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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两个庞然巨物仿佛两道纠缠在一起的闪电,凭空乱舞,那长啸嘶鸣声犹如打雷般响彻九宵云外。战局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慰为壮观。
龙鹏的空中霸王绝非浪得虚名,在纪悼一让再让的情况下,它竟慢慢占了上风,攻势愈来愈紧迫,愈来愈凌厉。
纪悼被逼得发窘了,火冒三丈,长啸一声,身体猛然爆发出一轮黑气,将紧紧缠着不放的龙鹏弹飞数丈,龙鹏稳住身体,欲再度飞扑上来,但纪悼这下抢了先机,长长的身躯狂扭几下,像绳子似的绕着龙鹏转了几圈,把它浑身缠了个遍,然后头尾一下拉紧,硬生生地将龙鹏锁住,且越缠越紧,企图把它活活勒死。
龙鹏在纪悼的缠绕下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叫,它的骨头快要被勒断了,在垂死之际,它倾尽全力一口咬在纪悼的尾部上,狂扯下一块血淋淋的肉……
“啸--”纪悼忍不住发出悲吟,剧痛难挡,身体扭了几下,松开了龙鹏,但紧接着的是必杀的报复,巨口张开,向龙鹏喷出一股灰气,龙鹏刚才被勒得半死,如今骤然被松开,全身骨头像散了似的没了知觉,翅膀也扇不动了,头下脚上直往下裁,根本没能力去躲避纪悼的攻击,结果被灰气喷个正中,随即发生石化,变成一只龙鹏石雕,落到地面上时摔得肢离破碎残缺不全。
天心月来不及惊叫便飞身往密林扑下,但只找到了龙鹏的一扇翅膀和半边身体。
风在四面山岭之间来回徜徉,树叶在微风的拨弄下发出“哗沙沙”的声响,天上厚厚的积云开始散开,午后的阳光透过那些间隙铺盖下来……
天心月呆呆地看着死无全尸的龙鹏,无话。脸上的表情很难看,分不清喜怒哀惧,直到两眼淌出泪水。
风中柳哼道:“她这种人居然也会流泪。”
猴子笑了,但笑得有点无奈,道:“一个人,不管他多么不可一世,也不管他多么心狠心辣,但心里总有一块最脆弱的地方,所以说人跟核桃很像,要想看到它最软弱的一部分,必须先把它坚硬的外壳敲开。”
忻欣于心不忍地看着天心月道:“我感到她的心好痛,在滴血……”
猪八戒道:“她还真把龙鹏当宠物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时间能培养感情,底裤穿久了有时也舍不得扔掉,”猴子说,“如果现在把你的九齿钉耙弄成耕田耙,你会怎么样?”
猪八戒咬牙道:“掐死你。”
……
纪悼尾部那被咬去了一块肉的伤口在不停地往下滴血,天空仿佛在下红雨,纪悼悲吟着将尾巴卷 到前面来,然后伸出长长的舌头不住地舔那伤口,不一阵,伤口血就止了。
猴子双脚离地,缓缓向上升,道:“接下来,该是我们之间作个了断了。”
“你到底是谁?”纪悼吼道。
“我早说了我是只猴子。”猴子淡笑,“其实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因为我的存在对你没什么影响,但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却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纪悼道:“有话直说,有屁隔着裤子放,不必拐弯抹角尽说废话,总之我不会因为你的出现而改变任何初衷,更没闲工夫跟你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因为我是龙,龙是天地间最不受约束的生物。”
猴子微笑,说:“那这么说我就是约束天地间一切生物的生物。不信的话,试试看。”
猪八戒觉得这猴子真的好可怕,他脸上总是那么平静,说话的声音总是那么温和,然而他的每个动作每句言语都透着莫名的霸道,似乎能压倒一切,让人不得不因此而变色。
纪悼口里虽说视猴子为无物,实际上对那猴子的高深莫测顾忌不已,刚才大家已经试过招了,自己完全处于下风,而那猴子仿佛还没尽全力。这样的强者天地间一万年也出不到一个,当今天界最强的莫过于二郎神,但他不是也一直拿自己没办法吗?!这猴子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还会是如来的化身不成?
猪八戒扯开嗓子从下面叫上来,道:“纪悼是吗?我们今天来只想问清楚一件事,食城的大灾难跟你有没有关系?”
纪悼词很不为然地往下看了一眼,道:“有关系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没关系又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猪八戒一下被问傻了,有关系如何,没关系又如何?凭自己的力量,关系如何都只能无可奈何,虽然没领教过龙的厉害,但刚才已经见识过,那一刻起,猪八戒出城时的雄心壮志彻底被冻结了。
纪悼开始盘算逃跑大计,能打不如能逃,逃跑其实是境界最高的一种功夫,其他功夫不管练得多好,棋逢对手时也难免拼个同归于尽,唯独如果逃跑练得好的话,那么在任何敌人面前均可全身而退,有什么比留着小命更重要的呢。
不过要真正练好逃跑这功夫亦非易事,因为你必须放弃一切东西,包括尊严。尊严和生命有时只能选取一样,这便是现实。
纪悼分析了一下眼下的形势,觉得要逃的话必须以猪八戒他们作为突破点,然后看那猴子的反应,再随机应变。
双柱岭四周突然死寂一片,只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啸过,静得可怕。
“啸--”纪悼惯性的龙吟仿佛解冻剂般击碎了凝固的空气,巨尾往下一扫,劲风急卷 ,山下无数树叶被强大的风力扯得飞起空中,看上去密密麻麻的一片绿色,仿佛在空中铺了一大块草坪,随后,漫天飞舞的树叶同时向一个地方聚集,合成一大团,然后那树叶团拉长,扭曲,最后竟成了一条栩栩如生的树叶巨龙。
“啸--”树叶巨龙昂天长啸,其声响并不亚于纪悼本身,接着它拉直身体,好像一枚导弹似的朝猴子飞射过去,又急又猛,气势颇为骇人。
在树叶龙出击的同时,纪悼也飞了出去,对准猪八戒他们俯冲下来。
这是兵分两路的打法,虚虚实实,实实虚虚,那猴子纵使有天大本事也无法帮猪八戒他们,毕竟分身无术……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那猴子竟然分身有术,一边凝神聚气准备应付,一边从头上拔出一根毫毛吹口气,叫声“变”,那根毫毛立即变成了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猴子,以迅雷闪电般的速度飞射下去救助猪八戒他们,猴子原身则定眼看着那树叶巨龙越来越近,嘴角提了一下,似笑非笑,食指轻轻伸出,一指。
“隆!”的一声巨响,那条树叶龙在猴子一指之下,立即爆炸,完全瓦解,漫天树叶好像下雪似的纷纷扬扬往下飘落。
而那只由毫毛变成的猴子这时也抢在纪悼前面到了猪八戒他们头顶上空,等到纪悼冲至眼前时,立即飞身上去,一拳对着纪悼的头轰下去,这拳打得极为顺利,拳头完全透过了纪悼的额头,陷进了里面,但那感觉很虚无……
中计!
被击中的纪悼渐渐变得透明起来,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消失。
“幻像!”猪八戒忍不住叫出声,然后飞身跳起树顶,举目四望,只见真正的纪悼此刻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双柱岭山腰的洞穴飞过去。
猴子飞下来,收回毫毛,静静望着不远处的纪悼,木无表情。
猪八戒道:“没见过谁逃跑是逃回自己家的?我看这条龙的智商连牛魔王都比不上。”
猴子的眼睛突然放大,像明白了什么,身形一晃,箭似的向纪悼追去,而纪悼这时已经进了洞穴。
“我们也过去看看。”猪八戒和风中柳展开轻功踏叶飞奔,下了这座山头,然后再往双柱岭奔起。忻欣躲在猪八戒袖笼里。
天心月在树林里为龙鹏默哀了一住香时间,见猪八戒等到人往龙穴追去,飞身也跟了上去,她恃着有那只猴子在,很想亲眼看着纪悼怎么一个死法。
猪八戒等人来到龙穴面前时,看到那只猴子居然站在洞口目不转睛地看着龙穴,而不追进去,大为不解。
忻欣飞出猪八戒袖笼,道:“洞口有机关,大家小心!”
