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陪我看雪的那个你一天三变
韩泉怏怏地靠在柔软的沙发里，手肘撑着扶手支住下颌，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梅姨妈的数落。
“你太没用了！这是第几个了？都被你谈崩了！要想攀上有钱人就得放得开，做得彻底！象姨妈这样现在不就过得很好？你妈妈把你托付给我，我也是在尽心尽力地教你，可你也得开窍啊！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韩泉有气无力地回答：“听见了。”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觉得他们都不是真心想娶我。”
“我的姑奶奶，你得让他们觉得离不开你他们才会娶你呀！你不让他们尝到甜头他们怎么会喜欢你呢？”
“非得这样吗？”
“非得这样！有钱人不会放下身段来追求你，你得学会黏着他们。”
韩泉叹气：“我很累。”
“你想住豪宅吧？”
“想。”
“你想穿名牌时装吧？”
“想。”
“你想什么工作都不用做就可以天南海北地到处去旅游吧？”
“想。”
“你什么都想还怕什么累呢？这些都需要钱啊！”
“我自己挣不可以吗？”
“你挣得到吗？从一个小乡村里出来，既没有高学历也没有高智商，你去哪里挣？哪里有你好挣的钱？别傻了，象姨妈这样嫁给你有钱的姨夫不是什么都有了吗？”
“可姨夫常常不在家。”
梅姨妈哼一声：“这样我才自由。”
韩泉不吭声。
梅姨妈摆摆手，说：“不说了，过几天有一个聚会，你打扮得漂亮点和我一起去，我介绍汪经理给你认识，他还没结婚，条件很好，你不要再搞砸了。上次你从酒店里冲出去害得我被骂一顿，生意差点泡汤。”她走了几步突然转身，“还有，也不许象这次这样无缘无故打退堂鼓！真是莫名其妙嘛，那个段之介是最适合你的人选了，他有哪一点不好你非要退出？行了行了，我也不想知道原因，总之这一次再出问题我就不帮你了，你还是回乡下种田吧。”
“好的，我明白。”韩泉的头点了又点。
“我想你也不想回乡下去吧？”
“不想、不想！”韩泉的头摇了又摇。
“不想就好好地跟我学，你帮我我也帮你。”梅姨妈扶着腰肢款摆生姿地走上通往二楼的漂亮扶梯。
韩泉摸摸自己的脸自嘲地想：这才是重点，我年轻漂亮的脸蛋可以为你吸引更多的生意。不过，梅姨妈说得对，她不想回乡下去虚度青春，她盼望做个有钱人，既然自己能力不够，那么婚姻就是她最后也是最好的砝码了，只是她现在还没有习惯去运用这个砝码，有什么东西在抵触着，让她力不从心。
想来想去，心情沉重起来，她又渴望出去游荡游荡，好让游荡的疲惫连烦恼一同卸去。
穿上棉袄，戴上羊绒帽，走出因为开着空调而暖意融融的屋子，韩泉蓦然发觉天空中正飘着零落的雪花，雪片大而洁白，使这个寒冬阴冷的早晨忽然明朗起来。“哈？雪耶！”她赶紧摘了手套光着手去接，雪片在她掌心化成水，她兴奋地张开双臂，“快下啊！下大一点啊！”从小，她就不得了地喜欢雪天，白雪皑皑的一片，纯洁得叫人入迷。
好似回应她的呼唤，雪花慢慢稠密，从高远的空中悠然飘落，每一片都是一个秘密，无声的、优雅的、微笑的、也是温暖的，韩泉常常感到雪是有温度的，冰冷的温度。风为它们浅吟低唱。
她痴痴仰望天空，忽然想到了尹川，他的脸也常常是这样无声地、优雅地、微笑地、也是温暖地望着她，她忽然很想很想让他知道她是多么喜欢雪；多么喜欢雪天打雪仗、堆雪人的快乐。于是她笑了，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奔跑起来。
她想他一定能够理解，就象他能够陪着她在深秋的冷空气里满大街寻找冰淇淋一样。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等到客人了，这么冷的天气大家都愿意呆在有暖气的房间里而不轻易外出。尹川搓了搓手，习惯性地抬头望天，忽然发现几片白色的花瓣随风旋转着飘落，他一愣，跑下台阶。
下雪了！
他很高兴，因为一场雪之后往往意味着接踵而至的晴朗。
雪越来越大，尹川回到台阶上，靠着门柱悠闲地看雪花飘落。
“嗨！”
身后猛然一声脆喊，尹川心内一抖，讶异地回头。
