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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阳光,温暖的风,温暖地包容着一切。
沈焰就在这充满温暖与安全感的氛围中醒来,他试着动动四肢,却发现自己几乎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粒尘埃,飘浮在空气之中,轻盈而且不受控制。
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那些经过,还有那些痛楚,现在的安宁格外让人放心。也许,这就是死后的世界?沈焰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来,于是,心里悄悄泛起酸痛。他死了,那姐姐呢?姐姐怎么办?
姐姐现在是不是在哭?
想起沈衣流泪的模样沈焰就忍不住难过,他不想让姐姐伤心,可是却总事与愿违。说好要陪姐姐一辈子的,可是自己却爽约了,姐姐一个人会多痛苦啊。
啊,不是一个人,荆雷应该也还活着吧,他会安慰姐姐的。有他在,或许姐姐很快就会忘记自己……那也好。最好,最好全都忘掉,让她一点也记不得自己曾有过一个弟弟,这样她才会幸福。
只要姐姐幸福,一切都好。
荆、荆雷?
沈焰眼前有什么东西飘过,他凝神一看竟然是荆雷。
荆雷好像被什么东西托着,直立着悬浮在半空中,身体状态自然安祥。他正一脸做梦似的神气,看到沈焰之后显然也是一惊。
两个人真的就像两粒飘浮的灰尘似的,交错而过,甚至没能多看上一眼。
沈焰正在疑惑,脑中突然响起了荆雷的声音:“沈焰,这是哪里?我们都死了吗?”
“我不知道,我以为我已经死了。”
“我也以为我死了。”
“那姐姐呢?”
“她……应该还活着。”
“那她现在不是很难过?MD,你为什么要死?你不是应该陪着她吗?”
“………………”
沈焰一想到沈衣流着泪的脸,想到她痛不欲生的神情,顿时气愤起来。不行,他不要死,他得活过来,陪在姐姐身边。
荆雷苦笑:“难道你也能死而复生?”这时他飘到沈焰身侧,然后两个人一起看到了猫形的小吉从不远处游荡而过。
“连小吉也……”沈焰怔住了。
“喵呜~~~”小吉揉揉睡眠,叫了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它身边轻轻爆裂,然后它落在地上,一跃而起向二人走来,疑惑地道:“你们飞来飞去的在干嘛?”
“………………”荆雷无语。
沈焰惊讶地道:“牛奶猫,你是活的还是死的?”
小吉怒目而视:“废话,老子当然是活的!咦?”它抬起前爪左看右看,喃喃道:“不是被土虫鬼怨的毒液腐蚀掉了吗?怎么好了?”
荆雷与沈焰对望一眼。
沈焰这才感觉到包围着自己的那种温暖似乎是在他周身形成了一个气泡,透明无色无嗅,他在这其中就像在母体中一样感觉安全,而同时这温暖似乎是在给他疗伤。初时那种以为自己无法控制身体的感觉,其实是来自他的意识,他以为自己死了,以为自己不能随意而动。
轻轻一挣,身边有那气泡爆裂的感觉,沈焰落到地面上,双脚踩在土地上,心中顿时踏实下来。
荆雷也在他身边落下,惊讶地抚着自己胸口,道:“我们的伤都好了?是谁给我们治的伤?”
小吉还在盯着自己的爪子看,看着看着就热泪盈眶,非常柔情地捧着自己的爪子道:“真想不到,有生之年我们还能再相见!”
沈焰问:“姐姐呢?她在哪里?”
“山、山洞!”小吉兴奋地大叫起来,沈焰荆雷回头一看,那本该崩塌的山洞赫然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洞口也没有藤蔓杂草和碎石的阻隔,一切完好如初生。
“这是怎么回事?姐姐呢?”沈焰惊慌起来。
山洞里仿佛有幽光一闪,沈焰跳了起来,叫道:“姐姐在里面!”便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山洞里还是那样宽阔清冷,岩壁上隐隐有着水汽。
“姐姐!”沈焰看到沈衣就在前面,他大叫一声跑过去,却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拦住了。沈焰想用法术解开这个结界,却发现自己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他焦急地看向荆雷和小吉,荆雷无奈地摇头。小吉很小心地用重生的爪子抓了一下,空气只是轻轻一漾。
沈衣面前站着一个青衣少女,她有着和沈衣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神冷漠,整个人都发出淡淡的柔和的光芒,山洞便是被这幽柔的光所映亮。
沈衣回头看看沈焰荆雷,神情很茫然。
那青衣少女向沈衣伸出手,沈衣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少女轻声道:“血核,你终于回来了。”
沈衣迟疑着道:“你是……集遨?”