然而大家看到那洞口什么也没有,何来机关?
猴子笑道:“不是有人说过,肉眼看到的永远只是现象吗?”
“……”猪八戒道,“你还有什么不知道?”
猴子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往龙穴扔进去,那块石头刚飞到洞口处就像撞上一堵无形的墙,一下刹住,接着发生爆破,化为一堆石屑,风吹过,扬起一阵烟尘。
忻欣道:“这是最高层次的隐形防御门,硬撞的话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自己粉身碎骨,要么整个洞口都蹋掉。”
猴子说:“不能把洞口堵死,要不然就很难找到纪悼了。”
猪八戒道:“你怀疑他的老窝另有出口?”
猴子点头,“不然他逃回这里干什么?”
忻欣飞上前,道:“我尽全力看看能不能把它解开……”
“不用了,已经解开了。”猴子说着,迈步进入洞里,竟畅通无阻。‘
大家呆了,忻欣更是惊诧万分,问:“你解开的?”
猴子回过头来说:“难道它自己开啊?其实这种防御门也没什么特别,只是要解除必须花点时间。”
“可我没见到你动手啊?”
“不动手不能说明没有做。人家布什就不去打仗,伊拉克不是一样被美国打了下来?”猴子说完,大步往洞里深入。
猪八戒等人无话可说,唯有跟上。
龙穴虽然很大,但里面漆黑一团,忻欣召唤出光精灵,景况才有所改善。
风中柳一步一个脚印,小心翼翼,道:“小心机关啊!”
猪八戒觉得可笑,道:“你会在你家的地板上乱洒钉子装机关吗?”
“……”
龙穴很深,先是倾斜状往下,然后再缓缓向上,九曲十八弯,如果再开多几条通道,那么这绝对是最难走出的迷宫。
走着走着,洞穴开始愈来愈开阔,这说明愈来愈接近龙窝了。风中柳和天心月禁不住越来越紧张,猪八戒手中的铁耙也突然抓紧了许多,猴子却仍然是一脸平静,平静中又带着淡淡的笑意,昂首阔步,毫无顾忌,忻欣跟在他后面特有安全感。
就这样一直走进了龙窝,十分顺利,龙窝大得惊人,仿佛又是另一片天地,即使在这里打第三次世界大战也没问题。洞顶是参差不齐的钟乳石,洞底有许多凹凸不一的石头,但每块石头都很光滑,仿佛被能工巧匠精心打磨过,龙住在这种地方绝对是五星级享受。
其实整个龙窝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它的构造和风格,而是龙窝一角的一大堆金银珠宝,那里有许多夜明珠,龙窝被映得亮如白昼。
龙素有收集各种奇珍异宝的嗜好,这点跟女人有点相似,不同的是,龙收集奇珍异宝是为了给自己看,而女人则是为了给别人盾。
关于龙收集奇珍异宝的故事很多,猪八戒就亲身经历过一例。八百多年前玉皇大帝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翡翠马桶,珍惜得要命,每次用完后都恨不得用舌头舔干净。然而半个月后这翡翠马桶竟神奇失踪,多番找寻不见下落。玉帝为此哭爹喊娘郁闷了好些天,直到有一日,大家在蟠桃大会上看到南极寿仙的那条龙拿出那只翡翠马桶乘酒喝,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看到龙窝里的奇珍异宝,最为激动的莫过于天心月,这可是她毕生理想之所在啊!看着那么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珍异宝,她忍不住想哭。
“沙沙--”龙窝左边一个转角有异响,猴子闻声追了进去,猪八戒等到人也紧紧跟上。进了那转角,大家首先看到的是一阵强光。眼睛适应了阴暗,贸然遇此光亮,一时竟难以睁开眼。那是一个洞口,强光就是从洞口处透进来的,大家等眼睛适应了亮光再看时,一条龙尾刚从洞口处出去。
果然另有出口。
追!大家正想飞身扑出去,突然,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外面飞进来,“隆”的一下堵死了整个洞口。
猪爷爷一耙轰碎你!猪八戒挥耙冲上去,,可他走出不到两步,“轰隆”一声巨响,整个龙穴都在颤动,那块堵住洞口的巨石莫名奇妙地粉碎,一条人影在碎石中闪了出去……
那猴子不见了!
风中柳瞪大眼睛问猪八戒:“看到了吗?”
猪八戒一怔,道:“废话,看我的眼睛就知道啦!”
“你的眼睛?是呀,很多眼屎!”
……
大家正要从洞口追出去,忻欣突然发现不见了天心月,忙问:“天心月呢?”
猪八戒哼道:“还在那堆珠宝面前尽情表达她的兴奋呢!”
里面传出天心月的狂笑,大家跑回去,只见天心月正从珠宝堆拿起一条七彩珍珠链。
忻欣叫道:“快放下!”
天心月笑了,道:“怎么,翼精灵?妨忌啊?也难怪,凭你那身材,戴了首饰也不会野鸡变凤凰……”
忻欣道:“我不是那意思,龙使用的东西通常都施有超强魔法的,你小心啊--”
“我是魔法师我怕谁?”天心月的理智完全被狂喜所替代,七彩珍珠乃稀世之宝,自己在食城找了半年只找到两颗,现在可是整整一条项链啊!戴上去要让多少女人羡慕得想跳楼呢?
天心月颤抖着手将那条七彩珍珠链戴到脖子上,可就在她放开手的那一刹那,脸色猛然变得铁青起来,因为那条项链一下子变短,紧紧缠住了她的脖子,并且不断地拉紧……
“果然出事了。”忻欣叫道,“快把它扯断呀!”
“呃……呃……”天心月被那项链勒得说不出话来,两手发狂地抓那项链,想将其扯断,但项链已经陷进了她的脖子里,根本抓不着,只把脖子抓得皮破血流……
忻欣看得于心不忍,但又想不到办法救人,唯有向猪八戒和风中柳嚷道:“你们傻看什么,快想办法呀!”
猪八戒和风中柳何尝不想救人,虽然天心月该死,但就这样看着她死实在于心不忍,问题是根本想不出任何解救的方法,除非把她的脖子砍了。
天心月的脖子被锁死,头部血液得不到流通,弊得一脸赤红,最后简直成了紫色,七彩珍珠在她脖子上越陷越深,都快看不见了。她只是张大嘴巴,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天心月颤巍巍地向猪八戒他们扑过来,两手凭空乱划,仿佛一个溺水者在试图抓紧一根水草。
猪八戒、风中柳和忻欣面面相觑,十分着急,大家都有心有力却没办法,要是那只猴子这该多好啊!
“卟--”天心月还没走到猪八戒面前就趴倒了,在地上用力挣扎几下,然后再也不动了,那条项链仿佛完成任务似的自动断开。色彩斑澜的珍珠洒了一地。
静,龙穴里突然静得让人想自杀!
忻欣又流泪了,她也搞不懂怎么会为这种女人的死而感到痛心,也许自己痛心的不是天心月的死,而是一个生命的消失,失去总是让人痛心,尤其是生命,因为失去生命代表失去一切。
猪八戒和风柳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但心里有一种子莫名的内疚,好像自己是见死不救似的,可实际上见死不救的人永远不会内疚,内疚的永远是那些见死救不了的人,世界就这样无奈。
猪八戒看着地上散落的珍珠,又看了看天心月,叹了口气,道:“你为它们活着,最后也是为它们而死,可得到的是什么呢!人离开这世界时跟来到这世界时唯一不同的只是带走了一身衣服罢了。”
《积怨》第十六卷 人在时间里学会坚强
众人默哀了一会儿,才想起纪悼已经逃之夭夭,猴子追了出去,不知道怎么样了。猪八戒挥耙砸向堵住门口的巨石,惊天的一声巨响,光亮重新洒入黑暗的洞中,众人一齐从洞口跃了出去。
洞外,猴子与纪悼默默的对视着,谁也不说话。纪悼在大口大口的喘气,看起来落了下风。
猪八戒向猴子叫道:“喂,你干嘛不去抓它啊?”
