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道上的风景II:没有终点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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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一月十九日,星期六

读海德格尔

最近读海德格尔。以前读过《存在与时间》,但读不出什么味道。只是对于张祥龙先生所阐释的海德格尔颇感兴趣,读过他的《海德格尔思想与中国天道》及《海德格尔传》,另外也读过陈嘉映的《海德格尔哲学概论》,对海氏思想略有了解而已,谈不上相契。现在重新阅读海氏之书,读了《形而上学导论》、《通向语言之途》和《路标》之后,准备重读《存在与时间》。

此次重读海氏,基本上能进入海氏思想之道路,在一定的程度上跟踪他的思路。在对“存在”的意义的探寻中,我有过一种独特的生命体验,那是生命自身的觉醒,也是自发的对生命意义的探寻。所以,在某个方面、在某种程度上我能与海氏的思想追问有一种共鸣。但是过此之后,我的路就完全不同于作为哲学家的海德格尔的思想之路,而回归于一种存在的体验本身。它不再是一种哲学的追问,而是生命境界的追寻;它也不是对一般常人世界的存在体验的阐释,而是对超越常人而走向觉悟的修道工夫。在这方面,东方的佛道与西方哲学之间没有多少共同之处,无论在思想上可以寻找出多少相通之处,但它们仍完全属于不同的系统。你无法想象海德格尔能够理解禅的开悟,而一个禅师也根本不可能像海氏那样运思着地去追问存在的意义:禅师只是活出那个意义。

此次阅读海德格尔,本来就不是要去从他那里寻找禅道一类的东西,那不是他能够给予的,也根本不是我要去从他那里寻求的东西:找不同的东西需要从不同的大师那里去寻找。但海氏的哲学运思确有其独特之处,在西方哲学的历史中属于一种异类,他超越于一般的对存在者的概念式的表象,而直接深入到那使一切存在者的意义得以可能的存在本身;他不再优先关心作为西方哲学的核心的认识论问题,而是把人的生存意义的问题摆到更原初的位置上,对人的存在作现象学的解释,以此作为一切认识论问题的本源与线索。正是在这里,他与他的老师胡塞尔分道扬镳了:他们关注的是不同的问题领域,有着不同的哲学目标。只是在“现象学”的形式上,海氏继承了胡塞尔那种面向实事本身深入直观并加以展示的方法,但对现象学作为一种哲学他们有完全不同的理解。而实际上,现象学还原要求抛弃一切先入为主的成见与设定,因而胡塞尔的先验现象学本身也不能成为一种海氏应该固守的成见,这正是海氏能开创现象学新境界的地方。也正是在这一点上,标示着某种我们应该学习的现象学的精髓:那个彻底逼显的方法才是灵魂。尽管胡塞尔与海氏的运思风格那样地不同,然而在思入精微、层层透视的现象学展示上,两位大师都堪称典范!

存在着的不同的体验领域、不同的人生境界,我们并不认同于海氏所生存的那个生命状态上;但是我们需要海氏那种具体展示某种生存体验的直观能力、思想深度与诠释力度。如此,我们就将不仅能够体验一种境界,我们还能展现一种境界,而这种展现对于引领更多的人去体验一种境界是完全必要且十分有益的。在修道的路上有两个回旋:一方面是向上的攀登,投身于存在的高山之上,体验一法不立的解脱风光;一方面是向下的返身,回置入我们所从来的地方,点亮众生的心灯,这需要万法皆道的圆融与通透。在这个意义上,不仅修道路上的先行者是我们的学习的榜样,一切世间诸领域的成就者也是我们学习借鉴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