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树下约定
日子就这样平顺的又过去了十天,这天府里来了个姑娘,自称是‘怪医孙甯’的徒弟,说是能够治好范府大少爷的病,为了方便那个姑娘为范楚歌治病,程铃搬出了新房,住进了另一个院子。
这十天来,她依旧没见过范府的二少爷范楚越,只是听下人提起,现在范楚越受皇上赏识,经常都是早出晚归,听到他们这么说,程铃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免生起气,一来是因为他能早出晚归就说明他的病已经好了,而生气是因为范楚越都没来跟自己打过招呼,好歹他们也算是个同乡。
程铃叹了口气,不知道古代的女人是怎么活下去,这样无聊的生活,真是折腾人,在这里她整天无所事事,这里的书全是古文,她根本看不懂,琴棋书画她更是没有一样懂,可是说是这里的东西她几乎不懂,更没有什么娱乐,唯一让她不觉的无聊的就是每天去看范楚歌的时间里,他真的很好欺负,但他也很聪明、很细心,总是能猜中她的想法,她现在在跟他学下棋,可遗憾的是,因为他的病,她每天只能和他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相处。
以前她的时间是不够用,每天要学很多东西,当然那都是学如何能做到最快的杀人速度,学不会就会没有饭吃,甚至是受到毒打,所以她把能用的时间全都用到了学习如何杀人之上。现在,她每天的时间好多好多,多到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以后的每个日子该怎么办?
今天她也收到了一封飞鹰传书,是娘写来的,她说她现在很好很幸福,里面的内容是小惠念给她听的,她根本看不懂。收到娘的来信对她来说是多么的欢喜,如果里面没有附带的话,她会更高兴。
今天也是她搬到这里的第一晚,她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的都是信里面所提到的事,他们不知道在这里女人是不能干政,叫她怎么找一个能为大辽做事的大宋臣子,这简直是为难人。
突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乐声,吸引了程铃的注意,因为这乐声好似吉他,这里怎么可能有这种乐器,为一探究竟,程铃披上一件银色的披风,盾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程铃连走入了另一个院子也不自知,直到程铃看见坐在梅树下弹着吉他的人,程铃彻底的愣住,第一次发觉原来有人穿着古装也可以这么好看。
熟悉的旋律飘入耳中,程铃情不自禁的向梅树下的人接近,这是一首她很早以前就听过的歌,是大哥哥也为她唱过,所以她才会对这首歌有着别有一番的感情。
突然弹吉他的人低低的吟唱了起来。
我的双脚轻轻挨住等了你好久好久你的手从指间经过只能碰却不能握心里好多话要对你说你却看着我沉默这样的相爱哪有错命运也难说服我我不是个稻草人不能懂不能说已把爱静静放心中我不是个稻草人没人爱没人懂再难在风我要结果我不是个稻草人看天亮看日落就等你给我一双手我不是个稻草人 不做梦不还手别用泪水逼我放手就算全世界都笑我爱个人谁敢说错就算全世界都怪我我只要你跟我走我不是个稻草人不能懂不能说已把爱静静放心中我不是个稻草人没人爱没人懂再难在风我要结果我不是个稻草人看天亮看日落就等你给我一双手我不是个稻草人 不做梦不还手别用泪水逼我放手我不是个稻草人 不做梦不还手别用泪水逼我放手
程铃知道这首歌叫《稻草人》,是什么人所唱她现在已经是不付记忆了,唯一记得是大哥哥学这首歌的时候它才刚出来,大哥哥很喜欢这首歌,一学会第一个听到他唱的就是她,大哥哥还对她说,这首歌的配乐是钢琴,可他不会弹钢琴就只好用吉他代替,等他有天学会钢琴的时候,他再弹给她听。也在那时候他们许下了一辈子的诺言,她说‘长大后我一定要嫁给大哥哥,然后听大哥哥弹一辈子的吉他’,大哥哥也对她说‘将来我一定娶小铃铛,然后,为她弹一辈子的吉他’,没想到的是他们许下诺言的第二天,大哥哥就被带走了,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听过吉他的声音,更没有再见过大哥哥。
想到这里程铃的眼泪无声的滴落,造化弄人,如今她和大哥哥成了两个世界的人,而她却失言的嫁给他人。
歌声赫然而止,范楚越转头看着累流满面的程铃,眉头深锁,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泪流满面,外面的疯言疯语他多少还是听见了一些,说这个番邦公主是个什么规矩都不懂的野蛮人,新婚之夜新郎还没进房,她自己就掀了盖头大吃特吃,更说她新婚不到一个月就被丈夫赶出房门,她是为这些伤心哭泣吗?她来这里是因为想个人诉说吗?她是希望有个人能够了解她吗?的确,在这个女人受束缚的古代,能够了解她这样一个女子的人除了他还有谁?她一定是来找他诉说的。
她爱上范楚歌了吗?不然为何哭的如此伤心,在他看来她一直很坚强,从没看见她哭过,如今却看见她哭的如此心伤,也许是真的爱上范楚歌了,想到这里范楚越的心止不住抽痛。