青衣少女微笑,但眼神依旧冰冷,道:“嗯。”
荆雷叫道:“集遨?你是巫极族的族长?你不是早就该消失了吗?”
集遨瞥他一眼,目光冷然,道:“妖孽之子也敢与我讲话?”
沈衣维护地道:“不许你这么说他!雷和我一样是人。”
集遨惊讶地看看她,道:“不,他是半妖,而你,血核,你也不是人。”
沈焰怒道:“你胡说什么?你才不是人!”
集遨道:“我当然不是人。至于你,妖气冲天,把你本身的灵气都玷污了,你又是什么东西?”
沈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山洞不是已经塌了吗?”
集遨轻盈地转了个圈,裙裾无风自扬,如墨的黑发有生命一样自然舞动,她虽然有着和沈衣一样的容貌,但却不是沈衣予人的那种清纯,而是典雅秀美中还透着一点点的邪魅。她道:“在人类中间这么久,你还是一样的愚蠢,连这都想不明白吗?我们就在此时此刻此地,在彼处损毁的,在此处只是初生。当然,这和让你们看到黄帝的那场战争不同,那只是幻影,而这里,是真实的。”
荆雷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他们在山洞中曾有一刹那亲临数十年前的那场恶梦,那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经历。因为这里正处于时空交叠处,偶尔一个波动就会将时光交叠扭曲。那么,清朝时代的雷焰会出现在抗日战争时期,也是因为时光通道的开启了?他对沈焰和小吉讲了自己的想法。
集遨也静静地听着,想了片刻,道:“时光通道?嗯,这个说法很有趣。你们说的那个小孩我看到过,在这里。他有很强的灵力,可惜,为了封印住那个人类变成的妖怪,他不得不牺牲自己,永远也不能长大,而且在灵力全部损耗之后,就灰飞烟灭。啊,也不是,他还有灵魂的,应该是去投胎转世了吧。他身上的灵力……”她伸手一指沈焰,“和你一模一样。”
沈焰喃喃道:“是真的?”抬头见沈衣正关切地看着他,便道:“葡萄说她从前的名字就叫裴七叶。”
“啊?你是雷枕风和葡萄的儿子?”小吉捧住头大叫起来,“我晕了!晕了!”他突然指着沈焰哈哈大笑起来:“你那么讨厌雷家,却原来连上辈子都是雷家的人,难道你生生世世都和雷家纠缠不休吗?你是雷枕风的儿子,那就是雷老太婆的长辈了。这辈子你又是雷老太婆的外孙,那又是雷枕风的几重孙?这关系可真乱套,哈哈,那你这辈子还是主人的弟弟,按前世来算又是主人的祖先,那你到底该叫主人是姐姐还是……”自己也被绕晕了,咬着舌头搬着手指头算这里面的关系,一边还嘿嘿地笑,笑声在沈焰的铁拳落到他头上之后嘎然而止。
集遨幽幽地道:“血核,做人很累,是不是?不过没关系,现在你回来了,可以不用再做人了。”
沈焰怒道:“你又在胡说什么?”
