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啦!”水衣慷慨激昂地比划着,“你想啊,用这么长的一把刀,使劲刺入腿上。然后一点一点的往下移。那个血呀,一直不停地流啊流,弄的你满嘴,满鼻子都是!”
西帘心突然便是一堵,那样的痛,云裳儿能挺过去吗?
“然后,只听‘咔嚓’一声……”
“怎么样?”从人异口同声。
“椎骨断了!”
“那怎么办呀?还有救吗?”青儿怯怯地问。
水衣一拍她脑袋,“傻呀你,没得救我还会出现在这里吗?”
“那你为什么要劈腿呢?”好奇心可以杀死猫,虽然被打,青儿仍然发扬她那追问到底的精神。
“我要上陆呗!陆上好玩啦!”水衣撇嘴,看了看西帘,其实是寻找他,可他虽一直惦记着别人!
“那也不用劈腿呀!那多痛呀……”
“哎呀!你还要不要听啦!扯远啦!”水衣赶紧错开话题。
“那你继续说!”
“我们海族一向崇尚艺术,不爱战争,洪荒早期,阴尊帝一统瀛寰,征服四海,建立宏帷帝国。”这段历史瀛寰也有记载,因此众人并不佰生,“海族沦为奴隶,宏帷帝国未年,鸿帝暴虐,海族民不聊生。于是梦冰月天的鲛人漩瀛揭竿而起,率领族人奋起反抗。”
“但我们终究只能在海里战斗,而他们又有好的兵器,被他们击败。后来漩瀛便求海巫女求得了破身之法,走上了陆地!”
“此时梦冰水宫有一个人鱼公主,叫湮泓,她生得倾国倾城,鸿帝好其色,便要霸占,小人鱼四逃生,却终究躲不过,眼见就要被抓走,她举剑要自杀!”水衣端起茶,慢饮了一口,众人急得只跺脚,“好妹妹,你倒是快点说呀,那小公主到底怎么样了?”
水衣悲戚戚地看着她,“然后……”
“然后怎么了?”
“哈……被救了!”
呼!长舒了一口气,“好一出英雄救美!”西夫人欣慰地笑笑。“再然后呢?”
“再然后二人合兵一处,反击宏帷帝国,为了使军心统一,两宫连姻,从此海族便真的成了一家了!”
“真是好姻缘,皆大欢喜!”西夫人很有听书人的操守,时不时来上一句赞赏。
“也未必!”水衣无不扫心的来一句。
“怎么?”
“嘿!且听我慢慢道来!”再喝一口茶。
“呀,你快说啦!”青儿只差没拎她耳朵了。“后来二人又与忌统王朝的开拓者曳裔帝联手,三支力量合一,最终推翻了宏帷帝国。他们二人也成为了海族历史上最伟大的帝后。”
“那不是很好吗?二人携手共治天下。”年襄好奇的问。
“在世人眼里,他们是一对很幸福的帝王伉俪,可没有人知道,其实海皇心里一直爱着别有!”
“啊?”众人哗然。
“他一直寻找一个人,那人本是九天之上的凤凰,他为她几生几世轮回,从蜉蝣,到白狐,总之只要能找到她,他什么都愿意做!就连最开始揭竿而起都是为了引起凤凰的注目!”
“那他找到了吗?”
“不知道。”不衣摇摇头,“他负了海后,在宏帷帝国覆灭后,海后用苍镜之戒封印了梦落闲潭,维护海族的安宁,最终力尽而亡!”
“可惜!可惜!”众人唏嘘。
“其实她临行之前向海皇辞行了,可他一直沉寂在找不到凤凰的痛苦中,他甚至以为是他娶了海后,凤凰伤心,故意躲着他,所以在她走时,他不仅没阻止,反而隐隐希望她早点离开!”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怎么?”
“呵!”水衣苦笑,“他们从未做过夫妻,那有什么恩情!”
“嗯”青儿不解。
“他们相敬如宾,他甚至不曾认真看过她一眼!”
“……”
“他是如此的薄情且自私!”水衣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悲切,“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相携十年的女子力竭而死!”
“这样的人,终得不到幸福!”
