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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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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释,不否认,却并不代表就是承认。所谓真假,自有真心人可辨。

清晨,如夜。

九惜睁开眼睛时,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头。她躺在床上,脑袋就“嗡”地响了起来。加速的心跳,赤红的脸。但她依旧连动都不敢动。沉重地能听到自己的呼吸。细胞在叫嚣,提醒着现实中的一切。大腿内侧的疼痛。身体的酸乏,甚至连空气中都溢满了令人窒息的气息。灼痛的下体,****的身躯……还有躺在她身旁-——惬意吸烟的男人。

让人窒息的烟味瞬时鼓满了鼻腔,九惜的身体开始颤抖。她没有动,亦没有睁开眼,可皱起的眉头却出卖了自己的不安。她像在责怪,怪自己不该就这么醒了。身旁的男人依是看着她的。看着她醒来,看着她皱眉,看着她白皙的脸上差点就落下泪来。可他也依旧是安静的。

一分一秒。烟在空中燃尽,晨曦的光点透过狭小窗棂照入床头。他是在等待的,一直等她能睁开眼,面对自己。等她给自己一个开口的借口。可最终他只是笑了。淡淡地,沿着坚毅的唇角蔓延开时,第一缕阳光抚上她的发丝。那只经不住欲抚上她眉头的手终如触电般的收回。

打火机再次“啪——”的声打着,火苗吞吐烟卷,一切亦如初。顾七墨疲倦地坐躺在床头,深深吸了口烟。闭上眼,仰起头,许久,缓缓烟雾自嘴边溢出。浓烈的烟草再次凌掠九惜的呼吸时,九惜睁开了眼。她的身边没有任何动静,这让她无法猜测他此刻的心情。房间另一头的房门依旧是关着的。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就在昨晚,她还坚信那房间里有些什么。或是鬼,或是其他。一切都糟糕透了。那个该死的房间里究竟隐藏着什么?而他……又怎么会在这里。

记忆的索乱,以及那些局促不安。

九惜猛然坐起了身,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在这样的时刻,她为何坐了起来。也就是猛然一瞬间,一股莫名的忧思滑过内心最脆弱的神经,如同无意间被牵动的琴弦。鼻尖的酸楚,像是难以抑制的洪流。她是那么的可怜自己,莫名而难以抑制的泪,像是久抑的洪水,倾巢而出。定是迷了眼,所以以为看到了他的惊慌。没有人会可怜她的。从没有。

手帕重重地丢在了九惜身上,伴着男人的低吼。“别在我面前哭哭啼啼,这招对你的四哥用去。”

顾七墨起身,背对着她穿上衬衣,一切,出乎意料的冷静。冷静的奚落,终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境地。抹干泪,她有什么资格来哭?向来是没有的。

“这几天在屋子里装神弄鬼的人是你?”待到冷静时,第一句问的是却是那间房子。七墨回头的一刹那,眼是那般迷离。或是连他都诧异于她此刻的冷静。九惜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只低微的蝼蚁。她甚至连一丁点都没有提及关于自己的“玷污”。

果然到了最后,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是没有的。他转头,沉默着扭上了剩余的扣子,斜睨的微笑。

“顾七墨,用了这么多手段,难道现在都不作些解释来彰显你的高明?”多么高傲的声音,他甚至能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手段吗?一切于她,原来都是最肮脏不堪的手段而已。转身制住她的腰,吻上那白皙的肌肤。她挣扎,他便抱得越紧。吻落在胸前,贪婪地留下火红而炙热的印记。七墨甚至能感觉到她每一寸的细胞都在他的拥吻下叫嚣,即使片刻的满足也是好的。即使,只是片刻。

“顾九惜,你难道不知道折磨你向来是乐趣?”狠狠地咬上她的肩头,但愿再不曾忘记。“看到你恐惧不安,我就开心地能多吃一碗饭,看到你的厌恶远离,我就能心情愉悦一整天。这辈子,我将玩弄你于鼓掌为乐。而你,注定是我的玩具。”