猴子笑笑,默然。
这时纪悼乘大家不备,突然发起袭击,调转尾巴就向猴子横扫过去,猴子迅速向后飞开,躲过了。
纪悼并没善罢干休,长啸一声,巨口中喷出一巨型火球,仿佛一个小太阳似的撞向猴子,那火球温度奇高,即使是在下面山林里的猪八戒等人也感受到了它的热量。
就在大家等着看猴子用什么手段应付这一强攻时,那飞往他的火球突然改变了运动轨迹,仿如一只中了箭的鸟,笔直往地面坠下。
下面可是一大片的山林啊!
糟!猴子暗叫不妙,纪悼欲引起山火,逼自己放弃追他而抢救山林。
猴子运足真气,右手一挥,一道气劲暴轰而出,流星追赶般朝那火球击去,可是他仓促间的计算出了误差,气劲并没轰中火球,只从火球上面削了过去,无济于事。
猪八戒等人眼睁睁看着那火球愈来愈接近地面,脑海一片茫然,怎么救,整个太阳掉下来了怎么救?!
“隆--轰隆--”火球落入最茂密的一处山林里,继而发生大爆炸,巨型火球分解为无数小型火团,四下飞射,山林登时有上百处地方燃起大火,不一阵,那些着火点相互接洽,汇聚成一片火海,向更阔面积的山林蔓延开去。
纪悼笑道:“要么救火要么追我,猴子,你选吧!”说完,调头往东北方向飞走了。
山火像洪水似的席卷 了好几个山头,但见大地一片茫茫火海,浓烟犹如魔鬼般张牙舞爪向上飞升。
猪八戒他们所在的那个山头已经被火海所包围,火势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上爬起。
猪八戒和风中柳急得在原地打转,轻功再好在这时也无用武之地,电视里的大侠有走树顶有走屋顶有走水面的,但还没有走过火海的,猪八戒可不敢以烤猪为代价开此先例。
猪八戒看到忻欣正望着漫山遍野的大火发呆,知道这翼精灵又在为那千千万万生命的消失而痛心。心里忍不住骂她傻X,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兼济天下?!但仔细一想,也只有自身难保的人才会想到兼济天下,财利双收的人想到的永远只是自己。因为自身难保的人才知道这世界上有困难这回事,而财利双手的人眼中只有享受这回事。
猴子没有追纪悼,按下云头来到猪八戒他们面前,道:“上来吧!”
猪八戒和风中柳上了跟头云,可忻欣依然定在原地发呆,猪八戒喊了几声她都不应,眼看山火快窜上来了,猪八戒像抓小鸡似的一把抓住忻欣扔进了自己的袖笼里,大伙随跟头云升上了高空。
忻欣没躲在袖笼里咬猪八戒的手,这出乎猪八戒的意料之外。看到忻欣藏身的那个衣袖一下一下地颤动着,猪八戒知道忻欣在里面哭了,唉,女人,你们为什么不能像珍惜钱一样珍惜自己的眼泪呢。
猪八戒看到大地一片火海,没能像精灵那样产生什么感伤,因为猪八戒感受到的是恐惧,是一种毁灭的恐惧,看看风中柳铁青的脸色,知道他也一样,可那猴子的脸依然很平静,看不透他在想什么?难道就没任何事情能令他感到恐惧?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弥漫了整个天空,猪八戒等人即使身在高空也被熏得咳嗽连连泪流不止。
猴子说:“你们都呆在这别动。我去救火。”
“这火怎么救?你没消防车没降雨弹能救吗?”风中柳道,“这火我看只有等它自己灭了,可是当它自动熄灭时,恐怕什么也没有了!”
猴子定着不动也不说话。
风中柳道:“你不是说救火吧,我看你是看火吧。”
猪八戒道:“不要对着一副臭皮囊说话了,他的元神早走了,现在可能在天上了呢。”
这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铺天盖地,随后闪电乱舞,雷声震天,瓢泊大雨倾泻而下,看上去好像天上装了千千万万的水笼头在喷水。
风中柳和猪八戒被大滴的水砸得肌肤生疼,风中柳忍不住道:“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雨,猴子怎么弄了?该不会是叫一大批神仙一起往下撒尿吧!”
猪八戒没说话,心里的疑惑又增了几分,这猴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居然能请到风神雨伯?我猪爷爷当天篷元帅时都没这面子。
由于雨下得很大,山火很快被浇灭,火灭之后,雨也停了,云也散了,天空重新恢复清朗,然而往下看时,看到的是湿淋淋的焦炭,一片黑色……
忻欣飞出猪八戒袖笼,望着黑漆漆的大地,神色黯然,道:“几千年的生机居然逃不过一瞬间的毁灭……这就是命运吗?
猪八戒和风中柳见大火熄灭,心里本来很高兴,毕竟死去的已经死去,活着的还要活着。但看到忻欣那样子,只好把欢喜强压下去,不敢表露出来,风中柳还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唉,树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吧!”
猪八戒觉得说这么老套的话像放屁,自己想说句有创意的,结果想了半天连屁都放不出。
猴子的元神返回肉身,看着地面一片焦土,叹了口气。
忻欣道:“猴子,你不是有那些能让人死而复生的神奇药水吗?求求你让那些树全活过来吧。“
猪八戒说:“死了就死了,还恋着干什么?这世界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难道都有让他们复活?要是这样的话,活着的人就不用活了。”
“可它们是树!”
“树也一样,整个自然都是这样,生注定要死,死孕育着生,过几天你可能会发现那些烧焦的树旁长出嫩嫩的树苗呢!”猴子很平静地笑道,“所以我们要学会平静地对待得与失,我们得到一样东西就必然失去一样东西,失去某样东西的同时又会得到另一样东西--这道理都让人家给说臭了,呵呵,总之我觉得生活在并不是缺乏美丽,而是缺少发现。”
……
静了好一阵,猪八戒问:“纪悼怎么办?”
猪八戒看看天边,只见红日西沉,霞云生起,道:“休息一晚,明天再算吧,它逃不掉的。”
猪八戒哼道:“开玩笑。”
猴子笑了,“你可以当我开玩笑,因为你信不信都无所谓。”
猪八戒道:“他飞了一个晚上你还追得上?有没有听过龟兔赛跑的故事,兔子以为自己很行,睡了一觉,结果输给了乌龟,何况我们的对手不是乌龟而是龙!”
猴子说:“对我来说,龙和乌龟对没什么分别,况且我不是兔子,而是猴子。”
“为什么你相信你一定能追上,给我一个让我相信的理由。”
猴子微笑,道:“因为我相信。”
“就这么简单?”
“简单吗?”
“不简单吗?”
……
大伙降落到一个没被大火烧到的山头上,打算在这歇息一晚。
猪八戒扛起铁耙斗志昂扬地说要去打猎,请大家吃一顿上好的烤肉餐,结果半个时辰后他低着头拖着铁耙回来。
风中柳早烧起了火,就等着猪八戒的猎物回来,如今看到他两手空空地返回,好不奇怪,问:“猎物呢?”
猪八戒道:“在这。”
“哪呀?”
“我不就是吗?把我烤了算了。”
“……发生了什么事?不可能一只猎物也没吧!”
猪八戒铁耙一放,道:“妈的我也想不可能一个猎物也没有,可他奶奶的我找了几个山头连蚂蚁也没看到一只。”
猴子和忻欣在密林里采了一堆野果回来,猴子说,“这情况很反常,其实早在下午时你们就该发现了。龙鹏和纪悼打得那么激烈,后来纪悼又放火烧山,但都没惊起任何一个飞禽或走兽。”
猪八戒道:“你是说这里的动物全没了?“
“嗯,像是一种集体大迁徙。”
忻欣道:“难怪今天下午看到的那么多动物都往同一方向去,而且好像走得很匆忙。”
风中柳道:“西北方是食城,过了食城就是西海,它们迁到哪里?漂洋过海吗?鸟类可以,但那些野牛啊斑马呀怎么行?总不能游泳过去吧?”
“吃不饱力不足,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趣。”猪八戒拿起一只野果,“唉,就吃这东西,营养不良啊!”