水衣沉默了许久,“果然如此,直到海后化为泡沫飞升天外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他早已深深得很上那个聪明且坚强的女孩,只是他太懦弱,只是拥有时不懂得珍惜……”
房中一片沉寂,惟有香炉中燃着的楠木发出噼啪的声响。
“后来,他来到了海后飞升之处,静静的守候,只到头发苍了,明眸暗了,身子枯了……”
“再后来,他写了一首歌谣。”她轻朱唇,唱着海族远古的歌谣。
“曾经,我辜负了你的柔情,
而你走后,我错失了余生。
我这世间的种种聚散如浮萍。”
不知不觉中,西帘亦随着她的声音唱起。
“可我所爱的人啊,
浮尘如烟云,
请让我用余生,
换你我来世的注定!”
“这还真是薄雾浓云愁永昼呀!”伴随着一阵浅笑,白衣公子手执玉扇,翩然而入,满屋的丫头顿时羞涩的低下头,除楚离歌还有谁?
他一向是坚持不懈的,那毅力连涯禾都佩服,怎么会轻意放弃?
他不想放弃,也不甘放弃,更无法放弃。他等了她十五年,怎么可以轻意的就放弃了她!
所以在闭门三天以后,收拾心情,再次踏进西府!
“你来啦!”水衣欢快的过去,亲昵的拉着他的手臂,这些天了,她早以将秦兰的事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楚离歌心花怒放,合扇敲了敲她的脑袋,“丫头,我让你来逗伯母开心,怎么把这儿搞得一片愁云惨淡呀!”
水衣吐了吐舌,“我那有!”
“呵……还学会了赖皮!”这么久没见,实在想念这个丫头,“离歌见过伯母。伯母近日可好?”
“好啊!水衣这丫头不但歌唱的好,故事也讲得好!”西夫人拭了拭眼角的泪,“只是这个故事太凄凉了,下次讲些开心点的!”
“我下次讲笑话给你们听!”
“好!我今儿有些累了,帘儿,你带离歌去园子里走走吧!”青儿扶着她躺下。
“是!”西帘随楚离歌退出去。
“你们刚才讲的什么故事呀?”楚离歌浅笑地看着一边拉着他的手,一边踢着路上积雪的水衣。
“你要听?”水衣仰头看着他,蓝色的眸狡猾的流转。
“废话!不想听问你干吗?”这丫头!
“那我讲,你可要听完哦!”她眼睛眨呀眨,直觉告诉他有诈,却不由自主的开口,“好!你说!”
呵……中计!水衣奸诈一笑,“那你听好了!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停顿。
“然后呢?”楚离歌忍不住问。
“有一天,老和尚对小和尚说。”又是停顿。
“再然后呢?”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有一天,老和尚对不和尚说。”
“说什么?”楚离歌问。她什么时候记性这么差了,刚说过的话就忘了。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她无辜的眨了眨眼,楚离歌愣住了,“庙里有个老和尚,有一天……”在她滔滔不绝的紧箍咒下,楚离歌明白了,被这丫耍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别讲了行不!”无奈的白了白眼。
“不行!你说了要听完的。”说我赖皮,哼!
“小姐!你那有完吗?”再这样下去他的头都要被念炸了!
“要你管!你自己说的要听完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指了指西帘、年襄,“他们都可以作证,你要耍赖皮就是小人!”
楚离歌彻底无言了,于是乎,水衣便又开始念他的紧箍咒了,“从前有座山……”
“啊……!”楚离歌咬牙,俊脸抽搐,“自作孽,不可活。宁愿得罪鬼也不能得罪女人……”
“从前……”水衣对着他耳朵大吼。
“我认输!我投降!”他连忙捂住耳朵,“说吧!你想怎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着!
“心不诚!”终于找到这家伙的死穴,不狠狠踩上一脚怎么甘心!“从前……”
“我的姑奶奶,说吧!你到底想怎样?”衰呀!今天出门怎么没看黄历,遇上她这么一个祸害。他在心里埋怨,可明明是他自己要来看这一个祸害的呀!
年襄早在一边笑翻了,连一向淡漠的西帘都忍俊不禁。没想到一向潇洒自负的楚离歌竟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真是大快人心呀!
“我们去……”抚鄂仔细地想了一翻,猛然蹦起来,抱着楚离歌的手臂,“滑雪!”