“所以打从我回到顾家,你就一直在给我下药?而我,果然乖乖地在你的计谋下吞下了那些被调了包的药。这么说来,洪冉就是你的内应了。我想着这么个丫头,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背地里还有主子撑着腰,也难怪她趾高气扬了。”九惜已不再动了,此刻,她已明白挣扎的无用。身上的触摸,如毒蛇猛兽,刻刻提醒着她,自己的低微下作。她该知道更多的无论如何,她有权知道的。

可他却只是笑了,轻轻的气息,嘲笑着她的无知。“下药?你觉得对你我会下药?顾九惜,你就这般小瞧我?好吧,昨天我意外对你色心大起,连同洪冉对你下了药。一等一的媚药,搞来时还费了我不少功夫,但意外的很适合你。哼哼,顾九惜,我听说女人都把自己的第一次看得很重。那我是不是该觉得那笔钱花得还算值得?”七墨猛然捏住了她的下巴。他的声音如此低哑,带着股难忍的气焰,在她耳旁肆意喧嚣。“顾九惜,你都不知道昨晚的自己有多****,你勾着我,让我上你。嗯?难道你自己不记得了?哦!我忘了你被喂了药。啧啧,果然放了太多影响了记忆力?又或是连你自己都开始瞧不起自己,所以在这里装傻?别怕别怕,我有帮你留念的。顾九惜,你说如果把你勾引男人的影碟贩到市场上,能不能赚上一笔?”

“啪——”的一记耳光。

这是九惜第三次打别人耳光。这一记,打的真正响亮。连着她的手,都辣辣发麻。她看着被自己打蒙的七墨,想着自己该是无比畅快的,可她却有几分想哭,她心里越是觉得自己成功得报复了他,心就愈发的疼,直到最后,只能地低声抽泣。顾九惜,她很想问问自己,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她被拉入他的怀时,为何感觉到的竟是温暖。明明如此厌恶他,憎恨他,却贪恋着此刻唯一的拥抱。

※       ※       ※

洪冉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尴尬的一幕。她的两个主子,正衣衫不整的躺在一起。她的样子有些局促,有些不安。手中的水壶砸在地上,碎了满地。

“出去!”然后,她便听到了七墨的怒吼,他是这般生气。连着套上衣服的动作都带着火焰。可他分明又是得意的,唇边点燃的烟,泛起笑颜。男人总是如此,不论得意还是烦忧,一切的激烈情绪都是他们犯瘾的理由。那扇藏着未知秘密的门关起时,七墨深敛的眼瞳看向了洪冉。洪冉皱着眉,依旧低头不语。九惜一惊,直觉这对主仆或又要对自己打什么歪主意。可她却总是措手不及的,一切来得太快太快,快到她甚至来不及哀悼自己的痛苦。

夜里,梦到自己的成了色情杂志的模特,街上一群人对着她张牙咧嘴,满口耻笑。有个孩子指着她,说她是个不要脸的女人。醒来时,满脸的水,分不清是汗是泪。顾七墨成功了。成功让她活在恐惧中。

要记住一个人是自己的决心,可要别人记住自己,有人用爱,而有人用恨。深夜时,九惜开始思念司燃。司燃,他还好吗?如果他一切安好,为何,至今无人予她伸出一双援手?

※       ※       ※

洪冉一进门,就被重重甩了个巴掌。七墨板着脸,看上去生气极了。“洪冉,谁准你干得这些好事?”屋子里左侧有个沙发,七墨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洪冉摸摸自己的脸,笑道:“这是七少爷第二次动手打洪冉。”眼眸低转,却是忍耐地自房内拿了套茶具。又倒了杯放在七墨面前。“可少爷觉得为了她一而再的得罪洪冉是否值得?你就不怕洪冉一个不小心将您的秘密告诉了老爷子?”

