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中国文化博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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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艺术(9)

吴道子创立的这种色彩简淡的宗教画画法,不论是较工细的密体,或是较粗放的疏体,在使用不同的表现手法时,都注意了整个画面气氛的统一动感的表现,透出“天衣飞扬,满壁风动”、“下笔有神”的效果。他画的人物衣褶有飘举之势,波折起伏,宛如迎风起舞,灵动飘逸,故有“吴带当风”之称,其画法被称为“吴家样”,又称“吴装”。这一称呼在绘画史上常常与“曹衣出水”相提并论。两者代表了两种不同的绘画表现方式。所谓“曹衣出水”指的是北齐人物画名家曹仲达的画法。从表现形态上看。吴道子所画的人物服装都很宽松,线条道劲有力,衣带飘扬,如御风而立,曹仲达的人物衣服褶纹多用细笔,紧紧贴在身上,就如刚从水中出来一样。曹氏的画法是传统的铁线描,吴道子的画法则是他独有的吴氏线。相比较而言,吴之线条更具运动感和立体感,这与他早年修习书法的经历可能有一定的关系。他画的人物形象大都具有一定的立体感,所以人物生动逼真,“虬须云鬓,数尺飞动”。相传他画的地狱图相,被描写为“图中无一所谓剑林、狱府、牛头、马面、青鬼、赤者,尚有一种阴气袭人而来,观者不寒而栗”,引起观者惧怕,甚至有些人不敢再吃肉。图中虽未描绘任何恐怖事物,却能产生如此强烈的感染力,使人在情绪上受到震动,实见其笔法之老辣独到。

吴道子以画宗教画起家,结果后来武宗灭佛,受这个政治活动的牵连,所有供佛的寺院壁画皆毁。经此劫后,吴道子的作品只剩下十分之一不到。米芾用尽平生之力收集吴遭子作品,结果“白首只见四幅真迹”,而伪作则有300幅之多!可见仿吴宗吴之风的盛行。据宋《宣和画谱》记载,时间过了几百年,到宋代宣和年间,宫廷中还收藏有吴道子的卷轴画93件。目前所存的画迹、碑刻、画目以及关乎吴道子的画诗画跋、口传画迹、海外存迹等还有391件。吴道子壁画原作真迹已不复见,现存纸本是后人的摹本,却形神俱佳,亦颇可观。因此,从现存的一些作品中我们依然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吴带当风”的魅力。莫高窟103窟中的《维摩诘图》被认为可能是他的作品。公认的吴画代表作品是《天王送子图》、《八七神仙卷》、《孔子行教像》、《菩萨》、《鬼伯》等。传世作品有《天王送子图》,又名《释迦降生图》卷,为净饭王之子释迦出生的故事,现藏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传为宋人摹本。乃吴道子根据佛典《瑞应本起经》所绘的。作为一幅佛诞名画,可以从中看到佛教自印度传入中国后,经汉末而至盛唐,渐渐与中国文化融合。画中的人物已经深具本土化,不再是眼眶深凹、脸色黝黑,而完全是汉人模样,如达摩样。作为一幅中国画,由“铁线”衍生出“兰叶描”,又昭示着线描的一个新时代的开始。《天王送子图》构思独到,气势磅礴,功力深厚,物象纷繁,给日后的宗教题材绘画,尤其是佛道壁画带来深刻的影响。

但据说吴道子画技精绝,可人品和师品都很劣差。他舍不得把绝技传授给徒弟,一画到要害处就紧闭大门,让徒弟不得近身,结果只好自己摸索。到了晚年,有一个擅画鬼神的皇甫胗声名大噪,几乎超过他,他就买凶把他杀了。此说真伪难辨,权当一则野史,在茶余饭后聊起罢。

唐代仕女画

仕女画又称“士女画”,是以妇女为主体,描写妇女日常生活的作品。仕女画出现在初唐,如阎立本的《步辇图》就画有多位美丽的宫女,吴道子的《天王送子图》中也画了一位雍容华丽的摩耶夫人。但盛唐以后,仕女画所表现的题材才开阔起来,从描写贵族妇女拓展到村姑、仙媛、闺秀、渔妇、侍女、歌妓等。而这一画风的代表画家便是张萱与周昉。

