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个上午,直至到了午餐时间,办公室门外围上了几个同事,秦桑才想到该吃饭了。
公司中午有两个小时自由活动时间,以往职员吃饭一般都是订快餐,偶尔想出去吃,就组个队一道出去。
今天有几个领导级的人似乎是想一起出去吃,他们觉得不叫上秦桑不礼貌,可又毕竟不熟,不知道如何叫她。所以几个人堆在秦桑办公室门口犹豫。
秦桑关了电脑,走出去问:“怎么了?你们是要出去吃饭吗?”
有人回头看她,回说:“哦,对!秦经理一道吗?还有……”他放低声音问:“曲先生中午吃饭怎么安排?前面两天好像都是贺总陪曲先生在外面吃的,今天贺总出差,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弄呢……”
秦桑朝曲向办公室看了一眼,门还紧紧地合着。想想,她说:“我去问一下。”
秦桑在玻璃门上敲了两下开门进去,曲向正背对着大门站在办公桌背后。分公司这边的办公室差不多都是统一的以玻璃为主的结构。因为是写字楼,大门对面自然是大片的落地单面透视玻璃窗。曲向此时就站在办公桌后面的玻璃窗边,负着手看着窗外。
他的背影其实很好看,虽然似乎带着点和他气质完全不符的落寞。
秦桑进去,他也没有回头,秦桑说:“曲向,你吃饭怎么安排?”
他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依旧和平时一样地语调,早已毫无落寞之意,只淡淡地说:“我等会儿,你自己去吃吧。”
秦桑自然不会多嘴,带上门出来了。
秦桑和几个同事一起到附近的一家饭店吃饭。她曾经也陪着他们来过一次,很明显他们是这边常客,就连服务员都和他们熟悉得很。菜还没完全点好,已经有一道必点之菜提前上了桌。
饭吃到一半,几个同事忽然转头看向门口。
秦桑也随他们看过去,原来曲向竟和公司前台那个叫优优的小姑娘一起进来了。
他们这边人虽然多,却坐得比较偏,所以曲向进来也没注意到这边的人,只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秦桑这边的人却是生生地止了吃饭的势头,桌上一下子变得安安静静。秦桑转头朝他们看,发现他们也正偷偷地打量自己的脸色。
秦桑猜想他们可能是误会曲向和优优了,又或者他们以为她会在意?
秦桑自然不会在意,笑笑说:“继续吃吧。”
曲向和优优在远处桌位上坐了一会儿,门口又进来一个人,走到他们身边坐下,竟然是葛奕。秦桑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们的座次安排,和曲向的表情,最后总结,曲向认识的人是葛奕,而不是优优。
秦桑打量他们的时候,葛奕忽然抬头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秦桑始料不及,有些不知如何收回视线,葛奕却已经平平地转过头去,而嘴上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一群人吃完饭回公司,曲向他们已经先走了。
下午恰好碰上分公司每周一次的例会,秦桑和曲向也一起参加。
会上提到公司机密泄露的事情。曲向果然已经在这两天里解决掉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解决的。他只说和韦琳谈好了条件,韦琳答应绝不泄露。
会议结束前,优优敲门送来一件比较急的文件。她站在曲向身边等着曲向看完,签完字才拿着文件夹出去,临走前又问大家需不需要喝咖啡。
原本会议已到了尾声,想喝东西大伙儿散会后自己出去喝就可以。优优这么一问,有人却随口说了一句,“给我倒一杯吧,谢谢。”
优优连忙说好,就出去了。过了会儿一左一右端了两杯咖啡进来,再出去,又端了两杯进来。最后竟然在每人手边各放了一杯。如此一来,大伙儿想忽略她都难了。
先前提着要咖啡的人首先开口说:“优优啊,你今天穿得真漂亮……”
秦桑这才注意到,优优今天没穿工作服。
优优听他问,笑着说:“是吗?”
那人开玩笑说:“不过,不穿工作服可是要罚款的哦,优优,你这可就不划算了!”