七墨一双桃花眼里也来了兴味:“损人不利己?洪冉,你不傻。”

洪冉笑道:“但这却不能是七少爷再三动手的借口。洪冉自然不是傻子。可世上聪明人毕竟不少,难道七少爷认为老爷子是傻子不成?洪冉只需旁敲侧击。你认为他不会怀疑这期间一团乱麻般的事情,搞怪的其实不是四少爷,而是你?您别忘了,祝暮此刻可还在医院躺着,倘若祝家知道,这次动手伤他家大少爷的事是出自你之手,事情恐怕可就不是此刻这般简单了,到时顾祝两家****,事情又会是怎样一番有意思?”洪冉这么说着,笑容便愈发自信起来,她满眼竟是狡洁之光,那双眼就在一瞬间活了起来。

七墨捏住她的下巴。他们的唇离得很近,他们的呼吸很近。他们的笑彼此掩映。

“这么想知道结果,你不妨试试。”眼中的笑一闪而逝,瞬间又化为了彻骨的寒。“你也该知道,所有事都有代价。我怕这个代价你付不起。洪冉,再警告你一次,她的事,不准你干涉分毫。”人已是起身,洪冉却还是站在那里。她脸上的表情没有改变,耳旁的脚步声却是走远了。

“七墨!”像是想抓住什么,她突然转头。“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对她的感情,并非如想象中那般深。”

“这与你无关。”他没有回头。声音却如此坚决。

“可你觉得这样瞒着她所有就是对她好?你不怕突然有一天,九惜就想起了所有?知道自己喜欢的人竟不是想象中如此,知道自己所有的记忆都是错误,到那时,你认为以她的个性会怎样?”

“洪冉,你有资格为她担心?”

“是她姐姐。”墨起步想要离开。却被她的嘶叫怔住。“上我是她唯一的亲人。而你们任何一人的靠近,对她都没有好处。”

“好处?”七墨终于回头,可他的眼中却是满满的不屑和如深潭般的黑。尖削的下巴映着眼眸下鼻梁挺直,却让这张脸在某一刻显得更加孤傲。“当你选择让她代替自己受苦时,就已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了。洪冉,你没有资格做她的姐姐。”像是强调般,他再一次怔怔地将那话说了一遍。

洪冉的表情在僵凝。她静默,微笑。“七墨,暮并没有死。任何人死了,他都不会死。”

※       ※       ※

中午时,送饭来的还是洪冉。她的眼睛有些肿,看着九惜的表情很是奇怪。九惜看着洪冉微肿的眼,多少有些不屑。她支着头,背靠着枕头仔细瞧她。

“你有什么好哭的?我当你是不会哭的人。”九惜说着,就忍不住笑了。

洪冉看着她,似有些发怵。可她的声音却依是如此平缓,如若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九小姐要不要洗个澡?”

九惜站起身,对着镜子照了又照。镜中的她很是憔悴,绑在身上的白衣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女鬼。“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难看极了?”

她喃喃自语般问着。“洪冉,顾老头子除了说要关我,可没有其他要求。”

洪冉摇头道:“是,并没有其他要求。”

“那……你现在就去给我弄些好看的衣服来。记得,不准用黑色,白色。我要颜色亮亮的衣服,最好就是艳黄,粉红,还有这条窗帘,那条被单,都要统统换掉。你再给我弄盆水,嗯,我要洗澡。谁说我不要洗澡了。最好就是能让我好好洗个澡。对了,浴室能开吗?你去问问。洪冉,再不好的女孩子,总该有资格好好洗澡的是不是?”她忙乱的安排一切,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九惜?”连洪冉都觉得有些担心。

“你当我疯了?洪冉,我只是开始面对现实了。”未察觉出洪冉称呼的异常,她甜甜的对着她笑。“对了,出去时可别忘了锁门,让我跑了可不好。”

夜晚,一切都变得好了许多,她的房间有了很多的颜色,再不单调乏味。连浴室门开了,一切好极。九惜曾很仔细得看过那里的每一个角落。除了一块银色的碎片,并没有任何奇怪的迹象,一切稳妥的不可思议。她在里面洗了澡,一遍又一遍。墙头上有只蜘蛛网,层层叠叠,结得看不出原本的形状。现在,九惜躺在新置的床上。她瞧了瞧抵住门的柜子,又看了看横置床前的地板上的银色碎片,满意极了。

