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们都还小,他在井湖钓鱼。而她却私自从水宫中逃出来玩,他不小心将她钓上来。当时他有些得意,钓鱼钓到一条美人鱼,有意思!
可是后来,他发现他错了。那个美人鱼是那么噪。她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说话,虽然他的声音很好听了!但把他的鱼全都吓跑完了。他开始烦了,而那小美人鱼却不懂什么叫脸色,还是一个劲的说个不停!
他伤她在先,不好说什么,只得臭着一张脸,继续钓鱼。小美人鱼似乎看出他不开心,然后便唱歌给他听,讲故逗他笑,跳舞给他看。他很喜欢,只是从小就淡漠的他却没有表现出丝毫!
然后她生气得直跺脚,她本立在枯荷上起舞,这一跺,枯荷不支,她便这下掉进井湖中!
他以为她是故意的,并没有在意,过了好一阵,她仍没有上来,他担心,起到船头,然后便看到大片大片殷红殷红的血如水藻般散开……
他痛心失首,他后悔莫及,他……才知道,原来,他钓住了她的人,而她钓住了他的心!
“咕……”水衣大声哭着,肚子也跟着起哄,咕咕的叫起来,“唔!我肚子饿了!”她窘迫的开口。
西帘楚离歌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这丫头,这个时候还不忘吃,可见这伤对她来说没什么!
于是二人便动起手来,剁了熊掌烤起来,不一会香气四溢,水衣贪婪的吸了吸鼻子,再也顾不得痛,拿过西帘手中的熊掌大快朵颐!
“西帘!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唔……好好吃!”她一边烫得直吸嘴,一边又猴急的去咬,一边还不停得聒噪。
西帘看她吃相忍不住苦笑,拿出匕首,将熊掌切成一小块,烤熟了递给她。“要烤熟了才能吃!”
“嗯!”水衣敷衍的点了点头,接过他递来的熊掌大吃特吃!
突然发现西帘唇很干净,烤得全被她吃了,他自己一点也没吃,有点不好意思,大方地将吃了一半的肉递到他唇边,“你也吃!”
她做得那么理所当然,西帘愣了愣,心中升起一阵甜蜜,就着她的手吃下肉,一边又专心的烤着。
楚离歌妒忌的发狂,为什么他做了那么多,而她为什么全都看不见?
“看来我们今天是回不了了,我去拣些柴禾来!”他借口出门。不想自己像个妒妇一个看着他们卿卿我我。
看着洞外茫茫的雪野,他的心亦茫然无依。
寒疾又复发了,他禁不住冷瑟瑟地蹲在雪地上,感到血液都要凝固了!
早上他便感到身体有些不适。只是他不想挡了她的兴致,也不想错过任何与她相处的机会。然而虽然她的人陪在她身边,可是她的心却一直在西帘身上!
想到他们相濡以沫的样子,他感到眼睛有些涩,然而那么冷的他连泪怕是都结成冰了吧!
他伸出几乎冻僵的手指,如小鸡啄米般在雪地上一遍一遍的点着字——水衣子,水衣子!
少了一个人,洞里顿时空旷了许多,天更黑了,水衣感到身子更冷了,水中昼夜温差小,她一时还适应不过来。怕冷的靠近水堆,再靠近一点……脸烤得通红!
西帘见此脱下外衣给她披上,拨旺火,默不作声的剥着熊皮。
他手法十分娴熟,半个时辰,一张熊皮便剥下来,用雪将上面的血迹擦掉,但血腥味还是十分重,忍不住皱起眉头。
“我有办法!”水衣得意地拨下头上的珠花,碾碎,顿时一阵异香袭来,竟将血腥味压下去了!
她将粉末撒在熊皮上,打了个响指,“搞定!”
西帘浅笑,“把这个披上吧!”熊皮可以御寒,她夜里会好过一点。
“哦!”她脱下西帘的衣服,裹紧熊皮,暖和多了!
