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如突然有种什么东西被看透的感觉,没来由的一阵尴尬,他咳嗽了一声,正色问:“你的病人怎么样?”
昨日来了一个中毒的白衣人,虽然玲珑安排得很妥当,却还是没有瞒得过林相如。
“需要我帮忙吗?”见玲珑没有回答,林相如又问。
他是药圣传人,一般的毒绝对不在话下。
“操心你自己吧,蛊毒还没解吧?”玲珑避而不答,反问了一句。
林相如不语,太后落的蛊毒,若是没有蛊母,是断然解不开的,而蛊母,如无意外,应该在太后那里吧。
“亏得你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玲珑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带着些许的责备与担忧:“每晚都会疼吗?我昨晚见到你……”
“不劳你担心。”林相如淡然的打断她的话,转身向房里走去。
玲珑噎在原处,他们现在,虽然名曰盟友,但是林相如对她,依然疏远的很。
信任这东西,一旦打破了,想要复原,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玲珑垂下头,掩饰中眼中的落寞,然后又抬起头,顺着角门的余光看向里面的人。
在林相日看向上官兰兰的时候,她分明在他的眼中看到温柔。
那么,喜欢她吗?
你难道喜欢皇上的妃子吗?
心中隐隐一痛,玲珑不再过多揣测,只是深吸一口气,往另一间房走去。
她确实有一个病人,一个中毒的病人。
轩辕浩。
轩辕浩会受伤,让她很吃惊,她原以为轩辕浩是永远不败的人。
可是吃惊过后,就是欣喜。
他原来也可以被打败,会输的轩辕浩可比以前可爱多了。
人若是无敌,未免可怕,既然可怕,难免就会想着将他除去,否则如芒在背。
至少现在,玲珑觉得自己可以不必杀他了。
因为,他现在,是她的病人。
心,已经是她的了,身,也在她的掌控中。
即使换了女装,玲珑还是那样英气勃发,雌雄莫辨的容颜,俊美之余带着点点邪肆的味道。
眼睛是两块敲碎的宝石,眸光流转间,一丝摄人的寒意缓缓划过。
手按在木门上,轻轻推开。
寒意褪尽,一张明媚的笑脸出现在轩辕浩的眼前。
“浩哥哥。”
玉石相击的声音,说不出的悦耳动人。
太师府。
林肖南手执毛笔,手腕垂在一张宣纸上,沉吟半响,却迟迟不肯落笔。
守在林肖南身后的赵允文,也已经侍立多时,却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不催不动。
林肖南还是林肖南,既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憔悴崩溃,还是那样自信满满,周身洋溢着让人挪不开眼的儒雅与威严。
单单面前的这个人,有谁能想到他是那个在猎场上失常的男子,有能能猜到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不堪入耳的谣言竟与他有关?
他依然站得笔直,神色安然,为一株海棠的轮廓,而蹙眉沉思。
只是,这样的表象到底是真是假,恐怕连赵允文也看不透。
“今日花未开尽,明日再画吧。”林肖南终于搁下笔,只是渭叹的内容,却是花月之事。
赵允文终于忍不住问道:“太师,你打算永远在这个地方呆下去吗?”
他真的,打算这样被软禁一辈子吗?
惊才绝学,泼天权势,就这样囚禁于一室之内,等着寿终正寝?
连他赵允文都不甘心,何况林太师这样一个传奇的人物?
林肖南并未说话,只是遥遥的看向远方翻滚的乌云,淡淡的说了一句,“要下雨了。”
赵允文明知他避而不答,却也不敢再问。
“回去吧。”拂下案台,林肖南转身向府内走去。
赵允文微一怔忪,连忙收起案上的画卷,跟了进去。
深秋的天气,黑得很快,借着凌厉的风势,方才还在天边的黑云,很快便涌到了京城之上。
闪电划开,大雨倾盆而下。
天色阴沉沉的,房屋里,有股潮湿的味道。
林肖南靠在软榻上,闲闲的翻着书册,外面的风声,雨声,似乎没有一丝一毫,能入他的耳,他的心。
有丫鬟走了进来,点上了灯盏,阴沉的房间这才明亮了些许,灯火映在林肖南的脸上,出奇的安详,出奇的俊雅。
明明近四十的人,却偏偏能将许多少年比了下去,点灯的丫鬟暗暗的想:难怪太后……
这样的男子,大概会让人记住一辈子吧。
丫鬟正偷眼看着太师,悄悄的走神,一个侍卫带着满身的雨意闯了进来,闻见动静林太师不悦的抬起眼,望着那个一脸张皇的侍卫。
“什么事?”平和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威势。
“报……报告太师……有……有客人来……”那侍卫跑的太急,气喘吁吁,连话都说的不连贯了。
林肖南重新低下头,淡淡的说道:“不见。”
他已经闭门谢客很久了,这点满朝文武都知道,怎么还有不知趣的人来打搅。
“是……是……太后。”侍卫又说,憋红了脸。
没有人看见林肖南当时的表情,因为等丫鬟与侍卫反应过来的时候,床榻上的身影已经消失。
猛然拉开的大门,在风中摇晃不定。
外面依然阴沉沉的,天,似乎也要随着这片雨势,倒塌,崩溃。
那个人带着斗笠,全身裹在厚厚的蓑衣里,她站得笔直,周遭的雨点狂肆杂乱,斗笠蓑衣将她的身形仪容都遮得严严实实,却依然不能减损她与生俱来的威仪。
林肖南停在屋檐下,却只是一顿,然后大步的踏入大雨之中。
“你来了。”雨点嚣张的侵蚀了他的发丝,他的衣衫,他的样子是极其狼狈的,可是他的声音依然淡定安详,从容优雅,就像在一个风和日丽的郊外,等着自己情人的少年,踏着漫天阳光的斑点,走到姗姗来迟的少女面前,柔声说了一声,“你来了。”没有责备,没有询问,只是一种淡淡的欣喜,一如和风,一如暖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