集遨的身体向上浮了起来,她低头看着沈衣,眼睛闪闪发亮,道:“我们巫极族本是神之后裔,被女娲赋予了保护人类维持人间界平衡的重任,只是当年我一念之差,错爱了蚩尤,插手了他与黄帝的战争,致使无辜苍生为此惨死。即便后来驱走离朱也不能赎此罪孽。我巫极族就此灭亡。但是,女娲娘娘还给我们留了一个重生的希望,那就是你,血核。”
沈衣颤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也不想听。”转身飞奔,才到沈焰近前,就被结界所阻,两人相隔寸许之距却再不能前进一步。
集遨道:“你在人间太久了,久到连自己都想不起自己是什么了吗?我帮你想起来吧。”伸手一指,一道青气击中沈衣,沈衣尖叫一声抱住头蹲在地上发抖,沈焰大叫起来:“姐!你怎么了?姐!”用力拍打着结界,却没有办法突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衣在那里蜷缩成一团。
集遨道:“你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六道之中没有你的位置。因为你只不过是女娲赋予巫极族的一点心头之血,是巫极族以此为核用灵气炼化的一个血核。你集巫极族之灵气,于人间历练,每一世皆在十八岁前夭折,害死你的便是当年惨死于巫极族手下的那些生灵。每一条生命都由你来偿还。你可记起来了?那生生世世的死于非命,那****夜夜折磨你的怨毒之气……直到这一世,你的罪才还清,所以你才能重新回到我身边,用你一身的灵气让我巫极族重生……”
“住口!”沈焰大骂道,“你犯下的罪凭什么让我姐姐来还?你才该是那个生生世世死于非命的!”
集遨凄然一笑,道:“我也想赎罪,可是我连投生人类的资格都没有。你们人类不是还用牛羊作为祭品代替你们自己来向神请罪吗?其实,这一世的血核应该也会死于非命的,我知道命运安排她与自己的孪生弟弟相恋,然后为世所不容,被家人唾弃,被世人诅咒,最后她会疯掉,还会被自己最亲爱的弟弟亲手杀死。可是中间好像出了点差错,是什么呢?”她看着面色惨白的沈焰,凄厉地大笑起来:“那个弟弟就是你吧?哈哈,爱上了姐姐的人,为什么你不亲手杀了她?”
沈焰倒退一步,冷冷地道:“什么狗屁命运,别再自说自话了。我不会伤害姐姐的。”
集遨突然穿过结界,脸凑近沈焰,看着他的眼睛,幽幽地道:“说什么不会伤害,当年惨死的生灵中也有你的一份,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啊,那时血核已经死了?杀死她的是你?不,那只是一个变成你的样子的妖怪……我知道了,原来你找到了天婴丹。哼,能化解天下戾气的天婴丹,所以血核才会褪尽历世魔怨,死而重生。命运……被改变了。”她轻盈地避开沈焰的攻击,凌空一个转身,又穿过结界回去沈衣那边。
沈衣还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整个人都处于最无助最易被攻击的状态。
集遨翩然起舞,吟唱一般地道:“血核,是你回归的时候了,将我们赐予你的血你的灵都归还于我们吧。”随着她的舞蹈和吟唱,沈衣瘫软在地上,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青气,其中还混合着薄薄的血雾。血雾向集遨飘去,一点一点汇集在她托起的右掌上方,形成球状。
“住手!”沈焰大叫起来,但却只能大叫而已,失去法力的他也只是个寻常的少年,面对结界和集遨的施法束手无策。他一把揪住荆雷,大叫:“快想办法,快点想办法!姐姐就要……死了。”
荆雷看着他惶急流泪的脸,低声道:“留在这里的是集遨的幻影,我没有办法进入她的意识。不过,刚才她不是说命运被改变了吗?也许沈衣不会有事的。”
沈焰怔了怔,他这才发现荆雷和自己的差别在哪里。只要是沈衣有事,他就会慌张,就会丧失掉判断力,因为姐姐是他身心的一部分,血脉相连,情之所钟。而荆雷,无论他有多爱沈衣,他却永远不会失去他的冷静,有时候,这种冷静近乎冷漠。
心口突然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外界的强力牵引着要喷发出来。沈焰勉力克制着,同时发现荆雷和小吉也显出痛苦之色,似乎都在忍耐着什么。
集遨的舞越跳越急,低低的吟唱声已经听不清词句,她就像踏月而来的仙子,舞蹈在极地东方的某片荒原之上,亘古的孤独凄凉。
沈焰心口的疼痛已到顶点,他忍不住跪在地上,用手抓住胸口,张大嘴巴用力喘息着。似乎在与沈衣经历着同样的痛苦,似乎是被某种力量将他们的感知联系在了一起。
“怎么会这样?”集遨终于停了下来,血雾与青气脱离她的控制,重新回到沈衣体内。集遨鬓角的头发湿湿的粘在脸上,神情里带有一种不可置信和不知所措的惊慌。
疼痛渐缓渐消,沈焰趴了起来,怒道:“你又想搞什么鬼?滚回你的坟墓里去!别再骚扰我姐姐!”