韩泉顶着一头一身的白絮站在洋洋洒洒的雪花中，脸颊通红，眉目如画，团团雾气随着她不稳定的呼吸在嘴边飘散。“你在看雪吗？”她问，声音似乎也随着风飘了起来。
“是啊，下雪了。”尹川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吗？”韩泉跳上台阶，摘下帽子拍去上面的雪，“想看看雪。”
“要我帮你吗？”
“什么？”
“你身上还有很多雪。”尹川指指她的肩膀。
“好啊，用帽子拍。”
尹川接过她递来的帽子，边轻轻拍去她肩头的雪粉边问：“你很累？”
“我跑着来的。这么冷的天气除了你恐怕没人愿意陪我看雪了。哎呀，真不好意思，我也没问你就自己下了结论，我得先问问你，你愿意陪我看雪吗？”
尹川依然拍着她身上的雪，不很肯定地问：“真的没人陪你吗？”
“是啊——”韩泉可怜地叹息，“每个人都那么忙，要是你也没时间我就一个人看好了，没什么关系的，反正我总是独来独往。”
尹川把帽子还给她，沉静地说：“我快下班了，你愿意的话就等等吧。”
韩泉快活地一拍手：“这么说你答应了？”
“不会引起什么误会吧？”
“不会！什么误会也不会有！我就知道找你是对的！你真是个好人！我去旁边等你。”
“你就站在这里好了。”
“会不会打搅你工作？”
“只要不跟我说话就不会。”
“好吧，我会安静地闭上我的嘴巴。”她果真闭上嘴巴，安静地靠在柱子上。
尹川也安静地站着。
一直都没有客人，他们就这样安静地站在柱子的两边，想着自己的心事，谁也不看谁。然而，他们都强烈地感觉得到对方的存在，只是不知道对方也同自己是一样的情怀。
下了班，尹川换上便服和韩泉一起走在依然飘洒的雪花中。
“你喜欢雪吗？”韩泉期待地问。
“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只是认为它是天气的一种。”
“就这样吗？”韩泉有点失望。
“你喜欢？”
“嗯，非常喜欢。”
“女孩子总是多愁善感。”
“雪多美啊！再下一会儿就可以堆雪人、打雪仗了。”
尹川哑然失笑：“原来你是因为这样才喜欢雪的，如果是这个原因那我也喜欢雪。”
韩泉惊喜：“你也喜欢堆雪人、打雪仗吗？”
“很多人都喜欢。”
“你童心未泯。”
“你才是这样。”
“这样有什么不好？保持一颗童心才能永远年轻。”
“所以你看上去很快乐。”
“是吗？”韩泉耸耸眉，“那也不错。”
尹川听出她声音里的嘲弄，探询地看着她的眼睛。
韩泉转开脸，欢叫着跑上前：“快来啊！这里已经积了很多雪了！可以开始了！”
前面是一大片平坦的圆形广场，已经有一些贪玩的孩子在广场上的雪堆里激烈地展开战斗。
韩泉加入了其中一方，另一方立刻喊叫不公平，准备罢战，尹川混入他们中间说：“我加入你们，这样就公平了。”
因为有大人的参与，孩子们玩得更起劲，一时间，广场上雪弹飞来飞去，喊叫声、惊叫声、欢叫声不断，同时也吸引了更多的行人加入，战斗愈演愈烈，广场上也越来越热闹，人声鼎沸。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广场上混乱的战事还在继续，人们走了一批又来一批，尹川和韩泉一直在互相攻击。
战事混乱到无章可循时尹川和韩泉滚进了一个战壕，他们守在同一个雪堆后，不管哪个方向，见到人影就甩出一颗雪团。尹川百发百中，韩泉常常落空，相同的是他们都高兴得不得了，尤其是韩泉，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又笑又叫，活象个小疯子。与其说尹川是因为打雪仗感到快乐，还不如说是韩泉的快乐让他满足。而从没见尹川笑得这么帅气这么开朗又这么灿烂的韩泉也受到鼓舞而玩得更加投入。
互动的快乐能让人有飘飘欲飞的感觉。
“我不行了，没力气了。”韩泉靠着雪堆瘫坐在地上，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尹川躲开一颗飞弹，蹲在韩泉身边，“你休息一下，然后我们去广场边上堆雪人。”说完，他又忙着战斗，一颗雪团就要击中惊叫的韩泉时他伸手急速拍开它。雪团飞散，他们相视大笑。
韩泉一跃而起：“好了，我们走吧。”
“动作要快。”尹川抓住韩泉的衣袖，健步如飞地拽着她，他们一起使劲跑出战斗圈。
“你跑得太快了！”韩泉撑着膝盖喘气。
