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咳、咳……
“你说寒儿会回来？”房中的老人好不容易止住咳嗽，问出话来。
准确地说他还不算老人。五十出头，眉目含威。只是被病痛和心中的悔意折磨得越发苍老。
“是的，师父。”高大威武的方穆丰在老人面前很恭敬。
“唉，十七年了，整整十七年没见，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咳、咳……”
方穆丰忙上前一手轻拍老人的后背，一手端上茶水，喂他喝下。
“您放心，小师弟过得很好，” 顿了顿，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他……长得跟已故夫人很像。”
孟均阳喝了口水，咳嗽稍微好点。
“他还恨我吗？”曾经雄霸一方的枭雄现在居然害怕面对自己儿子的恨意。
这不是废话么？但是师父殷切的目光令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斟酌一下还是说了：“时间过去这么久，也许没那么恨了，不然他也不会带人来为您治疗。”
孟钧阳听到这个答案安心不少。
“但是，弈寒很怀念夫人。所以……心中有点怨气，是难免的。”这样就两面都说到了。
虽然是实话，但是看到师父难过的样子，又有点于心不忍。
唉……
好不容易等师父睡着了。
刚走出房门，就被一娇小女孩拉过了去。
“大师兄、大师兄，你说大哥真的会回来吗？”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鹅黄轻衫，充满朝气的俏女娃，正拉扯着他的衣袖，小脸上满是期待。
“颖儿，弈寒会回来的，而且会带药王的徒弟给师父驱毒！”
方穆丰遇到这个小师妹也很头疼。过分活泼的她虽然是谷里的开心果，但是有时候也挺烦人就是了。
喜色跃上甜美的小脸。可是没有维持多久，笑容就垮下了。
“大哥，他、他会不会讨厌我？”
这对父女怎么都拿这个问题难他啊。他又不是弈寒本人。
“放心，我们颖儿这么可爱，他怎么会讨厌你呢？” 宠爱的拍拍她的小脸。转身要忙他自己的事情。
“对哦，颖儿很乖的，大哥一定不会讨厌我。”小丫头还在喃喃念叨着。
方穆丰摇摇头。唉，弈寒要回来的消息会把整个阎谷都闹翻了。依他看，弈寒不一定会刻意讨厌这个异母妹妹，但是也不会喜欢的。
毕竟是她母亲的介入，害死了弈寒的母亲。
“轻舞姐，我大哥要回来了。”人未到，声音就已经飘来了。
还在埋头看账本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一下。
真的吗？那人肯回来吗？她该怎么面对他？一堆的问题浮上单轻舞的脑中。
往事一幕幕在脑中显现。当年被父母遗弃在荒郊野外，哭得声音沙哑的她，巧遇命中的贵人，孟弈寒。
当年七岁的弈寒在野外捡回了四岁的她。
尤记当初她刚入阎谷面对一堆陌生人，紧张害怕，一直是弈寒哥哥陪着她，逗她开心，还带她熟悉这里的环境。
当时的孟夫人对她也像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夫人常常捏着她幼嫩的小脸，说：“轻舞以后就嫁给弈寒哥哥作娘子好不好？”
想到这，白皙的脸庞蓦地浮现两朵艳人的晕红。
当年她还小，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可以一直跟弈寒哥哥在一起。所以每次她都会开心的说好。
那段日子真的是她印象中最快乐的时光。
只可惜好景不长。
谷主从外面带了个女人回家，要收那女人做妾。一向温柔的孟夫人第一次跟自己夫君吵架，还是当着所有人面。
再后来，夫人抑郁寡欢，日渐消瘦，最后生无可恋服毒自尽……
没过多久，夫人娘家来人将那时已经不再开口说话的弈寒哥哥带走了。
唉…… 柔柔一声叹息。
“轻舞姐，不要再看账本了，我哥快要回来了。你教教我，怎么做哥哥才会喜欢？”孟颖像小麻雀一样在轻舞身边跳来跳去。
