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鲁迅论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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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革命军马前卒”和“落伍者”》

1927年蒋介石策动反革命政变后,接连血腥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者,建立了大地主大资产阶级专政的法西斯统治。国民党反动派为了粉饰太平,欺骗人民,举办了西湖博览会,并在其中设立了一个所谓“革命纪念馆”,在报纸上大登广告,公开“征集革命纪念品,以资陈列。”但是,就在这个征求目录里,竟把为了鼓吹推翻封建帝制的清王朝,为了民族民主革命而在21岁就英勇献身的邹容,称作“落伍者”,并要征集他的“丑史”。

本篇通过这种倒行逆施、混淆黑白的典型事例,揭露了蒋介石反动统治的黑暗,无情地讽刺了这伙丑化先烈的所谓“后烈”,“实在前进得快。”

邹容(1885—1905)字慰丹,四川巴县人。清末留学日本,这时康有为正搞改良主义的“君主立宪”,企图挽救清王朝的崩溃。邹容和章太炎就倡导民族主义革命与之对抗。邹容于1903年(清光绪二十九年)回国,著《革命军》一书,揭露了清王朝统治中国260年中,对广大中国人民进行了残酷的封建黑暗统治。邹容大声疾呼,中国要独立自强,必须革命。

当时《革命军》一书被视为最激烈的革命言论,因而遭到了清王朝及其奴才们的仇视,嗾使帝国主义在上海的工部局逮捕了邹容,判刑二年,他在狱中得了重病,却不许延医服药,遂病死在帝国主义所设西牢中,年仅廿一岁。这应该说是中国民族民主革命的第一批殉难者。

章太炎为邹容作墓表曰:“君既卒,所著《革命军》因大行,凡摹印二十有余反,远道不能致者,或以白金十两购之,置笼中,杂衣履餈饼以入,清关邮不能禁。”可见当时此书影响之大。邹容在《革命军·自序》结末,自署“皇汉民族亡国后之260年,革命军中马前卒邹容记”。中华民国成立后曾追赠为大将军。可是曾几何时,蒋介石篡权,竟将缔造中华民国的革命先驱、民族革命的殉难烈士贬为“落伍者”,将先烈的英雄业绩诋为“丑史”。从这面肆意歪曲历史的镜子里,我们倒照见了蒋介石一伙的狰狞鬼脸。

本篇是一篇不满五百字的短文。但展开得非常有层次,一开头,就点出了事件的起源,“盛举”是反语。“没有先烈,现在还拖着辫子也说不定的”,这一伏笔就为下文正面舖叙邹容的革命史作准备。“更那能如此自在”,这是对蒋介石之流的讽刺,因为蒋介石正是篡夺了先烈们奋斗得来的果实,才窃踞了统治者的宝座。第二自然段用两个比喻:一,“饮水思源之后,再喝一口脏水”;二,“历亲芳烈之余,添嗅一下臭气”,来说明反动派要收集所谓“落伍者的丑史”的古怪。究竟怎么古怪?这就为读者造成了一个悬念。

第三自然段进入正文,意思又深入一层,蒋介石之流要收集所谓“丑史”,已经使人古怪了;然而更古怪的是竟把邹容这样的革命先烈也列在“落伍者丑史”的目录中,因此,鲁迅文笔一挫,故意说“如果印本没有错而邹容不是别一人……”这就为下一段从正面铺叙邹容的革命史作了有力的烘托。

第四自然段仅用不到六十字言简意赅地介绍了邹容的壮烈一生,并对邹容作了历史唯物主义的评价。“当然也不知道共产主义”,这是对国民党反动派的一箭。蒋介石不是叫嚣“复古讨赤”吗?但邹容虽然“不知道共产主义”,还是要斥为“落伍”,列入“丑史”。可见他们是一切革命者和进步力量的敌对。

第五自然段,只用三句话,可是力当万钧。这里用的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方法。蒋介石及其走狗,不是标榜自己为孙中山先生的信徒吗?可是竟连中山先生对邹容的肯定的评价也置若罔闻,按:孙中山在《心理建设(孙文学说)》第九章《有志竟成》中说:“邹容著有《革命军》一书,为排满最激烈的言论……为力甚大。”(《孙中山选集》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说明这伙冒充孙中山的信徒实际上正是孙中山的叛徒。

最后一段,点出了本篇的主题。飞扬跋扈的“后烈”,“实在前进得快”是一反语,正是说其倒退得快,叛变得快。仅仅“二十五年前的事,就已经茫然了”。先烈们的尸体成为他们向上爬的垫脚石,却反过来斥“先烈”为“落伍者”,还诬之以“丑史”,国民党反动派这种人妖颠倒的行径,“可谓美史也已”。鲁迅用这句反话来作为提挈全篇的结论。

反动派原想用“丑史”来玷污先烈,殊不知这帽子正好落在自己头上。这篇不到五百字的短文,像一支利箭,射中敌人的心窝。

这是一篇史论,有叙述,有分析,有结论。结论从分析中来。作者抓住“落伍者丑史”这一典型事例,通过对邹容的评价,从正面和侧面驳斥了反动派对先烈的玷污,最后用反语将“丑史”这顶帽子掷到反动派头上。

本篇的标题有意把先烈自谦的称号和反动派侮辱先烈的称号连在一起,具有讽刺敌人的寓意。讥先烈为“落伍”,那末他们自己要前进到什么地方去呢?邹容是民族革命的英雄,他牺牲在洋鬼子所设的“西牢”里,而蒋介石这伙反动派,却公然投入帝国主义的怀抱,成为他们豢养的忠实奴才。究竟谁是“美史”,谁是“丑史”,不是十分明白吗?

鲁迅杂文的标题,大都有深刻的寓意。有时往往用敌人的污秽,反掷过去,正中要害,取得很大的战果,本篇即为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