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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夏。
我现在仍然在原来的班级里。每天吃力地对付着越来越多的作业和沉重的升学压力。只是每天早晨再也不能在教室门口看到你一闪而过的身影了。人都是容易健忘的。光阴荏苒。谁都敌不过伟大的时光。苏末。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也早已把我忘记了呢?
今天在学校教学楼前。我碰到了一个人。你猜是谁?是他。齐安。就是小雾以前的男朋友。不过他现在又有了新的女朋友。两个人在最靠近橱窗的地方吃冰淇淋。最奇怪的是他们两个人叫的冰淇淋居然跟我和小雾最喜欢的那种是一个牌子的。
齐安也看见我了。远远地跑过来。他说伊夏。小雾还好吗?我笑而不答。其实我想说她一点也不好。可是最后我还是开了口。我说她很好。真的很好。九月的阳光从两旁的香樟树上斜斜地照射进来。泼泼溅溅。在他的脸上镀了一层浅浅的金黄色。他还是那个样。和以前见到过的没有什么变化。
操场旁边的那条林****开始变得冷清了起来。一天到晚也看不见有几个人从那里经过。我每天放学的时候都会独自一个人到那里去坐坐。好像自你走后。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一棵树下徘徊的时候。突然发现光滑的香樟树上被人刻满了字。都刻得低低的。应该是夏天的时候那些经常到这里来散步的调皮的学生刻的吧。
我也想刻点什么。所以下次来的时候就刻意带了一把小刀。我用小刀在树上一字一顿地刻下了你的名字和我的思念。我说。苏末。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刻得那么深。每一伤口都有眼泪流了出来。你看我。多像是一个无聊的孩子。这大了还做那么无聊的事情。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会还几次跑到那棵树下。看一下我刻的字。看着那个伤口慢慢地愈合。渐渐地变成灰褐色。可是好了的伤疤却仍然那么的清晰。像是记忆石碑上的烙印一般在我心脏表面深深浅浅地雕琢下去。仿佛再也不会消失了。
一转眼就是深秋了。
林****两旁高大的香樟树一夜之间。叶子全都黄了。落了的叶子铺满了整个水泥地面。走在上面。有细细碎碎的声响。
有一次。我和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到那棵树下。我指着树上的字对她说。你猜猜。这几个字会是谁写的?
她摇了摇头。猜不出来。
我伸出手抚摸着树上那行凹下去的字迹。露出了欣慰的微笑。我说。这是我刻的。
她的脸上写满了疑惑的表情。咦。是你刻我?那这上面刻着的名字的人是谁?
我说。他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男孩。
她吃吃地笑了笑。扶着我肩膀对我看了好一会儿。一副“你太不够意思了”的样子。呵呵。原来我们的大美女伊夏同志早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你提起过啊?
我的眼眶里突然含沙般地积满了泪水。眼泪像是一条悲伤的巨大河流。大滴大滴地摔落下来。然后在地面上迅速地蒸发开来。她又怎么会知道。我和你早已不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两个人了。
书上说。唯有释然。才能遗忘。
所以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记得自己曾经那么那么的喜欢着你。等过一段时间。然后在你和我的往事终于变成了一张年代久远的泛黄的信纸的时候。在时光温柔的冲刷里。将你缩成心路上一条浅浅的波纹。然后彻底地永远地遗忘掉。
只是。我不知道这个过程需要多久的时间。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亦或许是一辈子吧。
晨小雾。
仿佛所有的悲伤都接踵而来。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听伊夏说。那天你从医院里回家的路上恍惚地穿过红绿灯时突然出了车祸。等救护车把你送到医院的时候。你已经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只是你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的样子。闭上眼睛。温柔的脸上浮动着从未有过的宁静与安详。
医生告诉我说。有志愿者捐献的心脏。恭喜你。看到捐献书的时候。我泪如雨下。是你。你临走的时候把你的心脏留给了我。我看见你模糊的血手印下面写着。小雾。替我好好的活着。这一切多么像是一场流离失所的悲伤。所有的绝望和恐惧都列着长长的队伍。从记忆深处缓慢地爬出来。
十月了。天气开始渐渐地凉了下来。
路过医院里花坛旁边的时候。选一个安静的地方。抬起头来看着头顶的香樟树叶一片一片疯狂地毫无节制地摔落下来。我的心突然又难过了起来。心事也像是新培的小小的蓓蕾在透明的温水里翻翻沉沉。想起你的背影。想起逆光下你的笑容。想起我们早已落满了灰尘的往事。眼泪便又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医院里的环境很好。祥和而安宁。医生和护士的衣衫雪白。床单和被褥洁白。自窗口望去。今年商城的第一场霜也是絮絮扬扬的白。世界里薄薄的一层白。大地都开始渐渐地列入了死亡行列。
妈妈常常守着我。强打精神陪我聊天。她总是谈着谈着。话题便扯到了你的身上。之后便喋喋不休地和我说起你。说你每次考试时都会得奖状。说你的好脾气。说你小时候一看见有陌生的女孩子和你说话。脸就会“唰”地一下红了起来。可是说着说着。声音便哽咽得吐不出一个字来。
最近我的胸口总是隐隐生痛。我去问医生。医生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我想。难道是你感应到了我的思念了吗?我是真的很。非常。极其地想念你。
苏末。现在我已经回到了学校里继续上学。只是每天早晨再也不能和你一起骑着单车赶时间去学校里上课了。
我开始学会了放学之后。独自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复习功课。然后等着看起来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的爸爸赶到学校来接我回家。
我时常把以前那些在医院时偷偷地画下的你的素描贴在墙上。一张一张仔细地看。那些画。虽然炭黑的线条都开始慢慢地模糊了起来。纸张的颜色也开始慢慢地变得泛黄。但我一直都小心翼翼地珍藏着。我知道我再怎么看也不能把你从画面里看出来。可是为什么我一直看。看到熟悉看到厌倦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抱着膝盖坐在黑暗的床上哭?
我总是喜欢每天晚上寂寞地躲在被窝里回忆着脑海里关于那些泛黄的记忆。我想起了操场上你踢球时。脸上流淌着的汗珠。想起了你骑着单车跨着单肩包走过操场上的那条林****。想起你为了给我补课。半夜坐在台灯下面冥思苦想而只为了能够想出几个方法来。以便我能很轻松地接受理解。想起你为了我的病又开始变得一天比一天寂寞了起来。想得我心如刀割泪流满面。
苏末。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很没用。没事总是像小孩子似的哭鼻子?我记得自己以前很少哭鼻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自己一想起你来眼眶就会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看到你的照片要哭。看到你以前用过的书要哭。看到你的房间里开始落满了灰尘要哭。要到一只小狗在街道上流浪要哭。
而无论怎样。阳光还是会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坐在窗户前的写字台上。搂着厚厚的参考资料抬头仰望天空。那些灰色的云朵已经开始慢慢地消散开来。可是我不知道这个苍蓝色的蓝天下面。是不是真的就没有了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