猴子笑了,道:“这不刚好,有助你减肥。”
猪八戒道:“我就不信你一点荤也不吃。”
猴子说:“有吃呀,但极少。因为我看到人吃猴子觉得那很残忍,所以我不会对其他动物作这么残忍的事。正常情况下我无法将一只活生生的动物杀死,因为我无法面对它们临死前的那种凄凉和绝望的眼神。”
猪八戒无话可说,唉,自己本来是很正常的,但遇上的全部都是不正常的人,于是自己的正常就成了不正常。
猴子开始吃果子了,猪八戒看到他吃东西很优雅,一口一口很自然很平顺,跟他平静的气质极为相配,但又觉得这家伙对食物过分珍惜了,靠,用得着连果子里的核都舔得一干二净吗?更过分的是这样还不算,猴子还把舔干净的核咬开,抖出核里那么一丁点的肉再吃……
猪八戒实在看不下去,道:“喂,猴子,这么多果子能吃两天呢!你用得着那样点点计较吗?”
猴子笑笑,然后很认真地看着猪八戒道:“你有没有试过半个月不吃东西的。”
“半…………半天我试过。”
“所以有些事你不会明白,你不会明白一个半个月不吃东西的人偶然捡到一只果子的狂喜和珍惜。更不会明白半个月不吃东西的人是如何吃东西的。”
“你半个月不吃东西了?”忻欣问。
猴子笑了,道:“没,是以前的事,所以养成了现在的习惯。”
忻欣道:“好像你以前的日子很惨啊!”
猴子出神地看着远方,道:“我都说了,人都是在时间里学会坚强的。”
夜空繁星点点,每颗星星都仿佛有生命似的眨着眼睛,东西边的嫦娥和玉兔已经升得很高,漫无边际的月光,像张没格子的网似的铺下,映出四周山头东西两边双重的阴影,寂寞如水。
填饱了肚子,大家便躺在篝火旁边仰望满天星斗。
猪八戒道:“猴子,把你那所谓的感觉教教我吧。”
“我说过,不是每个人都能学的。”
“靠,你不说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学啦?”
“……”猴子道,“任何物体的任何动作都会使空气产生震动,我说的感觉就是通过感受空气的震动而推测物体的动作,然后确定它的位置,所以学这本领的人必须对生活乃至对身边的一切都有要有细心的观察和深刻的体会。”
猪八戒道:“我行啊!”
忻欣忍不住发笑。
“笑什么,我真行的。”
猴子凝望着满天星光,道:“看到天上的星星了吗?怎么想?”
“靠,有什么想?一点点的像人家脸上的青春痘。”
“……”
“怎么,我说错了吗?”
猴子又问:“那么你看到月亮又怎么想?“
“月亮我喜欢,蛮像烧饼的,看见就想吃。“
“……“
“怎么,不对吗?”
“嗯,挺有想象力。”猴子道,“但我想你真的练不成‘感觉’。”
“用得着这么坦白吗?婉转点行不行?”
“怎么说呢?如果要练感觉,必须有一颗平常心,无欲无求,不争不胜,平静地对待得与失胜与败,永远保持清醒的头脑,在任何情况下都处于泰然,不惊不诧不嗔不怒,能做到这点,感觉便水到渠成了。”
“你就是这样的人,不知道你怎么办到的,但我想芸芸众生,能到达你那种境界的人,应该不会有。”
“有的,你师父就是。”
“老和尚?”
“是呀,他跟你在一起从没有抱怨过任何事,对不对,其实他是很孤独的,可他从不觉得苦,因为他看得开,他会很开心地去跟人说话,人家不听他会去找一棵树一只蚂蚁谈心事,很多人认为他很傻,其实他才是最聪明的。有谁比在不平衡中取得平衡的人更聪明呢?”
猪八戒仔细想了好久,说:“我想我永远到达了那种境地界。我喜欢刺激,喜欢竞争,喜欢不断向上,看见不平我会生气,看到人死我会悲伤,看见美女我会兴奋,看见老和尚我会恐惧……我容易流露感情,而我的感情波动也很大,除了睡觉之外永远难以平静。”
猴子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人的活法,你是比较现实的人,但这样注定活着很无奈很痛苦,因为这就是现实。”
猪八戒道:“但我觉得我活得很好。”
猴子笑了,说:“这说明你是个很乐观很看得开得猪啊!还有就是习惯了,我也觉得我活得很好,因为我也习惯了。选择了什么就做什么吧,只要认为还能做下去,实在不行,再考虑其他选择,我的意见仅供参考罢了。任何人都没任何权利去决定别人的人生。”
风中柳叹气,道:“我好自卑啊!”
忻欣问:“自卑什么?”
“一只猴子一头猪对人生都有那么深的感悟,作为人,能不自卑吗?”
“……”
猪八戒翻了个身,道:“猴子,还是说回刚才说的感觉吧,你举个例子来听听,那样我可能明白?”
“还不死心?举例是吧?简单,你先把眼睛闭上……”
“闭了。”
“集中注意力,什么也不要想。”
“好的。”
“感觉到风了吗?”
“感到了。吹得我好爽啊!”
“你现在开始想象风的形状,感受它的线条,然后推测它的方向以及身边一切受它影响的东西现在的情形……”
“呼……呼……”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呼……呼……”
“喂--猪,说话呀?”
“呼……呼……”
“……”
猴子摇头笑了,坐起来,风中柳这时也睡着了。忻欣飞到不远处一块石头上,看着山下大片焦土出神。
猴子走了过去,道:“还在为今天的事发愁啊?!”
忻欣应了一下,说:“觉得好伤心哦!”
猴子说:“其实你不该走出大森林进入人类社会的,人类社会不适合你。精灵的生活太和平太理想,难以承受人类社会所带来的得失成败荣辱兴衰。你知道吗,就今天一把火烧掉的山林,人类看了会觉得可惜,因为他们又少了一些盖房子和烧火用的资源,他们绝不至于像你们精灵那样,为生命的消失而伤心流泪。”
“你也这么说。”忻欣想起了老树的话,“也许我们精灵和你们人类的思维方式真的相差很大,但我想我会努力去适应的。”
“为什么你那么渴望融入人类社会?精灵的生活不好吗?”
忻欣妩媚地笑了笑,说:“你见过懂魔法的翼精灵吗?我是精灵中的特殊个休,猪八戒说过,特别的东西代表特别的意思,我想我身上应该隐藏着一个谜,而我来到这世界的使命就是要解开这个谜。因此我必须学会很多东西,了解很多东西。”
我何尝不是一个谜呢!猴子想着,但没说出口。接着和忻欣又聊了些无关重要的话题,然后分头休息去了。
一宿无话。
猪八戒睡觉以睡得沉著称,以前在天界上早朝时老是迟到,每次都被玉帝罚站半个时辰,好不辛苦,后来猪八戒像其他神仙那样买了闹钟,结果每天早上那闹钟总是把他邻居的邻居的邻居的狗惊醒了他都还在做梦。最后猪八戒唯有每个月交500仙币给雷公,让他准时到自己家里打雷,那以后终于没再迟到过。
下凡以后,雷公的职位让唐僧替代了,这天唐僧没跟来,猪八戒满面以为可以睡个天昏地暗,但还是在大早就被吵醒。
惊醒猪八戒的是一声龙吟。
猪八戒睁开眼睛从地上弹起来,看到猴子、风中柳和忻欣早醒了,他们正在看着天上的一块明暗交替的云。
“怎么了?”猪八戒问。
这时那片云突然裂开,一条龙从里面钻了出来。
纪悼!
猪八戒一脚将铁耙踢起,抓住。猴子说:“别紧张,不是真的。幻影而已。”
纪悼放声大笑,笑声响彻云宵,让猪八戒觉得以后一定要捉一条龙当闹钟才行。纪悼道:“你们居然还有心情野炊,都已经灾难临头了。”
猴子淡淡地笑道:“你所在的地方距这里只有一千多里,我一抬脚就能到你前面。”
纪悼道:‘你追得上我有什么用,能追得上时间才够本事。”
“……”
“哼哼,食城大难已至,即使你们赶回去,也于事无补了。”
猪八戒道:“放什么屁,不是还有五天吗?”
“你考过试吗?知不知道什么叫提前进场?慢慢等待这已经等待了一百五十年的毁灭吧,祝你们好运。”
纪悼的幻影在笑声中模糊,直到消失。猪八戒、忻欣、风中柳面面相觑,猴子早已闪身飞起云端,按下云头,道:“上来,赶回去看看。”
猪八戒讥诮道:“看你长得眉清目秀不像这么傻啊,他说的话你也信?”