“你再休息一会儿。”尹川说着，已经蹲在地上开始滚雪球。
“等一下……”韩泉坐在地上摆手，“等我一起嘛，一个人玩多没意思。”
“好吧。”尹川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坐下来。
“你的体力真好，玩了这么久也不累。”
“我喜欢运动。”
“我喜欢玩。你当运动是玩，我当玩是运动，差不多吧？”
“只要效果相同就行。”
“你真好说话。好了，我们开始吧，你滚雪人的身子，我滚雪人的头。”
他们同时起身，各自忙碌，雪球在他们的推动下越滚越大。
韩泉看了尹川一眼，看到他滚的雪球的高度超过了他的膝盖，立刻兴奋地奔过去：“我来帮你！我来帮你！我们要做个超级大的雪人！”
他们并肩推动雪球，默契合作，雪球渐渐高过了尹川的腰部。
“行了，”尹川说，“这么大可以了。去把你滚的雪人的头拿来。”
“好的，我早就准备好了。”
韩泉喜滋滋地把她滚的雪球捧来，一比较才知道她滚的雪球实在是太小了，和尹川的雪球堆在一起只会组合出个比例失调的怪物。韩泉尴尬地笑：“呵呵，光顾着帮你滚了。”
“没关系，再把它滚大点。”
韩泉听话地把雪球放回雪地里，滚了一阵拿过来比比，再滚一阵又拿过来比比，尹川看着她，觉得他认识的韩泉又回来了。
“你瞧，合适了吧？”韩泉得意非凡地把滚好的雪球送到尹川面前。
“可以了。”尹川兴致勃勃地把雪人的头安好，“挺不错。”
韩泉惋惜：“可惜没带胡萝卜、纽扣什么的，最好还有帽子和围巾，身上插个破扫帚，那就完美了。”
尹川不说话，细心地在雪人的头上描绘五官，雪人很快有了简单的眼睛、鼻子和嘴巴。“这样行了吗？”他扭头问身后的韩泉，却发现韩泉正傻傻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韩泉一愣：“没有！”
“你在发呆？”
韩泉恳切地说：“我今天是因为心里不高兴才出来找你看雪的，你却什么原因都不问就答应了，你真是个好人！有你这样的朋友很幸福。”
尹川微微一笑：“我们是朋友。”
韩泉很开心：“谢谢你！我今天很快乐，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以后我再碰到不开心的事情还可以来找你吗？”
“可以。”
“我想请你吃饭。”韩泉说完，呵了呵手。她的手冻得红红的。
尹川很想握住她的手帮她暖暖，但他不能。
“不用了，我该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衣服都湿了，早点回去换身干净的。”
韩泉看看身上，又看看尹川，嗤嗤发笑：“我们的衣服都湿了。”
“回家。”
“好吧，再见！”韩泉跑开，一边对他挥手，“不用送我。”
尹川也对她挥了挥手。
“谢——谢——你——”远远的，韩泉大喊。
尹川笑了。
尹川的傻在于他不知道自己很傻，而韩泉的傻在于她还不懂得她的行为对尹川来说是种残忍，所以，她的傻是自私的。
尹川一直快乐着，因为有人在那个雪天对他说有他这样的朋友是种幸福，他为这份幸福而快乐。他精神抖擞地站在酒店门口，越发显得昂扬挺拔。
一辆车停在台阶下，尹川大步迎上去。拉开车门后，先出来的是位三十多岁自信满满的男人。“新年快乐，先生。”尹川笑容满面，音调铿锵。
男人颌首，弯腰向车里的人伸出手，一支纤小白皙的手放到了男人的掌心里。尹川心头忽然一紧。
随着一只脚跨出车门，一位化了淡妆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孩舒展妙曼的身体站到男人身边，自然地挽住男人的手臂，她侧脸看着男人的脸，巧笑倩兮。
仅仅一愣神之后，尹川强压下惊诧和莫名的伤感淡然说：“新年快乐，小姐。”
“新年快乐。”韩泉转脸看着他，轻轻眨了下眼。
“走吧。”男人傲然抬高下颌。
尹川为他们推门，目送他们进去。突然，他猛地转回脸，嘴角绷得很紧。
但是，当下一辆车停在台阶前时，他又展开了职业化的笑容，并且用礼貌得几乎冷淡的声音对客人说：“新年快乐。”
汪学亮订的座位靠着窗，从二楼俯瞰下去，能不时地看到尹川奔出去迎接客人的身影，虽然韩泉一再警告自己应该把目光对牢汪学亮，但视觉神经却总是不太听话地牵引到尹川身上，一想到他刚才的表情她就隐隐不安。怎么偏偏会来这里呢？