捣练图张萱是唐玄宗时的宫廷画家,曾任史馆画直,是我国杰出的人物画、风俗画画家,以擅长描画贵族妇女、婴儿和鞍马而名重一时。他点缀景物穷尽其妙,特别在揭示人物心理状态方面尤为突出。他画仕女,耳根处常用朱红色晕染,体态丰满,衣饰华贵。张萱的画作多取材于贵族生活,曾经画过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日常生活,如《明皇合乐图》、《明皇击梧桐图》、《明皇纳凉图》、《唐后行从图》等。其最有代表性的作品是《虢国夫人游春图》和《捣练图》。

《虢国夫人游春图》为绢本设色,系宋徽宗赵佶摹本,现藏辽宁省博物馆。在极其细密平滑的宫绢上,画的是杨贵妃的姐姐虢国夫人策马游春的情状。全卷构图气脉连贯,疏密有致,人物线若游丝,细劲有力,设色匀称明净,反映出唐时仕女人物画的高超技艺。虢国夫人居于画面的后半部,梳着当时流行的堕马髻,发髻侧垂,别具风情。她的前后各有三骑,分别是男女侍从和保姆,身旁挽辔并驾、殷勤相语的可能是她的姐妹秦国夫人或韩国夫人。其中前三骑安排得比较疏朗,后五骑比较紧密,错落有致,构成了一种节奏上的变化。整幅画卷没有任何背景的点缀,纯靠马匹轻快的步伐、人物悠闲的神态和艳丽的着装,将游春之意渲染得呼之欲出。此画线条细致圆活,多用朱红、赭红、石绿等矿物质颜料,晕染出人物身上轻薄鲜丽的春衫,色彩历久而不变。从人物造型上看,此时的唐代贵族女性并不似后来的仕女画上那样娇弱,她们乘坐马上,脸上不施脂粉,形态丰腴却又不失利落矫健。

张萱的另一名作《捣练图》,工笔重彩,亦系宋徽宗赵佶摹本,现藏美国波士顿美术博物馆。练是一种丝织品,织成后需要经过煮、漂、捣等步骤才能使之柔软适用。《捣练图》即展现了妇女捣练的过程与场景。全图共分三段:捣练、织修、拉直熨平。画面上共12个人物,体态丰满,仪态娴雅。“熨平”一段最值得称道,两个女子拉住捣好的练的两端,其中穿蓝裙的女子微微后仰,用力将练绷紧,中间一女手持熨斗进行熨烫,背向画面在旁帮忙的是一个侍女,还有一个小丫头在练的底下弯下身子,调皮地侧头上望,似乎想弄清楚练的背面是否藏了什么东西。图中人物或侧向、或背向、或垂头、或侧视,形象逼真,刻画流畅,设色艳而不俗,画面环环相扣,生活气息浓郁,反映出盛唐崇尚健康丰腴的审美情趣,代表了那个时代人物造型的典型风格。

继张萱之后,仕女画的代表画家首推周昉。因为所处时代的不同,周昉与张萱的仕女画在审美情趣上有所差异。周昉的仕女画与张萱一脉相承,但又更为成熟。张萱处于朝气蓬勃的盛唐,其笔下的仕女大多呈现出一种健康明朗之美,飘散着一种盛世华贵气度。周昉所处时代已是江河日下的中晚唐,审美情趣已由宏丽浓郁逐渐转入细致婉约。他笔下的女性形象体态丰满,蛾眉丰颊,浓艳丰肥,衣着富丽,用笔简劲,色彩柔丽。他善于体察女性心态,尤擅描摹后宫嫔妃空虚寂寞的生活情状与微妙心情,如扑蝶、抚筝、对弈、挥扇、演乐等。

周昉的人物画功底极为深厚,他的肖像人物颇能传达人物的神韵气度;在佛像画方面,他独树一帜,首创“水月观音”画法,把观音菩萨置于清幽澄净之境以示圣洁。后为历代画家所沿用。人们将周昉的人物画特别是倒女画和佛像画的造型尊为“周家样”。据说周昉曾奉唐德宗李适旨,画敬章寺神,顷刻间引来京城万人前来观看,有言其神妙者。也有指其微瑕者。周昉虚心听取意见,日日有改,经月有余,有到众口称绝,方才停笔。相传唐朝名将郭子仪的女婿侍郎赵纵约请韩幹和周昉先后为他画像,画完后,赵纵将画像置于座侧,一时难定优劣。还是赵夫人点评道:“两画皆似,前画者空得赵郎状貌,后画者兼移其神气,得赵郎性情笑言之姿。”一语道出周昉艺绝之处。可见周昉画艺超绝,画仕女不愧为“古今冠绝”。元代的大画家赵孟頫就极力推崇张萱、周昉的绘画风格,追仿得最为出众的是元朝宫廷画家周朗,他的《杜秋娘图》全然是得自“周家样”之形,用笔又一展元人飘逸洒脱的韵律。