优优把手中的两杯咖啡放下,说:“你刚才也说了,这衣服穿着漂亮……”她用一只手捏起身上那件白色裙子一个角,在原地转了半圈,得意地扬眉说:“既然漂亮,那不管怎么罚款都值得。”
优优这人本来就生动,浑身散发着年轻人的青春活力。她这样一动,越发神采洋溢,就连原本呆板的例会气氛都变得生动起来。
秦桑看她临走前还不忘做个鬼脸,不觉想笑。一瞥眼却发现曲向也正盯着优优看。
秦桑忽然想,优优不会是为了吸引曲向才穿的这身漂亮衣服吧?如果是,那就穿得不值了。
曲向的心就和他人一样,不是肉做的,是铁打的。冰冷坚硬,永远都无法被打动的。
……
薛淋默还是没有回北京,秦桑觉得她大概是不放心自己。她每天都给秦桑打电话,想方设法联系秦桑。秦桑总跟她说,自己现在还行。她现在的生活就和在法国时一样,每天与曲向同进同出,公式化地过日子。她开心不起来,但最起码也能活下去……
薛淋默只过了两天又让秦桑陪她去吃饭,那天曲向出差了,秦桑没法子征求意见,就直接答应下来。下班后直接去了和薛淋默约好的地方。
薛淋默一见到秦桑就开始抱怨,说:“那男人怎么回事儿啊?这也做得太明显了吧?他到底尊不尊重人的?我最起码也是你朋友……”
秦桑以前只和薛淋默说过自己被曲向当情妇一样养着和她不喜欢曲向。
曲向是怎么待她的,她并没有怎么向薛淋默提起过。所以薛淋默也不知道,更不尊重的事情,曲向也已经做过了。
两个人在这家法国餐厅吃饭。这家餐厅四年前还没有,秦桑是第一次来,薛淋默说她也是听人介绍才来的。餐厅的布置非常精致,连桌上装饰品摆放的位置都考虑得无微不至。食物倒是没有品出什么来……或许是在法国呆久了,秦桑已经有些厌倦与法国有关的东西了。
薛淋默倒是吃得很高兴,赞着‘他的品味果然不一般’什么的。
吃到一半,她却忽然坐得笔直,盯着门口看起来。
秦桑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去看。
忽然发现世界之小,竟然吃个饭,也能遇到了亦歌。
亦歌是陪着一帮人过来的,他们年龄各异,形形色色。其中也包括上次陪他去秦桑公司的女人。
秦桑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女人就是亦歌现在的女朋友了,因为在这些人中,她是离亦歌最近的一个。旁边人有意无意地与他们保持距离。
从亦歌进来,薛淋默就变得异常气愤,呼吸甚至有了点气喘嘘嘘。
秦桑想安抚她,却又觉得不想动。
真没劲儿!
亦歌一行人经过她们身边的时候,薛淋默忽然扔掉了手中的叉子,刀叉摔打在磁盘上哐当一声巨响。
从旁边走过的一群人似乎是被吓了一跳,大概是没想到这么高档的餐厅里会出现这么没有修养的女人。
而秦桑从头到尾都低着头,没动作,没说话,也没抬头看谁。
那群人走远了,秦桑才抬起头来,对薛淋默说:“吃完了没,我们走吧?”
薛淋默却是死活都不肯走,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等着亦歌出来,再多送他几个白眼。秦桑叫了服务员来买单,又被她赶走了。
秦桑没法子,只能干坐着陪她。
电话忽然响,是曲向问她在哪儿,秦桑说在和薛淋默吃饭,马上就回。
薛淋默不让她叫服务员过来,她只好自己走过去结账。大概是一种对顾客的尊重方式,这家餐厅的柜台设计在比较偏的地方。秦桑过去的时候,台前只有她一个人。
但等刷完卡,转过身来,台前却多出了一个人。
秦桑立马咧嘴,朝来人笑笑说:“亦总,很巧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反应,明明知道这种故作不认识的行为很多余。但她依旧想去试试,或许会很过瘾?
亦歌微微变了色,过了一会儿才说:“秦桑,别这么叫。”
她哪会听他的,说:“亦总,你慢慢吃,我就先行一步了。”
她转身想走,他忽然抓住她的一只手臂,皱起眉,很正经地说:“曲向那个人……”说了一半却又没有了下文。
秦桑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他却忽然问:“你和曲向是怎么回事?”
秦桑忽然觉得好好笑!难道他想逼自己说我爱曲向吗?她还不想恶心自己,就说:“就那么回事。”
亦歌似乎想到了她堕胎的事儿,忽然用一种很痛心的眼神看她,说:“秦桑,你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忍受别人这么践踏你?”
践踏?这形容得好啊!如此贴切!
秦桑挺起腰来回视他,咬牙切齿地说:“亦歌,难道你以为我就只能被你一个人践踏?”
她说:“亦歌……你记住,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因为失去一亩三分田就心痛得要死要活的秦桑了!”
秦桑从前喜欢亦歌喜欢得不成样子。她曾经一度以为,要是失去亦歌,她的世界就会坍塌。
与亦歌分开的最初那段时间,她心痛,心痛得眼泪都不知道怎么去流。
即使是之后,她精神慢慢好起来。她也一心觉得总有一天我会再与亦歌重逢,她们终会再续前缘。
她带去法国的手机上存着她和亦歌恋爱那几年相互发的短信。她把它当精神食粮,支撑自己活下去。她每天拿出来看,回忆着自己发短信给他时的甜蜜,回忆收到他的短信时的欣喜。即使亦歌发给她的还及不上她发给亦歌的十分之一。
那些短信从最初的‘你好’到最后的‘你等我’她一条都没舍得删。
秦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傻,明明亦歌的手机里从来连半条短信都不会保存的。她曾经还气呼呼地质问过他:“为什么我都留着,你却都删了?”亦歌当时颇为好奇地问:“留着做什么?”
秦桑当时都没有理解他的‘留着做什么?’是什么意思。只一心气愤,气愤完了,也就忘了,她继续留,他继续删。
如今想来,那些短息,他根本就不觉得值得回忆。
而她,回忆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