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妃看看留不住努尔哈赤,就顺手把自己的一只玉镯撸下来,“努尔哈赤,你给我送来了这挂珍贵的项链,我就送你一只玉镯吧,古话说得好,来而不往非礼也!”
“奴才不敢接受娘娘的赏赐……”
“那有什么,”娘娘说,“……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也不能拿出来炫耀。有时候,自己拿出来看看,也许能想起我来!”
努尔哈赤还想推辞,可是宫侍从娘娘手里接过玉镯硬是塞给了努尔哈赤。努尔哈赤站起身,正要退出,可郑贵妃又说话了:“努尔哈赤,……你回建州后,干你自己的事去吧。你知道在皇上身边有个人,遇事她会为你说话的!”
“……”
努尔哈赤被一个小太监送出宫城,他手里紧紧地握着那个玉镯。走出老远,他张开手掌一看,那上面全是淋漓的汗水。
第二年(1591)辽东总兵李成梁解任。以昌平总兵杨绍勋代之。杨绍勋的能力显然远不如李成梁。辽东的形势急转直下。
又一年,努尔哈赤以攻为守,上朝廷奏文四道,乞升惯、冠带、敕书及龙虎将军衔。这一手他又得逞了。那时,朝廷上很有一些人看出了努尔哈赤的“狼子野心”,主张积聚兵力进剿。可是皇上看了努尔哈赤的上疏说:“你们瞧,努尔哈赤还巴结着跟朕要官做昵,他有什么异心?就让他给朕守着辽东那块地吧!有些人觉得没有了李成梁,那块天要塌下来,朕告诉你们,没有了李成梁,还有个努尔哈赤呢!”
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大宴三天,庆祝他的荣升。就在这年十月,他的第八个儿子皇太极降生了。
在皇太极之前,在褚英、代善、阿拜之后,努尔哈赤已有了四个儿子,他们是四儿子汤古代、五儿子莽古尔泰、六儿子塔拜、七儿子阿巴泰。他们日后都是努尔哈赤的骁勇战将。
五、古勒大战逞神威
大破海西的九部联军,是中国战争史上的一次以少胜多的范例。努尔哈赤以自己的智慧,以自己的高超战术和才能战胜了多几倍的来犯之敌,使整个的辽东形势大大改观。从此,在整个白山黑水间已无人敢于撄其锋锐了!
这次晋京朝觐,用了一个月,回到费阿拉时,麦梢已经黄了。他们带去的东西全卖个精光,赚了很多很多钱。朝廷给了许多赏赐,他们也买了许多用得着的便宜货物,装满了上百辆车。努尔哈赤觉得最要紧的是他基本上了解到了大明君臣对女真的政策,那就是绥靖和怀柔,他们在忙自己的许多紧迫事,还顾不上认真地关注辽东。
回到费阿拉,他接连召集了几次议事会,和大臣、将领们计议走出建州,向海西进军了。
海西女真,地处松花江地域。松花江在那儿名为海西江。
海西女真派系纷繁,有许多部落。后来不断地南迁,又相互兼并,逐渐地整合为四大部,即扈伦四部。它们是:哈达、辉发、乌拉和叶赫。
扈伦四部的地域范围,东临东海女真、朝鲜,东南接建州女真,南界大明的开原、铁岭边墙,西为漠南蒙古科尔沁部、郭尔罗斯部,北至混同江一带。
比起建州一带的女真来,他们早已习种庄稼,沿着山势建造房屋,并结成城镇村寨。相同的是,他们也是好武善骑,各部落都有一支矫健的军队。
他们在历史上都曾经和建州部有过征战,几经曲折,此消彼长,各有胜负。但是,在努尔哈赤计划对海西讨伐时,面对的是十分有利的形势。
首先,由于近十几年,海西诸部内讧厮杀,消耗了实力,从整体来说,它们已大大地逊于刚刚崛起的建州了。
海西女真以哈达、叶赫两部最强。明成化后期,叶赫部的头领叫褚孔格,是个好勇斗狠的家伙,因为手下有一支上千人的骑兵,就飞扬跋扈起来。他经常带领骑兵冲击明朝的边境,还占领贡路,时常抢劫过往的到京师朝贡的车辆。而哈达部呢,对大明就比褚孔格恭顺多了。他们的首领叫速黑忒,他也有一支勇猛的骑兵,但他不是用来称霸,而是为明朝守边。为了保护贡路,他和叶赫部大动干戈,把叶赫的大将猛克杀了。明朝廷为了表彰速黑忒,晋封他为右都督,还授给他金带大帽,两部落间的仇恨越结越深。
