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有一把伞撑了很久:感悟真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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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那个暑假我卖冰棒

◆文/[台湾]雋康

凄风苦雨的清晨,我随着父母亲赶到河堤旁。混浊汹涌的山洪咆哮着肆虐过我们赖以为生的田地;台风带来豪雨,暴涨的河水早已把我们在河边的三分多田地扫成河床了。父亲无力地倚着桥栏,空洞的眼神凝望着无情的滚滚浊流。我紧紧地依偎在母亲身旁,小小心灵也驮着沉沉的重担,面对着滔天巨浪,我已意识到尾随无情洪水的将是更艰苦的日子了。

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的父母亲,只得四处奔走谋零工,换取微薄的工资作生活费。我当时准备升初三,不禁发愁下学期的注册费不知如何筹措,但看见父母亲紧锁的眉头,又不敢开口。

一个骄阳正烈的午后,我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摇铃声从门口响过,是卖冰棒的铃声!我冲出了大门,一位背着冰桶的老伯,正缓缓地走过被日头晒得软熔熔的柏油路。我灵光一闪,自己也可以去卖冰棒啊!这样,注册费不就有着落了吗?

我兴奋了整个下午,等双亲回来好跟他们商量。母亲听着我的话,眼圈就红起来了,她搂了搂我骨瘦如柴的身子问:“你行吗?”

“可以的,”我说,“至少我可以试试!”

于是,父亲向徐伯伯那里借来了他以前卖冰棒时用的摇铃。第二天一早,我就一个人赶到镇上的“锦瑞香制冰所”去,跟老板表明了来意。老板看我又瘦又小,特地挑了一个最小号、一次装五十只冰棒的冰桶给我,还建议我说:“先装半桶好了,卖完了再回来拿。”我肩起了冰桶,提着摇铃,走向街心。霎时间,仿佛街上的行人全都向我望了过来,我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低头疾走,怕见到熟人。

“卖冰的,喂喂,卖冰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背后响起,我才警觉到有人在喊我,微微一抬头,原来我早已走出了市区,来到了乡间的道路了!

“哎,你到底卖不卖冰棒啊?”一个庄稼汉气喘吁吁的,显然是刚从田亩中跑过来。我连忙放下冰桶,心头止不住兴奋得大鼓猛捶。

“卖,卖呀!”我打开冰桶,“你要什么的?”

“绿豆的好啦,”他说。我为他递上了一只绿豆冰棒。他抹着额头的汗,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大口,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元钞票给我。糟糕,我没准备零钱找人呢,我嗫嚅地问他:“你有没有五角的?我没零钱找你呢!”

“唔,没零钱找呀!那我吃两只好了。”没想到他竟这么大方,真叫我喜出望外,我连忙掀开冰桶,再恭敬地给他添一只。目送着他一手一只冰棒,踩着阔步下田去,我小心翼翼地把那张钞票对折好放入口袋,心里真是乐不可支,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亲手赚的钱啊。上学期开学典礼时,校长说过:“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我一开张就卖了两只,也算是好彩头了,一只冰棒赚两角,两只赚四角,心头这样盘算着,原本的羞赧、胆怯,顿时褪去不少。我猛地摇响手中的铜铃,“叮当、叮当”地一路向前跨步过去。

太阳渐渐爬高,威力十足地烧烤着大地,汗涔涔地滑落,我丝毫不觉得辛苦,倒衷心希望太阳越猛越好。越热的天,人们才会更渴望吃一只凉透心的“仔冰”呀!

每当一句“哟,卖冰棒的”响起,都会激起我无限的欢欣,因为这一声亲切的招呼,可以让我赚进两毛钱。我不仅要耳听八面,还得眼观四方,如果有人站在远远的田埂上,挥舞着手中的斗笠示意,我便得赶紧飞奔过去。一个上午下来,25只冰棒顺利地卖光了。我好像吃了颗定心丸,背着空的冰桶,高兴得几乎一路跑回家去,迫不及待地把好消息禀告双亲。

午饭后,我回到“锦瑞香”:“老板,再拿25只!”“都卖光啦?”老板微笑的眼神中含有嘉许的意思,我有点得意地点点头。

下午的柏油路面,烫得粘人脚板,我尽量靠着树底下走,遇着没有树阴的路段,就只好一跳一跳地小步跑过去。

前面水田里有十几个农人正在除草,我试着上前兜售。年轻的农夫看见冰桶上“锦瑞香”的字号,便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起哄,闹着要“头家”请客。身为“头家”的那位老伯,直起身子说:“好吧!就歇一会儿,每人吃根凉吧!”一面走向田埂去取放在上衣口袋里的钱。一眨眼的工夫,冰桶空了一半,我接过“头家”的钱,连连道谢。

下午的生意做得比早上更顺利,四点钟不到,我就回到店里跟老板结账了。一天共卖了50只,每只本钱三角,付给老板15块钱,算算手中尚剩10元,我把钱握在掌中,心头有股踏实的感觉,吹着口哨走向回家的路。晚上,我把钱交给父亲,父亲说:“你自己收藏吧,注册要用的。”

万事起头难,有了经验之后,第二天再踏出的步伐,就笃定稳健得多了。我很快摸到了窍门,知道该向什么场合、什么样的人卖冰棒比较有效,销售只数就一天天地增多了。遇到庙里酬神演外台戏的日子,在戏台下卖冰棒,生意特别好,我就有过一天卖150只的纪录。

那个暑假,我卖了几十天冰棒,经手拿进递出的冰棒,也有2800多只,自己却从来不曾尝过“锦瑞香”冰棒的滋味究竟有多甜美!

一个多月的卖冰棒生涯令我长大了不少,也懂事了许多。经过一个暑假的历练,我的确成熟多了。

我听过不少人对我赞美“锦瑞香”的冰棒好吃,偶尔,我也会食指大动,极想尝一只看看,尤其是在烈焰当空、背着冰桶走得唇干舌燥、脚板既烫且烦之际,更是格外地渴望能吃一只清凉可口的冰棒。可是继而一想,一只冰棒本钱三角,必须卖出两只才能赚回来时,我就不得不压抑欲念,舍不得吃它了。那个暑假,我卖了几十天冰棒,经手拿进递出的冰棒,也有2800多只,自己却从来不曾尝过“锦瑞香”冰棒的滋味究竟有多甜美!

到夜里,我取出罐子里积存了31天的心血结晶,一共是560多块钱,扣掉350元的注册费用,还剩下210余元,我悉数交给了母亲。母亲紧紧地把我拥入怀中,我扑在她的胸前,心里涌起了既亲切又甜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