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徐志摩吗?——徐志摩身边的女人
倘若林徽因没有像一道光那样出现在徐志摩的生活里,徐志摩恐怕不会那么匆忙而决绝地和张幼仪离婚。在世人眼中,徐志摩和林徽因如同贾宝玉林黛玉那样天造地设,然而太完美的爱情总是娇嫩得经不住世俗的目光。尽管徐志摩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痴情,但林徽因却不想重蹈林黛玉“焚稿断痴情”的覆辙。生活中,林徽因成了别人的新娘;但在诗中,她却永远是徐志摩的佳人。既然生活中无缘缱卷缠绵,何妨在文字里耳鬓厮磨呢。
浪漫,痴情,执迷不悟,徐志摩对林徽因的爱,浓烈而绵长。“情种”一词非他莫属。
张幼仪:相知却在分手后
张幼仪出生于大户人家,家境殷实,衣食无虞。但由于运气不好,经营不善,原本富甲一方的张家,一天天衰落下去。但张家没有在困境中一蹶不振。幼仪的两个哥哥,负笈异乡,苦读成材,终让张家一点点恢复元气。
那时的幼仪还不能为改变家境贡献自己的力量,但两位哥哥困境中奋起的决心和毅力却为幼年的她上了生动的一课:“看别人赢,会学到一些东西;看别人输,学到的更多。我们遭遇的不幸使我们坚强,帮助我们成为今日的我们。”
根据那时的风俗,张幼仪的亲事只能听凭父兄安排。后来,正是四哥为她找到了徐志摩。当时,张嘉璈担任浙江都督秘书。在视察杭州府中学堂时,一位学生的作文引起了他的注意。作文的题目为《论小说与社会之关系》,文笔气势酷肖梁启超,书法也笔力遒劲气韵生动。张嘉璈被这位学生的才气所打动,经打听,这位学生是当地一位士绅家的独子,他立即致信这位富绅,提议将自己的妹妹嫁给这个才华横溢的学生。张家很快收到徐志摩父亲的亲笔回信,同意了这门亲事:“我徐申如有幸以张嘉璈之妹为媳。”
张幼仪既然崇拜、信赖哥哥,当然也崇拜、信赖哥哥为自己挑选的未来丈夫。至于两人之间有没有爱情,当时的张幼仪无从知晓但也并不担心。传统教育的熏陶让她认同《礼记》对婚姻的看法:“婚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
徐志摩第一次看到她的相片时,就用嫌弃的口吻说:“乡下土包子。”
而张幼仪对自己的婚姻却充满了期待,她知道未来的夫君和自己的两个哥哥一样聪明好学,饱读诗书,思想进步,那么,既然自己和两个哥哥相处得很好,将来,和丈夫徐志摩的交流也不会存在障碍吧?然而,新婚之夜却如同兜头泼来的冷水,让她的心凉透了。
在那个本该温柔浪漫的洞房花烛夜,徐志摩只是潦草敷衍在她的身上行使了丈夫的义务,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后来,饱经沧桑的张幼仪谈到自己不幸的婚姻时,喟然长叹:“我们之间的沉默就从那一夜开始。”
为了成为公婆心目中的好媳妇,张幼仪每天早早起床,洗漱装扮,穿戴整齐,然后在合适的时间,向公婆请安,晚上,也只有在和公婆打了招呼之后才回卧室休息。这就是古书上说的“晨昏定省”。由于婆婆起得很早,而公公每晚都是半夜才归家,为了履行“晨昏定省”,她一天睡不了几个钟头。但她从无怨言,也从未间断,她认为侍奉公婆孝敬公婆是一个媳妇的头等大事,所以从不含糊。在讨好公婆方面她非常成功;可在取悦丈夫方面,她却一筹莫展。新婚几个星期后,徐志摩就先天津北洋大学后北京大学读书去了。两人之间的交流可谓一片空白。
那时的张幼仪把希望寄托在肚里的孩子身上,她相信,只要她肚皮争气,为徐家生个男孩,母为子贵,她不仅会因为延续了徐家烟火而博得公婆的好感,也会同样赢得丈夫的眷顾。她相信一个男孩能让丈夫的心变软,能让她等来期盼的爱情。
然而事实再次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她如愿给徐家生了个男孩,她如愿赢得了徐家除徐志摩之外所有人的好感与尊重。但丈夫那颗心犹如坚冰,并未因男孩的出世而有一丝的融化。
有了儿子,徐志摩认为他已完成父母赋予他的传宗接代的任务,当他提出远渡重洋负笈海外,父母也无法像以往那样阻拦了。从此,张幼仪和徐志摩天各一方。时空阻隔,让两人原本就有的隔膜愈来愈深。
二哥对妹妹的婚姻状况非常关心,他担心妹妹和徐志摩长期分居,结局定然不妙。于是他劝徐志摩的父母让妹妹出国和徐志摩团聚。经过一番犹豫,张幼仪的公婆最终还是同意让儿媳也出国,一则可以照料儿子的饮食起居,二来也可栓住儿子那颗浪荡的心。当时,徐志摩突然从美国转入英国,不读经济学却去读文学,父母已隐隐感觉,儿子变得不安分了。
在英国,张幼仪和徐志摩定居在一个叫做沙士顿的小镇上。徐志摩每天忙忙碌碌,像在老家一样,几乎从来不搭理张幼仪。每次出门时,他一脸阳光;一进家,满面乌云。有时,徐志摩回来看到张幼仪,脸上会露出惊讶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怎么还呆在这里?