“在看什么？”汪学亮对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很满意，她的娇俏很容易让人心动。
韩泉掩饰地回答：“在看来来去去的行人，隔着玻璃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总觉得他们都好象一条条游来游去的鱼。”
“韩小姐真有趣。”
不能再看了！韩泉赶紧把目光收回，对牢汪学亮，浅浅一笑：“你说要给我一个惊喜，原来就是来这里吃饭。”
“这里的菜式很有名。”
“恐怕这个惊喜要打折扣了，我常来这里。”
汪学亮不以为意地笑着说：“下次补过。”
“好啊。”韩泉捏着吸管无意识地搅拌面前杯子里的橙汁，又笑得心不在焉。
汪学亮反而更加赞赏。
一等下班，尹川就迫不及待地骑上脚踏车冲到段之介所开公司的楼下，车子胡乱找个地方一锁就奔上楼去。
“之介！”他闪过想要拦他的接待小姐，一掌推开经理室的门，“我有话问你！”
段之介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惊讶地问：“你怎么这么激动？”
接待小姐惶惶地说：“对不起，经理，这个人……”
段之介摆摆手：“没你的事，你下去吧，他是我朋友。”
接待小姐如遇大赦，赶紧退出去。
“什么事？坐下再说。”段之介亲自为他搬椅子。
尹川依然站着，痛心地说：“我今天看到韩泉了。”
段之介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她出了什么事吗？”
“告诉我，之介，你和她之间怎么了？我看到她今天和另一个男人亲热地在一起！”
“哦——”段之介恍然大悟，抱歉地拍朋友的肩，“忘了告诉你，我和她已经分手了，你不用气成这样，你的关心我心领了。”
“分手了？”尹川愣住，“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很久以前。”
“是在下雪之前吗？”
“是的。”段之介为尹川端来一杯水，“你别操心了，我没受到伤害。”
“为什么？”尹川呐呐地问，“你们不是……蛮好的吗？”
“圣诞节过了没多久她就主动提出分手，”段之介坐回椅子里，舒服地展开手脚，“我答应了。”
“你……不难过吗？”
段之介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为什么难过？我们都是逢场作戏，她不是值得我认真的女孩。”
“怎么会……”尹川不知所措。
段之介感到不对劲，一下趴到桌子上：“我说尹川，你不是看上她了吧？”
尹川矛盾地否认：“不，我们只是认识。”
段之介松了口气：“没什么事就好。我想也不可能，她一心只想傍个大款，象你这样阶层的她根本看不上眼，她虽然长得天真可爱，但决不能对她心存幻想，她很虚荣，只想不劳而获，玩玩可以，当真不行。这就是我对她的评价。尹川，你太不了解女孩子了，最好不要和她走得太近。”
“我知道。”尹川喝完杯子里的水，“我该走了，不打搅你工作。”
“等一下，尹川。”
“什么事？”
“还是那句老话，跟我一起做生意吧。”
尹川无奈地笑着说：“我也还是那句老话，我对做生意没天分。”
“其实你具有很多做个优秀商人的品质，如果我们联手……”
尹川做了个断然的手势：“别劝我。”
段之介妥协：“好，我不说、我不说。固执的家伙，晚上一起吃饭吧？”
“难得你开金口，好吧。”
“就这么说定了？”
“就这么说定了。”
“那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也快下班了。”
“哦……只能这样了。”
段之介快活地笑起来。
尹川也笑了，心头却有着挥之不去的阴霾。
盛装的韩泉从车子里出来，车里的汪学亮对她挥了挥手：“下回见。”
“下回见。”
韩泉目送车子离开，正要转身上楼，冷不防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她：“韩泉。”
韩泉心跳加速，猛一下转身，不安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我问了之介。”尹川慢慢走近韩泉。
“有什么事吗？”韩泉呼吸困难。
尹川冷静地问：“你在紧张什么？”
韩泉俏皮地耸肩做鬼脸：“天气真好。”
