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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又来看我了。
他带来了一叠崭新的粉红色人民币。还有一大堆各种各样的营养品。我把这些对我来说毫无用处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部搬出寝室。然后放在爸爸的面前说。爸。这些东西我不需要。真的。我下午可以去做家教。刷盘子。当服务生。虽然每天的收入很微薄。但还是可以养活我自己的。
但爸爸依然坚持要把这些东西留给我。他说雨霁。我知道你还恨着爸爸。爸爸当年也想让你有一个幸福美满的生活。可是爸爸却走错了路。是爸爸对不起你。雨霁……你原谅爸爸吧。
我说。爸你别说了。我不怪你。也不恨你。真的。在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之后。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恨了。也不想去恨了。爸。其实你知道吗。在奶奶和你走后的那段日子里。每次当我一个人从噩梦中惊醒。然后搂着冰冷的被子蜷缩在墙角里面对着那间空荡荡的房子的时候。我就会捂着头小声地留泪。我发觉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念你和奶奶。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思念。就像濒临死亡前的恐惧和绝望一般。为了减少这份思念所带来的痛苦。我便在黑暗的夜色里将那些关于你们的记忆全部都倒出来。然后一点一点地去整理。所以我曾经发过誓。我不会也永远不会去恨我的亲人。因为我始终爱他们。
爸爸一个大男人就那么搂着一大堆东西蹲在地上痛苦地抽泣了起来。我突然有点同情他。因为他那微微弯曲的脊梁承载了太多的辛酸和苦辣。
他临走的时候说雨霁爸爸走了。你在学校里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说好的。我走到爸爸的面前。将他衣服上几块沾有泥土的地方轻轻地拍打了几下。然后把他有点褶皱的衣领整理一番。爸。你走吧。记得下次再来的时候不要再带这些东西了。更不要带钱给我了。她是一个好女人。你要懂得珍惜她好好地对她。不要再去做那些事了。我只要能看见你平平安安的就可以了。
爸爸像个孩子一样眼泪婆娑地点了点头。然后蹒跚地走了。
我是一个没有家的孩子。确切的说是一个没有完整的家的孩子。我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从小就和爸爸生活在一起。记忆之中。听别人说妈妈应该是和一个很有钱的大老板跑了吧。
我很喜欢和爸爸去游乐园。逛大街。也喜欢和他在一起看肥皂剧。聊天。说笑。每天似乎都有笑不完的快乐。那时的我年幼无知。青涩的心事便一股脑的都倾诉给了爸爸。有时候。我拉着爸爸的宽大温暖的手掌坐在花坛边的台阶上。把小脑袋依靠在他的胸口的时候。心想其实没有妈妈自己一样会幸福的。真的。
我就这样一直幸福的生活在爸爸温暖的怀抱里。一天一天无忧无虑的长大。然后站在绿色的梧桐树下看着自己跨过十六岁的生日。
苏暗大概就是在那一年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的吧。
我记得那年我站在操场上对着他笑过之后。他也笑起来了。眼睛亮晶晶的。灿烂的笑容几乎让我睁不开眼睛。
他说喔。你看我也没有带乒乓球拍。要不你的借给我用一下吧。
我冲着他淡淡地笑了笑。然后把球拍递了过去。可是十秒钟我就开始后悔起来。因为我发现这个深藏不露而且会用左手快速抽球的男孩。一点也不爱护我的乒乓球。几个来回便把乒乓球打得裂开了嘴。
然后他皮笑肉不笑地把乒乓球捡起来。一副事不关己地跑到我的面前说。咦。怎么破了?
我说。那是不是还要我再跑到食堂的小卖部去给你买一个啊?
