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清高宗乾隆(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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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帝王品味(9)

建筑被人称为凝固的音乐,音乐与建筑有一种相通的艺术之美,乾隆也曾留意过西洋音乐。乾隆六年(1741年)在准备续修《律吕正义》里,就让主持这项工作的乐部大臣张照去请教长期供奉内廷、而且在康熙时参与过纂修《律吕正义》的西洋乐师德里格(意大利人)、魏继晋(德国人)和鲁仲贤(波希米亚人)。张照遵旨考察了他们的西洋乐器,听了他们的演奏,评价不高,他向皇帝汇报说:“其音不仅不像殿陛所用庄重音乐那样中和庄重,与俗乐相比,更噍杂促数,不堪入耳。”皇帝的兴致并没有被张照这一盆冷水浇得低落下来,仍让魏继晋与鲁仲贤合作歌词和乐曲十六篇,在西苑瀛台教授琴谱,而且还让他们教小太监学习“大拉琴”(似为大提琴)和“小拉琴”(似为小提琴),以便让居于深宫的女眷们也领略一点带有异国风情的乐曲。

乾隆皇帝对西洋钟表的爱好和搜集则近乎狂热的程度。那时西洋钟表主要来源于与洋商打交道的粤海关监督采办、外国来华使臣进贡以及封疆大吏、盐政织造们的年节孝敬。有一次皇帝传旨两广总督李侍尧和粤海关监督李永标:“此次所进镀金洋景表亭一座甚好!嗣后,似此样好看者多觅几件,再有大而好看,亦觅几件,不必惜价。如觅得时,于端阳进贡几件来!”这是皇上对最亲信的两个奴仆讲话,无须做官样文章,掩饰其汲汲搜求的心态。乾隆皇帝搜集到的洋钟洋表太多了,以至大内皇宫和离宫别苑摆不下,赏给阿哥、公主及亲幸大臣之外,等而下之的则弃置库中,经年不动。他对西洋钟表的热中,终其一生而不懈,除设法搜求地道进口钟表及广式、苏式钟表外,还在圆明园中特备“钟房”(又名做钟处)。其中有一位名叫西澄之的洋教士因工于机械最受青睐,旁人因而称之“西老爷”。据同在内廷的西洋传教士的传述,这位“西老爷在朝里,在花园里,做钟做玩意,天天见万岁,万岁很喜欢他,很夸他巧,希望他说话”。

这位西老爷不仅会做洋钟洋表,还善于做装有机械发条的玩具。他和另一位名叫杨自新的修士同居钟房,曾做过一头“自行狮子”,能行百步之遥,发条就藏在狮于腹内。乾隆皇帝几暇游乐,看着“自行狮子”昂首阔步走过来,十分开心。但他看不惯狮子身上的皮毛,。就让西澄之换成了绒毛。西澄之做的“自行人”,皇帝也过细地指点到把洋帽子改换成中式抓髻。对西方奇巧的玩意儿,乾隆并不迷信,他喜欢,但也要加以改造,使之适合自己的欣赏口味。

值得一提的是,西澄之、杨自新等所造的机械玩具往往是骇人的庞然大物。有一次他们搞了一件叫“自行鳌山”的大家伙,光向做钟处就要了长八尺、宽一寸的发条两根,长一丈四尺、宽一寸七分的四根,长一丈四尺、宽二寸的两根。这些狮、虎、熊、人以及各色陈设等等西洋玩意中,最令皇帝激赏叫绝的当属“万年欢”了。这是由郎世宁参与设计外观,皇帝亲自指示“水法座子改铜胎撒镀金,鸳鸯做珐琅的”一件机械人表演戏剧的超大型玩具,专为庆祝皇太后六十寿辰而制造的。为讨得母亲欢心,皇帝特地跑到如意馆仔细观看。“万年欢”制成献上后,皇太后果然兴味盎然,赞不绝口,参与设计、制造的洋人们因而得到优厚的赏赐,同行说他们“脸上十分有光”。

应该说乾隆皇帝对西洋建筑、音乐、钟表和玩具所表现出来的趣味,不过仅仅停留在欣赏的肤浅层次。他直觉地感到一种新的刺激、异域的美,而对其艺术的深奥底蕴却不想探究。然而,对西洋绘画则不然,他不仅能道出其艺术上的短长,而且挟天子之力,引导以朗世宁为代表的、由中外著名画家组成的群体创造出了一种融会中西的新体绘画风格。

