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行驶了两个钟头,我们终于在一处铁皮搭成的站台前下了车。望了望空旷萧索的荒凉环境,杨教授的脸上竟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是这儿吗?我们不会走错了吧?”阿芳搓着被冻得通红的脸蛋。
“不会,你看这儿天多蓝呐!土也比别的地方黄,空气……”我使劲儿吸了吸鼻子,凉飕飕的西北风就钻进肺部,“空气也比城里面新鲜,正是风水宝地,不会错的!”
“嗬,还真是马屁精啊?”阿芳横了我一眼,贝齿咬的嘎嘎响。
我心情大好的瞅着杨教授一张苦瓜脸,心里想象着杨老头迷路的尴尬场景。
“应该是这个方向没错。”杨教授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上面用铅笔画着些七拐八绕的道路,延伸到远处是一座大的封土堆,就是这次目的地了。
“走吧!”杨教授长臂一挥,头上枣红色的呢帽像一支旗帜,在前方指引着我们的脚步。
还好,虽然地处偏僻,但也算得平坦,没有遇到沟沟坎坎或者需要攀爬的地方。我这个人最是恐高,因为这一点杨老头断定我成不了什么大器。作为一名将来的考古工作者,怎么可以恐高呢?更别说连一个小坡都翻不过去了。
约莫走了两个钟头,当我们的腿像灌了铅再也挪不动的时候,眼前终于出现一片漫漫黄土。是黄土没错,说是漫漫黄土,因为它面积之大,堪比沙漠。在这一片漫漫黄土之中,凸出一块巨大的呈矩形的封土堆,俨然像极了埃及金字塔的姿态,只不过它是矩形而非三角形。
天空依然湛蓝,空气清新而冷冽,黄土像金色的沙子漫在脚下,细腻松软。如此干燥的气候环境,封土堆下的千年皇陵是否保存完整呢?
杨教授微眯起眼睛看向那个神秘的存在,仿佛是看到了一大块压在地上的黄金,他两眼中迸出狂喜的光芒,脸孔被风吹红了,白发从呢帽的边缘探出几根,被吹的飘了起来。他哆嗦着掏出相机,咔咔按下快门,专注的像一位摄影师。
阿芳似乎也被感染,双手捂腮,眼中流露出赞叹之色,半晌才喃喃的说:“晓娴,我们看到宝贝了!”
还没有从突然的惊艳中缓过神,一张皱巴巴的老脸就突然凑到了我和阿芳面前。
“啊——”我们齐齐尖叫,以为在皇陵遇到了鬼。
“呵呵,别怕!我是人不是鬼。”他似乎读懂了我们的心思,笑眯眯的解释。
眼前大白天弄鬼的老头一身褐色棉衣,光秃秃的脑袋有稀疏的白发,干瘪成桃核的脸皱在一起,眼睛小而有神,鹰钩鼻子宽厚的嘴唇下留着一撮儿山羊胡。他戴着一双三指棉手套,佝偻着背但并不拄着拐棍,双腿弯着却站立的很稳当。
“你们是来考古的?”老头一指远处正在拍照的杨教授,又打量着我手里的笔记本。
“我们是X大学的学生,今天跟教授来这里看看。”阿芳态度好转,甜美的嗓音在空旷的黄土地上回响。
“哦,呵呵呵。”老头笑道,“如果不知道这个姑娘是和你们一道的,还以为她是来这儿拍电影的呢!呵呵呵,长得真漂亮啊!”
老头笑的眼睛都要埋进皱纹里,我看了眼面露得色的阿芳,心里哀叹连连,美女就是美女啊!为嘛我只能是个考古的,阿芳就是电影明星呢?唉!
“嘻嘻,老爷爷你是哪里人哪?怎么也来这里呢?”得到称赞的阿芳很快变成了孝敬老年人的知心小朋友。
“我啊,我是这里守陵的。我们祖辈就在这里,我不干了还有我儿子,以后还有孙子……”老头絮絮的念着,口吻不乏自豪。
我暗笑,这简直是愚公精神了,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老头眼光突然扫到我脸上,看的我心里一寒。
“陛下说千年后会有一个女子来到这里,所以我们这一族人一直守在这里等待。其实,很早就有人要开发这里做地下博物馆了,我一直没答应,就是等着你来。”
“啊?”我和阿芳吃惊的看着老头,听他的声音随着西北风飘向很远。
“呵呵呵,别怕。”老头阴侧侧的一笑,“一切都是命定的,陛下已经等的很辛苦了。”
“老爷爷,你,说什么啊?”阿芳想努力摆出笑容,可怎么看都像要哭的样子。
老头没有理会阿芳,径自走到我面前,曲起右手食指点了点我的额头。
“你本该在这里陪他的,可你竟狠心扔下他一个人,几千年了……唉!”
“我?”我一个头变作两个大,什么陛下,什么几千年。这个老头不是个神经病幻想症啥的吧?
“就是你,不会错的!快进去!陛下在等你,等了几千年,他不能再等了!”老头边说边拼命将我往封土堆的方向推。脚下的黄土灌进鞋里,腿也变得沉重万分。
阿芳一看形势不对,跑过来拉我,我立刻变成了阿芳和老头手里的拔河绳。
“你放手……她是陛下的人,你不要阻拦!你的男人不在这里,他,他不在这里,你放手!”老头累得气喘吁吁,却依然说着胡话。
我无奈的被他两个扯的生疼,我是陛下的人?莫非要我做祭品,献给这个皇陵中的皇帝啊?脑中飞快闪过河伯娶妻的故事,心下恐惧感大增,嘴里就不受控制的尖叫出声。
“我不要做祭品,放开我啊!”
拔河赛持续了一分钟,杨教授终于想起还带了两个学生,大踏步的从封土堆的另一端钻了出来。看到远处我被一个陌生的老头和阿芳拽来拽去,心里疑惑,急急的跑了过来。
“哎?这是干什么呀?”
老头一见我们来了救兵,立刻松了手,向杨教授嘿嘿一乐。
“教授先生。”想不到老头一开口还挺斯文,“这两个娃娃挺有意思的,想是见我老头儿孤单,刚才陪着我玩拉大河呢!嘿嘿。”
“老人家您是?”
“哦,老头儿我是这里的守陵人。好啦,你们忙哇!”
老头说罢掉头就要走,临走还不忘在我耳边嘱咐一句:“陛下知道你来了,你走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