猴子定眼望向西北方,道:“我有种不详的预感,还有,食城那方向真有一股杀气正在膨胀。那么逼人的杀气,我从未碰上过。”
“真的?”
“有假吗?”
“……”
四人乘着炮弹般飞射的跟头云,往食城方向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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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怨》第十七卷 死结,谁也解不开
猪八戒他们回到食城时,食城已经没了--并不是说食城平地消失,而是指猪八戒他们根本看不见食城了--因为看到的全是动物。
一座占地四百平方公里、拥有过百万人口的城池,居然被大批动物所淹没,这景象相信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食城上空盘旋着漫无边际的飞禽,斗鹏、戏鹏、白鹤、老鹰,鸿雁、纹雕、箭雕应有尽有,反正是铺天盖地遮天敝日,看上去仿佛一大片不断蠕动的乌云。
食城周围遍布了狮子,老虎,雪怪、巨蟒、黑熊、斑马、野牛、独角兽、猩猩、野狼、狐狸、刺猬、袋鼠、山鼠……每种动物都不下一百单位,聚在一起密密麻麻仿佛一堆沙子,光想想那数字就让人不寒而悚了。
所有动物都很安静,没发出任何声音,食城周围静得吓人,也就是这种反常的静让人觉得绝望,否极泰来,同样,泰极否来。
猪八戒等人停在食城南门一里外的山坡上,看着食城此时的情形,除猴子外所有人都吃惊得失掉了脸上的所有表情。
猪八戒喃喃道:“这么多动物,够多少人吃呢?”
猴子却说:“这么多动物,够吃多少人呢!”
风中柳问:“是谁驱使这么多动物围城的,这难道就是食城的大灾难?”
忻欣道:“没人能驱使这么多动物,不是人的事,是积怨,食城的人跟动物积怨太深了,纪悼乘机从旁加油添醋,唤醒了所有动物的复仇意识。”
猪八戒道:“理由就这么简单?”
猴子道:“需要更复杂吗?动物对人的仇恨深刻到对人实施报复了,这还简单?”
大路上,一骑快马正向食城这边奔来,走近时,猪八戒认得马上的人正是上次在流金河打过交道的石径斜,由于这座山坡阻挡了视线,石径斜还没看到食城现在的景况,只一昧策马飞奔。
猪八戒飞快跑到路中间,将石径斜拦了下来。
“猪先生,你怎么在这?”石径斜风尘仆仆,显然是赶了好长的一段路。
猪八戒道:“我话我问你才对?你不是跟金戈铁马到盟城调军了吗?他们呢?”
石径斜道:“因为担心城里的事,两位将军连夜兼程赶了回来,现在大军已回到万寿山附近,我负责回城报信的。”
“不必回城了,因为根本回不去。”猪八戒领石径斜走起斜坡,石径斜看到食城四周的情形,吓得差点坐不稳要从马上掉下来。
不一阵,金戈铁马的大军已经出现于大路上,刀剑林立,旌旗遍布,犹如一股洪水般慢慢涌了过来。
石径斜跑出去把他们全拦了下来,之后,金戈铁马和那几万军队看到了永世难忘的奇观。
“这么快?不是还有五天吗?”金戈铁马呆呆地问。
“设定并不是规定,设定可以打破,设定的时间当然可以更改。”猴子说。
金戈铁马咬牙道:“我们领军杀过去,然后叫城里的禁军杀出城来,里应外合,我就不信不把这群乌合之众冲垮!”
猪八戒道:“虽然是乌合之从,但却是团结的乌合之众,各种动物对人类都有着极大的仇恨,大家碰在一起就像遇见上知音一样,你看,羊居然敢站在狼身边,这多可怕!”
金戈铁马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等死似的等着九头鸟的出现?”
“九头鸟?什么来的?”
“传说中的一种不详之鸟。灰龙敝天出现的第十天它会出现,绕着食城飞三圈子,滴下一滴血泪,之后,大灾难便会正式开始,现在设定的时间改变了,它应该也会提早出现吧。”
食城里。
动物大清早就围城了,随后出现的事是领主大人神奇失踪,犹如人间蒸发,食城里一片人心惶惶,有人躲进家里不敢出来,有人拖老携幼在寻找逃生的机会,有人发了疯似脱光了衣服当街裸跑,有人趁机聚在一起乘着混乱杀人放火奸淫掳掠。
唐僧一个人站在驿馆门口,看着大街小巷混乱不堪样子,仰天长叹,道:“主啊,你要想见识什么是人性,请降给他们灾难吧。你要见识什么是灾难,就赐给他们人性吧!”
一个虬髯大汉提着大刀走了过来,喝道:“老和尚,现在是打劫时间,把你的迦裟给我!”
“迦裟?兄台你要啊!你要你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呢?不可能你要我不给你,你不要我却偏要给你……兄台怎么走了,小心啊--唉呀,摔跤了是不是?叫你别跑那么快的了!”
牛魔王领着一帮喽罗冲出驿馆,抬头望着漫天盘旋的飞禽,又看了看食城大街上的情形,咆哮道:“他娘的,搞成这样子我们还活不活呀?弟兄们,我们还活不活?!”
众喽罗齐声应:“活!”
“活的话就进去抄家伙,一会儿要发生什么事,我们见鸟射鸟见狼杀狼!!!”
众喽罗纷纷叫嚣着操兵器,唐僧拉住牛魔王,“喂,牛兄,你总得给把兵器我防身吧!”
牛魔王递给他一根绳子,“拿去!”
“干什么用?”
“去上吊!”
“……”
食城共有两万禁军,原本全部由天心月控制,后来天心月被猪八戒他们制服,只好交出兵权,金戈铁马出城后,禁军兵权便转到了黑青天手上。
黑青天眼看无法控制食城大局,只好充分调动食城的禁军、御林军和皇宫护卫队来守城。他不奢望这三四万人能击退那多如毛发的各种动物,只希望尽力拖延时间,等待金戈铁马的三万边防军赶回,然后里应外合发动强攻,那样兴许有点胜算。
黑青天是文官出身,不谙用兵之道,等到火烧眉毛了才匆忙翻阅兵书,但看到那些兵书不是《孙子兵法》就是《孙膑兵法》,登时没了兴趣,心想全是子子孙孙写的书,我看了岂不是很没面子,后来终于翻出了一本《三十六计》,黑青天仔细看了之后发现三十六计除了“走为上策”可行外其他的都是狗屁,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公孙泽走了进来,道:“大人,现在军情十万火急,必须尽快布置守城军队!不能拖了!”
黑青天道:“我不想吗?这全部是什么****兵书,那么多用兵的方法,就没一个是说怎么对付动物围城的。”
“……”
“公孙先生,你有什么好书推荐?”
公孙泽叹了口气,道:“大人,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把兵权交给我吧,我全权来布置守城事宜,我考过武科你是知道的。也许我以前学的东西现在能派上一点用场。”
“你真行?”
“说真的,现在城里除了我,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那好,兵符给你,但你记住,胜利之后功劳是我的,失败了你来背黑锅!”
“……”
“不必用那眼神看我,所有上司都是这样的啦,接受现实吧!”
……
之后,公孙泽便拿着兵符到兵部调兵遣将,先命令一部分人沿着城墙挖壕沟,这样可以防止钻地进来的地行龙和穿山甲,又命令一部分人搬来大量石头置于城墙上,其余人则到武器库搬出大量弓箭,火药,投石车,然后再用火药配制霹雳火球、西瓜炮、震天雷……食城登时由混乱变成了繁忙,东西南北四处都是奔跑的脚步声和长官发号施令的叫喊声。
天上无数的飞禽还在静静地盘旋飞舞,对食城下面正在准备的防御措施的人们无动于衷,城外的走兽也是同样的态度。仿佛特意让里面的人做好防御了再攻城。
食城南门外的山坡上。
金戈铁马大军已经列开阵势,严阵以待,排最前面的是三列重装步兵,一手铁剑一手盾,盾牌结成一堵密不透风的铁墙挡在大军前面。步兵后面是五千重装骑兵,每个骑兵骑的马都套上了皮革铠甲。排最后的是弓箭手,弓箭手分为四列,前面两列是骑兵射手,他们的箭射程不远,但攻击力很强;后面两列是弩箭手,弩箭攻击力稍弱,但射程远,可也因为射程远而无法进行近距离射杀,敌人一靠近便只有挨宰的份,因此每两个弩箭手中间都有着一个重装步兵作护卫。
大阵两翼各有1000轻骑兵,主要作用是在开战时以极快速度冲入敌阵,将敌阵一分为二截为两段,使其阵脚大乱,后面大军则可乘机掩杀。
围城的动物都看到了山坡上的大军,可是除了一队野牛转过身来虎视眈眈外其他动物均视若无睹。
金戈铁马道:“它们都在等着鬼车呢?”