“搞错没?滑雪?现在?你……”一个女孩子,大冷天的跑到山林里去滑雪?简直是天方夜谭吗?
“对啊!你玩过没?很好玩的!我带你一起去!”水衣为自已想到这个运动而沾沾自喜!
“不行!太危险了!”楚离歌断然拒绝,况且涯禾提醒他要注意身体,大冷天他出一趟门都感觉呼吸不顺。
水衣不悦了,大声嚷道:“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
在穿耳魔音下,楚离歌终于认输了,与那魔音相比,他宁愿寒疾发作!“行行行!都依你!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唔!惨!想他楚离歌流年花丛数年,多少女子败在他手下,何曾有人给过他脸色,唉!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他竟对这个小丫头无半点招架之力!
“西帘也去吧!”看你还笑我,兄弟,咱们可得同甘共苦!
“……”笑话,现在去滑雪,还不如去井湖钓鱼,说不定还可以钓几条回来!
“当然去啦!”水衣的嘴总是比别人快,“反正现在冰天雪地的也钓不到鱼,滑雪多刺激呀!爽死了!”她两眼放光,像见到美女的恶魔!
见她这样西帘实在想不出理由拒绝,水衣趁机拉着他的手撒娇,“去嘛去嘛!好不好?多好玩呀!”事实证明,美女撒娇,所向无敌,可怜的西帘,就这么被拉下水!
“喂,你慢点,慢点,小心前面有树枝……左边!小心……有石头……”然而前面飞速前进的水衣似乎没听到二人的提醒,一路横冲直撞如刚出笼的小兽!
森林积雪深,他们不敢大声叫,直好一左一右的护着她,心提到了嗓眼!
突然一个雪球从眼前划过,原来是只兔子,水衣眼尖,身子一转向它追去,听见有人追来,野兔拼命地跑,穿山过林,速度竟出奇的快!
水衣一路跟来,她轻功本就好,根本不怕树枝阻挡,闪、躲、腾、挪,一气追了几十里,连西帘都忍不住叫好!一路紧跟上去,却苦了楚离歌,他本不怎么会功夫,又加上畏寒,渐渐落后于他们。
野兔跑了许久见甩不掉他们,一个回身向山洞中钻去,水衣跟到洞口,扔了雪跷,一路小跑进去。洞渐黑,她本想退回去,却在此时听见洞里传来草动的声音,心中大喜,悄悄进去,想要活捉野兔!
突然一声巨吼传来,接着便有庞然大物扑来,幸而她反应灵敏,迅速后退,饶是如此,腿仍被抓破,她惨呼一声,腿上鲜血淋淋,再也动不得。那庞然大物便再次扑来!
血肉撕裂的声音突然传来,水衣惊恐地张大眼睛,感觉一双微冷的手扶起自己,僵直的身子半天反应不过来!
漆黑的洞,“滴达”声一声声传来,西帘担忧,不知是不是水衣身上的血。“有没受伤?”听见他的声音,水衣突然扑到她怀中,放声大哭!
那是什么东西,毛茸茸地,凶巴巴地,唔……她的腿好痛!
西帘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头,从怀中拿出火折子。原来袭击她的是一只黑熊!已被西帘的雪枚刺穿咽喉!
“没事了!没事了!它已经死了!”逮兔子逮到一只黑熊,她想必吓坏了吧!
点着熊窝的草,扶水衣坐下,查看伤口,那一掌十分凶狠,从大腿一直到膝盖,西帘心如绞般痛,可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到。撒破衣袂为她包扎好伤口。
听到熊吼,楚离歌心中一紧,飞速赶到洞前,也顾不得其它跑进来。火光下,西帘正小心翼翼地为她包扎伤口,时不时的问,痛不痛?从来没见过如此温柔细心的西帘,楚离歌心中一阵酸涩。
可她还是受伤了!
“唔……好痛……还在流血!”见楚离歌来了,水衣哭得更伤心,撩起裙角,血又湿透了衣袂。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伤在她身上,痛在他心里。
火光明灭中,西帘看见她左腿上细小的伤口,很陈旧了,像是被鱼钩钩破的。他眼角动了动,云裳儿腿上应该也有一个这样的伤口吧!
他不禁又陷入回忆。那是他隐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