有了大明的支持,哈达部就愈来愈强,到首领王忠时,达到顶峰。他设计杀了褚孔格,给了叶赫致命的打击。哈达就成了海西的一霸。
可是好景不长,哈达部自己也发生了内讧。王忠死后传位给了侄子王台,王台死后传给了长子扈尔干,但他的四子不服,与大哥争权夺利,为了把大哥弄下台,他甚至和叶赫部的头领相勾结。叶赫部呢,却乘机复苏。
这时,叶赫部的掌权人是老头领褚孔格的孙子清佳努和仰佳努,他们兄弟起兵征讨哈达,想报杀祖之仇,但他们未能团结一致,最终也没有千出什么名堂。
比起哈达和叶赫,辉发原本就较弱,再加矛盾重重、内讧不休,现在早已自顾不暇了。
乌拉部离明之开原较近,它的酋长满泰是个无用的家伙,他整天泡在酒池肉林中,左妻右妾,荒淫无度,毫无谋略。
现在看来,海西四部谁也不是努尔哈赤的对手。
另外这几年,李成梁几次地带兵深入海西腹地,以平乱为名,对四部进行残酷地袭杀。万历十一年(1583)十二月,明巡抚李松、总兵李成梁通告叶赫首领清佳努和仰佳努,要他们到开原中固城,说是朝廷颁下赏赐,要他们来领受敕令。清佳努和仰佳努知道那个杀人如麻的李成梁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但他们这时势力已弱,不敢不听,就带了五千人马来了。临近开原,明朝的边官拦住他们质问:“你们既然是来听抚领赏的,为什么还骑甲数千、刀枪如林昵?”叶赫两首领和他们再三讲“价钱”,才获准带领两千人到中固城。他们走进一条山沟时,忽然大炮轰鸣、万矢齐发,叶赫的人马根本没有来得及还手,就被集体屠杀。《明神宗实录》对这惨案只有这样一句话“……设策潜兵斩获逞(清)、仰二蚁酋共三百一十一颗(首级)及塞上屯夷一千二百五十二颗(首级)”。
几年后,哈达部也遭受了重创。万历十五年十月,辽东巡抚顾养谦带兵讨伐哈达头领孟格布录。孟格布录是王台的小妾温姐所生,温姐是时赫人。娘俩都有点亲近叶赫。明朝怕哈达和叶赫两部联合难制,就有了征讨孟格布录的理由了。顾养谦这个不会带兵的巡抚也想“立功异域”,他引两千人马,以降卒为向导,突袭孟格布录。孟格布录却是个硬汉子,他虽力薄但负隅顽抗。两天后,他城破逃跑。明军“拔其二寨,斩首五百余级”,还把孟格布录承袭的先父王台龙虎将军一职革除了。
不久,(万历十六年三月)李成梁率兵攻打叶赫的布寨和纳林布录。为什么呢?原来,李成梁计杀了叶赫的两首领清佳努和仰佳努后,他们的两个儿子布寨和纳林布录袭为首领。两个小伙子很能干,只用了五年的时间,又把叶赫治理得有些强盛了。明朝是不愿看到这一情况的,于是便“谋伐叶赫以杀其势”。叶赫是个山城,明军久攻不下,气急败坏,李成梁“以巨炮破外墎,进拔二城,共斩首五百五十四颗,得获马器以七八百计。”叶赫经受了灭顶之灾,“城中老少皆号泣”……近几年明朝在辽东的兵力被朝廷渐次地调往了朝鲜,支援朝鲜抗击日本。
日本的关白(官职)丰臣秀吉削平诸侯、统一了日本,便积极地向外扩张,于万历二十年发动了侵朝战争。十五万日军从釜山登陆,“攻陷王城、掠占平壤”,八道几乎全部沦陷。朝鲜国王出奔义州,遣使向中国朝廷求救。明廷鉴于朝鲜“乃唇齿之国,有急当相救”,便派宋应昌为经略,李如松为提督,率四万人马抗倭援朝。先是胜利,后又败绩,精锐大受创挫。努尔哈赤为了表现自己,呈请领兵驰援,却受到朝廷和朝鲜双方的拒绝。几年下来。朝廷把在辽东的军队几乎抽空了。这又给努尔哈赤出兵海西提供了大好机会。切皆备,就差导火线了,那导火线是俯抬即是的,因为努尔哈赤统一建州的胜利,影响着海西女真内部的相互关系,以及他们同建州的关系。这种复杂的矛盾,在运用政治、通使、联姻无法解决时,便诉诸武力了。
这时,哈达的领袖是孟格布录,他兄长的儿子歹商跟他闹独立,叔侄问弄得很僵。一闹起来就各找后台了。孟格布录亲叶赫,而他的侄子歹商呢,就勾搭建州了。
叶赫那边呢,掌权的是布寨和纳林布录兄弟。他们想通过孟格布录把哈达抓到手里,可是他们越不过歹商那道槛,知道他们一有动作,努尔哈赤就可借机下手了!