尹川在离她两尺的距离站定，说：“不好，是阴天，天气预报说晚上会有雨。”
“你真幽默。”韩泉笑得很不自然，虽然尹川还什么都没对她说，但她已经通过他逼人的气势感到了某种危险的来临。
“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韩泉紧张地反问：“说什么？”
尹川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请珍惜自己。”
“哈？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可以凭自己的能力生活，即使不够豪华。”
韩泉讪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吧？”
“是的，但是选择有对有错。”
“适合自己的就是对的。”
“你的选择适合自己吗？”
韩泉想了想：“好象没什么不适合的。”
尹川的嘴唇轻轻抖了抖：“这么说你会一直照你现在的选择走下去咯？”
“应该是吧。”
尹川的眼神温和起来，声音低沉：“不能回头吗？”
韩泉烦躁地回答：“你什么都知道了还来问这么多做什么？反正我知道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是越来越糟了！可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所有人的教训我都听得够多了！我不在乎！”
尹川看着她，安静地说：“我们是朋友吧。”
“如果你什么都不问。”韩泉竖起满身的刺保护自己。
“那样的人不是朋友。”
“我只需要那样的朋友。”
“有一天你会不会后悔？”
“不会！”
“那么好吧，我祝福你早日找到你的幸福。”尹川向韩泉伸出手。他曾经幻想过握住了韩泉的手，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韩泉迟疑了一下，也伸出手去：“谢谢！”
只是轻轻一触尹川就把手收回，淡淡地说：“我很抱歉，我做不了你想要的那种朋友。”
韩泉惊慌地瞪大眼睛：“你是说以后我有什么烦恼了就不能去找你了吗？”
“是的。”
韩泉了解地一笑：“也对，你不赞同我的做法。”
“要说的话就是这些，你上楼去吧。”
“好的，再见！”韩泉轻快地跑上楼梯。
尹川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有什么东西从心上剥离，丝丝的痛。
韩泉上楼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沉重，心情也是沉甸甸的。她没想到尹川会来找她，也没想到他会对她说出那些话，更没想到那些话敲打她的心时会那么痛，好象有人在抽她的耳光，让人不由得又由痛转为愤怒。他尹川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她？他是她什么人？没有他的日子里她还不是过得好好的吗？为什么非要找这么个人来教训自己呢？没有了就没有了吧！有什么好惋惜的？毕竟以后不是跟他生活在一起！他是毫不相干的人！
打开房门前，韩泉一甩头，带着笑容推门进去。
“小泉，你回来了。”梅姨妈热情地拥抱了她，“这次你做得好极了！汪学亮很喜欢你！签了大笔的定单！你是大功臣，我特意买了你喜欢的糕点来犒劳你。”
“正好想吃东西了。”韩泉用虚假的兴奋迎合梅姨妈的热情。
立春依然寒冷的气候被挡在玻璃窗外，开了空调的房间里暖融融的，韩泉只穿了件毛衣站在落地窗前看楼下来往的行人。
汪学亮走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笑着说：“我发现你特别喜欢站在窗户前看外面的行人。”
韩泉言不由衷地悠悠回应：“这样我才能觉得我跟他们不一样。”
“你是个有野心的姑娘。”
“是吗？我不觉得，我只是想要个稳定富裕的家庭。”
“会有的，也许……我能帮你……”汪学亮细细地吻她耳垂下的皮肤。
韩泉浑身一麻，绷紧的身体微微发抖，她皱了皱眉。
汪学亮误会了她的反应，双手绕到她胸前抱紧了她。韩泉抓住他的手臂要用力拉开的瞬间又颓然放下，咬着唇闭上眼，任由他轻薄。汪学亮受到鼓舞，放肆地抚摸她的胸房。
