喊道:“我要我的船。”

船到岸边,胡天明和赵国民下船拔枪沿江岸追赶屠夫。胡天明恨恨地说:“国民,把目标留给我!”说着,向游在河里的屠夫连开三枪,但因距离太远都没射中。

“国民,你来,千万别让他跑了。”赵国民略一瞄准,只开了一枪,屠夫立即举了一下手,随即顺水漂流。

艄公跑过来说:“老总,好枪法!”

“你要不光想着你的船,把他淹个半死活捉回来,我们会报告县政府给你请功的。”胡天明说着从身上取出几张票子:“再给你点船钱。”

艄公接过钱说:“两位老总,我下水把他给你们捞上来?”

赵国民说:“你让我们审问一具死尸?真笨。”

胡天明说:“我们接着过河呢!”

“请上船吧。”

赵国民嘱咐艄公:“亲眼看了我们打死了小日本,你知道怎么管住嘴巴吗?”

“两位是我救命恩人,这我还不知道吗?要不是家里没吃的了,船钱都不该要的!”

日军司令部里,藏重康美问道:“牧野,你的伤怎么样了?”

牧野指指胯下:“报告大佐,我希望得到向中国军队报仇的机会。”

藏重康美摇头:“不,我命令你和白木君一起,到牟取乡建设‘王道乐土’模范村。你的对手,不是中国军队,是这个村子反对大日本皇军的村民。你的明白?”

白木问道:“大佐阁下,什么时候行动?”

藏重康美下令:“你们现在就出发!我要告诉你,这个村子的保长口头上答应效忠皇军了,还要继续考察。”

白木和牧野骑着大洋马,带了一百多日军到牟取宣示“王道乐土”。路上,白木显得很谨慎小心,每到地形复杂、道路狭窄之处,他总是让大队停住,先派尖兵去搜索一番。确定平安无事,再挥手让大队人马前行,这让性急的牧野有些不耐烦,他说:“白木中佐,这样行军太慢了,什么时候才赶到牟取?”

白木说:“牧野中佐,你要明白我们是在中国人的土地上行军,每个中国人都可能对我们开枪!”

牧野回答:“我不明白。联队的汪翻译是中国人,他已经改成了日本名字,还有那个德辉诊所的张大夫,他在救治我们的伤员……”

白木解释:“哦,当然,中国人当汉奸的也有。在中国人的眼里,像汪精卫、周佛海,像满洲国的皇上都是汉奸,可那怎么说,也是少数人……你知道吗,十三世纪蒙古大军从海上进攻大日本九州岛的时候,我们日本人不也是人人上阵杀敌吗?你将心比心地去想想就明白了!”

牧野不服:“白木中佐,你说的不对。我们大和民族是天照大神的子孙,是世界上最优等的民族,支那人比猪都不如……”

白木故意挑衅:“牧野中佐,你胯下的那个宝贝哪儿去了?不就是被猪都不如的中国神枪手打飞的吗?……”

牧野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胯下:“八嘎,我恨支那人,我恨游击队,他们让我不能和慰安女作业了!”(注:二战时日军把玩弄作践慰安妇称为“作业”。)

白象跟在藏重康美身后,走在地下指挥部的一条狭长的水泥长廊中,由于施工不久,墙面还有水滴。他们的皮靴在走廊里发出空旷的混响。

白象用手摸了一把墙面:“大佐,必须开门通风,湿度太大了。”

藏重康美嘱咐:“通风也必须在晚上,不能让游击队奸细的看见。”

白象附和道:“大佐高见。我们是不是在腾冲四个城门都修建一个指挥部?”

藏重康美说:“是的,把佐野从来凤山调回,让他多修几个地下指挥部,再修个地道,全城都连接起来……”

白象点头:“我明白了。我问过佐野,南门外的工程要一个月才完工。”

“慢了的不行,给他半个月……”说着两个人走进作为指挥部的屋子,里面已挂上了军用地图,通讯兵正在安装电话。

赵国民和胡天明用望远镜对着商会小楼瞭望,胡天明一边瞭望一边在纸上画着图。赵国民在望远镜看到藏重康美和“白象”从地下工事里走出:“记下来了吗?你看,那个穿便衣的怎么像杂货店的老板金雄?”

胡天明接过望远镜看了一下说:“真的像那个金雄,他的店离我一个亲戚家很近,就因为这个和我家老爷子认识的。”

赵国民很疑惑:“可他上次为什么掩护徐秀红脱险呢?”