“你呀，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乖乖的坐那就好。”怜爱的点点她的俏鼻。
虽说孟颖是个好女孩，但是她娘可是间接逼死弈寒母亲的人。她不敢保证楚弈寒会怎么对待这个没见过面的异母妹妹。
会迁怒吗？或者直接忽略这个妹妹？
阎谷，可以说是黑道的领袖。在江湖立足已有六十余年，培养出大批一流杀手。曾经，他们只要价码高，不管什么人都可以杀。
在杀人这一行，他们可以说是佼佼者，在江湖上，只要打出阎谷的名号，闻者莫不变色，他们想杀的人，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
但是近几年，他们的制度也有所变动，不再专门以杀人为业，开始发展一些正常的生意，同时也接一些保护人的生意，因为没有人比杀手更懂得如何避开危险。
所谓白道和黑道其实并没有具体分界线。黑道也有道义，白道也不乏伪君子，只是把一切罪恶合理化，或者推卸给黑道而已。
阎谷可没少接过来自白道中人的暗杀委托。
江湖一向是肮脏混乱的，是宁逐云所不愿涉及的。而且江湖的纷扰也不****的事情。所以她也就能维持一颗平常心。
一直以来很多号称白道中的正义之士，一直想着要灭了阎谷，可惜他们从来不知道阎谷的具体位置。
逐云在楚弈寒的要求下，吩咐云霞云雾去附近的归来客栈住下。独自于他前往阎谷！
“这是哪里？”逐云疑惑的瞪着眼前那座一看就很荒凉的山。
“阎谷。”
“入口呢？”
“山顶。”
……
“你能不能说的多一点？不要我问一句你回两个字的？”真是受不他，逐云很直接的喊出来。奇怪了，以前她不会觉得他的冷淡有什么问题，自己也不是多喜欢说话。但是现在，是她变了吗？
“走吧！” 她现在抱怨的表情有点奇怪，没想到一向自持的她会有现在任性的一面，有点可爱！
荒山全是嶙峋石头，爬不了几步脚就咯疼了。
山很陡，楚弈寒不时回头拉她一把。这时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逐云就任他握着自己的手。爬到一半就累的直喘气。
感觉身后的人呼吸越来越沉重，楚弈寒停了下来，找了块大石，拉她一起坐了下来。
努力调整呼吸的她忘了抽回自己的手。而他则是暗自品味掌中的纤细柔嫩。
山风吹来，渗出的汗水立刻风干了，整个人顿时精神一振。
听呼吸就知道她休息的差不多了，“能走了吗？”
一听他口气就知道是催她继续上路了。逐云没好气的说：“不能！”
“再坐下去天黑了我们也到不了。”
“那我管不着！”
楚弈寒起身站在她面前，幽深的眼睛直直盯着她看，她想怎么样？
逐云才不管他身上散发的寒气呢。突然想到上次自己累的时候，她兴奋的仰头看着他。
两人互瞪了半天，他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
逐云开心的伏在他背上。“走吧！”
楚弈寒霎时有种感觉，他好像要一辈子做这个女人的坐骑了！
背着身上的佳人，沉稳的迈出一步又一步。
双臂很自然的环在他脖子上，有点兴奋的眺望两边，终于可以欣赏一下荒山的凄凉美了……
之前体力的消耗，逐云很快就垂下头，贴在这安稳的避风港上。
楚弈寒扭头看了一眼睡着的逐云，眼神中多了股醉人的温柔。
他们完全忽视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已然超出了正常朋友的限度！
当逐云被呼啸的风声叫醒的时候，迷糊的睁开眼，就看见楚弈寒认真的侧脸，好英俊的男人。心跳也加快了好多。
稍微清醒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被他紧拥着，正悬在半空中！
怎么回事？忍不住用嘴巴咬住自己的拳头。
“你醒了？”他低下头，好笑的看着她睁的圆圆的眼睛。他现在正用一只手向下攀岩。
“我们这是做什么？”
“去谷底！既然你醒了，就抱紧我！”揽着她的手有点酸了。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鉴于形势，逐云聪明的不发表言论，紧紧抱住他的腰身。
楚弈寒腾出手来，速度就快多了。借着突出的石头作施力点，施展轻功，很快就到达谷底。