黑夜带着它奇诡的气息悄然而至时,九惜开始觉得自己的背很疼。疼痛却带来了记忆。那不太清晰的童年。到底发生过什么,连九惜有点说不清了。灰色?彩色?它或许是灰黑色的。可她还是有些记不起,诸如那个彩色的梦,曾在何时发生。

只隐约想起间漆黑的屋,小小的她如此惊慌,害怕而懦弱地蜷缩屋子的一角。她的背很疼,疼得都快要哭了。可她却哭不出泪,她想,她或者是太倦了。“嘎吱——”一声,是谁推开了禁锢的铁门?铁门间的缝隙越变越大时,有双小小的手儿拉住了自己。

“你可真冷。”是个男孩的声音。淡淡的责怪,像是冰冷了双手该是她的错。可他的手很暖很暖,暖极了。他将九惜的手揣在自己的怀里,又开始提问。他说:“你干嘛闭着眼睛?闭着眼睛不就看不见我了。”

而后九惜就笑了,小小的九惜笑起来有两个酒窝,那时她的头发已很长,脏脏的脸上就如开了花般的纯净又俏皮。

“嘘,我在做一个好好好好的梦。姐姐说,睁开眼,梦就醒了。以前我总想快快醒来。可现在却是不能醒的,醒来你就没有了,是不是。”她笑得很甜,竭尽全力的微笑,像要将心底一切的纯净统统释放。黑暗中,温暖中,都不敢看清男孩的脸,就怕一旦看清,梦就醒了。但她依旧相信,他一定长得如若天使。

“我可讨厌这里,你讨厌吗?”男孩又问,他的声音雄赳赳气昂昂,威风极了。她点头,很乖也很用力地点头。

“那——你是不是也喜欢我?”男孩摸摸她的脸,又摸模她的头发,声音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和邪气。她的手已被他晤暖,几乎不需要思考,就点了头,是的,她喜欢他的,她肯定。

吻,轻轻的啄吻吻落在她的唇边。她笑了,曾经,没有人这么温柔地吻过她。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记得,以后你就叫九惜,顾九惜。九惜,你要乖乖的站在这里,然后我会带你回家。”

“可我认不出你怎么办?”她开始担心。“而且,我不能离开这里。”

“嗯——”他似想了想,然后将一粒小小的东西塞进了她的掌心。“我把我的五色糖给你。”他真的剥了一粒糖果给自己,糖果熔化在口中,甜甜地,真实得不像是梦。

“记得哦,要相信我,乖乖在这里等我。”他再次嘱咐,却将她的手拉在自己的掌心哈气。男孩转身时,九惜微微睁开眼,哭了。她睁开眼时,就看到了手中的五色糖衣。小小的孩子是那么贪心,她忍不住看了男孩的背影,只愿一辈子永记。可灰姑娘的魔法终走向十二点……

“叮零零——”深夜,铃声突然响起,九惜从梦中惊醒时,脸庞还带着泪。她忙乱地从床底找到电话时,就听到了司燃的声音。自床底传来的声响让神经在片刻间紧凝,将梦中人催醒。九惜颓然自床头跳起时,眼睛是雪亮的。她的视线还有些迷糊。隐隐黑暗中,一线光华。

电话!是电话的声音!这样的猜测让九惜兴奋而又不安。顾不得其它,急急爬到床底时,床下银色的碎片刺入了脚跟。她“哎哟——”声痛呼,担心地回头瞧瞧门口动静,却是忙忙趴下了身去够手机,不敢怠慢丝毫。脚心的水银色玻璃在空气中折射光泽。疼,十指连心。

“九。”电话接通时,她疲倦地跌坐在地上。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而远处,似有根针,直直插入了她的脑门。低哑的嗓音轻轻唤出她的名字时。九惜的血液也沸腾起来。

九!叫她九的只有他。

九惜拿着手机手已略略颤抖,唇几次翕合,却始终发不出任何声响。环顾四周,这就是他带给她的境地?“你好。”

愁思万缕,开口却是只是淡淡问候。电话那头,轻轻一声叹息。“九,还好吗?”

