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尴尬相亲
逢到双休日，余菲必定是要回家的，帮着妈妈打点一下烟摊上的生意，不会很累，主要是陪着妈妈说点话，一个星期不见，总会有些话题可以聊。一直以来余菲都觉得这很正常，可这一次，她真的觉得妈妈有点不正常。“你说什么呀，”余菲不满地嚷嚷，“我大学还没毕业呢就忙着帮我相亲，我早说了我不接受这种落伍的事。”
“谁说落伍啦？”李丽霞眼睛一瞪，“好多年轻人相亲还不是相得好好的，结婚后感情好的多得很。”余菲想，你相来的爸爸怎么就都不好呢？李丽霞当然听不见，自顾自地往下说，“我说的话你要认真一点听，这是你姐姐第一次帮你介绍朋友，你别给我打马虎眼。我是没读过多少书的，所以日子不好过，你是大学生，千万不能浪费了。那个男孩家里条件很好，一家人都在银行工作，工资高、福利好，他们家大人说了，只要你肯确定关系，就一定找人帮你分个好单位，他们家路子活，认得很多有权的人。”
李丽霞说得眉飞色舞，余菲的心思却早不知道飞哪里去了，直到一张照片塞到她手里时她才清醒过来：“谁呀？”
“王浩，我帮你介绍的那个人，”严美美指着照片说，“怎么样，长得不错吧？”
“嗯……这么好的条件你就自己收下吧。”
“你这是什么话？”李丽霞生气了，“你姐姐已经有男朋友了，她是关心你才这么热心，你还好心当作驴肝肺，存心惹我生气是吧？”
“相个亲又不会少块肉，”严美美说，“行就行，不行就拉倒，我要还是你这个年龄早就去了。”
余菲把照片推开，说：“我不喜欢，又不是做买卖，还明码标价掂斤掂两。”
“你这个死丫头，真是不孝！”李丽霞面孔发红，眼泪说来就来，“我们家里什么样个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辛辛苦苦拉扯你长大，还供你读大学，我容易吗？读书有什么用？啊？还不是想你过上好日子！如果没有这么个大学文凭，人家王浩才看不上你呢！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你的老妈想想吧！”
“哎呀，妈妈，”余菲握住妈妈干瘦的手，“你不是从小就教育我凡事要靠自己吗？我相信凭我自己的能力也能过上好日子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恐怕没福气看到咯。有人肯帮你你为什么不接受，我是没读过什么书啊，也不会象你这么固执，你不要总是这么任性好不好。”
唉——说真话的下场就是被扣上许多顶罪孽深重的帽子，余菲妥协了：“我去、我去、我去——”她不断地点头。
“好。”李丽霞着急地对严美美说，“你赶快跟人家约时间。”
“好，我叫他下午来。”
“我丑话说在前面，”余菲说，“成不了别怪我。”
“不会，你去就行了。”李丽霞笑逐言开，眼泪早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真会演戏！余菲无奈地暗想。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严美美一个电话就和对方约好了时间，然后在李丽霞慎重又慎重地指示下帮余菲打扮。
“我说了我不想穿裙子。”余菲抗议。
“约会的时候穿裙子最有效果，你就当哄妈妈开心好吧？”严美美硬把裙子塞到余菲手里，“这可是我跟妈妈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帮你买来的，她烟摊的生意都不顾了，你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都任你们摆布了，埋怨两句还不行吗？”余菲穿上裙子，然后皱着眉配合着姐姐的动作和提示，仰起脸。
“不要皱眉，”严美美把她的眉毛抚平，“要不不好化妆了。”
一个小时后，一切收拾停当，严美美把余菲推到镜子前面高兴地说：“早劝你改变一下形象吧，看看，漂不漂亮？”
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真把余菲吓了一跳，这个穿裙子化淡妆的女孩是我吗？虽然第一次这样打扮很不习惯，姿势也不觉僵硬别扭起来，但不可否认，经姐姐的妙手点化，余菲的气质彻头彻尾地改变了，端庄中不失俏皮、成熟中透着朝气，不过，余菲的眉毛一旦竖起来，立刻原形毕露。
“不要做出这种表情，”严美美不满地说，“你千万要记住，你现在是个淑女，淑女！知道了吗？”
“知道了。”余菲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浅浅一笑，立刻又吃惊得竖起眉毛。
严美美泄气地说：“屡教不改，愿上天保佑你。”
没多久，王浩很守时地来了，一身名牌，亮闪闪地出现在余菲面前，发亮的目光赞赏地在余菲身上流连。余菲立刻浑身发紧，嘴巴象粘上了一样吐不出一个字。严美美替他们做完介绍后就借故走开，留下他们单独相处。王浩滔滔不决地唱了一会儿独角戏后就提议出去散步，余菲无声地接受了，他们从烟摊上经过时，妈妈笑得合不拢嘴，王浩趁机嘴甜地说了一番恭维的话才胸有成竹地带着余菲离开。