逐云也没想过专门培养一流杀手的阎谷会是一个如仙境般的地方。
眼前一片开阔的草地，前方是一片紫色花田……
没想到十多年后自己会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楚弈寒的心情五味俱杂。
没心情考虑他感受的逐云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有片刻说不出话来。
回过神刚想往里走的时候，楚弈寒快速拉住了她。
她不解的回头看着他。
“入口是按五行八卦布置的。”简单解释了一句就带头往前走。
她乖巧的跟着往前走了一会，有种柳暗花明，豁然开朗的感觉。他们很快就来到一座大宅门口。
逐云惊讶的发现那里已经站了三个人，看起来像专门等候他们似的。
一个是方穆丰，还有两个姑娘。
其中一个很年轻，长相甜美，那双灵活的大眼正怯生生地看着楚弈寒。
另一个一身白衣胜雪，美得那样超尘脱俗，不沾一丝人间烟火。她看向楚弈寒的目光有丝揪紧，又带点热切。
“弈寒，大家都在等你回来。”两方对视的阵仗有点僵。方穆丰主动开口打破僵局。
“颖儿，你不是一直念叨着哥哥吗？现在怎么不叫人呢？”他推了推孟颖。
原来大哥是这个样子的，跟爹长得不像。他好漂亮，也好冷漠。
“大、大哥。”一向活泼大胆的她在眼前这未见过面的哥哥面前也不敢过于亲热，低低的唤了一声。
楚弈寒面无表情。只有站在他身边的逐云知道他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他没有再抬眼看孟颖一眼，反倒把目光停留在美丽的单轻舞的身上。她给了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不只是童年的回忆，好像还有些特质有点像某个人。
逐云不是滋味的看着楚弈寒一直盯着眼前的女子。男人果然都是好色的！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好困忧。
“弈寒哥哥……” 单轻舞喃喃的念着。眼前的男子就是她一直有挂念的弈寒啊。
楚弈寒对她也仅是点了下头。
他漠然的反应，使那美丽面容不禁黯淡了几分。
时间真是很可怕，十多年不见，感觉生分了好多，她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随着时节的转变，天气已在不知不觉中暖热起来。阎谷位置又偏南方。这里气候热的宁逐云有点不习惯。
晚上睡不着就到外面走走。轻轻吸嗅着空气中浮荡的隐隐花香，不知不觉来到了池塘边。
池塘上横架着一座朱栏小桥，池塘里尽是一朵朵粉白或粉红的荷花，夜晚的酷热在这席清凉景色中淡化消失。阵阵幽幽淡淡的荷香随风飘扬，屋中、小廊，到处都是一派的浅香飘荡。
这个风景如画、宛若仙境的地方，不沾一丝尘俗风气，只可惜没有人气点缀，显得有些凄凉。
屋中还有一盏灯亮着，这么晚了还有谁跟她一样睡不着？
逐云缓步走上了小桥。
这里，好像很久没有人住了，但是又打扫得很干净。
娘亲生前的东西还保留着。楚弈寒怀念的打量着屋中的一切。想起娘的微笑，还有那娘身上的那种淡淡的桂花香。以前娘总是在这里的桌子上摆一盘桂花糕，只要他玩累了就会过来休息，顺便吃点娘亲手做的糕点。
可是……现在一切都没了。
逐云难得在楚弈寒脸上看到那样浓浓的哀伤，忍不住想上前安慰他。可一想到也许他并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就却步了。
外面轻微的脚步引起楚弈寒的警觉。立刻出门一看，是她！
“你怎么在这里？”
“呃，天气有点热，我睡不着就出来走走。”既然被发现了，逐云就干脆坦白。
“进来吧。”
这里应该是对他很重要的地方，跟着走进屋的宁逐云也没想到他会开口邀她进去。
“这里是我娘生前的居所。”
虽然逐云猜得到，但是她没想到他会开口跟她说。
也许是夜太安静，也许是压抑太久，想找人倾诉。总之……他就是想告诉她。这个女人总能够带给他安心的感觉。
“我娘遇上那个男人之前本是关外第一美女。”
