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道上的风景II:没有终点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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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九月二十一日,星期一

存在与拥有

人们追求快乐与满足,这无可非议,想要幸福快乐的生活,这是生命的本能欲望。

问题在于,我们不知道什么是幸福生活的真相。我们以为“拥有X”便会带来快乐,这个“X”可以是任何你想要拥有的东西,不仅包括名利、权力、爱情……,还包括开悟、涅槃、成道……。我们不仅自己想要拥有什么,我们还总是与他人所拥有者作比较。如果我拥有的比不上别人,就会导致一种痛苦;如果我相对于别人拥有得更多,我们会有一种优越感,从而会沾沾自喜。

或许,拥有你想拥有的东西,的确会导致某种快乐;当你拥有得越多,你的自我会越感到满足。但这种快乐不过是一种短暂的安慰,它注定要转化成烦恼与痛苦,这不是真正的幸福。

试想,如果你的快乐建立在对某种东西的拥有上,你本身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改变,不过是你的头脑自以为“它”导致你快乐。然而,事实的真相是,“它”无法导致你快乐,如果你自身没有快乐的源泉,任何由“它”导致的快乐转瞬即逝。在你不拥有“它”时,你觉得“它”会导致你快乐,等到你拥有“它”时,你短暂的快乐正是由于你满足了先前的那个错觉。事实的真相是,只要“你”没有变,“它”无法导致你快乐,你很快便会厌倦于它。一方面“你”是变化的,你随时可能对它厌倦;更重要的是,“它”本身也是变化的,你无法真正地拥有“它”。而如果你的快乐建立在比较的基础上,你的快乐只不过是因为别人的不快乐,这是哪一门子的快乐?你怎么能因为别人不够快乐而快乐?整个基础都是虚幻的自欺。

这种“拥有”的态度成为了一种毒素,甚至“爱”也已经成为一种“拥有”。当你爱一个人,你就想要拥有他(她),你把他(她)贬为了一种能够被你占有的东西。重点似乎不在于你有一种爱的能量与状态,而变成了你是否能拥有他(她)。你的爱人是属于“你的”,你不允许任何其他人来爱他。但如果他真的是“可爱”的人,怎么只会被你一个人爱?仅仅只有你一个人会爱他的人是丑陋的,他一定是通过某种骗术赢得了你的爱。真正的爱也不会只爱某一个人,真正的爱是一种爱的状态,他并不会特别地爱某一个对象,他的爱像阳光一样地挥洒。当你试图拥有的时候,爱就已经消失,你已不关心爱的本身,你只是想要满足自己的占有欲。有时候很奇怪,当你爱的人与另外一个异性在一起活得很高兴时,你就会很痛苦,因为他伤害了你的占有欲。自然,你会解释成因为你是爱他的,所以你不想别人来分享。但爱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爱人的喜悦竟然成为你的痛苦?你越是“爱”他,你就越不能容忍他的幸福,你的幸福建立于爱人的痛苦之上。

父母当然是爱孩子的,但可怕的是,父母也以一种拥有的态度去爱孩子。你想要孩子满足你的期望,希望他将来能给你光宗耀祖,出人头地。孩子成为你满足自我的一种筹码,你不是从孩子自身的需要出发,让孩子按照他自己的本性去发展,你把自己的意见强加于孩子身上,孩子成了你整个人生“拥有计划”的一部分,你不允许孩子成为他自己。很多时候,你在孩子身上投射你自己的缺憾,你想要他来实现你那些不曾被实现的愿望,你把自己的历史包袱强加在你的孩子身上。

这正是发生在每个人身上的人生故事:人们倾其一生拼命在追求拥有更多,以便寻求所谓的幸福生活,但不幸的是,这就好像是追逐天边的地平线,它只是看起来有一个目标,实际上你永远无法达到这个目标,因为这个目标根本不存在。

我们看穿世俗的追求无法带来真正的幸福,于是我们便开始“弃俗”,头脑会走向另一个极端:既然拥有不会带来幸福,那么通过放弃世俗,通过“不拥有”一定可以带来解脱。我们试图通过“不拥有”来追求“彼岸”、“超越”,我们开始追求“成道”。追求的方向变了,但欲求的本质没有变,我们还是想要“拥有”,通过“不拥有”世间,我们想要拥有“出世间”。那个思维方式是一样的,那个自我是一样的。这就是“宗教性”变成“非宗教性”的途径,以“宗教”的名义,我们实际上还是走在世俗的道路上。

我们需要根本的变革!彻底从“拥有”中解脱出来!不需要“拥有”任何东西,也不需要“不拥有”任何东西,我们只需要事物的本来的样子,我们接受存在的一切,我们顺流而下,只是存在,与道合一。不是通过奋斗去与道合一,只是在道中漂浮,甚至不需要游泳。我们完全地无为,无选择地信任存在的河流。

事物还是那个老样子,但你的人转化了。当你回归存在的源头,你就接通了整体的能量与智慧,有一种幸福会自然地来到你身上。但你并不是去寻求这种幸福,而是发现你本身就是这种幸福。这种幸福不过是你本真存在的一个面向,它不是你拥有的东西,它就是你存在的祝福。

你越是向外寻找幸福,幸福就越是离你而去;当你深深地返归于存在的深渊,回归你本真的存在,没有头脑的分别与比较,没有自我的执着与幻梦,一无所求,这时幸福就自然地开花了。你越是拥有,你就越偏离了存在;你越是存在,你便越是超越拥有。但存在不是反对拥有,你不需要人为地去与拥有作斗争,存在只是不再执着于拥有与不拥有,存在意味着全然地生活,庆祝每一个片刻!

是拥有,还是存在,这由你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