周昉70余件传世作品中属仕女画的占一半以上,代表作有《杨妃出浴》、《游春》、《宫骑》、《纨扇》等,留传至今的有《簪花仕女图》、《挥扇仕女图》和《调琴啜茗图》。

《簪花仕女图》现藏辽宁省博物馆,传为周昉真迹,一说或为晚唐或为五代画迹。全图画于绢上,描写贵族妇女春夏之交赏花游园的情景,分为四段:采花、看花、漫步、戏犬。构图采用平铺式,人物线条简劲圆浑而有力,设色浓艳而不俗。卷首和卷尾的两名仕女相向回首,前后呼应,将整幅画收拢为一个整体。没有景物作背景,只在中部绘有一只走动展翅的白鹤,右端安排了一组玉兰景石,构图简洁雅致却又充满生机。从人物着装、鹤及仕女手持的花束看,大致可推断画境是在暮春时节。画中人物体态丰满,服饰颜色搭配以红、紫为主,极尽奢华与艳丽,头梳高髻,簪大朵牡丹,别香白茉莉,着一袭抹胸,罩轻薄华美纱衣,手臂处的轻纱画家特意敷染,臂膊在纱衣中若隐或现,使得凝脂般的肌肤和透明的薄纱相得益彰,极具质感。再细看人物情态,仕女的面部丰润饱满,身着朱红披风的妇女神情凝重,逗狗的妇女青春活泼,持花的妇女神情悠然自得,每个人都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整幅画卷充满着一股悠闲气息。据传,此卷经重新揭裱后发现是各自独立的四幅屏风画。

唐代仕女画的成功在于它对人物服饰的描绘。在张萱笔下,我们看到的是一般意义上的人物形象;而在周昉的画作中,我们会发现许多工笔画的特殊技巧,如仕女发髻很高,乌黑光亮。对黑发的渲染肯定是件不太容易好做的事,工笔画的要求是黑而不躁、深而且厚。周昉的渲染正恰到好处地体现出这一魅力。此外,对于仕女披纱的透明效果,服饰的花纹装点,还有深色纱袖中沿边线而勾勒的白线,都是从前工笔画中极少见的特殊技法,即使是一尘拂尾、一柄团扇,也无不精心刻画,其画堪称美轮美奂的艺术珍品。

与前代仕女画相比,张萱、周昉的仕女画第一次将现实中的宫廷女子推到了观者面前。张、周之前的仕女画首推顾恺之,但在他的画作中,女性形象往往作为一段传说或故事的角色出现,人物注重姿态刻画,以衣袂间体现出的神韵取胜,由于基本为中景,人物面部也就并非画家关注的重点。而在张萱、周昉的画作中,往往只截取生活中的一个片断场景,如游春、捣练、簪花、挥扇、对镜等,女性形象也就成为画作的中心,人物多被置于近景,面部表情成为刻画的重点。

张、周开创的仕女画,其影响自晚唐五代一直持续到元代,尽管人物身形略有清减,但题材、神态、脸型、服饰等均沿袭其画风。直到明清时期,社会对女性的审美观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不再以丰肥雍容为美,而转向纤巧玲珑、清癯瘦弱,仕女画风格也才随之转向。除此而外,张、周的仕女画对周边国家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日本的浮世绘中,至今依然可以明显看到张、周仕女画的影子。

《五牛图》

绘画发展至唐代,画科分类日益明显,画家们也大都各有所长,如阎立本之历史画,吴道子之宗教画,张萱、周昉之仕女画等。这一时期,还出现了专门的牛马畜兽画,韩幹就是一位画马高手,他擅画人物、鬼神,尤精于画马,代表作是《牧马图》。

韩幹,盛唐人,少年时曾在酒馆打工。王维、王缙兄弟常去酒馆喝酒,韩幹也常去王维那里讨要酒钱,因此与王维兄弟比较熟悉。有一次,他到王维家中收涵钱,王维正好不在家,韩幹闲等无聊,便捡起石头在地上画起人物和马匹,恰巧王维回来看到了地上的画,觉得韩幹很有绘画天分,于是便每年资助他学习绘画。韩幹便拜当时的名画家曹霸为师,10年以后,果然一举成名。

