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音乐的确是一种容易让人为之着迷的东西。被钢琴声洗涤着双耳的我认真地沉浸到音乐里，双手听着跡部的指示，指尖在琴键上跳跃，如俏皮的精灵欢快而灵活。
他有点意外地说我在这方面居然还有点天赋，学得很快。我自然是不谦虚地接受，一个多小时过去。我伸了个懒腰决定离开，跡部没有多说。婉言拒绝了跡部妈妈的留下来吃晚饭的提议，我独自离开了跡部家宫殿般的宅院。
漫步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我有些惶神。路过一家品牌男装店，代言人是郑里默。我的步子不由地停了下来，站在商店橱窗前，盯着广告海报看。
这些青春洋溢却又无不彰显着高贵气息的服装，真的很适合默。他完全把服装的气质穿了出来，脸色挂着他在娱乐圈惯有的表情……性感的嘴唇微微上扬，瞳孔冷漠而深邃，焦点不在镜头，而是一个莫名的方向，目光复杂，难以读懂。
“小姐要挑衣服给男朋友吗？”一个年轻的店员看我在橱窗外站了好久，主动走出来迎客。
“啊……没……”我意识到自己这样站着很丢脸，尴尬地挤出笑容摆摆手，“被海报吸引到而已。”
店员奇怪地拧拧眉梢，转而看向面前的这张海报，恍然大悟地笑起来：“啊……又是被海报吸引到的啊？郑里默真的很帅呢，每一张海报上都彰显出贵族气质，好多女孩子都发疯地迷恋他呢！欸……真是举止优雅呢，他在中国一定是豪门出生吧！”
看着店员满面春风地滔滔不绝起来，我随意地应付了她一个笑容。转身离开。
我很想说，默才不是什么豪门出生，他有一个严厉而古板的爸爸，为了今天，他舍弃了好多好多。包括我。
想起他昨天晚上打来的奇怪电话，我不免又为他担心起来，手伸进裤包里想要拿出手机给他拨一个电话。却摸了个空。
奇怪，手机呢？
我有点急了，这是不二送给我的东西，怎么可以丢失呢！不行，冷静，一定还在。
把全身上下的包都搜了个遍，还是找不到。我心头一紧，难道，落在跡部家了？
刚刚冒出这个想法，我便提起腿就往回跑。
那是他送给我的情人节礼物，让我死我都不愿意遗失它。我不容许它离开我，一刻也不容许！
街上的人用奇怪的目光看着疯狂奔跑的我，他们或许在想这个女孩不会还是疯了吧，这么热的天还跑成这样。
好吧，就当我疯了。
世事并不如意，我才没跑出多远，一辆纯黑色的奥迪就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拦住我的去路。我恼火急了，十分想把这车砸烂。当即破口大骂。
“十分抱歉，简小姐。”一个沉稳的男生打断我的话，紧接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便挂着沉稳的微笑从车里走出来，站到我面前，“实在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请你走一趟，打扰了。”
我一愣，他是……默的那个经济人！
“很重要的事？”我心头一紧，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默出什么事了吗？”联想到他昨天晚上的话，我有点害怕起来。
“对，出事了。”他轻轻点了点头，“我叫Alfred，麻烦你马上跟我走一趟，这是关系到默在娱乐圈的将来。具体的……上了车我再和你说。”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坐上了后车座。Alfred轻点一下头示意司机开车。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昨天默就很不对劲……”车一开动，我就开始追问。
“他昨天给你打电话谈，就是在寻求这件事最方便的解决办法。”Alfred淡定地叙述着。
“解决办法？我能帮到他吗？”
“当然，解铃还须系铃人。整件事……”嘴唇忧郁地抿起，“就是因你而起。”
“不好，一点都不好！”
放着各类常用乐器的工作室一角，我愤愤地拍案而起。对刚才Alfred说完整件事情后问我的那句“好不好”做出不满的回答。
郑里默一言不发地整理着那一张张头条都是他照片的报纸，对那一连串“中国小天王一炮而红只因一个浪漫的谎言？”之类的刻薄话语熟视无睹。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对这件事的镇定出乎我的意料，难道这就是他在娱乐圈所学到的？
“抱歉，当初默狠狠伤害了你，现在又请你为他放弃眼前的一切……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默问过你的意思之后也不想再打扰到你，可是……”Alfred一脸忧愁，叹了一口气，“这些报道对默的伤害很大，这将直接影响到他的下一步创作，现在整个公司都很急，这些报道在中国日本韩国都……”