“不好。”她坦白,深吸了口气。“司……四哥,我只想问你,带我回来是不是你的主意?”

“是。”

“你用尽手段,就是为了让我一个人关在这个地方?”九惜的声音失望而激动。暮抽搐的身体还历历在目,何等残忍。“四哥,难道如今,连你都已变得非得用手段行事?”

耳边,只有急促的呼吸声,透着话筒传递出难明情绪。司燃迟疑着,有些话,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九,事情有些突变。听着,我现在就想办法把你弄出来,但你得配合,听者,一定要配合我。九,相信我。”

冷夜,他开始咳嗽。

※       ※       ※

连续几天的晴朗天气,让空气中股满不安定的因子,九惜小小的屋子亮亮暖暖,能闻到阳光气息。光亮透过窗棂,让一切蒙上了幻彩。九惜偶尔看书,偶尔发呆,不觉心情已好了许多,偶尔她也会和洪冉说上几句,多半是吩咐,有时也有询问,只是对方多半是简单回答,奉命而行。

“洪冉,这些天可真冷,帮我晒晒被子吧。”她要所有的被子都暖暖的,干干的。无事的时候,九惜就翻弄着手心里的火柴盒子。前几日某个佣人在路过她房门时不小心将它掉在了地上,她乘机收藏。一切好运,连七墨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竟说可以带她到处走走。她何必与他起冲突?他是少爷,她屁不是一个。惹他不起,只有乖乖答应。她要逛,不但逛,还要将所有地方逛个熟。

有次,七墨甚至带九惜去见了顾老爷子。原来顾老爷子住的离九惜并不远,同是三楼,走几步就到,她原本以为三楼只是佣人的住处,看来简直是离谱的很。当时九惜看着七墨的眼神可真是奇怪极了,她瞧着他,像是觉着七墨能大着胆子在老头子眼皮底下欺凌自己简直就是胆大包天。顾老爷子自然也没给九惜什么好眼色。他瞧着九惜的眼神很是奇怪。又是气愤,又是隐忍。像是她的体内带着某种值得他生气而又纪念的东西。这让九惜觉着可笑。但总体来说,九惜的心情还是好的。

七墨似学会了收敛,对着她也客气起来。有空时,他会带着九惜散散步说说话。

“九惜,你觉得这世上是否存在误会?”九惜嚼着冰淇淋时,他犹豫着开口。草莓口味,清新香甜。

“自然。”她嘴里含着冰,声音含糊不清。

“如果我说,我们之间存在着某个很大的误会,你信不信?”手支着腮帮,今天的七墨有些奇怪的别扭。九惜突然心情大好,又咬了口冰。含糊道:“说说看,兴许我愿意听。”

“不急。”七墨却是笑了,似只是玩了个调人胃口的把戏。他笑时,眼角有几条浅浅的纹。“九惜,明天是圣诞。”

“所以呢?”她不以为然。

“家里有个舞会。”他很有耐心。

“嗯,然后?”

“我要你当我的舞伴。”他霸道宣布,突然起来,脸上又是那股令人厌恶的自信。

这让九惜异常反抗,几乎是拍案而起:“我拒绝!”她还记得上次宴会时,他对于她的戏弄。

七墨板起脸来,“别忘了你现在没有资格拒绝任何事。”却又不生气。“九惜,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圣诞。”他的问题有点白痴,她不至于健忘到如此。

“……还有呢。”

“不知道。”她该记得什么?可笑。

“算了。”他泄气得喃喃自语。

“七墨,今天……你有点奇怪。”她怪道。

“是,我今天有点奇怪。”他笑,用手摸了摸下巴,好似真害羞而又别扭的挡住了自己的脸。

※       ※       ※

洪冉走进七墨的房间时,简直有些歇斯底里。七墨站在柜子旁,正小心摆弄着一个玻璃瓶。她靠近时,就看到了那些五色糖衣。

“七墨,你疯了?”