猪八戒不解,“鬼车?”
“就是九头鸟。”
猪八戒道:“七个头的龙鹏我见过,九个头的鸟还真闻所未闻。”
金戈铁马道:“我们也没见过,见过的人早在地下了。九头鸟每一百五十年才出现一次,每次的出现仅仅是为了那一瞬间。而它滴下那滴血泪时也意味着所有人跟着流血。”
“所以你们视他为不详之鸟。”忻欣道,“也许它是因为知道灾难的降临而伤心流泪呢!”
“……”
猪八戒道:“如果在九头鸟绕着城飞时把它杀死,令它飞不完三圈,也滴不下血泪,食城的灾难能否因此而避免?”
金戈铁马摇头,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从来没人能杀死或伤害它。”
猪八戒望向猴子,道:“不如你去把纪悼找来,解铃还须系铃人,不是吗?”
猴子说:“没用的,打的是死结,谁也解不开。”
“什么话?”
“食城跟动物积怨太深,好像一座一直压抑着的火山,一旦爆发,除了它们本身,谁也收拾不了。”
忻欣道:“任何情况下我都反对战争,不管是人和人还是人和动物。战争是一台搅肉机,人一旦被卷 进去马上被搅得血肉模糊,还有,人和动物间的积怨不能再加深了,你打我我杀你,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是一个尽头啊!”
金戈铁马道:“现在除了打还有其他选择吗?”
忻欣说:“为什么你们人类面对对立首先想到的是伤害而不是和解,对立一定要互相攻击吗?对立时为什么不试着去取消对立?”
这话倒说得挺现实,猪八戒心想,人面对对立时第一想法的确是攻击,这是一种发泄个人愤怒取得心理平衡的手段,至于对方的感受如何,那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这也是证明人是自私的一个例子吧!
金戈铁马道:“即使是取消对立也是双方面的事,单是我们一厢情愿怎么行?”
猴子道:“我想那些动物怀着这愿望不知道等了多么漫长的岁月,可你们人类却一直没有醒悟,当它们等到不耐烦而放弃那个愿望时你们却又把它捡了起来。但那时失去的已经失去,说什么做什么也不起作用了。为什么人总要面对惩罚时才知道后悔呢?”
……
“哇--”一声啼叫由远处传来,声不大,但却透着无尽的凄厉和悲凉,仿佛一个受尽冤屈的人临死时的哀号,那饱含着的辛酸和凄苦像针一般直刺入人的灵魂当中。
包围食城的飞禽走兽一听到那凄厉的叫声,纷纷跟着叫了起来,同样凄凉,整个世界霎时淹没在一片杂乱的悲鸣之中,那撕心裂肺的凄惨气息犹如一把燃烧的地狱之火,向天涯海角扩散开支,天地为之动容,人听了更是感到每根神经都在抖动,发痛。
忻欣深深感受到那些悲鸣声渗透着的千年沧桑和血迹,忍不住泪流满面。
这下猪八戒没有笑忻欣,因为实在笑不出来,下凡以来他的心情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沉重过,风中柳、金戈铁马以及那数万士兵也一样,好像那些悲鸣是因自己而起,内心油然生起一股深深的愧疚之意。
即使是猴子,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西南方的天空飞来一只巨大的奇鸟,第一声凄厉的啼叫就是它发出的。这只鸟鸟身宽一丈,之所以称它为奇鸟是因为它长了一簇头,共九个,九个头一模一样,都是浅白色的头顶,赤红色的喙。
金戈铁马变色道:“终于出现了。”
猪八戒一挥铁耙,“我上去把它干掉,看它怎么绕食城飞三圈。”
风中柳问:“你会飞吗?”
“……”猪八戒怔住,望向猴子。
猴子想了想,道:“我去吧。”
“不要!”忻欣一下飞到猴子面前,“不能杀它,否则积怨会一直深化下去,永远没一个终点。”
“现在就已经找不以终点了。”猴子缓缓往上飞升,“放心,我不喜欢血,我不会杀它。”
猴子上升到一定高度,突然提速,如出膛子弹般朝那九头鸟射去,因为太快,在蓝蓝的天空下拖出一窜残影。
九头鸟此时已经飞入了众飞禽之中,猴子刚要追进去,立马有几只箭雕向他飞射过来,猴子以极敏捷极灵巧的身法在箭雕群中左穿右插,眨眼间便避过了所有袭击。
九头鸟开始绕着食城飞翔了,食城下面射起漫天雨箭,但没一箭能射中它的。
箭雕过去,紧接着飞上来拦截猴子的是斗鹏,斗鹏身形虽然巨大,可是出奇的灵活,能在空中轻快地进行翻腾跳跃等高难度动作,攻击力虽然远弱于龙鹏,但它空战时的灵活和敏捷绝非龙鹏可以相比拟的。数十斗鹏一齐涌上来,猴子有点吃不消了。因为他不想伤害任何一只。
猴子运用适度力量不停地拍出隔空掌,掌风强而柔,在保证不伤害斗鹏的前提下将它们震开。如是一连击退了十几只斗鹏。但这时又有一群老鹰扑了过来,一个个张开利喙,像要活生生把猴子分来吃掉。
猴子身体急速旋转,带起一股小型龙卷 风,将涌上来的老鹰扯了进去,转得它们一个个头昏脑涨,再飞出来时全都像喝醉酒似的飞得一横一竖,就差没栽下来。
九头鸟已在万兽高叫声中绕着食城飞了两圈,就只剩下最后一圈了。
猴子这时又被左边飞来的白鹤和右边飞来的大雁缠住,难以分身,眼看九头鸟就剩半圈了,猴子大喝一声,两手左右一分,两股气波纹急涌而出,将数百白鹤和大雁推得老远,然后张开巨型防护罩,所向无前地向九头鸟飞射过去,沿途不少戏鹏大雕纷纷涌上来阻拦,但全被防护罩的劲气弹开,没一只能碰到猴子的身体的。
九头鸟仿佛知道猴子在追近,两扇巨翼突然加紧扇动,那速度犹如汽车加档似的一下子拉快。猴子没想到九头鸟居然还能在瞬间把速度提得那么高,惊疑不已,正欲加速追去时,可还是迟了一步,九头鸟已经飞完了第三圈,并且回到了原处。
猪八戒在山坡那边吼上来:“猴子,你搞什么呀!整个食城的命运就在你手中了!”
这时九头鸟九只头一同昂天悲鸣,引得那些飞禽走兽又一次强烈共鸣,凄厉的叫声再次在天地间久久回响。
它就要流出血泪了!猴子自知无能力再赶上去制止,无奈之下唯有聚力于指,弹出一道追影指劲。火红色的指劲犹如闪电般射出,直刺向不远处的九头鸟。
九头鸟悲鸣过后,中间那个头的眼睛开始湿润,变红,一滴赤红色的泪珠沿着它赤红色的喙往下滚……
与此同时,所有飞禽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追影指劲刺进了九头鸟的胸膛,再从它背后透出来。
九头鸟九个头一齐发出凄厉的哀号,无数红色的液珠从它身上飞溅开去,分不清哪些是血,哪些是泪……
悲凉的秋风徘徊在食城附近,仿佛在寻找某些遗漏的东西,然而最后却什么也没找到,只卷 起遍地枯黄的落叶,在空中打着转,风过后,那叶子又一片片由空中跌落……
九头鸟身飞溅出去的红色液珠仿佛一阵红雨,在空中呻吟着,漫天倾洒,最后在食城灰褐色的城墙上染上无数斑斑点点。
南城门外山坡上。
猪八戒看见九头鸟已死,道:“完了吗?”