“我在一年前就和默分手了，既然我已经选择来到日本，就不会再和过去的事纠缠不清！简末边只是个平凡的人，也只想一直做一个平凡的人。要我出现在媒体面前，不可能！”稍稍平息了一点怒火，我重新坐回沙发上，一字一句地道出我的想法。
不知道是谁挑起的话题，说郑里默当年那首《光年的距离》一炮而红是因为其背后那个浪漫悲伤的故事，忧伤的曲调和真挚的歌词才更能波动人心，让人潸然泪下。而郑里默本人和经纪公司却对这首歌曲的女主人公只透露模糊信息而不坦然。本以为他是要保护她才不在媒体面前过多提和她的事和现状，可半年前他却突然向媒体公布自己已经知道那个女生现在在日本，并在今年四月前往日本开演唱会。
报纸上几乎都是这样的叙述，有的还更为刻薄，说既然郑里默之前有意要公布这个女生，来到日本以后却对她只字不提，究竟是不想让她卷入娱乐圈还是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只是个为了成名的谎言？歌曲里思念的那个和他曾经浪漫相恋的女孩，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
看完这些报道，我很气愤没错。我也很恼怒这些人居然用这样的话语对默的努力全盘否定。我想帮他，真的很想。可是我不愿意就这样抛下日本的一切，抛下朋友，抛下心底爱的那个人，回中国在媒体面前经常抛头露面。
他当初为梦想放弃了我，凭什么我现在反倒要为他放弃一切？
对，我虽然原谅他了，但我是人，是一个有思维有感觉的人。我也会自私，那些伤害，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谈话到此结束！Alfred，送她回去。”一直在一旁平静得可怕的默突然站起身来，双手伸进裤包，淡淡扔下一句话就准备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我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话来：“对不起……默，我有太多留下来的理由……和你一起出现在媒体面前，我会再次伤害到他……”默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而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已经伤他够深了，如果再让他受伤我自己都不会让自己好过……”
“我知道。”他轻扭了一下头，我看到他的如精致浮雕板的侧脸上浸满难以名状的悲伤，“我没有资格请求你为我做什么。”
明净的光线如一只素描铅笔，勾勒出他越来越远的灰色背影。
一年过后，又一次这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只是这一次，角色颠倒，换我伤了他。
“抱歉，简小姐，是我太仓促了。送你回家吧。”Alfred默默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带我离开工作室。
走下楼，我叫住了他，婉言拒绝他让司机送我。他想了想，似乎也意识到还有很多事要办，和我告别后就转身离开。
“Alfred……”我又一次鬼使神差了，居然叫住了他，“五天之内，请等我的答复。”
回过头来，他的瞳孔猛然绽放出欣喜：“请你一定要好好考虑。”
“嗯，我会的。”始终，还是被那个孤独的背影触动了吧。我居然犹豫起来。
初夏的阳光已经炎热起来，我迈着闲暇的步子在入流的人群里精神恍惚。这段时间接踵而至的事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不知道是不是上帝爷爷怪我过去的十六年太任性太自我，所以现在才这样惩罚我。
恍惚间好像听到流水的声音，仔细一看，不知不觉居然来到去年圣诞节我误会不二，然后被银秋强制压来和他见面的那个公园。
低头看着脚下的水池，眯起眼睛，缓缓抬头，视线渐渐放远。看到万里无云的像是被颜料渲染过一样的天空，看到偶尔掠过天际的孤独飞鸟，看到抵鸣着划过苍穹的飞机，看到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看到……
看到那双月牙状的微笑眼睛，再对我微笑。
等等！我是不是眼花了？还是在做白日梦？
猛地一收瞳孔，然而那张天使般温暖的脸庞却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只是，天使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憔悴。
“周助？”直到他站到我面前，我都不敢相信，他会出现在我这里，出现这在这个时刻，这个我心情混乱的时刻。
没有说话，他牵起我的手。我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眉头轻轻一紧，他一直在陪她？