不过很遗憾的是。他居然把这句话听成了一句善意的疑问句。他歪着脑袋想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不用不用。反正快上课了。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再说从这而到小卖部挺远的。
于是我在心里开始想原来帅哥的脸皮居然也可以厚到这种程度。
齐谐是一个很阳光的男孩。他每次走过我的座位的时候便会对着我淡淡地微笑。嘴角上扬。张开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我也会对着他微笑。然后便感觉仿佛有一缕阳光照进了心底。暖暖的。我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不是给了他很暧昧的感觉。他明显表达了对我的关心。比如说帮我擦黑板打扫卫生。却因为从来没有干过这些活反而越帮越忙。或者借用探讨物理问题为由送我到小区门口。然后恋恋不舍地回过头。却因为心不在焉而一脚踏空摔倒在路边的水沟旁。再朝着我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
我和苏暗很快便熟悉了起来。我总是喜欢坐在他的单车后面。一边大声地唱歌一边问他。喂。重不重?他总是会说。哦。有点。你大概上担心车胎会被你压爆吧。放心。祖国的科学水平这么高。生产一个小小的车胎还是没有问题的。于是我在后面用拳头狠狠地捶他的背。然后看着他笑得几乎车毁人亡。
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坐着坐着。我便成了他的女朋友。
那个秋天在我的记忆中轻快得如同没有忧伤的青春电影。一幕一幕流光溢彩。无论我什么时候。都会看见苏暗在我的身边。看见他长长的头发飘扬在我的眼前。看见他黑色的瞳仁闪烁出阳光的味道。
我曾经很幼稚的以为这样的快乐日子会持续很久很久。
可是在那年的冬天来临的时候。我的家里却发生了一件重大的变故。所谓的重大变故就是爸爸失业了。这在现在的中国就好像下雨一样正常。可是对于我家来说像是地震一样。那些曾经建造在我理想中的大厦和桥梁在一瞬间就崩塌掉了。尘埃飘散。满眼凄凉。
爸爸从纺织厂下岗的那年。在失业和生活的双重打击下。他被邻居的朋友带着学会了打麻将。刚开始小打小闹的还能凑合着维持老本。可是到后来便开始输。输得彻夜不归。直到输红了眼还不死心。家里再也看不到以前那些和谐而宁静的画面。唯一能看见的就是爸爸一塌糊涂地醉倒在沙发里。地上满是酒后吐出的污物。
每当我看到这一切后。我不哭。我只是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看着爸爸苍白的鬓角和满脸和年龄不相符的皱纹。心想爸爸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怎么可以不顾我的感受呢?他是不是不爱我了?
想归想。该做的还是要做。我开始打水。帮爸爸脱鞋。洗脚。搂出被子搭在他的身上。然后再去做作业。
有一次爸爸去邻居家里赌博。结果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我中午回家的时候晚了点。爸爸当时正坐在沙发上闷着头喝酒。我轻轻地走进客厅。关上门。然后将书包放在桌子上说。爸。回来了啊。爸爸没有抬头。也没有看我。只是低着头在嗓子里发出一声沉闷地回答。噢。
厨房里冷冷清清。两个早上吃完饭还没有来得及洗的碗依然躺在水池里。我叹了一口气。撩起袖子。开始收拾厨房。洗碗做饭。
呛人的油烟从两旁的窗户里被排风扇抽出来。直直地喷向对面。转动的时候。会有油污一滴一滴的油滴从叶片上缓慢地滴向窗台。我差不多每个星期都会用洗洁精擦一遍。可是不管擦了多少遍。过一段时间后便又肮脏不堪。
做好饭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我到客厅里去喊爸爸:“爸。吃饭了。”
爸爸放下手中的酒瓶。醉眼醺醺地站了起来。“雨霁。前几天爸给你的生活费还有吗?”
