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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一段路是一个方向的。所以苏末通常都会在半路上遇到伊夏。
“一个人啊?”伊夏放慢车速。看着后面的苏末骑车赶上来之后。打了招呼道。
“嗯。你怎么才走到这里啊?”
“今天我值日。对了。小雾呢?没有和你一起走?”
“没有。放学的时候班主任找几个班委开了个会。所以我就让她先走了。”
“呵呵。当了官后就成了大忙人了。”
“别拿我开玩笑了。”苏末挠了挠后脑勺。英俊的五官在夕阳的渲染下显得格外透明。“芝麻小官。谈什么忙不忙的。”
“你就知足了吧你。有人想当学习委员还当不上呢?”
“呵呵。”
伊夏侧过头来看着身旁苏末饱满的脸庞。在黄昏最后一抹余晖的挥洒下显得格外清晰。
像是被一种无法形容出来的明亮的光泽笼罩着。各种各样的光线聚拢在一起。在瞳仁里勾勒出短小而阳光的轮廓。所有细小的变化都在那样一个温柔的角度里泛出柔和而无辜的白光来。
天空是一汪没有桎梏的蔚蓝。季节里的石碑带着不同的涟漪。夹杂着相同的旋律在世界里游荡。往来的季风把它们在全世界清晰的阅读。
头顶棉花糖一般轻盈的云朵轻轻地掠过。香樟的枝头抽出了粉嫩的叶片。时光迅速聚拢变形。然后形成了一个能够盛容青春的锥形漏斗。
人们开始沉溺与这样一个温暖而冗长的梦魇之中。睡梦里有人走过。被聚光灯放大了细节。带着懵懂的冲撞拓印着华丽的印章。
很多很多的时候。苏末那张有着冷漠线条的脸。那个在秋天寒冷的北风中显得无比萧瑟的背影。都像是被一条流淌了很多年的河流底部的沉沙和淤泥埋葬起来。然后遗忘在记忆深处那些落满灰尘的角落里。
一天天看着他慢慢地褪掉自闭的外壳。
一天天看着他变得阳光起来。微笑的时候露出了白色的牙齿和粉色的牙床。
十字路口。红等变绿。
依然是一派繁华的交通。依然是如同潮水一般流动的人群。
苏末跨上单车。耸了耸肩上的书包。“走吧。”
“嗯。”
下一个十字路口。两人相视一笑。拐向城市的两个不同的方向。
“明天见啦。”
“明天见。”
走到不远的一段路。两人头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来。
“路上车多。小心一点。”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啊。”
“我是说。路上小心一点。”苏末提高了声音。
“哦。你也是。”
伊夏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过头看着远方慢慢变小的背影。
终于看不见了。
她抬起头来仰望着天空。
春天终于不再萧条了吧。
走进弄堂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下来。
暮色四和。
棉絮一般的云朵衬出了一抹昏黄的绚丽。在夕阳剩下最后一点晚霞的黄昏。四周像是蛋黄一样在每一寸地面与墙壁上抹了抹去在瞳仁里拓印出毛茸茸的触感来。
偶尔能看见弄堂角落里摆放的盆景。瞬间扑进鼻子里的年轻的味道。如同夏日午后被烈日灼热的青草。冲刷出淡淡的你体馨香。
苏末将车子推进弄堂口里的车棚里。上锁。然后转身上楼。
手刚触到锁把。门便“哗”的一声打开了。接着看到了客厅餐桌上丰盛的饭菜和义母一脸慈祥的笑容。“回来啦。”
“嗯。”苏末站在门边换上拖鞋。
“快进来吃饭吧。”义母说完伸过手。准备去接过苏末手中的书包。因为个子比苏末矮上一小截的缘故。所以还是很吃力地掂了踮脚。
“没事。我自己拿。”
“我帮你拿。你赶快去洗个手来吃饭。’义母接过苏末手中的书包。拿起来想苏末的卧室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向旁边晨小雾的房间里叫了一声:“小雾。吃饭了。’
义父晨国忠放下手中的报纸。从老花镜后面把目光投过来。打趣道。“呵呵。我说。你们两个还真有点母子连心。刚才还嚷着说感觉苏末要回来了。结果打开门一看。果然就回来了。”
义母从厨房里端出义碟热气腾腾的红烧鱼。骄傲地扬了扬眉头。“那当然了。虽然苏末不是我亲生的。可我敢说。我比他亲妈还亲呢。”
苏末回过头来看了看义父义母忙碌的背影。然后在嘴角挂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心里依然会觉得很温暖很温暖。
有风吹过。像是一只柔软的小手在心尖上轻轻地拂过。
那些瞬间湿润内心的情绪。如同春日午后阳光下漫天飞舞的蒲公英种子。
一直在天空飘飞着。没有坠下来。漫过城市。又被吹到更高的地方。
其实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飞得那么高。
它们没有翅膀。也没有羽毛。然而就是这样无数轻盈的幸福草籽。包裹着年华里撒满了一地的时光。
它们会一直飞。一直飞。在喧嚣的城市上空。在潮湿的河水上方。随风飘散。
当风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当它们感到格外疲惫了的时候。就会缓慢地降落下来。降落在内心深处做温暖最湿润最柔软的地方。
生命力的顽强让它们在心房里迅速扎下复杂的根系。所有的根系都从那个温热的胸腔里蔓延开来。在左心房。右心房。肺叶。气管。胸肌。骨骼。然后抽出更多更多温暖的柔曼来。
晚饭和往常一样进行着。
义父义母坐在餐桌上边吃边聊着一些家常琐事。很奇怪的是。晨小雾今天似乎对这些话题很感兴趣。不时还会打断父母的对话。然后滔滔不绝地插上自己想说的话来。
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是关于伊朗核危机的报道。因为是男生都很喜欢的节目。所以苏末吃饭的时候。眼睛一直都没有舍得离开电视机。等到筷子在碗里再也扒不到饭的时候。低头才发现碗里的饭早已经吃完了。
苏末站起身来向厨房里走去。然后听到了客厅里晨小雾和义母的对话。
“妈。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要500块钱。”
“嗯?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同学过生日。我想送点东西表示一下。”
“那也用不了500块钱吧?”
“我和他关系不错。所以想送个好一点的礼物。”
苏末的手明显僵了一下。他抬起头来向客厅里几步之摇的晨小雾看了看。
应该是送给那个人吧。要不然除了他。她还会送谁这么归贵的礼物?想到这里他的眉头深深地皱了一下。
“哎呀。你们这些孩子。就是喜欢攀比。浪费家长的钱。你送过来他送过去的。而且一个送得比一个贵……”
“妈。你就别唠叨了。到底给不给嘛?”
“给。不给的话你的嘴巴还不翘上天了啊。”
“妈。说什么呢你。”晨小雾娇嗔地拉了拉下巴。站起身来转过身到厨房里去盛饭。
苏末盛好饭的时候。晨小雾已经走了进来。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个。你要给谁送啊?”
“啊?”
“我是说。你要买礼物送给谁?”
“你问这个干吗?很重要吗?”
“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想知道吗?呵呵。我偏不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
“哦?那你说是谁啊?”
“我猜。应该是齐安吧?”
“齐安?说什么呢。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
“嗯?”
“我们分手了。”晨小雾盛完饭。转身折回了客厅。
苏末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晨小雾的背影。脸上慢慢地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