逐云看着他，不难想象他娘的样子。他的眉眼真的很妩媚！
“我八岁之前那些年，我们一家很幸福……”
他一看就知道不是会讲故事的料，中间省略真多。算了，他肯讲，她就该偷笑了。
“直到有一次，他在外面做事的时候被仇家暗算，听说被一个女人救了……有一阵子他常往谷外跑。”
逐云仔细聆听，毕竟这是他头一次说出自己的身世，也许是唯一一次了解他的机会。
“后来，他带着那妖艳女人回来，当着大家面宣布她以后就是谷中的二夫人。”说到这里，楚弈寒脸上满是愤恨。
逐云竟然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抚平他扭曲的脸和皱起的眉。等发现的时候，手已经在人家脸上了。她第一次作出这种事，真是丢大脸了。
她太快收回手令楚弈寒有丝失落。她的手凉凉的，很舒服。
“世间男子总是喜欢美色的。但再怎样的天仙美女，也总有衰老的一天，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世间的事，不总是这样吗?”
楚弈寒怔了一下。的确！世间男子多数都是贪新忘旧的。可是也不能说全部，他也是男人，而他自认不是那种人！
逐云暗自怪自己多嘴。
不过楚弈寒还是继续将故事讲完。
“我娘当时就跟他吵了起来。他说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大不了，况且那人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娘怨他不该连招呼都不打，根本不尊重她。感情不可以拿来报恩的，他这样只会伤到更多的人。后来师兄他们就把我带开了……”
看他好像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眼神空洞的有点吓人。逐云忍不住开口问：“后来呢？”
“后来，那个女人成了谷中的二夫人。”他淡漠地叙述，努力想抑制椎心刺骨的痛，即便是多年过去也压不下那种无奈。
在逐云看来，报恩只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定然是相处了一段时间产生了感情。男人很容易被外界的新鲜感所吸引！
“我娘是个外柔内刚的烈性女子。以前的她以夫为天，现在天塌了，她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下去。她足足有三天没吃东西，也没开口说话。后来在众人劝说下她好像忍下了这口气。但是那个女人，她还常常过来刺激我娘，还常搞些小动作让所有人误会我娘。尤其是那个男人的不信任，把我娘逼得绝望了。”
“我还记得那天她做了一盘我最爱吃的桂花糕，温柔的看着我吃，然后，她就一直说，世间男子薄情的多，可是，她本以为自己遇到一个很好的男人，会和她白头偕老。她也明白出色的男人就会有很多女人来爱。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寻常的事情，但……她不是那种能忍受与别人共夫的女人。她说天底下没有多少女人能忍受与人共夫的感觉，除非那女人不爱自己的丈夫。”
他又陷入了回忆当中，停顿了良久。想起了至亲，眼睛有点泛红。
“娘说她后悔当初没有听外公的话，找个平凡的男人过平凡幸福的生活。她说了很多很多。当时的我还小，不能理解。只知道她希望我以后长大了不要随便去招惹自己不喜欢或者不能持续喜欢的女子。然后，她让我端着糕点去找师兄玩。……当我晚点再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娘趴在桌子上，动也不动。”
他说话的时候，痛苦地闭上眼睛。手握成拳，紧紧地。
“后来是师兄一直陪着我，可是我一直忘不了娘死的那一幕，一直处在浑浑噩噩中，看不见，听不见，也不开口说话。”
楚弈寒的语气充满自制，却又深深浸渍刻骨铭心的哀痛，宁逐云听出他话中隐含的愤怒及无力感，她不禁为他心痛，当年的他怎能承受这般深重的悲伤及折磨？