前面曾经提到过,在故宫养心殿西暖阁有一著名的“三希堂”。在这大约八平方米的斗室的西墙上,可以看到长、宽各约两米的一幅巨画。画面正中是一个通往花园的月亮门,花园中有两位身着大袖宽袍、儒者模样打扮的人,其中面容富贵慈祥者就是乾隆皇帝。他手里拿着一枝梅花,神态怡然自得。这幅画人物头像用西洋画法,背景和服饰则是中国传统绘技。其最大的特点在于,画家采用了所谓“焦点透视法”,画面两侧的花格窗户和铺有花砖通往花园过道的延长线都集中到花园深处的某一点,从而产生了画面深远无际的艺术效果。这种画法在起稿时,先要在画面上确定“灭点”,然后用线拉出线条来,所以当时人把这种“定点引线之法”所绘之画称为“线法画”。三希堂中这幅画的主要作者,就是清代线法画的创始人和传播者,也是最有权威的线法画大师郎世宁。

郎世宁曾为皇帝设计西洋楼,但他最擅长的是绘画。他画线法画,也画西洋油画,这位绘画大师作画以中国笔墨、颜色、绢纸为工具和材料,参以西洋画技,画出的人物肖像、静物写生色彩有浓淡明暗之分,极富立体感,乾隆皇帝名之为“凹凸丹青法”。郎世宁所绘《十骏图》共十轴,俱长一丈六尺六寸、宽九尺八寸五分。乾隆八年(1743年)皇帝让翰林们评定等次,张照等奉命给十幅骏马图都评为上等。乾隆十三年(1748年)准噶尔蒙古进贡良马,皇帝见这些西域良马变态联翩,一一如龙,于是命郎世宁等又画了《大宛骝图》、《红玉座图》和《如意骋图》三轴,续入了《十骏图》。这年夏天,皇帝在《龙马歌题郎世宁所画》这首诗中,把郎世宁誉为曹霸、韩干再世的“神笔”,并生动地描述了他极为欣赏的画技绝伦的群马图:

垌野坦夷繁百草,周以绣岭带锐川。

龅饮既适马性悦,作息乃得全其天。

目迷万景姑弗论,粗陈厥状真奇焉。

翘足而陆泅而水,饱而卓立倦而眠。

怒者奋蹬嬉者啮,痒者摩颈跃者旋。

突者鹜者兢相赴,或改其意中俄延。

或背而驰似相忌,或依而就如相怜。

夫惟衔轭之不借,故无窃辔与诡衔。

鲁颂一言蔽诗义,蒙庄数语包全篇。

骅骝骐骥世常有,谁言今也无曹韩?

流传至今的郎世宁所绘乾隆御容肖像之多,如排列在一起,足以构成自乾隆阿哥时代至皇帝中年的连续画卷。在他笔下,皇帝面色光亮明朗,皮肤白皙柔润,目光炯炯有神,活现出一位不怒而威的英主形象。郎世宁为皇帝所画的生活小像,有时也由其他宫廷画师配上中国画背景。乾隆十八年(1753年)夏天皇帝在御园中纳凉,他优闲地倚坐在古松泉水间的假山石上作凝神沉思状,让郎世宁画人像、张宗苍画山水,画成后皇帝戏题小诗云:

松石流泉间,阴森夏亦寒。

构思坐盘陀,飘然衫带宽。

能者尽其技,劳者趁此闲。

谓宜入图画,匪慕竹皮冠。

“竹皮冠”者,系汉高祖刘邦为寻常百姓时用竹皮所作之冠。乾隆在这里用这个典故,是说自己日理万机,辛劳之余,消暑纳凉,让“能者”郎、张绘入图画,而自己绝无为政厌倦、羡慕平民百姓之心。其实休息尽可以好好休息,无须作此表白,乾隆的矫情,于此又可略见一斑。

除郎世宁外,供奉内廷在如意馆中奉旨作画的西洋传教士,还有王致诚(法国人)和艾启蒙(波希米亚人)等,但他们在皇帝眼中的地位不及郎世宁。

如意馆隶属于内务府下的养心殿造办处,关于它所在的确切地点,礼亲王昭裢在《啸亭杂录》中是这样说的:“如意馆在启祥宫南,馆至数楹,凡绘工、文史,及雕琢玉器、裱褙帖轴之诸匠皆在焉。”昭梿生于乾隆四十一年,又是近支王公,所记如意馆位置本不应错,但今人杨伯达先生据清宫档案指出其说并不确切。杨伯达说“如意馆位于圆明园福园门内东侧,二十景之一的‘洞天深处’之东北邻”。至于昭裢所说的启祥宫,亦造办处属下的一个工作机构,所管理的亦是以绘画为主的画家,并包括玉、象犀、商丝等工。它与如意馆一样,都是以殿座名称命名的特殊的高级作坊,“其任务也是一致的,那就是皇帝初春由宫内迁往圆明园时启祥宫的管理人员,画家和工匠也随之移入圆明园的如意馆;冬季如意馆中一套人员又随皇帝迁回紫禁城启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