程铃突然感受到了范楚越的注视,她匆忙的擦掉脸上的泪花,尴尬的看着范楚越咳了咳,“我是因为听到吉他的声音,所以过来看看,这个是你自己做的吗?”呃!真是笨蛋问的话,不是他自己做的,难道这里还有地方买不成。
范楚越点了点头问:“你为什么哭?是受了什么委屈吗?还是谁给你气受了。”
“没有,我是个公主啊,谁能给我气受,我只是想到一个故人罢了,你能把刚刚那首歌再唱一遍吗?”程铃小声地要求。
范楚越看着程铃,思绪些什么,半晌他点了点头道:“你要是喜欢,你可以晚上来这里,我弹给你听。”
“可以吗?”
范楚越再次点点头,又坐在了梅树下,弹了起来,程铃也走至梅树下,挨着范楚越坐下。
这一刻,听着他的吉他声,程铃感受到了平静,快乐,仿佛回到了大哥哥就在身旁的日子,她总是充满快乐,充满感动……
于是,在这星光闪烁的夜他们有了这样的约定。
※ ※ ※
微风轻拂,知了在枝头吟叫,原来是夏天来了。
满池的荷花含苞待放,池水中依稀可见游来游去的鱼儿,三两只的蜻蜓在池塘上空飞舞。
程铃坐在池塘边,背靠着一棵杨柳树,微弱的阳光从树缝洒了进来照在了她的身上,她微眯着眼,呼吸着一片清新的空气。
今天是她嫁进宰相府的第三十天,朝廷和天下人纷纷聊着最近发生的一件事,而她依旧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就连她晚上的娱乐也因为这件大事的发生而取消,范楚越出门去了,说是会发生这件事,是范府的死对头国舅爷的阴谋,他必须去找真正的范府二少爷商量这件事。
边防守将已经因为这件事而被打入天牢审查,要是查出谁是主谋,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啊!不知道范楚越此去可有危险,要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以后不是没有给她弹琴,没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陪她说说话,也没有人会担心她在这里是不受气、是不是会被欺负……
“公主,太阳大了,还是回房休息吧!”小惠手端着茶水提醒。
“我再坐会,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吧。”
小惠嘟起嘴,公主不回去,她哪能回去嘛!
突然,程铃的陪嫁奴仆阿达慌慌张张的跑来,向程铃行了个礼道:“公主不好了——”阿达低着头继续着刚才的心里作战,考虑着到底该不该把这件事对公主说,要是说了,不就让公主知道大辽在大宋朝廷早已有了线人,要是不说,那么会让公主陷入天牢,真是左右为难,最后阿达深吸了口气,豁出去地道:“公主,刚刚朝廷传来,范宰相在早朝时因叛逆之罪被打入天牢,现在已经是大批的御林军往相府而来,公主,快走吧,再不走,连公主你也会被连累的。”
“休息来源无误。”程铃张开眼,盯着阿达。
“是,绝对无误,因为大少爷身旁的女大夫乃前荆南国公主,而国舅正是抓住这个把柄让宰相被打入天牢。”
程铃眯起眼看着阿达,恍然大悟,想来大辽已经在这里收买了人吧。范楚越还是有先见之明,幸好他没有在府里,程铃庆幸的想,在遇到这种情况,程铃第一个庆幸的是范楚越已经脱离了最危险地带。
“我是和亲公主,大宋皇帝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公主不知道大宋的规矩,在这里嫁鸡随鸡之说,大宋皇帝是不会放过公主的。”
“大宋皇帝难道不怕引起争端。”
“公主,其实你不知道,大宋国的皇帝早有和大辽开战的打算,如果因为公主让大宋和大辽开战,只是趁了大宋皇帝的意。”
程铃思索了会,开口道:“阿达,你把小惠和小真她们带走,到了外面后凡事小心谨慎,一路上留下暗号,我会去找你们的,快走。”站起身,程铃吩咐着阿达。不管阿达说的是不真的,凡事多留一个心眼总是好的。
“公主你呢?”小惠瞪大眼问。
“我还有事,你先走。”
“我不要,我要跟着公主。”小惠死命的抱住程铃,说什么她也要跟着公主,和公主共同进退。
程铃向阿达使了个眼色,阿达立即了解的拉过小惠,一掌把小惠劈昏,轻松的抱起小惠,对程铃弯腰道:“公主一切小心。”站起身,阿达抱着小惠头也不回的走了。
程铃看了眼阿达的背影,慌忙的向范楚歌的寝室跑去,在这个时候,她放不下第三个给她温暖的人,在这里范楚歌很照顾她,就像疼爱一个妹妹般的疼爱她,所以她放不下他,即使要走,她也会带上他,虽然带上她也许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但她就是放不下他了,她也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哥哥了。
站在范楚歌卧房前,程铃就见到里面出来了两个人影,范楚歌还嚷着:“小月,虽然去转转对我身体好,但你也不必这么急啊!啊——小格,你来看我啦!不过我要出去转转,等我回来,我再教你下棋。”
