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现代小说还乡母题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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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母题的结构原则和母题链

母题的结构原则同样早已纳入研究者的视野。阿兰·邓迪斯在《北美印第安民间故事的结构形态学》一文中“将普罗普的类型学框架应用于美国印第安民间故事之中”。阿兰·邓迪斯认为:“民间故事可以含义为一系列的母题的连续。母题链中可能充满着各种不同的母题,而且,对于那些特定的母题链来说,一系列特殊的、连续的母题可以表明为一个母题群。同时,他还吸收列维斯特劳斯的“二元对立”模式,认为大量的美国印第安故事是从不平衡向平衡发展运动的。不平衡性可以用一些东西过多或另一些东西过少来表述,这样,“民间故事即是怎样去掉剩余的东西和如何结束缺乏状况这种关系的简单组合”。据此,他把美国印第安民间故事的结构形态由简到繁,区别为由两个母题、四个母题和六个母题构成这样三种情况:

美国印第安故事的一种形态是由两个母题构成:缺乏(L)和缺乏的终止(LL)。在“放掉积蓄的水”这一故事的马莱西特人异文中,有一只巨兽挡住了世界上所有的水(L),一位民族英雄制伏了巨兽,并且将水放掉了(LL)。一个建立在相同母题模式基础上的维什兰人故事是这样的:“哥伦比亚有一个民族,那儿的人没有眼睛和嘴(L),他们通过嗅鲟鱼进食,山狗打开了他们的眼睛和嘴巴。”在一个尚未出版的上切哈利人故事里,“从前,地球开始裂成碎片(L),一位有很多磨石的铸造者决定将它们连接在一起,他这样做了,拯救了人类(LL)”。虽然仅有两个母题的序列构成的故事并不很多,但的确有一些。可以这样说,两个母题的序列构成了美国印第安民间故事最低限度的定义。

一个更加普遍的母题系列由以下四种母题构成:禁止、违禁、后果、试图逃避后果……在一个斯万皮克故事中,一个小孩的姐姐告诫他不要去射一只靠近水边的松鼠(禁止),这位小孩射了一只靠近水边的松鼠(违禁),当他去找回已落入水中的箭时,他被一条鱼吞下(后果)。最后,这条鱼直接游到了他姐姐那儿,她剖开鱼腹,弟弟得救了(逃避)。在一个利卢埃特人故事里,一位老人警告一些孩子,出外打鱼时不要嘲笑地叫鲸的名字(禁止),孩子们嘲笑并一直叫着鲸的名字(违禁),正在这时,一条鲸游过来了,并吞下了他们(后果)。鲸直接游到岸边,在那里,人们打开鲸腹,孩子们逃了出来(逃避)。

较长的美国印第安民间故事,可以由一些较短的母题模式的结合来组成。一个常见的六母题综合体是由缺乏、缺乏的结束、禁令、违禁、后果、试图逃避后果组成的。在俄耳浦斯故事中,男人失去了他的妻子(L),但是他不违反禁忌的话(禁止),他重新获得或是可以重新获得她(LL)。那个男人不可避免地违反了禁忌(违禁),再次失去了他的妻子(后果)。为了证明在一般的结构模式中的内容是如何发生变化的,可以将俄耳浦斯故事与祖尼人的“小姑娘与蟋蟀”故事作一比较。一位小姑娘发现了一只会唱歌的蟋蟀,想把它带回家去(L),蟋蟀和她回到了家里(LL),但是,警告她不要碰它、玩弄它(禁止),女孩子和蟋蟀玩,逗弄它(违禁),蟋蟀的胃部突然破裂而死(后果)。两个故事可以用表格的形式列表如下:

母题俄耳浦斯姑娘与蟋蟀

缺乏 男人想把妻子从死亡 女孩想把蟋蟀从田间带

边缘救回家里 回家中

缺乏的结果 男人这样做了 姑娘这样做了

禁令 警告男人不要回头看 警告姑娘不要碰蟋蟀

他的妻子

违禁男人回头看了姑娘碰了蟋蟀

后果男人的妻子死去了蟋蟀死去了

试图逃避————〔美〕阿兰·邓迪斯:《北美印第安民间故事的结构形态学》,阿兰·邓迪斯编:《世界民俗学》,陈建宪、彭海斌译,上海文艺出版社1990年版,第291—303页。

同样再回到我们前面提到的几部20世纪中国小说,像我们前面讨论的鲁迅的《故乡》、王以仁的《还乡》、孙俍工的《归家》、芦焚的《果园城》、巴金的《憩园》、柳青的《喜事》,情况可能要复杂得多。除了“还乡”这一“功能性”的母题综合体自身可以拆解成延宕、连续的母题链,其他的母题和母题综合体又会在叙述过程中楔入、组合进来,因此,所谓的“还乡”其实是母题链的一环,鲁迅的《故乡》、芦焚的《果园城》和巴金的《憩园》在“还乡”的实施和失效的叙述逻辑进行的过程中,将“启悟”的母题又组合进来;孙俍工的《归家》在“还乡”的延宕的叙述逻辑中,交织进“寻找”的母题;王以仁的《还乡》则将“还乡”的实施和实现,结合进“悼挽”母题。通过这样不同母题之间的组合、构成,一些母题链孕育和生成,有些则因为被许多作家反复运用而固定为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