我点了点头。“还有啊。”
“把剩下的钱都给我吧。妈的。老子今天运气太背。钱都输光了。你把你的钱给我。等我晚上赢了再给你。”
我从衣服里掏出身上仅有的二百块钱。然后都给了爸爸。他拿到钱后。踉跄地走出房间。又去赌了。
我一个人坐在餐桌上。机械地向嘴里扒着饭。可是吃着吃着。眼泪便掉到了碗里。眼睛像是被人按下了启动眼泪的开关。于是就停不下来的流淌着。内心深处那些悲怆的情绪。沿着脚底。然后流遍了全身四处。
我抬起头。不知道有多少个日子就是这样过去了的。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我上完夜自习后回家。发现家里依然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微安让我到她家里去住。我同意了。半个小时后。我用微安家里的电话反复不断地拨打着我家的电话。可是打了半天也没有人接。
于是我对微安说我要回家去看看。我怕我爸会出事。微安说好吧。我一个人乘夜班车回到家里去。
这时爸爸已经回来了。他把电视的声音开的很大。目光空洞。一动不动地盯着头顶上的那盏发着刺眼光线的日光灯。
直到我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凄凉的眼神中充满了歉意。他苦笑了一下说:“雨霁。爸爸又输了。这几天你就委屈一下。凑合着吧。等爸爸有了钱再给你。”
我说:“爸没关系。对了。你还没有吃饭吧。我去做一点给你吃吧。”
他说:“不用。我刚才在你张叔叔家里吃过了。你早点睡吧。”说完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向卧室走去。
我孤单单地站在客厅里。看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欲哭无泪。
我就这样一个人过完了整个寒冷的冬天。然后抬起头看着春天缓慢地到来。可是每一个人却都没有发现我的不快乐。我每天都在不停地笑啊笑。笑的比谁都多。可是回到家却难过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我总是喜欢在晚自习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学校大门口的台阶上发呆。等到时间已经很晚很晚。我的两只胳膊都冻得冰凉了的时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地向家里挪去。
一次下午放学后。我又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发着呆。
苏暗经过校门口的时候。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我。他大概早已经听说了我家里的事情了吧。
他刹住车。腑下身。带着满脸的温柔和疼惜说。雨霁。你怎么了?
我没有没有看他。不吭声也不说话。只是感到鼻子酸酸的。心突然一下子难过了起来。像是一只小手在心尖上轻轻地捏了一把。我抬起头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可是转着转着便又汹涌而下。
苏暗一把抓住我的手说。雨霁你别哭了好不好。要不我陪你走走吧。
远处天边金色云彩燃烧着。像是烧尽了生命年华和孤寂。烧尽了人类生存的依据。太阳挣扎着。似乎也不情愿被黑暗拖下地平线。
苏暗说。雨霁。我给你讲一个笑话吧。以前我有一哥们经常喜欢跟我开玩笑。虽然说他的玩笑并不怎么可笑。比如有一次。我们俩一起在学校食堂里吃饭。他会对我说。你看你的那只饭桶怎么能盛那么多饭呢?我说我手里拿的是饭盒而不是饭桶。他会一本正经的说。我知道。我就是在跟你的饭盒说话。还有一次。我和他商量要去打一个很嚣张的家伙。我说冲过去把那丫废了吧。他偏要看过来看过去的说不行不行。他们人多咱们要智取。他还在那里研究的时候。我已经把那丫收拾完了。当然也有反过来的时候。比如那次在宿舍楼里。我还在思考怎样才能把那厮弄废时。他已经冲了出去。等到我追上去的时候。他正在被人打得满地找牙。
我终于停止了哭泣。然后定定地看着他说。苏暗。你怎么尽套书里的笑话啊。
一边说一边还回想着刚才他讲的笑话。然后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我如此喜欢。我每想一次就心如刀割的人。却被我深深地伤害了。
我突然恨起了自己。我恨自己残酷无情的欺骗。恨自己措手不及的离去。恨自己怎么可以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带着满身的伤痕离开我的世界呢。