这时响起三声敲门声,二人赶紧藏好望远镜,抽出手枪打开门,玉玲珑古玩店的阿梅走了进来。胡天明吃惊:“阿梅,你怎么到这里找我们?”

阿梅急切地说:“你们赶快回去向司令报告,白木和牧野带一百多鬼子去了牟取乡……”

赵国民问:“走了多久了,怎么才通知?”

“我也是才得到消息,白木的手下小兵来店里拿一件玉器……”阿梅回忆,这天一个日军小兵走进店里,把一张纸条递了过来,结结巴巴地说:“白木中佐的……钱的……”阿梅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我要那个翡翠白菜,先付一半钱,要是真的,再给另一半。白木。”她把纸条交给柯掌柜,柯掌柜摇摇头,四处寻找包装盒子,并示意阿梅去遮挡小兵的视线,柯掌柜把柜台底下的赝品调换了真品。

阿梅和小兵比画着手势聊天:“白木太君没来?”

日军小兵半天才明白,用手比画着:“木取,木(牟)取的干活……”阿梅闻听向柯掌柜示意,见柯掌柜包装好了商品她便赶来报信。

赵国民对阿梅说:“我们马上赶回去!”

阿梅说:“我先到街上观察一下,有情况我就咳嗽一声。”

藏重康美骑着马,带着护兵正从楼下走过。阿梅站在门口使劲地咳嗽,被藏重康美注意到并回头盯了她一眼,阿梅赶紧捧了肚子弯腰吐口水。楼门口,胡天明赵国民二人端着枪,从门缝里盯着骑马过来的藏重康美。

藏重康美看到阿梅呕吐的样子不屑地嘟囔:“支那,东亚病夫的国家!”一带马,率领护兵走开。

“呸!日本猪,东洋鬼子!”阿梅直起腰来,见藏重康美走远上前开门说,“赵大队长,真是好险呐!”

“也算那个藏重康美命大!”赵国民和胡天明走出小楼。

阿梅说:“你要一开火,咱们三个人就得和小日本鬼子同归于尽,我还没活够呢!好了,你们快走吧!”

胡天明说:“阿梅,有那么悲观吗?不过,我们得走快点了。”

白木和牧野继续行军。张仁勇从村里出来,发现了日军,才要躲闪,被白木看到。白木向他招手:“小孩,你的过来。”张仁勇一笑,从怀里取出一个弹弓,向树上打出一弹,一群鸟儿飞起。

“小孩,你的过来!”白木再次喊他,张仁勇假装害怕地慢慢走过来。白木问:“牟取乡的哪里?”

张仁勇反问:“牟取?你们到牟取?”

白木从口袋里抓出几个日本糖块:“牟取,带路,这个给……”

张仁勇摇头:“带路?不,我爸我妈不让我乱跑,我不去。”

白木向牧野示意,牧野抽出指挥刀,比画着张仁勇,瞪着眼睛:“不去,死了死了的,小孩,怕不怕?”

张仁勇转动眼珠,故作害怕地说:“那走吧……”

张仁勇走在白木的马前,时时留心着路的两边。前头出现一棵大油茶树,一群鸟儿“喳喳”叫着。他灵机一动,取出弹弓向树上打去,“吧嗒”一声,不知什么掉落地上油菜地里。张仁勇装作贪玩,几个跟头翻入油菜地不见了。

白木和牧野开始以为是小孩子贪玩,可过了十来分钟还是不见张仁勇返回,于是向菜地开枪,并让士兵去菜地捕捉,竟然不见其踪迹。白木挥手让队伍前进,牧野气得哇哇大叫:“小娃娃坏了良心的。”

张仁勇从菜地另一头的油菜花丛里钻了出来,他手搭凉篷望了望远处的日军队伍,快步进入附近的牟取村。张仁勇在村口拉住一个拾柴老人,老人挣扎着说:“哪来的孩子这么讨厌,你的话我才不信!”

张仁勇说:“真的,刚才我还给他们带了一段路呢,我把他们骗去别的村庄了,一会准回来!”

拾柴老人说:“你再混说,我就把你抓去见保长去,替你爹妈好好管教你!”

张仁勇无奈地苦笑道:“大爷,这样吧,你把我的话去转告保长也行,让乡亲们快躲到山上去,我回去报告游击队!”

拾柴老人也一脸苦笑:“好、好、好,你是我的大爷,我回去告诉,行了吧!”

张仁勇听罢撒腿跑开,拾柴老人看到张仁勇走远,又从村里转回来,依旧哼了小曲接着去村外拾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