程铃皱眉看着这个呆子,去转转,想必她也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才会把范楚歌带出去,可她带走他的原因是什么?“把楚歌留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程铃拦住欲走的欧阳月,如此说道,怎么说欧阳月是一个被大宋亡国的公主,她不能让范楚歌犯险。
欧阳月瞄了程铃一眼,断然地回答:“不可能。”
程铃嗤笑了两声,“你不知道你想带走的,可是我的相公。”
一听到程铃的话,欧阳月的眼色随即暗淡下来,但抓住范楚歌的手依旧没有松开。“让他选择跟谁走。”
范楚歌一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紧张得出声:“小月、小格你们别吵,不然把小格也带上就好了。”
“你要跟谁走。”欧阳月做出决绝的样子,一副范楚歌要是选择程铃,她将从此消失在他生命中的模样。
范楚歌因为欧阳月的神色,心紧了紧,微微的犯疼,“小格,你先回去吧!我跟小月去逛逛。”
欧阳月一听范楚歌的话,心里松了口气,转身便走,可程铃怎么可能让道,她再次拦住欧阳月,“今天只要在场,你就休想带走他。”
欧阳月松开了范楚歌的手,摆出一副要和程铃开打的模样,范楚歌一见两人的架势,红起了眼眶,拦住欧阳月,看着程铃哭咽地道:“小格,别打、求你,你想说的,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身体不好,并不是脑子不好,我情不自禁啊——小格你懂吗?”他心里的苦希望借由这些话让耶律格了解,虽然他知道欧阳月的身份,但他依旧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他控制不住自己恋上的心。
欧阳月因为这几句话僵了僵,抓住范楚歌的手,与他紧紧的握住。
程铃看着他们,突然了解,爱情真的可以让人不顾一切,她侧过身子,看着欧阳月拥着范楚歌飞上屋檐。心里叹了句,古人就是这点好,想去哪里,有轻功飞来飞去,而她只能靠这两条腿。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丈夫爱上别人而伤心,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 ※ ※
程铃身处在集市中,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看着御林军从身旁经过,庆幸自己早了一步,不然此时准成为阶下囚。可是现在城门一定被封住了,她该怎么办,易容可以轻易的通过城门的守卫,但这里要去哪里寻找那些易容的材料。
程铃低着头,不让人看到她的容貌,幸亏她刚刚聪明的拿一把灰往脸上一抹,在把衣服也弄的脏脏的,跟个乞丐婆差不多,不然此时定被认出来,因为她的正前方的通告板上正贴着范府主要人员,范楚越、范楚歌、她,还有已被打入天牢的范老爷子。
低着头程铃快速的往前走,想找个栖息的地方在从长计议,找出出城的办法,不知道范楚越现在怎么样了,听到范府的消息,他会不会担心她,会不会为她着急。
程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此时心里还是挂念着范楚越,她找不到答案,只能安慰自己是因为他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是老乡,所以她才会在这中时刻心里挂念着他,她是把他当成一个朋友而已,只是什么时候自己居然有了朋友?程铃烦躁的扭着衣角,越是去安排范楚越在自己心中的定义,她越是心虚。
程铃因为分神而撞上了一个宽阔的胸膛,程铃慌忙的抬起头,脱口而道:“是你。”
范楚越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起程铃往人群中钻。
程铃因为范楚越的样子无声的暗笑在心中,要不是她熟悉范楚越的眼神,她真会他的模样给欺骗过去,满脸的大胡子,满是补丁的破衣服,半长不短的头发也乱七八糟。
“你不是出门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程铃疑惑地问。
“我去的地方不远,而且范二公子在朝廷中有人,所以发生任何事,他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范楚越小声地为程铃解释。
“你回来救范宰相吗?”还是你是回来找我,程铃在心中加上了一句。
“那个老头我管他干吗,他儿子自然会想办法救他。”
那么他是为了她而回来喽!想到这里程铃心理止不住的激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程铃自问,为什么想到范楚越是为了她回来时,她会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是因为他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吗?还是因为这些时日以来他天天为自己弹琴,她对他有了别有一番的情感?