西帘接过外衣,水衣突然凑近他,眸子狡猾地转了转,“西帘,这味道好闻吗?”将熊皮在他鼻子前挥了挥。
“嗯!”西帘点点头,穿衣服。水衣伸手在他衣领上擦。
“干吗?”西帘迷惑,她突然靠近令他既高兴又紧张,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呵……送你一点馨香呀!”水衣甜甜的笑起来。
楚离歌拣了些柴禾回来,见西帘正在穿衣服,而水衣正揽着他的脖子,一脸潮红,头发零乱,不用想也知道刚才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心撕裂般的痛,他们相爱那么深,关系那么好,他怎么能插进去,又怎么插地进去?
他想逃开,可是避无可避。
等西帘穿好衣服他方抱着柴禾进去,免得彼此尴尬。
“你怎么才回来?冷不冷?”水衣依旧一脸热情的问,只是她那潮红未退的脸让他心十分的不舒服!
“嗯!”楚离歌冷哼一声,你希望我早来看到什么?
“快来烤烤手!”水衣从熊皮下伸出手拉他,他巧妙的避开她的手,在西帘另一边坐下,他害怕与她太近,会更加忍不住心中的悸恸与醋意!
坐下时,他闻到西帘身上淡淡的香味,那是水衣才有的,能给西帘,却不能给他!
为什么先遇到她的明明是他,而她却爱上了西帘?
他靠近火,想驱走身上的寒冷,火烤的他脸如刀割一样,他却浑然未觉,因为他的心是冷的,冷的他恨不得抱着火炉。
粗心如水衣当然没有发现楚离歌的异常,感到困了,头一歪,倚在西帘肩膀上睡去,时间久了感到不舒服,顺势靠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下。
西帘任由她在自己怀中磨蹭,强烈忍住心中的悸恸。这丫头,总是带着与世俗不一样的眼光,令人诧异却又觉得那么理所当然!
天亮了,他们要赶紧回去,不然家里人会担心的。西帘推了推水衣,她闷哼了一声,埋头在他怀中又睡去。“醒了!”西帘轻声叫道,再次推了推她。
“嗯!别吵!我要睡觉!”西帘无奈,只好再让他睡一会,看看天色实在不早了,怕西夫人担心,只好又推了推他,可那懒虫还是呼呼大睡!
“海带喽!香辣海带丝……”楚离歌终于看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西伯母肯定会担心死了,他父母倒还好说!
“我要吃!”他还未叫完,水衣一股脑坐起来,西帘正低着头叫她起来,尚未反应过来,眼前一花,接着下鄂便被狠狠的撞了一下,然后便听见一声大叫!“啊……痛死我了!”水衣捂着额头,埋怨。“西帘,你干吗离我那么近!唔……撞死我了!”
西帘半天说不出话来,是谁撞谁,谁靠谁那么近了?怎么反倒是他被责怪了?知道说不过她,只好恼怒的看着楚离歌。出得什么馊主意,也不提前告诉他一声,也好让他有点准备不是?
水衣也同仇敌忾的瞪着楚离歌,“那有海带丝呀?”一副你找不也来我就把你当海带丝剁了的表情。
“呵……”楚离歌讪笑,你们别那么看着我,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家!我家有很多,酸辣的,油焖的……!”
“可现在没有!”水衣大吼,小子,敢耍我,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花儿为啥这样红!扯着嗓门预念经,“从前……”
“咦?西帘,你胸前怎么湿了那么大一块?”楚离歌突然发现新大陆似的叫道。水衣也好奇的看过去。
“是呀!怎么湿了?”西帘也愣了愣,这儿又没有水……
然后两双眼睛怀疑地看着水衣!
不会吧……!这丫睡觉竟然流口水!
二人的深切关注下,水衣脸可疑的红了起来!唔!丢死人了,怎么会这样?她不记得她有睡觉流口水的习惯呀!
“你……你们干吗这样看着我?”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不可闻。
楚离歌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玩!好玩!这丫竟也有害羞的时候。
西帘本来还是一张苦瓜脸,见楚离歌笑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水衣窘得直拍地,“我不理你们了!”说着气愤得要起身。
“好了,我们回家吧!”西帘止住笑,扶起水衣,母亲见他们滑雪未回一定很着急的。
水衣冲他张开双臂,西帘不解。“背我!我腿痛!”西帘半蹲下身子,让她爬到背上,水衣抱着他的脖子,大大的熊皮包裹着二人,感觉他的身上好温和,水衣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幸福的感觉。是的,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就会感到很幸福。
西帘,第一次,你离我这么近!