忻欣痛心地摇了摇头,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食城上空,猴子凝望着自己弹出幻影指劲的那只手指,出神,心里有种很复杂的滋味,难以形容。
九关鸟身体跌落地的那一刹那,包围食城的所有动物都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声,那声音能压倒天地间的一切。
首先发起冲锋的是鹞鹰,成千上万只鹞座像一张灰褐色的布,突然由空中跌落,往食城铺盖下去。
“射!!!”守城将官一声令下,食城下面霎时射起密集的箭矢,由于鹞鹰过多过密,所以几乎每支射起到空中的箭都插着一保鹞鹰往下掉。
鹞鹰的数量比下面射击起的箭多出好几倍,几轮飞箭上来,射下了半数鹞鹰,还有一半已经飞过了弓箭的有效射程,下到了食城下面,见人就啄。有些弓箭手拉弓瞄准正想松弦,眼前突然漆黑一片,眼珠已经离开了眼眶了。
地面上的动物们也开始大举攻城了,第一批向城墙逼近的是一大群河马,守城的士兵费解不已,竟没人下令放箭,后来那几百只河马一齐沉入护城河中,互相靠在一直,在河面上搭起一座“浮桥”,一大群长毛象踏着这浮桥顺利过了护城河,用硕大无比的身躯不断地震撼城墙,守城将士大惊,纷纷弯弓拱箭往下射杀,但大象皮粗肉厚,再强的箭也只能射进它们的皮肉里,这样产生的疼痛反而更加刺激了它们的战斗意志,愈撼愈卖力,食城的城墙本来就古老得要长毛了,哪经得起这种强力震撼,许多处城墙开始出现裂缝,细沙碎石下雨般抖落。
另一边又有许多河马在食城各处城门口的护城河上搭建了“浮桥”(原来的浮桥已经收起),一群又一群的野牛和大象涌到门口处,不停地用头和身体撞击城门,刚开始时里面负责顶门的士兵还勉强把持得住,但人的力气怎么能跟牛和象比,不多时,城门渐渐变松了。
漫山遍野的动物一步步向食城靠拢,只要城门或城墙被攻破,它们便会像潮水似的汹涌进食城。
公孙泽亲自站在城堡上督战,见茫茫大地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野兽大军,忍不住一连打了几个冷颤,但眼下形势已不容退却,唯有死守到底,公孙泽命人在下面点燃所有罐式震天雷的引信,然后用几十台抛石机同时将那些震天雷抛出城外。
围城的动物们聚得实在太密,几乎每个在他们中间炸碎的震天雷都能让一大圈动物倒下,顿时,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猴子从空中俯视茫茫大地,看到的尽是横飞的血肉和四溅的鲜血,禁不住茫然起来,除了耳朵还听到一阵阵惨叫声外,所有东西都开始变得虚空起来。
山坡上。
忻欣一脸悲痛,但没流泪,因为眼泪已不足以表达这份悲痛。
猪八戒和风中柳背脊已湿了一大片。
金戈铁马纵使久经沙场,但也看得惊心动魄,他们从没想过,原来动物的大量死亡比人的大量死亡更加让人感到恐惧,究其原因,可能是人习惯了人和人的战争,久而久之对人的死亡也就麻木了。
金戈铁马呆呆地看了好久才猛然想到眼下的大战自己也有份,食城已经危在旦夕,不能再有所缓误了。两兄弟提气壮胆,挥军向着动物群中挺进,但刚挪动两步马上被围城的动物发觉,一群野生的独角兽和一群山猪轰隆降地向他们涌来,沿途扬起漫天沙尘,天昏地暗。
三万精锐之师虽然刀剑出鞘严阵以待,但面对如此气势汹汹的猛兽,也禁不住动容色变。
就在两军即将正面接战碰硬碰时,天空中突然飞来一大群戏鹏。戏鹏是大鹏家族中血统最为正宗,体形最为庞大的成员,在古人的笔下是“其翼若垂天之云”、“水击三千里”,戏鹏善良温和,以云游为乐,不好战。但是在山羊都会咬人的今时今日,它们也不甘示弱地变得好勇斗狠起来了。
飞来的大群戏鹏中,每只戏鹏的两爪都钳着一块巨石,等到飞到金戈铁马大军上空时,纷纷松开两爪,那些巨石犹如下雨般落下去,把三万人马砸得人仰马翻阵脚大乱,那些野角兽和山猪则乘机冲杀进阵中,见人就顶见人就咬,惨叫声此起彼伏响不绝耳。
食城上空的飞禽开始向下发动第二轮攻击了,这次作前锋的是斗鹏,数百斗鹏借强而有力的翅膀将射起来的火箭全挡了回去,致使下面有好些人被自己射击出去的箭插死。在斗鹏的掩护下,大片老鹰向食城狂压下去,但他们攻击的不是城城里的百姓,而是城墙上的守卫。
城墙上的守卫大多都在疯狂地往城下扔滚木和巨石,试图击退冲撞城墙的野牛和大象,完全没料到会有空中袭击,大部分人都在猝不及防间被成群的老鹰啄得血肉模糊。
地行龙、穿山甲和鼹鼠这三种以打洞见称的动物负责地底进攻,上万个地行龙、穿山甲和鼹鼠由四面八方打洞进了食城,但大多数都挖进了公孙泽早已挖掘好的壕沟里,上面的人一见壕沟中出现动物,立即向下泼油,点火,烧得它们在现在乱冲乱撞怪叫不止,直至变成一堆黑色的焦炭,那尸体的焦臭如同毒气般熏人欲呕。
剧烈的攻防战在快速的节奏中消耗着每一条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不多时,食城的防守已经临近崩溃,箭用完了石头扔光了震天雷抛尽了,人的力气没了意志动摇了身体受伤了,城里的战局乱了人心离了房屋塌了……
唐僧站在驿馆门口,看着满地死尸和四面峰烟,脸色出奇的平静,仿佛什么也没看到。
“轰隆隆……”东南面的城墙被大象撼得坍塌,紧接着,西南城门被一群野牛撞得脱离了门框飞了进城,然后是南面的城墙,东北面的城墙坍塌……
猴子、老虎、雪怪、巨蟒、刺猬、斑马、野牛、独角兽、猩猩、野狼……数不尽的动物如洪水般涌进食城里,逢人就咬见房就撞,食城犹如被人放了一把火的蚁窝,乱得一塌糊涂。
食城西面临海,大家见城池失守,无力回天,全都往海边跑去,将仅有的十几艘船挤得满满的,可就在这些船开出不到半里时,一艘艘船竟离奇地翻转,下沉,无数巨大的蓝鲸从沉船的地方浮起水面,同时,远处游来一群又一群的虎鲸,鲨鱼、旗鱼、八目鳗……
随船沉下去的人好不容易才从沉船中挣脱出来,浮上水面,但倾刻间全化为鱼食,血流成海。
……
血腥扭成一团在食城上空狂舞……
猴子仿佛已经麻木,心里平静得激不起任何涟漪。他解除了身上的防护罩,静静地悬浮在空中,然后缓缓闭上眼睛,耳边什么也听不到了。但心坎上却被什么使劲地敲打着,好痛。
倏地,黑暗中闪过一阵亮光……
猴子急忙睁开眼,只见眼下的景象全部都在发生倒退,沉下去的船突然立正起来,游过来的鲨鱼纷纷倒着退了开去,涌出城的人们陆续退回城,涌进城的野兽则像退潮般退出食城,崩塌的城墙突然被地上飞起的城砖重新砌好,摔倒的城门自动立起,镶回门框上……所有东西都像电影放倒带似的不断倒退,一直退回到猴子刚刚弹出追影指劲的那一刹那……
寒光一闪,指劲从猴子眼边划过,直刺向远处的九头鸟。
猴子一惊,脑海电光火石般闪过刚才看到的惨烈景象,忍不住跟手弹出第二道幻影指劲,这道指劲运足了十成的力量,速度远比第一道要快,可它的目标并不是九头鸟,而是第一道指劲。
就在第一道幻影指劲即将透入九头鸟胸膛的那一瞬间,第二道指劲赶了上来,一下撞在第一道指劲上,第一道指劲登时被瓦解,消失,而第二道指劲完成任务后便刺入护城河中,河面立即发生爆炸,激起无数水柱。
九头鸟没被杀死!