“嘘,别大呼小叫,记住你的优雅。”他提醒,心情显然大好, 便随手从另个罐子里拿出巧克力招待。“要不要吃糖?”

洪冉哪有心情理会。“你跟老爷子说要娶她?七墨!这简直荒谬绝伦!别忘了你们是兄妹。”

“名义而已,我与九惜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是谁的妹妹,你应该比我清楚吧。”他更正,脸色因为刚才的话而散着怒气。

洪冉却不愿放弃。“即使如此,以九惜的身份,老爷子不会答应你所谓的求婚。”

七墨转过身,语气已充满了不耐烦。“你比我更清楚,父亲要的只是约束九惜,至于女儿还是媳妇,他并不介意。”显然,他已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洪冉不无失望的低下了头,许久才轻轻念道:“七墨,她不会答应你的。她甚至把你当仇人……自小九惜的心里就没了你。”

手间突然停止的动作,他的好心情彻底打破,深敛的眉头上,隐隐是他的怒气。“洪冉,我警告你,别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他全然已是发怒。可当那双桃花眼触及五色糖果时,那样的表情,却又是缓和下了,几乎是温柔和润的笑,在眉宇间浅浅漾开。“她会的。洪冉,我想通了,我可以接受她的全部。我要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九惜。告诉她当初要带她走的根本不是司燃,而是我顾七墨,也要告诉她所有的真相。至于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她,再不让九惜受苦了。洪冉,你肯定不知道,九惜真正笑起来的样子。”他拿起糖果,在她面前招摇。是自信吧,让七墨快乐的像个孩子。这让洪冉有些不忍心。可犹豫着,她却还是开了口,毕竟,如果事情真若朝着那个方向发展,倒不如什么都没有来的好。那一刻,某种决定在心中暗暗定型。

“七墨,如果我没猜错,九惜会在这几天内设法逃跑。她的枕头下藏着火柴,是司燃偷偷命人送去的。这几天天气一直很好,她还特意让我晒了被子。你该能想到,可以在外头接应她的是谁。”

※       ※       ※

女人的脚趾钻入男人背部,脚趾的蠕动是如此让人心颤,可男人还是清闲得看着他的文件,偶尔时,他拿起杯酒。稠密的红色液体映在他的眼梢,让这张和气而俊朗的眼多了几分蛊惑。

“司燃,我真是搞不懂你们兄弟,简单明了的事情,可你家老七却偏偏等到此刻才想通。哪来这么多的骄傲,他为何不想,如若早些将一切告诉她,那丫头还不是他的。”

“你永远不会懂他。”司燃泯了口酒,黑色的眼瞳中就多了层迷雾般的光泽。女人娇笑着抽回脚,脚上抹着的是红色的指甲。黑色蕾丝衬着白皙皮肤,让女人显得娇艳动人。她手上还拿着红色的指甲油,手间勾画,就成了一朵血色蔷薇。娇笑着,又用脚跟抵了抵司燃的胸口。她笑时,脸便如开了花,血色的蔷薇花。

“洪冉,你与我的合作,意外至极。”司燃与她碰杯,眼梢就寻着女人的脸。她眼梢带笑,明明和九惜长得几分相似,可她们一笑起来,就是完全不同了。此刻她是如此艳丽,与在家中时而高傲时而卑微的表情甚为不同。“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你有什么资本与我合作了。”

洪冉却又是一笑:“四少好直接。这可不是同女人说话的艺术。”

司燃冷笑:“与你相处,懂得艺术就是对不住自己了。”

洪冉眼梢转动,像是有些怒了:“我能当四少您这是在夸我吗?”她起身,骄傲而又高高在上,指尖绕住衣领,女子气息吹拂男人唇间,时而她又勾画着司燃的脸庞,“你这么能干,老爷子却总不肯将手中的权力转交过来,难道……真像外界所说,司燃少爷不是顾老爷子亲生的?”