韩泉再也忍不住了，她从他怀里挣脱，靠着窗玻璃强笑着说：“我还没准备好。”
“我知道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我会好好疼你的。”按捺不住的汪学亮把韩泉粗鲁地拉进怀里。
韩泉边挣扎边仰起脸问他：“你会娶我吗？”
“不要问这么老套的问题。”汪学亮不耐烦地抱起她向卧室走去。
韩泉强迫自己放松手脚，可一旦汪学亮压在她身上时她情不自禁尖叫起来：“放过我！”
“你说什么？”汪学亮气愤地抓住韩泉胡乱挥舞的手，“你叫我放过你？是我对不起你吗？你主动来勾引我的！你知道我签下了多大一笔定单吗？”
“对不起，我错了！”韩泉哀求，“我只想嫁个有钱人，但不想这样！”
汪学亮嫌恶地瞪视她：“我懂了，你是梅小姐布下的诱饵，等我上钩了就想办法甩脱我，是吗？”
韩泉难过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以为我做得到，现在才知道我做不到！”
“你没有那么清高。”汪学亮冷冷地说着，兴味索然地松开她，“你很幸运，我不喜欢强迫女人上床。”
“谢谢你！”韩泉狼狈地从床上坐起来。
“但你总得让我心理平衡吧。”汪学亮笔直地站着俯视她。
韩泉仰起脸：“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
“你一定做得到。”话音未落，汪学亮已经咬着牙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韩泉闷声不响地扑倒在床上。
汪学亮愤愤地说：“我从没打过女人，但你确实让我厌恶得咬牙！”
韩泉慢慢坐直身体，轻声问：“还要打吗？我愿意。”
汪学亮坐到旁边的椅子里，客气地说：“不用了，你走吧，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
“谢谢！”韩泉捂着麻木的半边脸退出汪学亮的房间。
从遇见的第一个人开始，所有看到韩泉的人都会狐疑地甚至是不屑地盯着她，猜测她脸颊红肿的由来，她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了，只能承受那些眼光带来的刺痛。
不能回姨妈家，她看到她这样只会骂她没用，那么，能去哪里呢？哪里能让她躲起来疗伤呢？
她茫然地走着，不知不觉间走到通往尹川家的巷口。她奔跑着，冲动地去拍尹川家的门，可门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无人在家。韩泉不顾她鲜亮的穿着，乏力地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她抱着膝盖埋下头，终于明白她在潜意识里是多么希望能有一位象尹川这样的朋友。
尹川……尹川……她喃喃自语。
走到巷口，尹川就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预感，这预感使他停下脚步，踌躇片刻后走得更快。不会错的，那个坐在门口缩成一团的身影只会是她。她怎么会来这里？又来寻找解除烦恼的灵丹妙药吗？尹川越走越快，最后跑起来。
“韩泉，”他轻轻推了推韩泉的肩膀，“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泉一惊，把头埋得更低：“你为什么理我？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你坐在我家门口，你不让开我进不了门。”
韩泉往旁边挪了挪：“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了。”
“那么你进去吧，别管我，你进去了我就走。”她不能让他看到她的脸。
尹川沉静地说：“但是你来找我了。”
韩泉嘴硬：“碰巧从这里过就休息一下，没想到你回来得这么早。”
“起来，进去坐坐。”
“不要！”韩泉缩得更紧，“你进去吧！”
“你在赌气吗？”
“真的，你进去吧……”韩泉鼻子里酸酸的，“你不应该对我这么好……我会上瘾……总是来找你……惹你生气……”
尹川抓住她的肩膀毫不费力地一把提起她，韩泉一抬头，对上了他惊讶愤怒的眼睛，她难堪地别开脸。