他们并肩慢慢地走，不知不觉走上了明珠广场，又顺着湖边的栏杆向前，路上都是王浩在说，余菲听，偶尔用简单的一、两个字来表示一下她在听。铺天盖地的浓荫围裹着他们，川流不息的人群在他们身边来往，各种嘈杂的声音声势浩大地轰鸣，这一切都让余菲绷紧的神经备受折磨。
“好了，”余菲突然停下来，一本正经地说，“你说了那么多，该换我来说了。”
“那当然，”王浩说，“我一直希望你能多说一点。”
“我的本性并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说出来你肯定会讨厌我的。”
“怎么会呢？你这么可爱。”
“可爱？我的脾气很急噪，容易冲动，发起火来可以和人高马大的男生打架，又喜欢惹事，看不惯的事情总要去管一管。我不喜欢穿裙子、不喜欢化妆——今天都是被家里人逼的，我不喜欢轻言细语地跟人讲话、不喜欢走路时讲究步伐，没有一个人认为我像个女人，他们都叫我‘男人婆’，这下你明白了吗？”余菲犀利地看着王浩，一改刚才柔顺的样子。
“你真会开玩笑。”
“我没有骗你。”
“如果真是这样，我只能说你是个很有个性的人，而且诚实。”王浩象对待恶作剧的小妹妹那样笑着。
“你还是不信。”余菲伸出一只手，“想试试吗？”
“什么？”
“我的力气一定比你大，这样你就能明白我有没有能力和男生打架了。”
“你真有意思。”王浩无所谓地伸出手，随即“啊”地一声，他的手忽然间就被反剪到身后，一动就痛得难受，“我信了、我信了！”他脸色立刻发白。
余菲松开他，大笑着问：“还要继续散步吗？”
“当然，随便你想去哪里我都奉陪。”王浩揉着手臂，冒出一身冷汗。
“嗯……”余菲四处打量了一下，手向前一指，“那边有家书店，进去看看就回家吧。”
“好、好。”
他们穿过人行道，再向前走一点就进了那家书店。店面不大，店堂却很宽敞，靠里面一点还摆了一些桌椅，客人们或站或坐或蹲地翻阅着自己中意的书。余菲一进门就看到身边的书架上摆满了成套的卡通，立刻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挑选起来。
“我进去看看。”王浩总算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悠闲地向里面走。
余菲头也不抬地说：“好，我在这里等你。”
卡通的种类太多了，余菲翻了一套又一套，觉得哪一套都让人喜欢，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她身边响起来：“请问你喜欢哪种类型的，我可以帮你推荐一下。”
这个声音吓了余菲一跳，她一抬眼，看到对方也瞪圆了眼睛，两个人都大吃一惊。“你、你怎么在这里？”一想到今天出来的特殊目的和这身完全不像自己的打扮，余菲就觉得莫名尴尬，“这、这么巧。”
“这家店是我爸爸开的。”饶焰枫觉得脸颊发烫，好象自己说了谎话一样，他不敢正视余菲那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的模样，赶紧垂眼看着书架，装出整理的样子，“你也喜欢卡通吗？”
“是啊。”余菲总算气息顺畅了，她饶有兴味地欣赏饶焰枫脸上的红晕。有趣，这家伙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喜欢的话挑几套我送你。”饶焰枫飞快地瞟一眼余菲。
“那怎么行！等你做老板的时候我再搜刮你的。”余菲完全放松下来。
“借你看吧，看完了再还我。”余菲开玩笑的语气让饶焰枫也松弛下来，他终于可以从容地欣赏她与平时不同的装扮。
“不用了，有钱我一定来买。”
“打扮得这么漂亮是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吗？”这个问题饶焰枫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
“啊？”饶焰枫的赞美让从来不知道脸红是什么滋味的余菲突然感到不好意思，又因为问题的敏感让她不知该怎样回答，所以只好拼命用笑声来掩饰。
“怎么了？”
饶焰枫正在吃惊的时候，王浩出现了，笑眯眯地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碰到校友了。”余菲跳起来，一慌神竟然挽住了王浩的手臂，推着他向外走，“走吧，我们回家。”
“不跟我介绍一下吗？”王浩问。
“下次有机会再说吧。”一出店门，余菲忽然惊醒过来，触电似的松开手，闷闷地说，“我要回家。”
书店里，饶焰枫还难以置信的呆在原地，脑海里瞬间涌出无数让他心烦意乱的问题，尤其触目惊心的是他们挽着手的姿势，“我们回家吧”，余菲说的话一直回荡在他耳边，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他烦恼地甩甩头，走进店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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