她话音刚落,颈项就被人制了个紧。她的头本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力抬得很高,可洪冉却似享受般闭上了眼,她唇边泛着笑,那么自信而又娇媚,让人忍不住动心而又心生恐惧。

“直接说你的条件。”擒住颈项的双手在眼梢冷凝后退却,司燃坐下,压抑着轻轻咳嗽。“洪冉,给我你能找我谈判的足够的理由,否则……我不晓得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司燃这么说时,也笑了。顾家两兄弟似乎都喜欢用笑容来彰显出自己的高明。

“我知道你想将九惜弄出去,也弄清楚了大致的路线和方法,这件事——我觉得与其让七墨由着性子来,还不如快一些进行你我曾说过的行动。当然,我可以让你得到顾家的财产。而且名正言顺的当你的顾家四少。”洪冉收起笑,反常的认真。“可你必须跟我配合,否则别说要带走九惜,就算是你四少爷的名分……恐怕也得曝光。”

“洪冉,你在威胁我?”他冷哼,却不动声色。

“是,狗急也要跳墙,我现在已无路可走。”是的,她不能让他们在一起,无论如何。半是妩媚的走到床头,勾起纤纤美腿,眼眸中迷蒙,似有所思。“我听说,前段时间顾家危机,你家老岳父指定要你娶他女儿才肯投资。老爷子找你谈条件时,你的要求是让九惜回来,并分得顾家1/4股权。至于新娘子那头,想必条件也必然不差。四少自以为自己安排得已是妥当。可你没想到资金一到手,老爷子就改了主意。不但立马让你和新娘子蜜月去,还暗地里摆了一道。这么一来,你自然对老爷子有了芥蒂。加之这次回来,老爷子无疑是拘禁了九惜,这让你更是后悔不堪。老岳父那估计也不是省油的灯,哪容得宝贝女儿受得半分委屈。明里暗里,都是半利诱着施压,这个油瓶,四少想要摆脱可不容易。可如果老爷子真把那四分之一的股权给了四少,四少自由调度一番,加之新娘子那里使点小手段,照您四少的本事,可真是好一番作为了。可惜。可惜了。现在即使你将九惜弄了出来,那丫头脑袋再不清醒,却也知道你身边多了个美娇娘,怎么还肯乖乖陪着,即使她心底再顾念着你们当初的情分,也断然不会让自己端上了第三者的骂名。何况现在事情时时突变,谁能料准下刻会发生什么。倒是你家七少有心,对她更是上心,丫头哪天脑子开了窍,知道你四爷只是个替身,她会如何?四少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抠弄着自己的红色指甲,她一字一句,看似啰嗦一大箩,却将司燃的处境说了个透。"怎么想,我这笔交易,对四爷您都是合算得很。”

酒杯抬至洪冉唇边。司燃的脸却是淡定如初:“说了这么多话,阁下想必渴了。”洪冉微笑着扬起头,酒,一口饮尽。自司燃手中接过杯子,洪冉赞道:“酒是好酒,可洪冉怕四少再如此犹豫下去,就连这样杯酒都难以喝到了。”她又倒了杯酒。

酒,纯烈香醇。

一杯酒,倒得很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和目的。而司燃的弱点是对于亲情的耿耿于怀。“美酒献英雄。此刻洪冉已将这庆功酒献给了四少,是成是败,就看四少有没有这胆量和气魄了。”迎上对方精锐的眼,洪冉高举酒杯,独献杯酒。

※       ※       ※

圣诞来了。再远,再遥遥无期,它还是来了。可该是白色的圣诞却被大片火焰染红。火从顾家三楼的小屋子蔓延而开,吞没了整个顾家大宅。顾家七少,就眼看着小小的火苗,烧尽了整个顾家。火成了无边炼狱,将一切真实的谎言和谎言中的真实全全吞没。五色的糖衣在火焰中化为灰烬,颗颗自手间撒落。难以预测的未来与遥远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