于是叶赫兄弟恨死了建州的努尔哈赤,攒足了力量后,就想对建州动武,想达到礌的目的———一既削弱建州,又可把哈达拿到手。
自己的算盘总是越打越一厢情愿,布寨和纳林布录兄弟大大低估了建州的实力,万历十九年(1591)正月,叶赫派遣使臣宣当和贝斯汉到费阿拉去了。
努尔哈赤总是先礼后兵的,他好好地接待了这两个气势汹汹的家伙。为他们隆重地设宴,还让众将领相陪。
宣当喝得红脸涨腮,贝斯汉呢,也摔掉皮帽露出了他的秃顶。
努尔哈赤不问他们的来意,只是劝酒。将领们也沉默着,一边喝一边望着面前两个来者不善的人。
“该说说啦,宣当,该说说啦……”贝斯汉提醒身边的主使。
“好啦,我说几句!”宣当站起来,抹一把额上的汗水,对努尔哈赤道:“建州的督爷,你听着:乌拉、哈达、叶赫、辉发,加上你们的建州,言语相通,势同一国,岂有五主分建之理?现在的形势是,你们的地面大,我们的地面小,你们能不能将额尔敏、扎库木两地之一送给我们,以表示友好呢?”
这是直接地向努尔哈赤伸手了。众将军听了宣当的话,嘁嘁喳喳地很生气,努尔哈赤向他们摆摆手,制止他们乱说。
“两位大使,你们这么说就不对了。”努尔哈赤声音很温和,“我乃满洲,你们乃扈伦,井水不犯河水,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们的国土即使很大,我也不能跟你们伸手要?满洲即使幅员辽阔也不能分给你们!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难道你们的二位贝勒不明白吗?土地是一国的根本,不是牛马可比,是不能随便送人的!你们二位都是治政的能臣,不能劝一劝你们的贝勒吗,竟然来建州说这些没有道理的话!”
两位大使被噎得张口结舌,贝斯汉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努尔哈赤把脸拉下来,“别说了,别说了,这事儿就别讲了,我真替你们害臊!”
众将领哄笑起来。
“我……”宣当仍不服气,他像个红头公鸡抻着脖子站起来,可是坐在他身旁的额亦都将他按下,“我们的汗王已经说了,那事儿不谈了,来,来.喝酒,喝酒!”说着将一大碗酒给他灌了下去,宣当被呛得吭吭咳,把酒吐得到处都是。
“瞧,这头脏猪!”
“我恨不得宰了这家伙!”
“和他们啰嗦什么,干脆发兵把叶赫灭掉算了!”……众将领骂着。
第二天,两位大使不告而别。
努尔哈赤对大臣和将领们说:“准备起来吧,该到扈伦去走走了!”
布寨和纳林布录碰了钉子后,仍不死心,又动员哈达、辉发和叶赫一起派使前往费阿拉,向努尔哈赤提出领土要求。
努尔哈赤仍然设宴招待他们。于是三部使臣在席间对努尔哈赤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舌战。
三部使臣的头领是叶赫的图尔德,他是个骄傲的黄脸汉子,他仰着头,眼睛好像长在额角上。他拿起一大碗酒,骨嘟骨嘟地灌下肚去,用袖口把嘴巴一抹,对努尔哈赤说:“我的主爷要我给你传话,可是又怕你接受不了,怎么办?”
努尔哈赤说:“你怕什么?你传达的不过是你主爷的话,又不是你的话。说吧!”
“好吧,我说。”他眨着小眼镜望望周围努尔哈赤的将领,似欲说又止。
努尔哈赤又对他说:“你就讲吧。你主说的话好,我就听着,如果他骂我,我也派人跑到叶赫你主面前去骂他,这和你没什么关系!”
“那我就说给你,”图尔德说,“我的主人要我给你说:“想分你的地吧,你不给。想要你归服吧,你又不从。这样,到后来就非打起来不可!如果打起来,你们建州就惨了……”
舒尔哈齐想说话,被努尔哈赤止住了。
额亦都问:“打就打,我们建州为什么就惨了呢?”
图尔德说:“到时候,我们能够打到你们建州内部,甚至能破了你们的费阿拉,你们的人马能够打到叶赫吗?”
这是明显地欺侮人,是政治讹诈。努尔哈赤震怒了,他唰地抽出佩刀,举刀只一抡,就把桌案劈去了一角。
桌案只剩三条腿了,摇晃了一下,就开始倾斜,上面的杯盘碗筷希哩哗啦地滑到地上。努尔哈赤的将领和海西使臣们都跳了起来……“都别动,听我说!”努尔哈赤喝道。接着,说出了一番极具威胁力的话。这段话,历史上是有记载的。
尔叶赫诸舅,何尝亲临阵前,马首相交,破宵裂甲,经一大大战耶!昔哈达孟格布录、歹商自相扰乱,故尔等得已掩袭之。何视我若彼之易也?况尔地岂尽设关隘,吾视蹈尔地如入无人之境!昼即不来,夜亦可往,尔岂奈我何?昔吾以先人之故,问罪于明,明归我丧,遗我救书、马匹,寻又授我左都督敕书,已而又赉龙虎将军大敕,岁输金币。汝父见杀于明,曾未收得其骇骨。徒肆大言于我,何为也?
这段话厉害呀!译成今天的话,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