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撕心裂肺。恨之入骨。而一切却都是因为太喜欢她。
是的。我喜欢雨霁。从16岁那个春日的午后开始我就开始喜欢她。全心全意。至死不渝。我曾经听阿杆说上帝在创造人类的时候。总是将一个完整的人劈成两半。然后放在茫茫的人海之中。让他们去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当我看到雨霁的那一瞬间开始。我就相信她就是我要寻找的另一半。
可是。我更恨她。那个我最深爱却伤我最深的女孩。
我曾经那么失去理智的对她咆哮着说。你欺骗了我。我一定会恨你的。
这是我最狼狈的一次。在雨霁的面前。那天我所有的自尊心。所有的希望和梦想。所有对生命的热爱。在那一刻被一句话击得粉碎。
我曾是那样的喜欢她。护着她。宠着她。我们曾经一起坐在热气腾腾的教室里为了一道难题用哪种方法最简捷争得面红耳赤。一起翘掉班主任的课然后翻出学校的大门。只为了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地方。一起骑和单车花上整整一个下午去逛完商城的大街小巷。
而当我将她拦在学校的大门口问她为什么躲我的时候。她没有吱声。
然后我又问她到底喜欢不喜欢我时。她却骗了我。在那个八月酷暑的夏天里。她将我刚送给她的一串风铃扔在地上。大声地说。苏暗你听着。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从来都没有。你走啊。
这是我最心爱的女孩对我说的一句话。那么直白。那么无情。那么坚决。没有留下任何的余地。
我绝望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欺骗了我。我一定会恨你的。
全世界。终于在那一刻分崩离析。然后回归黑暗。带着寒冷迅速降临。霜冻。冰川。还有未知明的宫殿塌陷。那些痕迹破裂在内心深处。像是经历了一场大地震的地面。千沟万壑。
我终于要恨她了。我说过。如果她欺骗了我。我一定会恨她的。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找过她了。每次从她的身边经过的时候。也是一双冷漠至极的眼神。我把自己的心门紧锁了起来。开始拒绝所有人的靠近或者侵入。我开始不参加学校的集体活动。不热衷于班级的娱乐联欢。开始习惯一个人逃课。然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躺在那里什么都不干。只是静静地看着天空的那些寂寞的云朵一片又一片急速地略过城市。开始学会抽大量的烟。直到呛得嗓子发干发痛眼泪直流。
现在回头想想。那时候怎么能不恨呢。我所有对世界的憎恨。对生活的失望。对人类的愤怒。都是因为她背叛了我。是她让我知道世上再无爱情可言。那些所谓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都是放屁。一文不值。
可是没有雨霁的日子真的很痛苦。每天我像是被陷入了一片泥泞不堪的沼泽里一筹莫展。仿佛每跨出一步。鞋子就会完全脱落。前前后后什么也看不见。无论走到哪里。看到的永远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和绝望。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时间也在配合着我的步伐。蹒跚而行。周围的人早已跑到前方。只有我和时间在拖沓着爬来爬去。日复一日颓废的消耗着自己的青春和生命。
干冷的风吹了整整一天后。学校的空气闻不到一点水汽湿润的味道。
放晴后。淡红的太阳从云层裂开的缝隙中倾落下来。似乎给春天带来了一点点稀薄的暖意。
下午没课。我去操场上打乒乓球。
球拍是雨霁买给我的。虽然我依旧恨她。发誓再也不会保存有关她的任何东西。并且一气之下将球拍扔进了垃圾堆里。可最后我还是偷偷地将它捡了回来。
我想极力保持它的崭新。但它的表面还是裂开了很多的缝隙。我忽然想到。或许我们的爱情就像这个球拍一样。根本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中途休息的时候。我看见了球场外的微安。她笑得一脸灿烂。坐在那里看着我。我放下球拍走过去对微安说。我们去附近走走吧。好久都没有散散心了。
微安说。好啊。
我和微安走在西安的大街上。这是一个古老的城市。在当今世界上新型城市愈来愈变成一堆烂水泥的同时。它依旧可爱。时至今日。气派不倒。风范依旧。不是说这个城市建设出了像美国纽约大厦那样的庞然大物。也不是说这个城市的经济有多发达街道有多漂亮。而是说它具有全市独一无二的古城魅力。它的城墙赫然完整。独自站在护城河的双锁吊桥。古老气派的衙门别院都是它的名片。