沉默着，我被他拉上一辆计程车里。
“去青学。”温文尔雅地对司机说。
司机应了一声，开动了车。我坐在他身旁一言不发地看完他的一系列举动，然后语气有些僵硬地开口：“去……青学？”
“嗯，我的车还停在那。”他轻应了一声，把头往后微微一靠，轻轻合上眼睛。
“守了浅井一夜吗？”我试探着开口，“为什么把车停到青学呢？你不回家吗？”我承认，或许我现在有点烦。
“嗯……”能感觉到他低沉的鼻息，依然闭着双眼，睫毛如羽翼微颤，“停车？找你。”
“你一路走过来的吗？笨蛋，怎么不开车找？”我有点好笑。本来想问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哪，但想起我的手机还落在跡部家，打也没用。
“开车……”他看起来筋疲力尽，要不是在和我说话，我真怀疑他已经睡着了，“开车，看不到你。”
心想被重锤敲了一记，我感觉眼睛有些潮。窗外的风有些大，与车窗摩擦出轻微声响，大概是要下雨了。
青学到这里……好远的路啊。我自信自己耐力很好，但是如果让我从青学走到这里一定会气喘吁吁，况且，不二还守着浅井一整夜没合眼……
心疼地皱起眉，手不由自主地伸过去，想要抚摸他的脸：“很累吗？”
“嗯。累，很累。”他突然睁开眼睛，冰蓝色的瞳孔闪烁出深邃的光，“要牵你的手，留住你的心，有多累你知道吗？”
快要触到他白皙皮肤的手，突然僵在半空。心口像是被万千小虫啃噬，它们爬上我的心脏，无情地撕咬，然后狂笑，好疼。
“对不起，我很自私。”把手收了回来，放在自己身侧，我扬起嘴角笑了笑，“总是在伤害别人。”
“手机呢？”他没有理会我的话，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一直联络不到你，还以为出事了。”
“啊？忘记……忘记在景吾家啦！”原来他用手机联络我了？
然而，这句话一出，我才知道自己好像用匕首又捅了他一刀。“英二说你一早就不见了，原来是和跡部一起回来了呢。”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却还是在微笑，“那部手机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吧。”
一出火苗飞快地窜到头顶，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生气，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愤怒起来：“不二周助，把我带上车你就是为了和我说这句话？好，那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对，这部手机对我来说……”
话还没说完，我的嘴就被他突然覆过来的苍白薄唇赌上。吓了一跳，我本能地往后一缩，他却顺势往前，双臂搂上我的背脊，一收，把我拉进了他怀里。
计程车在马路上奔驰，空中集满的厚重铅色乌云也终于承受不住，化作滂沱雨点坠落下来。地面顷刻间湿漉漉一片。车顶和车窗不短发出敲击的声响。
雨，又下雨了。
虽然在车里，但我好像感受到车外雨滴的冰凉气息一样，身体本能地一缩，想要暖和一点。这一细微的动作很快被心细的不二察觉到，搂着我的大手忽然一紧，又一次加重了力道，完完全全把我拢进他的怀里。
唇，依然密不透风地接触，舌尖缱绻着。让人快要呼吸不过来，我想推开他呼吸一下空气，可他却不放。
我的脸越来越红，一是因为缺氧，二是因为这辆车里不止我们两个人，还有司机在啊！他在想什么！这一很难为情耶！
完了完了，刚才缺氧，现在嘴唇都开始发疼了。
总算，他总算是良心发现地把唇移了开。却还是把我搂在怀里，嘴角挂着甜蜜的微笑：“回到我身边，小边，回到我身边好吗？没有你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了……哪怕只有我一个人在爱，哪怕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也请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他微扬的唇角上，还带染着我早上涂过的水蜜桃唇膏香味，那是我的味道，他的唇上，浸满我的味道！
这……算幸福吗？
可是他却说……哪怕，只是他一个人在爱，哪怕，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上帝爷爷啊，我简末边是积了几辈子的德能够拥有这般无私的宠爱？何德何能让这个天使一样的男孩为我失魂落魄？如果现在摇头，不知道他会做出多可怕的事。
仰头入迷地注视他清秀却染满疲惫之色的眉眼，多想，伸出手去温柔地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