“怎么回事？是谁？”尹川的手在发抖。
韩泉平静地回答：“是我自找的。”
“是那个男人！对吗？”
“我该受！”
尹川猛然松开她，气冲冲地去开门：“是的，你一来就会惹我生气！”
“对不起，打搅你了。”韩泉转身欲走。
“站住！”尹川大喝一声后放软音调，“那是你的私事，我不想过问，如果你觉得我对你还有些帮助的话我愿意尽力。”他实在狠不下心伤害她，即使她是在利用他。
“你……你……”感动的泪从韩泉眼里扑簌簌落下。
尹川做了个手势：“进来，不然别人会以为我欺负你了。”
韩泉惊慌地四处看看，果然已经有人向这里望过来了，她赶紧冲进客厅。
“坐吧。”尹川为她搬椅子。
韩泉拘谨地坐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等她哭声停了，尹川刻意轻松地说：“你不是喜欢玩吗？我相信有件事情你愿意尝试。”
韩泉自责：“我总是有了烦恼就来找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尹川淡然回答：“你愿意来就来吧，至少我不用担心你会象对待那些有钱人那样为了某种目的才来接近我。”
这句话击中了韩泉，她脸色发白：“你瞧不起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我只想衣食无忧。”
“这很正常，但不要幻想不劳而获。”
“你在指责我。”
“我不想指责你，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的想法就那么不堪吗？”
“我的话说出来有用吗？”
“可以作为参考。”
“想说的都说了。”尹川笑笑，“说不定有一天你会改变看法。”
“我知道你不赞同我，是我自己要来找你教训我的，你是我到这个城市来之后认识的第一位朋友，你不会为了某种目的接近我，在你面前我很放心。”说着说着，韩泉开朗起来，脸也不那么痛了。
怎能说一点目的都没有呢？只是因为无法实现而无奈地选择了顺其自然罢了。尹川苦笑：“我有那么好吗？”
韩泉肯定地点头。
尹川动了动身体，转变话题：“你来这个城市多久了？”
“才半年，以前一直住在乡下。”
“然后被这城市迅速改变。”
“是我在适应这个城市。”
“结果都一样。”
“你又在说我了。”
“你的脸要紧吗？”
韩泉下意识地摸摸脸颊：“没关系，应该很快就会消的。”
“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有件事情我会愿意尝试吗？”
“可是听你的口气你好象不愿意去乡下。”
“要去乡下吗？做什么？”
“‘捞青’，也许你那里也有这样的风俗。”
韩泉眼睛一亮：“啊！我知道！就是晚上去人家菜地里偷菜！”
“你说得太夸张了，只是象征性地弄一点点，不然菜地的主人会生气的。”
“小时候玩过，长这么大了也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我已经和几个朋友约好了。”
“那不是很热闹？”
“对，你有兴趣吗？”
“今天晚上吗？”
“很巧，就是今天晚上。”
“来得及吗？”
“不是很远，下午坐车过去就可以了，晚上住在朋友家。”
“好吧，我愿意。”
“你姨妈不会说你吗？”
“不管她了，回来再跟她解释，反正她没什么可说的。”
“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尹川，”韩泉担忧地看着他，“你真的不生气吗？我不是你眼中的好女孩。”
尹川也看着她：“我能说什么呢？”
韩泉低头不语。
“尹川，她是谁？”一见面，赵研就把尹川拉到一边神秘地悄声问，“你女朋友吧？”
“不是，普通朋友。”
赵研擂他一拳：“你骗谁？都带到这儿来了。真不够朋友！”
还有一位女孩庄琪琪也在悄悄地问韩泉：“你是尹川的女朋友吧？”
韩泉摇头：“不是，普通朋友。”
庄琪琪掩着嘴低笑：“不可能！尹川都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韩泉好奇：“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我们都是尹川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早就约好了要是有女朋友了就带来给我们看，你是他第一个带来的女孩。”