集遨倦倦的一挥衣袖,结界乍破,沈焰忙过去将沈衣抱在怀里。沈衣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她抓住沈焰的手臂,仍在颤抖着。
集遨喃喃自语道:“是天婴丹的缘故?不,不仅是天婴丹……血核把自己的灵与血分给了你们疗伤,所以血核不是一个完整的血核了,融进你们体内的灵与血……我收不回来……缺少一分一毫都是不完整的,都是没有用的……难道上天当真要亡我巫极一族吗?”
此时她淡薄得就像一个影子,透过她的身体甚至可以看到后面的岩壁。
“既然……给了我生命……让我像人类一样存在……让我拥有感情……为什么还要把我当作是最初的那个无知无识一团混沌的核?”沈衣颤抖着问。
集遨怔怔地看着她,道:“你的感知都是巫极族的女孩们赋予的,并不是你自己的。”
“可是,我就是我自己啊,一个生命并不是加加减减那样简单的。也许,最开始,是你们给了我灵识,可是,在后来,难道不是因为我自己一世一世的历练才形成了现在的灵魂吗?如果说,现在的肉体是父母给的,现在的灵识是你们给的,那我呢?我在哪里?此时此地的我,是真的存在着吗?”沈衣慢慢转过身来,面对集遨,“我认为我是真正存在着的,因为受伤的时候我会觉得痛,被爱着的时候我会觉得幸福,面临危险的时候我会觉得恐惧,看到焰、雷、小吉他们要死去的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也要和他们一起死掉。如果说能感受到这些的我并不是真实存在着的,那我该凭何依存?如果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我在偿还巫极族的罪……即使我每一世的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被那些怨灵杀死,可是每一世我都不仅仅是感觉到痛苦和恐惧而已,我还有感觉快乐和幸福的日子,那些日子难道都是假的吗?”
集遨震动了一下,喃喃地道:“不……她们都在等你,沉睡了那么久,该醒了。”
她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沈衣直视她的眼睛,郑重地道:“既然给了我生命,那就让我活下去吧。让我替巫极族活下去……”
难道这才是女娲赐予巫极族血核的真实用意?难道这才是巫极族真正的重生?让血核带着巫极族的感知与灵识活下去……如同森林中腐朽死去的大树,树杆上重新生长出的灵菇,一个生命的终结处有另一个新生命的诞生,生命以它殊途同归的迥异得以延续。
“如果这就是女娲的用意……”集遨的影子渐渐淡去,脸上满是困惑。
小吉突然大叫:“等一下,蚩尤在哪里?你真的爱上他了?现在还爱吗?有没有后悔过?”
集遨只是淡淡的一笑,眼中亘古不变的冷意在瞬间融化,只是她的影子烟一样化去,快得让人看不清那一点暖意。
“唉,怎么消失得这么快?我还有好多问题没有问呢。”小吉遗憾地叹气。
身边三个人也在叹气,从来都没发现,这只牛奶猫原来还是只八卦猫。
集遨的消失仿佛开启了时间之门,只一个恍惚他们又重新回到原来的时空,还是大战初停时的安宁世界,平整的大地下掩埋了怨毒极致的土虫鬼怨和来历诡秘的老猫,除此之外,一切平静如常。
沈衣汗湿的衣服被风一吹,一阵寒意袭来,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在这北方的山林之间,即使是炎炎盛夏也有着难以预料的冷。而焰的怀抱还是这么的暖,这么的结实,就像他从不曾放手一样。
“小雷?”一声试探的问话,荆雷扭头看去,只见一袭红衣的雷媚端坐于一个狮头马身龙爪双翼的怪兽背上,那怪兽一身银白色的长鬃微微卷起,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银光,头顶还有一对金色的角。
荆雷嗫嚅着叫了一声:“妈?”