他那种表情，带着悲愤的绝望。这个时候，逐云心中满是疼惜，只有一个念头，陪着他。
她伸出手，轻轻环住他颤抖的身子，然后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无语地偎着他。
他的肩臂先是一僵，随后整个人立刻放松下来。
闭上双眼做了个深呼吸，松开拳头。他难以形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带给他多大的感动。
那清亮温和的双眼令他心中一紧，她唤醒了他心中隐藏最深处的那缕陌生的情愫。冰封的心终于出现了裂缝，一股暖流汩汩涌出，熨烫过他全身。
恍惚之间，楚弈寒拉下了宁逐云的手，就这样亲昵的握着不放。
“最后，外公接到消息后，立刻让舅舅来接我。他们带我到处散心，不断开解我。再后来，我被送上山习武。十六岁以后就一个人在外面游走，还认识了几个好友。”
见他目光终于有了焦距，逐云才放下心来。
“我至今还是不能原谅那个害死我娘的男人。”
“可是，那个男人还是你的至亲。”逐云还是忍不住泼了他凉水。
“当我没说。”被他瞪得有点怕怕的。“其实我很认同你娘的想法。男女之间本来就插不进第三者。虽然我爹在外人眼中是个嚣张跋扈的男人。但是在我们姐妹心中他是好父亲，好榜样。他很爱我娘，只可惜我娘福薄，没能陪他走完一生。娘生完我之后身体很差，没多久就香消玉殒了。我和姐姐懂事以后有怪过爹那么快忘了娘，娶了新姨娘。” 忆起当年，她神色有些悠远。
“后来在再大点时，有次看到爹对着娘的画像流泪了，才知道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佩姨告诉我们，那时我们太小，需要人照顾，爹才会娶她。当然，爹对她也很好，一直相敬如宾。以爹的相貌和成就，要妻妾成群也没人会说什么，可是他没有。有他做榜样，我们姐妹没有一个会接受三妻四妾的说法。”
“他调教出的女儿都像你一样怪吧。” 楚弈寒不再沉溺在自己的伤痛中，反倒对宁家的人感兴趣起来。
清亮的双眼瞪了他一次。忍不住为自己家人申诉。
“那不叫怪，叫率性。爹从来不控制我们自己的本性，他很尽心的调教我们。而且他没有束缚我们，让我们可以自由出门。你知道自由对闺阁小姐的宝贵吗？”
“可是这样纵容，让你们得了恶女的名声，他不担心你们嫁不出去？”他有点好奇。
“没眼光的男人不要也罢。他老人家不介意多留我们几年。再说我们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宁逐云的语气中有着十足的骄傲。
她有资本培养傲气。她一直过着衣食无缺，养尊处优的日子，而这样的生活不需要男人供养，她和姐姐名下的酒楼客栈就足以让她们过一辈子锦衣玉食的生活。
自信使宁逐云平凡的脸上平添了几许耀眼的光彩。
楚弈寒忍不住想知道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女子眼中，婚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你觉得婚姻最重要的是什么？”
“嗯……我觉得首先就是要彼此顺眼。最主要的是信任。虽然我很羡慕爹娘的爱情，可是不是每个人都有缘能遇到相爱的人。而且感情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淡。也许多年以后，当初那段轰轰烈烈的爱会变成一种习惯与亲情。只要能相濡以沫就很幸福了。我认为双方既然要把后半生锁在一起，那双方的绝对信任就很重要，那才是彼此相属相知的前提，也才能保证后半生的和谐。” 在看过周围的人例如爹娘，堂妹，嬉雪的境遇以后，她能想到的就这么多。
一口气说的太多有点喘，端起桌上的茶杯不雅的灌了一口，缓了口气。
“我妹妹嬉雪和李擎风之间的事情我看到了不少，我妹妹名声一向不好，当然，一大部分是我造成的！” 她笑了，这个妹妹的行为有很多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不知情的人就把恶名全算到嬉雪身上了。“但是李擎风看到的是恶迹下那颗善良的心。所以嬉雪很幸运。但是有一次，嬉雪和一名爱慕李擎风的女子发生争执，最后一把推倒那名女子，刚好就那么巧的被李擎风看见。”