韩泉心头忽然涌起异样的感觉，不觉哑然。
庄琪琪高兴地说：“好，你默认了。”
六、七个年轻人聚在赵研的家里，边围着炭盆烤火边说笑着等待夜深人静，大家有意让尹川和韩泉坐在一起，还不时打趣他们，俨然认定他们是一对。既然辩白无效，尹川和韩泉索性什么也不说。
“可以开始了吧？”赵研看看表，开始分配任务。尹川和韩泉理所当然地被分在一组，负责去西边一户人家的菜园里摘一棵白菜。
没多久，大家一哄而散。
天黑黑的，不能打手电或是使用别的照明工具，对道路一点都不熟悉的韩泉紧张得不敢迈脚，跟在尹川身后小声低喊：“尹川，这么黑你看得见吗？”
尹川退回她身边，小声说：“你在这里等我。”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留在这里就没意思了。”
“那你留神脚下，我走慢一点。”
“你不能拉着我吗？”
尹川在黑暗中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好吧。”他拉住了她的袖子。
“还是不行。”韩泉也扯住他的袖子，攥得紧紧的。
“慢点。”
尹川走得很稳，韩泉却是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畔畔的，一边小声抱怨：“干嘛让我们去这么远啊？”
“他们以为你是我女朋友，在给我们制造机会。”
“他们真有趣。”
“是的，都是好心人。”
韩泉笑出声：“我们这象是去做贼吗？倒象是在散步。”
“好，不说话了。”
“可是我不说话就会紧张，真怕会有人提着棍子出来追我们。”
“你说话才容易被人发现。嘘——快到了。”
韩泉噤声。
朦胧中可以看到就着山坡开辟的一长溜菜地，尹川踮着脚进去弯腰寻找中意的白菜。
韩泉站在菜地边上探头探脑地到处张望，她看到尹川那么悠闲，忍不住着急地提醒他：“快点啊，随便摘一棵不就行了吗？”
尹川看着她一有风吹草动就紧张兮兮的样子，忽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韩泉急得差点想逃跑。
尹川掏出口袋里的小刀割下一棵白菜，托在手里慢悠悠地走回韩泉身边，这才笑着说：“在这块菜地里我们可以明目张胆地偷，你唱歌都可以。”
“为什么？”
“因为这是赵研家的菜地。”
“哈？你怎么不早说？”
“早告诉你就没意思了。”
“想不到你也有捉弄人的时候。”没了顾忌韩泉的声音就大起来，但悠悠的回声又吓得她捂住嘴。
尹川拉住她的袖子：“走吧，外面冷，说不定他们已经在等我们了。”
韩泉默契地扯住他的袖子。
回到赵研的家，其他人已经到齐了，正忙着洗菜、切菜，从各自家里带来的腊鱼腊肉堆满案头。
尹川自告奋勇：“我来烧火。”
“就等你们了。”赵研对他们指手画脚，“快去烧火。”
烧火用的是乡村里常用的土灶，尹川熟练地把柴燃着送进灶炉。
“我也会。”韩泉坐在他旁边。
“你来。”尹川起身让韩泉进去。
韩泉坐到灶台前，象模象样地烧起火来，火被她烧得旺旺的。“怎么样？还不错吧？”她很得意。
“很好。”尹川静静地坐在她旁边，心里也有明亮的火焰在燃烧。
这顿饭应该算是消夜吧，大家吃得热火朝天，有说有笑的十分热闹，韩泉坐在他们中间，一点拘束感都没有，跟着他们一起用大杯子喝啤酒，那种气氛有着说不出的豪迈。
深夜，大家终于散了。尹川和韩泉留在赵研家过夜，抢着把碗筷收拾干净，赵研喝多了，也不跟他们争，先回房间去睡。临走前他口齿不清地说：“床已经帮你们铺好了，你们自己去睡吧。”
收拾好厨房，尹川把韩泉带进房间，对她说：“你在这里，我去赵研房间睡。”
他正要出去，韩泉忽然冲动地在他身后说：“你要是我哥哥该多好啊！”
尹川回头淡淡一笑，轻轻关门出去。
韩泉啊，我该怎样拒绝你呢？
第二天早上，从睡梦中醒来的赵研发觉尹川也在他床上，就伸腿踢了踢他，迷糊地问：“怎么不去陪你女朋友？”
尹川睁开眼，清楚地回答：“她真的不是我女朋友。”
“唔……”赵研翻个身接着睡。
窗外，晨曦微露，尹川发了会呆，慢慢合上眼帘。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