雷媚欢喜无限地跳下来,跑上前一把抱住了荆雷,喜极而泣,叫道:“小雷,妈妈找了你好久。真的是你?让妈妈看看……好孩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荆雷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别扭之极,向沈衣沈焰求助地望过去,却听小吉一声大叫:“貔貅?!”
那怪兽非常和气地点了点头,小吉兴奋得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又蹦又跳地叫:“真的是貔貅?那个传说中贪吃没PY的貔貅?”
貔貅优雅地走过来,将小吉踏在脚下,用力碾用力碾用力碾……
搞不清楚雷媚此时是哪个人格,荆雷有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雷媚已经拉着他的手向貔貅走过去,道:“来,第一次见面吧?快叫爸爸。”
貔貅收回脚站得端正,很亲切地看着面如土色的荆雷,小吉把脑袋从地里拔出来,一边往外吐着土,一边惊道:“荆清峰?”
“正是在下。”貔貅化成人形,可不就是银发及地风度翩翩的荆清峰。
荆雷道:“他真是我的……嗯?”
雷媚含羞道:“他就是你亲生父亲。唉,真想不到我还会再遇见他。嗯?怎么遇到的……我也想不起来了,一睁眼睛就看到他了……”神情开始茫然,猛然一抬头,目光如箭,嗖嗖地射向荆清峰:“不是跟你说从此以后生死由命各不相干么?又来找我做什么?”
荆清峰微笑道:“亲爱的,我不是说了吗?当年我被雷老太婆所激,突然从熟悉的人类身份变成了半妖,一时间狂性大发,把做人的时候的事情都忘得七七八八了,连你都不记得了。可是,后来我不是杀了好多雷家的人了吗?也算是给你出气了吧?而且自从我在小雷的梦中见到你,就总是心有所挂,觉得无论如何也应该找到你。幸好,真的让我找到你了,而且还记起了从前的事。所以,别再恼我了。好不好?”
沈焰在旁听得背后直冒凉气。
雷媚神情又是一变,娇慵无限地嗔道:“讨厌啦,害得人家孤伶伶的,还要自己养小孩,很辛苦的,你知不知道。你呀,说消失就消失,说回来就回来,哪有那么容易。要不是阿媚喜欢你,我呸。”说着掩口打了个呵欠。
再一回眸,又是刚才那个母性十足的雷媚了,挽着荆雷的手臂笑靥如花:“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家终于团聚了。小雷,跟爸爸妈妈回家吧,好不好?”
跟他们回家?正迎上荆清峰威胁的神色,他分明在说:“我来找你是禁不住你妈妈的恳求,可不是真想让你夹在我们当中做电灯炮。”况且,眼看雷媚性格转换越来越严重,是眼前这个妈妈还好,若是那个心如蛇蝎的阿May,只怕活着比死了还难受。实在忘不了被她卖给人体器官贩子的遭遇,再来一次他非死不可。
荆雷苦笑着摇头。
雷媚眩然欲泣:“小雷,你生妈妈的气了?妈妈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爸爸是谁的,只是怕你接受不了。其实,爸爸很帅的,对不对?”