此时。头顶的云层已经散开。我抬起头来。看见明晃晃的阳光从天幕上挥洒下来。扎得我两眼生疼。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整条街上都是纵横交错的胡同。有古老的别墅。有陈旧的瓦房。大街小巷方正对称。井然有序。门楼下的花石门墩被岁月冲刷成灰色。红色墙壁上爬满了紫色的藤萝。在冬天霜冻的洗礼下。大部分枝杆都已经成变成了绿色。
走过温泉路的时候。我看到了雨霁给我讲过的全市最漂亮的梧桐树。和我给她画的那些色彩单调的黑色柏油马路。我想起着自己单手撑画板。用炭快在光洁的白纸上化下清晰的轮廓。而雨霁则坐在我身边。双手支着下巴。安静地看着我画画。
走过人民广场的时候。我停下来看着广场中央那片绿色的草坪。突然想起了我和雨霁嘴里嚼着一根狗尾草躺在那里仰望天空。然后红着脸小声的说我喜欢你的画面。
走过崇福桥的时候。我在一个瘫坐在桥头上的乞丐的碗里投下了几枚硬币。金属碰撞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我又想起了雨霁坐在我的单车上过这个桥时她长发飘飘的样子。
后来。我们经过了一所小学。我说微安进去看看吧。
操场上有很多的孩子在奔跑。玩耍。
我们在这所同样显得古老的小学里来回的游荡。人群中不时有孩子停下来带着一副好奇的目光向我们这边扫射过来。偶尔有一两个胆大的孩子还会嘻嘻哈哈地跑过来立定身体。然后有模有样的说老师好。
望着眼前这些有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的孩子们。我感到了一种轻柔凝重的生机。一种茁壮成长的蓬勃。一种悲壮的感慨的磅礴。穿行在人群之中。我满心房的尘垢。突然一下子就被震荡得无影无踪。
我突然又想起了雨霁。
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捉弄人时的情景。有一次我为了表示对一个同学的尊敬之意。我和雨霁偷偷的跑到车棚里去把那个同学的自行车车胎用针扎了几个洞。雨霁盯着我看了半天说。这样不好吧。我叹了一口气说。是啊是啊。其实我也觉得这样不好。那算了吧。于是我们又在他的后车胎上扎了几个洞。我还想起了我们。第一次下面条时的经历。虽然说那次牛肉炒得有点黑。面条下得有点糊。食盐放得有点多。但我们还是屁颠屁颠的端着碗一口一口地吃着那些无比难吃的面条然后拍着肚皮仰声长叹此乃人间之美味也。
想着这些或快乐或忧伤的意境。心里有很多很多的想法和念头就像是清清溶解在身体的各个部分。渗入到皮肤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毛孔。那些不同的波涛。夹杂着相同的振幅在内心深处来回游荡。往来的季风将它们在世界的中央吹出清晰的声响。
“苏暗你看见那棵树了吗?”微安用手指着学校操场边的那棵高大笔直的榕树。
“看见了。我点了点头。”
“以前在我小的时候。我们学校旁边也有这样的一棵高大的树。每次当我和雨霁心情不愉快的时候就会坐在树下对着树低声地述说……”
我沉默了。内心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疼痛。浑身也开始振颤。
微安突然停下来不说了。似乎是怕提起那两个字便回戳痛我的伤口。过了好久。她才试探性地问:“苏暗。你还恨雨霁吗?”
“恨”。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难道真的不明白雨霁的苦衷吗?”
“明白。当然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如果你明白的话。就不会去恨雨霁了。”
“谁说我不明白。”我突然咆哮起来。“那些年我就像是一个被人玩弄的傻子。无愿无悔的将自己全部不太成熟的感情。可是到头来呢。什么都没有得到。一切都成了徒劳。”我痛苦地低下头。想缓解一下自己失控的情绪。
“我知道雨霁曾经很深的伤害过你。可她也不想这样做。”
“不想?哼。难道她那天所说的话都是她无奈之下才说出来的?”
“对。”
“那她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她明知道那样会伤害我。”
“因为她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
“对。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