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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苏末现在的生活是一条看不到光明的黑暗甬道。那么不妨让我们试着像记忆河流里回游产卵的哈马鱼一样往回走一段。不。应该是一大段。一直回到这条黑暗源泉源头的那一段。
那应该是1997年的春天。苏末刚刚过完十岁生日的时候。
他的父亲在那一年因病撒手而去。而当冬天将要结束的时候。他的母亲也因为难耐空房寂寞。带着所有的家当和积蓄跟着另一个男人跑了。
苏末没有亲人。孑然一身的他站在冰天雪地里。对着那些熟悉的一桌一椅。欲哭无泪。
就在这时。义母收留了他。当然。事情并不是随便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当年苏末的父亲与现在的义母在大学时曾经是一对在动荡岁月里相互恩爱的情侣。基于家庭双方种种原因。他们最终却没有能够走到一起。但是不管怎么说。义母对他父亲的情义却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淡薄。所以当她在远隔几百里的另一个遥远的城市里得知了苏末的境况后。毅然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并将他接到了自己的身边。
苏末就这样带着无限的眷恋和伤痕来到了一个新的城市。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
义父义母对他很好。平时在生活上更是处处细心的加以关照。可是唯一对他左看右看横看竖看都不顺眼的就是义母的女儿晨小雾。
这当然不能怪她了。家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的男孩。而且还要求她叫他哥哥。以前她一个人独自享受的玩具和零食也多了一个人与她分享。她当然不愿意了。
另外。晨小雾讨厌苏末还有另一个原因。苏末刚到她家的那天。晨小雾上卫生间洗澡竟然忘了锁门。苏末不知道她在里面。就唐突地推门进去……天啊！他慌忙蒙住眼睛狼狈不堪地退了出来。但是事后仍然遭到了晨小雾的一顿臭骂。苏末想他在她的心里一定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污点吧。
苏末第一次被晨小雾捉弄是在他来到这个家的第十天。
那天是年初一的傍晚。苏末在院子里堆雪人玩。义父义母在楼上的厨房里炸熏烤肉。整个院子里都飘满了食物的香气。那是明天准备请客的食物。所以得提前准备。
晨小雾下楼的时候。苏末的雪人已经堆好了。他拍了拍手套上沾的雪站了起来。然后便看到了几步之摇的晨小雾。
如果说当时他低下头重新看自己的雪人的话。那天他就不会被晨小雾捉弄了。因为晨小雾当时是准备找邻居的安心玩。可是在楼下的时候偏偏碰见了被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苏末。于是。精灵古怪的晨小雾马上就在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想要捉弄一下苏末的想法。
“喂。我饿了。”晨小雾走上前去斜着眼睛对正打量着自己的苏末看了看。
苏末的第一反应就是她想吃了自己填饱肚子。害怕似的后退了几步。结果一脚便踩在了刚刚堆好的雪人的身上。雪人的身体顿时向地上倾斜。接着便听一声清脆地“啪”的一声。雪人摔倒在地上。然后碎裂得不成样子了。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顿了顿晨小雾又说到“你身上有钱吗？”
苏末五指纠缠在一起。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晨小雾看到他摇头之后。心里暗暗窃喜。她装出一副很热情的样子说：“我有钱。今天带你去吃馄饨吧。”说完伸出手拉住了苏末向大街上走去。
她一直牵着他的手。她的手心冰凉。手指纤细。苏末有那么一瞬间误以为自己的手被蔓腾纠缠住了。
在街头一个看起来很冷清的小摊上。晨小雾要了两份混沌面。当苏末看到放在面前的的面时。一股难以言状的饥饿感顿时涌了上来。他在自己的碗里加了很多的香菜。然后埋下头来呼噜呼噜就吃了起来。
本来晨小雾就看他不顺眼。这会儿又看见他端着一碗平淡无奇。随处可找的馄炖面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怒气立刻不打一处来。
她斜着眼睛。透过氤氲的雾气看着对面狼吞虎咽。一脸狼狈吃像的苏末说道：“乱嚼东西。也不怕被人笑话。”
苏末很尴尬地抬起头来。这时才发现晨小雾碗里的面还没动。自己的就已经吃了一大半。他轻轻地挠了挠后脑勺。憨厚地笑了笑。
晨小雾将自己面前的馄饨面推到苏末的面前说：“我不想吃了。你吃吧。”
“你刚才不是说你饿了吗？”苏末疑惑地问道。
“不想吃就是不想吃。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那个……”
“那个什么？噢。我明白了。你大概是怕我吃过了。所以你嫌脏。放心吧。我一下都没有动。干净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
“没什么你就吃啊。”晨小雾对着他瞪了几眼。
苏末吃完第二碗混沌面后。晨小雾起身便向大街上走去。卖混沌面的摊主是一个年迈的老人。小本经营。他看到晨小雾吃完面还没有付钱就往外走。便赶忙迎了上去：“小姑娘。饭钱还没有付呢？”
晨小雾回过头来用手指了指身后正在打着饱嗝的苏末说道：“面都是他吃的。要钱你找他要去吧。”
老人听了她的话。又转身拦住了苏末。而苏末。肚子里刚刚传来的饱时感马上便被晨小雾的一句话浇得狼狈不堪。他红着脸对晨小雾说：“你刚才不是说请我吃饭的吗？”
“哦？我说过吗？”晨小雾装出了一副你说什么啊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啊”的表情来。
苏末马上就被噎住了。他只好又说道：“我身上没带钱。这你是知道的。”
“你有没有钱关我什么事啊。自己吃的东西自己付钱。”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幸灾乐祸地斜着眼睛偷偷地看了一下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苏末。
苏末也想逃走。可是老人却死死地盯着他。让他无机可乘。他坐在混沌面摊的小凳上。望着晨小雾的身影慢慢到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一场有着提前预谋般的事情就这样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是故意想捉弄自己的吗？
应该是吧。要不然为什么吃饭之前会先问自己口袋里有没有钱呢？
要不然为什么当着自己的面矢口否认刚刚说过的话呢？
心里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股莫明的辛酸伴随着残破不堪的往事和回忆涌上了心头。
天越来越暗。雪也越下越大。漫天飞舞的雪花。带着细碎得不成样子笑脸散落在城市下面每一个暴露在空气里的地方。明明是那么大的一场雪。落下的时候竟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悄悄地就和原来的雪融化在了一起。一脚踩下去就会快速地融化开来。
苏末听到义父叫着他的名字。他应了一声。站起来的时候带倒了一把椅子。椅子砸翻了身后一个顾客刚刚端上来的一碗馄饨面。热腾腾的汤水一下子洒到了苏末的身上。
因为穿了很厚的衣服。所以并没有烫到皮肤。可是苏末却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摔落在满是污垢与尘土的地面上。混合着污水渗入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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