荆雷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雷媚笑容灿烂:“上大学的时候啊,他是我学长。那时候我们加入了一个灵异学会,经常去抓鬼。其实妈妈以前是会法术的,但是胆子小,走到那些阴森恐怖的地方常会吓晕过去,多亏了你爸爸经常照顾我。其实我们还真没有哪次是遇到真的鬼的。就像有一次啊,我们去了某某大厦,据说那里常常有鬼在哭,其实是个疯子躲在里面唱昆曲,什么牡丹亭杜十娘之类的。还真吓到我了……”即便是真的有鬼,在嗅到貔貅的气味时也会赶紧逃走吧?至于雷媚自以为晕倒的时候,恐怕就是邪气十足的阿May出来的时候吧,不知道荆清峰是怎么“照顾”她的。
到底荆清峰爱的是阿May还是雷媚?雷媚和阿May谁又更爱荆清峰一些?这是个谜题。
荆清峰已没有耐心再叙天伦,现出原形,把雷媚叼到自己背上,柔声道:“亲爱的,儿子也见过了,该和我去过二人世界了吧?坐稳了,我们走。”一跃入云霄,踪影不见。
只留下石化的四人站在原地。
到底是在山里的好处,折腾得一座小山包都没了,居然一时间也没人发现。
沈衣、沈焰、荆雷、小吉都安安全全毫发无伤(有伤也都被沈衣治好了),回去那个小镇,就像刚从野外采风回来一般平静。只是,心里面都有些异样,好像有些什么在蓄势待发。
买火车票回来,沈焰正看到沈衣和荆雷手牵着手站在旅馆外说着什么,没能忍住偷听的欲望,他很不道德地悄悄绕了个方向转到他们身后。
“……我知道焰喜欢我,可是我一直都把他当弟弟……”沈衣低着头道,沈焰心中一沉,真想转身走开,但是他又听到荆雷说道:“可是最近你好像并不是单纯的把他当弟弟而已。”沈焰心中又一跳,连呼吸都忘记了。
沈衣一笑,道:“我想感情实在是件很复杂的事。雷,我是真的喜欢你。可是,自从在市中心焰吻了我,我突然觉得把他只当弟弟来看是很困难的,又不知道要怎么对他说。雷,我这样是不是很坏?同时喜欢着两个人……还都是我的弟弟。可是,当初喜欢上你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会是我的表弟啊。有时候真要埋怨命运太会捉弄人了。”她轻轻一叹。
荆雷也笑:“有时候我也觉得为什么要让我和沈焰同时存在,还同时喜欢上你?真有些嫉妒他,从一出生就守护在你身边。”
沈焰心想:难道你不知道我与姐姐一分别就是十年吗?我还嫉妒你呢,和姐姐念一个班级。
沈衣抬头看着荆雷的眼睛,道:“雷,你和焰对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人,我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也害怕失去你们任何一个。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荆雷轻轻摇头,把她拥在怀里,柔声道:“是我们太贪心了,只想独自拥有你。”沈衣在他怀中柔软而娇媚。
沈焰悄悄退开,心里默念:“我什么也没看到。我不生气。”嗯,只是空气里突然有点酸的味道。
其实不要紧的,他才十六岁,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没什么决定是现在就要定下的,未来的变数还很多。只要能一直一直陪在姐姐身边,就已经很幸福了。那个很碍眼的荆雷,其实多看看也就慢慢变得顺眼了。他不会非逼姐姐去做个选择的,那么残忍的事他做不来,如果可以,就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姐姐是笑着的幸福的。
暂时把姐姐借荆雷抱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下次他可以抱久一点。嗯,什么时候再趁夜溜到姐姐床上去睡吧,在她身边,不会做恶梦的。把在雷家的那些记忆全都删除掉,只要记得有姐姐参与的那些片断就好……
新学期伊始,沈衣、沈焰都升入了高二,经过沈焰小小的动了下手脚——他死不承认是对校长用了暗示的咒法——被调入了沈衣所在的班级,小小地引起了轰动。而荆雷通过一次补考也回到了学校,对于他曾失踪过很长时间的事情,仿佛没有人提出疑问——他也不肯承认抹去了别人的记忆。
小吉重新过上了吃完就睡睡完就跑出去打架打完架回来再猛吃的逍遥生活。
校园恢复了往日的朝气蓬勃,再没有那样颓废的舞会,毕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来得更真实猛烈。
只是白衣的陆明绝迹于此,据说,他去了东海探访故友,归期不定。
暑假里那场暴乱似乎久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纪的故事。关于妖怪们的传说又变成了茶余饭后的闲谈,只是多了几个据称有妖怪出没的旅游景点,为本市的旅游事业添砖加瓦功不可没。而市中心重建的工作正在如火如荼,一切伤痛都被水泥钢筋再次抹杀。
人类,本就是最善于遗忘的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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