走到半山腰便看见来找他们的家丁,见了他们长舒了口气,“夫人怎么样?”西帘急问。
“年姑娘没让告诉夫人。”得到回答西帘长舒了口气,“准备轿子,抬水姑娘回去。”他自己则急急的上了马,到请安时间了,他再不去母亲一定会怀疑的。
赶到回家,匆匆换了件衣服便到东厢。年襄正焦急的站在门外,见他来了喜笑颜开,“皇后娘娘正在等着你呢!”
“嗯?”西帘微微诧异,皇后怎么突然来了?便欲进去。“等一下!”年襄拉住他,理了理他被风吹乱的长发,擦拭着他一头细汗。“好了,走吧!”
西帘一刹间恍惚,曾经,云裳儿也这样理着他的头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二人相携进去。
那一眼向针一般刺进水衣心中,或许是太饿了,或许是一路骑马簸跛,她突然感到浑身无力,腿上的伤口又震破了,血一滴一滴落下她却浑然未觉!
知道皇后娘娘来了,她担心他,急急的赶来,虽知道帮不上忙,可在他身边总是安心一些,可却看见他们如此相携的一幕,她不是忌妒,只是觉得,觉得怎样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呀!
西帘!西帘!原来纵然我们裹着同一张熊皮,而你的心仍在我身之外的地方!
我是不是自作多情的可笑啊!
她突然好想唱歌,唱起他们海族最古老的歌谣。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谁在唱歌?”皇后问,西帘刚请完安,皇后正欲问话,便被这美妙的旋律吸引了,一时竟忘了要问什么。
“回皇后,唱歌的是水衣子。”西夫人小心翼翼地回答,虽然她对水衣的歌十分有信心,任何人都会被它吸引,但皇后毕竟母仪天下,说话被一个小丫头打断,有失凤威。
“水衣子?名字倒是很别致,叫来我看看。”
水衣正边唱边往西厢走,楚离歌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水衣,为什么你的眼睛只看的到西帘,却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
你为西帘伤心流泪的时候,可知我也同样为你伤心流泪。
一个丫头这来说皇后娘娘召见,楚离歌心中一惊,拉着犹自发呆的水衣往东厢走,见一屋子的人,微微愣了一下,楚离歌先行礼,见水衣兀自愣在那儿,拉了拉她,那知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知道刚才她看见西帘和年襄那一幕很不开心,可也要看什么场合呀!
“水衣,还不见过皇后娘娘。”西夫人提醒。水衣这才反应过来,学着楚离歌,行了个不仑不类的礼。
“她不懂本族礼节,还望皇后体谅!”皇后打量了水衣一阵,她身材娇小,肤若凝脂,长发及腰,如水藻一般荡漾,点缀着点点珠花,水蓝色的眸中犹带点点泪光,真是我见犹怜!
“你是鲛人?”毕竟是皇后,见识广博。
“我是人鱼。”水衣怯怯的回答,这皇后目光好可怕,像刀子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吗?”还从来没有人否决过她。
“鲛人是男的,我是女的,所以叫人鱼!”闻言连皇后都忍俊不禁,她们所知道关于海族的是在传说中,那知道还有这些区别。
“你会不会跳舞?”这样的嗓音再加上美妙的舞步,更是一绝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她的腿刚受了伤,现在不能跳舞。”西帘抢先一步回答,怕她又一口应承下来了!
“那下次再说!”看她站立的姿势,似乎腿真的伤的不轻,皇后也不为难,“你刚唱的什么歌?”
“是我们海族的传谣——《蒹葭》。”一大早吹了冷风,她感到身子十分不适,嗓子痒痒的,嗓音自然没有平日好!
“还有什么歌,唱给我听听!”刚才的歌让她意犹未尽。
水衣轻唱了一句,调了调嗓子,西帘听出她音中不足,很是担心,于是便和她一起唱起。
“曾经,我辜负了你的柔情,
而你走后,我错失了余生。
我这世间的种种聚散如浮萍。
可我所爱的人啊,
浮尘如烟云,
请让我用余生,
换你我来世的注定!”
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楚离歌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她们声情并茂的歌声,看着他们灵犀相通的眸子,心中五味成杂。
水衣,难道你对我竟一点印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