不久,张幼仪发现自己怀孕了,当她告诉徐志摩这一消息后,对方立刻说:“把孩子打掉。”丈夫的话让张幼仪目瞪口呆,在当时,女人打胎是有生命危险的。她颇有几分不满地说:“我听说有人因为打胎死掉了。”徐志摩冷冰冰地答道:“还有人因为火车事故死掉呢,难道你看人家不坐火车了吗?”
一天晚上,徐志摩对张幼仪说,他要带一个爱丁堡大学的朋友回家吃饭,这位朋友是女的。当时,张幼仪凭直觉,断定徐志摩在外面追求别的女人,所以,当徐志摩说这话时,张幼仪以为丈夫打算娶第二个太太。当时的张幼仪竟然觉得这很正常,只要不威胁自己的原配地位和身份,她同意和丈夫的第二房太太和谐共处。
实际情况与张幼仪的想象完全不是一回事。徐志摩所请的朋友,人们称她为明小姐,谈吐文雅,穿着新潮。但张幼仪却不可思议地发现,这位明小姐出身高贵,且是爱丁堡大学的高材生,但一身洋装的她却有着一对三寸金莲。
客人走后,徐志摩问张幼仪对明小姐的印象如何,她脱口而出:“这个,她看起来很好,可是小脚和西服不搭调。”没想到,徐志摩听了这句话,情绪异常激动,尖声叫道:“我就知道,所以我才想离婚。”
张幼仪先是惊讶,随后才有所醒悟,丈夫骂自己“土包子”,原来不是说自己穿着落伍外貌粗俗,而是指自己文化浅薄观念陈旧。事实上,当张幼仪以大义凛然的姿态准备迎接徐志摩第二房太太时,她的所作所为与缠过脚的女人确实毫无二致。
一星期后,徐志摩突然消失了。因为语言不通,独守空闺的张幼仪陷入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绝境。女人毕竟脆弱。无奈之下,张幼仪想到在法国留学的二哥,便写信求助。很快,二哥回信了。在信中,二哥给绝境中的妹妹指出一条路:“万勿打胎,兄愿收养。抛却诸事,前来巴黎。”
本来,张幼仪并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作为一个被遗弃的女人,身处异国他乡,养育孩子面临诸多困难。到法国后,她改了主意,决定留住这个孩子。她想,既然多年来忍气吞声事事顺从仍然打动不了丈夫的心,现在她要和丈夫唱反调——徐志摩不要这孩子,自己偏要。
离开英国之际,张幼仪下定决心: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依靠任何人,而要靠自己的双脚站起来。生活的磨难,终于让一个唯唯诺诺循规蹈矩毫无主见的“土包子”艰难蜕变为一个自尊自强独立自主的新女性。
在德国医院生下儿子一周后,张幼仪才有了徐志摩的音讯。此时,徐志摩突然现身德国,不是为了探望产后的妻子和刚出世的婴儿,而是托朋友给幼仪送来离婚通知书。在信中,徐志摩为自己的离婚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真生命必自奋斗自求得来,真幸福亦必自奋斗自求得来,真恋爱亦必自奋斗自求得来!彼此前途无限……彼此有改良社会之心,彼此有造福人类之心,其先自作榜样,勇决智断,彼此尊重人格,自由离婚,止绝苦痛,始兆幸福,皆在此矣。”
对自己莫名其妙的突然失踪,徐志摩在信中无一语交待;对刚出院的妻子和襁褓中幼子,也无一语问候。
按当时的法律,徐、张两人离婚,要征得双方父母的同意。张幼仪问徐志摩:“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先等我的父母批准这件事。”徐志摩急切地打断她的话:“不行,不行。你晓得,我没时间等了。你一定要现在签字,林徽因……林徽因要回国了,我非现在离婚不可。”
后来,当有人把徐志摩的离婚拔高为“革命性行为”时,张幼仪的回答是:“No”。真实的情况是,徐志摩是为了赶在女朋友回国前定下两人的恋爱关系,才突然现身德国,逼刚生下孩子7天的妻子签字离婚的。
张幼仪爽快地签了字。因为投靠二哥之后,她决定不再按过去的观念行事。她不想再忍气吞声做丈夫的附庸,而是靠自己走一条自尊自强的路。
离婚后,张幼仪一面在德国接受幼儿教师的培训,一面独立抚养幼子彼得。她的自立渐渐赢得了徐志摩的尊重和赞誉。后来,彼得因病3岁不到就夭折后,在悼念彼得的文章里,徐志摩用手中生花的妙笔开始赞颂曾经不屑一顾的前妻了:
“就是你妈,彼得,她也何尝有一天接近过快乐和幸福,但她在她同样不幸的境遇中证明她的智断,她的忍耐,尤其是她的勇敢与胆量;所以至少她,我敢相信,可以懂得我话里意味的深浅,也只有她,我敢说,最有资格指证或相诠释,在她有机会时,我的情感的真际。”
无论如何,逼一个刚刚经历分娩之痛的女子签字离婚,徐志摩这一做法还是招来很多人的指责和批评。他的老师梁启超就为此专门给他写了封信:
“吾昔以为吾弟与夫人实有不能相处者存,故不忍复置一词。今闻弟归后尚通信不绝,且屡屡称誉,然则何故有畴昔之举,实神秘不可思议矣。人类恃有同情心,以自贵于万物。万不容以他人之苦痛,易自己之快乐。”
但徐志摩并未接受老师的劝说和批评,而是在回信中以慷慨激昂的语句为自己辩护:
“我之甘冒世之不韪,竭全力以斗者,非特求免凶惨之苦痛,实求良心之安顿,求人格之确立,求灵魂之救度耳。
人谁不求庸德?人谁不安现成?人谁不畏艰险?然且有突围而出者,夫岂得已而然哉?
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嗟夫吾师!我尝奋我灵魂之精髓,以凝成一理想之明珠,涵之以热满之心血,郎照我深奥之灵府。”
徐志摩这番大义凛然、舍我其谁的铿锵表白已广为传颂,但和他朝夕相处多年的张幼仪知道,文弱而怯懦的徐志摩说出这番剽悍之语不过是往心口“贴胸毛”的壮举。她告诉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徐志摩连看部电影都不会痛快做决定,所以,若没有一个女子在背后鼓动,他哪里做出逼妻子签字离婚的果敢行为?
由于幼子彼得因病夭折,张幼仪失去了精神支柱,选择回国。
在异国的一番遭遇和历练,让张幼仪变的坚忍不拔和精明能干。不幸没有击垮她,反而让她变得强大。回国不久,她就把事业做得风生水起。昔日的“土包子”一跃成为上海滩的女强人。身为上海女子银行的副总裁,白天上班,傍晚请家庭教师为自己补文化课,同时还经营着一家名为“云裳”的女子服装店。
在遭遇婚变的人生关键时刻,张幼仪选择了自立自强,于是拥有了灿烂的事业精彩的人生,最重要的是,她实现了自我之价值。
“你碗里的米是谁给你的?自己,才是自己的主人。”张幼仪的人生为这句话作了最鲜活的注释。
张幼仪的独立、自尊和事业上的成功,渐渐赢得了徐志摩的尊重和信赖。婚后,两人如同相熟的朋友相处得很好。那时徐志摩已和陆小曼结婚。陆小曼不愿住在北京,徐志摩只得北京上海两边穿梭不停。陆小曼有芙蓉癖,时常躺在烟塌上吞云吐雾,无暇照顾徐志摩的生活。购买衣服和领带时,徐志摩就去“云裳”让张幼仪帮自己参谋。在飞机失事前一天,张幼仪还见到了徐志摩。当时徐志摩急着去北京,为林徽因的一次讲座捧场,张幼仪劝他不要乘中国航空的小飞机,徐志摩哈哈大笑,说不会有事的。没成想第二天果然出事了。
虽然和徐志摩的婚姻半途夭折,但张幼仪没有记恨丈夫,反而对他多了一份理解并暗藏一种谢意。后来,谈及自己和徐志摩不成功的婚姻,张幼仪的肺腑之言耐人寻味:
“我要为离婚感谢徐志摩。若不是离婚,我可能永远都没办法找到我自己,也没办法成长。他使我得到解脱,变成另外一个人。”
林徽因:“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偶然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这是徐志摩和陆小曼合写剧本《卞昆冈》第五幕里老瞎子的唱词。当时,尽管林徽因和梁思成已经订婚,徐志摩也开始和陆小曼往来,但徐志摩对林徽因的情丝难以斩断,虽然他和她是有心人难成眷属,但他相信,他和她的相识,犹如金风玉露一相逢,其意义非同凡响,因为他俩“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不仅照亮了各自的人生,也照亮了中国的现代诗坛。
当徐志摩在英国认识刚满17岁的林徽因后,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顾两人悬殊的年龄差距,不可遏止地爱上对方。他狂热地给林徽因写情书,那些滚烫而美丽的诗句从他的心间流淌而出,汩汩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