唐代开国帝王皆能征战,开元以后,天下安定太平,贵族中尚武之风较盛,宫廷还流行打马球等运动。因此,他们对鞍马极为重视,唐玄宗更是热衷于此。他的御用马厩中养有大量名马,他格外偏爱西域骏马,因为这些马筋骨健壮,毛色奇特,长相特殊,有厚厚的蹄甲,骑上它们就像乘坐车辇一样安稳有节奏,如“玉花骢”、“照夜白”等宝马。所以,与马为友、为马传神写照也成为盛唐一时风尚。

唐玄宗天宝年间,韩幹因擅长绘画而被召入朝廷。在宫中待了大约四五年,其画马的成就超过前人,被时人推为独步。当时名画师阎立本有不少画马的佳作,所画之马肌体筋骨都很传神,名噪一时,然而却没有画马杰作称世。古代遗留下来的画马杰作当推《周穆王八骏图》,也称《八骏图》,传为晋人所作,画的是周穆王骑八匹骏马赴西王母瑶池宴的故事。这八匹马都画得十分灵异,长着龙的背脊和象的颈项,骨骼清奇,据说能日行万里,甚至有的描述它长有翅膀,它们更像龙而不像马。从形态上看,韩幹以前,画的马大都比较瘦劲,在神态动作方面,也大都躁动不安,翘首举足,作势欲奔,却较少情态安闲的马匹形象。而韩幹的鞍马画完全摆脱了龙的形象,是现实中马的写真;韩幹画的马基本是肥大雄健的西域马形象,这与唐玄宗所养御马大都来自西域有关;马的神态不再躁动不安,而呈现一派安详闲适。据说唐玄宗看到他画的马不像他的另一位老师陈闳的风格,问其何故,韩幹回答:“我画马有自己的老师。皇上宫内马圈里的御马都是我的老师。”玄宗很诧异,但看到韩幹画的果然都是他厩中御马,且完全画出了“飞龙”马健美的形态和“喷玉”马奇特的神韵,不觉叹服。据说韩幹擅长相马,对马的识别与鉴赏的能力,已达到了相马专家九方皋、伯乐的程度。韩幹画马图流传于世的有《牧马图》、《照夜白图》、《呈马图》、《神骏图》等。其中《牧马图》画界公认为韩画真迹,也最有影响力和知名度。

《牧马图》原为《名绘集珍》册中之一帧,左有宋徽宗赵佶的“韩幹真迹,丁亥御笔”题字。画面上,牧马人乘一骑白马,牵一匹黑骏,虬髻束巾,手执缰辔,缓缓而行。牧马人两腮长满胡须,体形高大,明显是胡人相貌。黑、白两匹马,并骑而行,从造型看,二马侧硕丰满,属于西域名马,黑马身上配有朱红花纹锦鞍,白马则全身留白,用白描法仅勾线而不谢色。画中,牧马人神采奕奕,两匹马雄健神逸,意态悠闲,人物衣纹疏密有致,画面简练,结构严谨,用笔沉着,线条道劲利落。韩幹画马的独特之处在于,他画马完全用写实的笔法,他以御马厩中的马为老师,日日揣摩,才有了这绝世佳作。宋董卣《广川画跋》说:“世传韩幹凡作马,必考时日,面方位,然后定形骨毛色。”正因为他观察细致用心,所以他的笔下的马才生动逼真、栩栩如生。在这一点上,历史上还有一段公案,杜甫不喜欢韩幹的画作,在《丹青引赠曹将军霸》一诗中说:“弟子韩幹早入室,亦能画马穷殊相,干唯画肉不画骨,忍使骅骝气凋丧”,认为韩幹的马“画肉不画骨”,所以使马的神气凋败。当时的画论家张彦远即批评杜甫不懂画,到宋代,苏轼更是针对杜甫之言,在《题韩幹牧马图》中说:“众工纸笔和朱铅,先生曹霸弟子韩。厩马多肉民推圆,肉中画骨夸尤难。金羁玉勒绣罗鞍,鞭椎刻烙伤天全。不如此图近自然……”,其中所说“肉中画骨夸尤难”明确指出韩幹笔下的马传神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