想到当时就气愤。
“当时的他让我很失望，他先关心的居然是那名女子，他连嬉雪的解释都不听，居然让嬉雪道歉。嬉雪死都不肯。当时她没哭，但是脸上的那种表情让我明白，她心很痛。虽然李擎风后来又向她讨饶，但是他好像还是认为是嬉雪的错，还私下代她向那虚伪的女人道歉。虽然嬉雪原谅了他。可是如果是我，绝对不会原谅。也许是我太偏激。但是我真的希望有人能够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无条件相信我。你知道吗？当一个人被误解的时候，有个人相信她，就可以将她由地狱带回人间。”
看到楚弈寒发愣的表情，逐云扑哧一笑。
“干吗那么严肃啊。我随便说说。”
当然不是随便说说，这是一直存在她脑中的想法。
楚弈寒当然也明白她说的是真心的。
“信任你的人也会得到你全然的信任。”
“那是自然。”
他探究的眼神让她有点无措。突然想起自己的手还在楚弈寒大掌中，她像被蜜蜂蜇了一样，赶快抽回双手。
想回头对他眨眨眼，一切就云淡风轻了，可惜红遍通的娇容不配合，怎么都抬不高。
女儿般的娇羞令楚弈寒的眼神更加幽深。
她试图无视这份羞怯，匆匆道：“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 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我送你。”柔情而灿亮如星的视线，紧紧的盯着她。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逐云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只想逃开，离他越远越好。
楚弈寒今天像换了个人，径自起身，拉起她的纤手就要出门。
逐云紧张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觉得气血冲击，心中翻腾的厉害。“哎，你……你这人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啊。”
一时不察，前面那个男人突然停住脚步，她就这么撞了上去。
“唉呦……”
转身见她可怜兮兮的揉着自己的鼻子，楚弈寒忍不住用空着的那只手去点点她有点泛红的鼻头，她的鼻子真是小巧可爱。现在饱受惊吓的双眸圆瞪，好可爱。她的皮肤雪白细嫩，触感真好。
虽说今晚月亮很圆，但还不到十五，这也不足以解释楚弈寒此刻的失常。
逐云反应过来赶快拔掉那只在她脸上乱爬的手。“喂，你做什么？”
有点遗憾的回味着刚刚手上那柔嫩的触感。“你现在才考虑男女授受不亲，不觉得晚点吗？” 他撇唇轻轻掠过一个笑意。笑容衬在他俊秀的脸上，格外耀眼。“而且，你是会在意这些礼节的寻常姑娘吗？”
逐云第一次在楚弈寒脸上看到那种会令人脸红心跳的笑。
送完逐云回来，楚弈寒失眠了。他也不太了解自己的反常。原本只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对这个奇怪的女人，他本没有什么感觉，就只是负责保护她到阎谷替那人解毒而已。可是现在，她可以给他带来安心，放松和感动，还有好多莫名的情绪。
当一个原本在你心中没什么优点，甚至有点可恶的人形象突然清晰起来，可爱起来，那意味着什么？
他的心在不知不觉中沦陷！
逐云也一宿没睡着。从楚弈寒送她回来后就保持坐在窗口发呆的姿态，想着两人的失常。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正在她胸口激荡着。
直至天亮，婢女送水来伺候她梳洗才打起精神。还要去看看孟均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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