“我们要先找一个地方休息,然后,等到晚上,我们在想办法出城。”
程铃被范楚越打断思绪,愣愣的抬头看着范楚越,发现原来他长的挺好看的,是因为他今天的胡子吗?不然以前她从未觉得他好看,今天却觉的他好看,飞扬的剑眉、炯炯有神的星目,比夜晚的星星还要耀眼,坚挺的鼻梁、削薄的唇瓣、刚毅的轮廓,都充满男子汉的气概,如果没有大胡子就更好了。
“你在想什么呢?”范楚越被盯的难受,忍不住出声,她那是什么眼神,那么奇怪。
“没有,你不是说先找地方休息吗?我们要去哪里休息。”程铃慌张地回答。
“过了这条街,背后有一幢废弃的老屋,我们先去那里休息。”
穿过热闹的街道,他们来到这座废弃的屋子前,程铃皱眉看着屋子里的蜘蛛网,屋子不大,却脏的可以,这里有多长时间没人住了,她抬起手挥掉挡在面前的蜘蛛网。
“那里有口井,我去打点水上来。”程铃欢乐的往井口跑去,真是热的要命,现在是夏天嘿,虽然还让她穿这么多的衣服,古代的女人就是麻烦。
“这里并没有打水的用具。”范楚越残忍地提醒,“还是等我们晚上出城后,在到城外的小溪旁去洗吧。”
说着范楚越选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地方脱下外衣铺在地上,“来这边休息一下吧。”
程铃无奈的看了眼井里,隐约还可以看见井底,并不深,要不是她有轻度恐水症,只要到达她胸部的水,她一下去就会忍不住两脚发抖,一副就要昏倒的样子的话,她一定会跳下去,直接泡在水里。
程铃无奈的哼了一声,走到范楚越身旁坐下,此时的范楚越已经是坐在衣服上靠着墙壁,眯着眼一副累坏的模样。
近距离可以看见他淡淡的黑眼圈,程铃脱口而出,“你很累吗?”
“嗯!我这两天为帮那个范公子,已经两天没有好好睡了,你让我睡会。”范楚越用所剩不多的意识道。
程铃转头看着范楚越,两天没睡觉,那他还一路赶,而且是为了她,因为这些想法程铃发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发酸,某些东西在眼中酝酿,滚烫、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他知不知道他这样的行为扰乱了她的心,她已经对大哥哥失言了,怎么能把心在分一半给别人,她的心中只能有大哥哥,只能有大哥哥……
心中虽想着只能有大哥哥之说,但程铃却没有阻止范楚越靠在她肩上的头,他安睡如婴孩般,靠在她的肩头发出均匀的呼吸,气体从她的脖子穿过,她微微的颤抖,发现自己全身的每个孔毛张开,鸡皮疙瘩冒出,心止不住的加快速度,‘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传入耳中,她僵硬的维持着一个姿势久久不动。无法否认的是心开始异动,时间变的静止,脏乱的屋子变的模糊,世界开始远离,眼中只容的下这个发出微微鼾声的男子。
世界上,什么东西都可以控制,就连意志也有催眠可以控制,唯独感情是控制不了的,即使意志被控制,可心——不变。
如果说,程铃的心中真有位置排序的话,那么此时的范楚越无疑可以和程铃心中的大哥哥并驾齐驱,难以比拟。
程铃她冷漠、却又容易因为小事而感动,她敏感,却又总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她怕死,却可以为她在乎的人不顾一切,包括她最为在乎的生命,一个集矛盾于一身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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