猴子放眼四望,所有东西都还处于动物攻城前的时间里,没有硝烟,没有鲜血,没有惨叫,没有死尸,好平静!
猪八戒、风中柳、金戈铁马和食城所有人全都傻了眼,怎么所有东西全倒回来了,连时间也倒回来了?
其实惊疑的不止他们,连攻城的动物都面面相觑,眼神充满疑惑。
但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在这一刻都禁不住放松开来,仿佛解脱了好多东西。
九头鸟类的血泪仍在赤色的喙上滚动,眼看就要掉了下去,九头鸟猛地昂头,那悬挂在喙尖上的血泪立即退了回去,流进了它的嘴里。
《积怨》第十八卷 终卷 章没有必然的结果
秋风像鸡毛掸子似的轻轻扫过食城,扫过每个人每个动物的脸,那感觉很清爽,很平静。
那一刻谁也没动,鹞鹰没扑下来,城里的箭也没射上去。
所有东西都回到了血战前的样子,或者说所有东西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血战根本没发生过。
远方飘来一朵祥云,云里彩光四射,一把分贝不高,却可以在天地间产生回响的女人声音由祥云上传下来:
“你们都闹够了没有,我好不容易才睡着,就被你们这样吵醒了。”
“观音大士?!”猪八戒认得是菩萨的声音,连忙就地拜倒,对领导猪八戒永远是礼数有家,毕竟他掌握着你的前程和命运。
食城内外的老百姓及士兵见天空详光万丈,又听说是菩萨莅临,纷纷朝天跪拜。唐僧为了表示自己的虔诚,拜得最为厉害,像练铁头功似的把额头往地上猛撼,发出轰隆隆好像地震似的声响。
城外飞禽走兽在菩萨的那详光下也慢慢变得平静温和,笼罩在食城上空的杀气登时消散,天地间一片安详。
猴子跳上一片云头上,朝观音菩萨那片祥云点了点头,说:“菩萨你好。”
祥云里发出声音,问:“猴头,你为何不下跪?”
猴子笑笑,道:“对不起,我有三跪三不跪。”
菩萨问:“何为三跪三不跪?”
猴子说:“辈份比我高的,不跪;辈份比我低的,不跪;辈份跟我一样的,不跪;我只跪三个人,一个是我过去的师父,一个是我现在的师父,还有就是我未来的师父。”
“……”
猪八戒心里嘀咕道,猴子连菩萨也敢调侃,不,简直是调戏,未免太色胆包天了吧。
风中柳在猪八戒旁边小声问:“猪先生,菩萨为什么隐身啊?”
“靠,还用问,一定是昨晚通宵打麻将熬出黑眼圈了,怕影响形象。”
“菩萨也打麻将?”
“女人闲着不打麻将干什么?你见过哪个女人不打麻将的吗?”
“那倒没见过。”
猴子在云头上问:“菩萨,刚才是真的还是现在是真的?”
菩萨道:“刚才的是真的现在的也是真的,刚才是假的现在的也是假的。如果刚才是真的那么现在的就是假的,如果刚才是假的那么现在的就是真的。”
“……”
猪八戒在下面狂骂放屁,为什么领导总喜欢把说话当放屁,把放屁当说话?说了一大堆最后竟然是什么也没说!
猴子却像有所感悟,点了点头,道:“真和假的选择权在于我们手里,对吗?”
菩萨道:“因果因果,原因是树身,结果是长在树身上的树枝。所以原因永远只有一个,但结果却可以有无数个,刚才你们看到的那场血战是千千万万个结果中的一个,你们可以选择它,也可以放弃它,这世界上没有必然的结果,只有必然的选择,什么样的选择导致什么样的结果,你们都明白了吗?”
“……”
“明白了吗你们?”
“……”
“唉,其实不管你们明白与否,接下来的选择你们都已经心里有数了,没人能干涉别人的选择,菩萨也不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
食城四周再一次寂静。有所不同的是,先前的静是无言的静,现在的静是种深思的静。
这种寂静持续了很久,很久,时间仿佛结了冰,冻结了千万年的岁月。
“哇--”九头鸟凄厉的叫声如箭般射碎凝固的寂静,之后它调转身,扇着两扇巨翅,沿来路飞走了,大家目送着它的身影由一团变成一点,直至完全消失在苍天白云之下。
紧接着飞走的是仙鹤,大雁,然后是斗鹏,老鹰……
地面上的野牛、斑马、猴子、老虎也成群结队地向四面八方开去,一时间扬起漫天沙尘,把食城淹没。
海里的鲨鱼、鲸鱼、旗鱼也纷纷向深海游了回去,没丝毫犹豫。
眨眼间,包围食城的飞禽走兽全部撤光,留下一地杂乱无章的脚印。
天上的积云在秋风的碰撞下开始一片片裂开,向不同的方向漂移开去,阳光从云与云之间的空隙处透射下来,形成一片片光墙和一条条光柱,给人一种洞穿天地的奇妙感觉。
食城全城人们不断地狂呼叫喊,兴奋得直想脱光衣服来场裸跑,所有人都在跪谢观音菩萨,一副感恩戴德没齿难忘状。
猪八戒没想到整件事最后赢的不是那些动物,也不是食城的百姓,更不是自己,而是观音菩萨。他觉得不公平啊,自己花费精神花费力气花费智慧最后得到的却是白费!观音菩萨她做什么了?不就是因为睡觉被吵醒了才过来弄个假象再说几句好话,这么轻而易举就抢了所有功劳?当然,猪八戒承认观音菩萨的出现是起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但是有没有人想过,她老人家之所以能点睛完全是因为猪爷爷我事先劳心费神画了那条龙。没有我画的龙你的睛往哪点啊?罢了罢了,谁叫人家是领导呢!
归根到底还是领导问题,所以猪八戒最后给自己的解释是,自己在不适合的时间在不适合的地方以不适合的身份做了一件不适合的事;而观音菩萨则是在适合的时间在适合的地方以适合的身份做了一件适合的事。如此而已。
猴子看到所有麻烦都已解决,很开心地笑了,正要驾御云头离去,观音菩萨却叫住了他,问:“猴子,又上哪?”
“呵呵,你留我也没用。”猴子笑道,“我不会打麻将。”
“你要去找纪悼?”
“是,那是我的任务。”
“这次的大灾难,纪悼不是罪魁祸首,你可知道?“
“这次?那么前几次呢?“
菩萨道:“纪悼原是天界的瘟神,因食城数千年来犯杀戒太重,玉帝派他下凡,借用灾难来惩罚食城百姓,不过玉帝给他安排的任务是十次。他在一千六百五十年前降到人间的,也就是说他的任务早在一百五十年前已经完成,只是他久居凡世而贪恋人间,迟迟不肯上天缴旨,这次醒来想到往常的习惯,又看到有动物的积怨可以利用,于是就打算制造第十一次大灾难,不过现在既然没事了,你也就放过他吧,一会儿我会带他回天庭交给玉帝发落。其实纪悼跟你们极为缘,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们会再次重逢,至于那时是敌是友,只好听从天意了。”
猴子说:“我之所以对付纪悼不是因为他为非作歹,而是一个任务,所以他的身份及未来绝不影响我的工作。”
菩萨道:“你不说我也差点忘了。你师父叫我带个口信来,要你马上终止现在这个任务,回去领受最新指示。”
“……”
“观音菩萨不会说谎的,信誉是我们的一切,要不我们哪来那么多香火。”
猴子望着遥远的天际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笑了笑,道:“好,我这就回去。”
猪八戒急忙叫上来,“喂,猴子,就这样走啊,至少下来说声告别吧。”
猴子按下云头,问:“要怎么告别?”
猪八戒小声道:“有个问题一直困惑了我好久,我想这世上只有你能答我了。”
“说吧。”
“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
“哇靠--你不是说不嗔不怒吗--我说过别踢裤档的了……你还踢……”
……
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