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福尔摩斯探案全集(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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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马格雷夫仪式(3)

“至于计算,那很简单。既然六英尺长的竿子阴影长为九英尺,那么六十四英尺高的树木阴影长则为九十六英尺。当然,钓杆阴影的方向就是榆树的方向。我这样一直测到了庄园的墙壁边上。然后我在测出的地方插上一个木钉。当我看到木钉附近两英寸远的地方有个锥形的小洞时,华生,你可以想象我当时有多惊喜。我明白那是布兰顿测量时留下的标记,我当时正做着他做过的事呢。

“我们从那个木钉处开始用步子丈量,我先拿我的袖珍指南针确定好方向,然后沿着庄园墙壁朝北走了二十步,再钉一个木钉。接着我朝东走了十步,又朝南走了四步,这样我就走到了老房子的门槛下。如果我再朝西走两步,我就到了仪式里提到的地方,而这样我就走到石板路上了。

“华生,我当时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有一会儿我都怀疑自己的计算是否出现了实质性的错误。夕阳的余辉洒在石板路上,我可以看出,灰色的石板路虽然年代久远,而且被来往的行人磨光了,却仍然被水泥固结得紧紧地。

可以肯定多年来没有人移动过这些石板,布兰顿也不可能动过这些石板。我去敲击石板,发出的声音到处都一样,而且石板也没有出现任何断裂的地方。

幸亏马格雷夫逐渐意识到了我这么做的意图,他也变得和我一样兴奋起来,并取出手稿核对我的计算结果。

“正居其下,”他大叫道,“你忘了还有一句话:正居其下。”

“我本来以为那意味着我们要挖开地板,但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那就是说,这下面还有个地窖?”我大声说道。

“是的,而且地窖和这栋旧房子一样古老,要通过这道门,从这里下去。”

“我们下了一段弯弯曲曲的石阶,我的同伴划了一根火柴,点亮了墙角木桶上的提灯。我们马上看清了,那正是我们要找的地方,那儿最近还有人来过。

“那儿一直用来存放木料,但是那些显然是乱扔在地上的短木头现在却被移到房间两侧,这样房子中间便空出一块地方来。这块空地上有一块大而笨重的石板,中间带一个生锈的铁环,铁环上缠着一条厚厚的黑白格子方巾。

“唉呀!”我的委托人叫道,“那是布兰顿的围巾,我发誓看见他戴过这条围巾。这个混蛋在这里干了些什么?”

“在我的建议下叫来了两名当地的警察。我抓紧围巾,使劲往上拉石板,却只移动了一点点。在一名警察的帮助下,我总算把石板挪开了。石板下面是一个黑乎乎的洞,我们都朝里面张望。马格雷夫则跪在洞口旁,把提灯伸进洞里让我们看。”

“洞里深约七英尺,宽约四英尺,靠洞边有一个黄铜箍的木箱,箱子是开着的,锁孔上还插着这把奇特的老式钥匙。箱子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尘,潮湿的环境和蛀虫的咬噬损坏了木箱,箱里还起了一层霉菌。箱底散放着几枚圆金属片——显然是旧式硬币——就跟现在我手里拿的这些硬币一模一样,除此之外,箱里再没有任何其它东西了。

“然而,当时我们已无暇顾及旧木箱了,因为我们看到了蜷缩在木箱旁的一团东西。那是一个身着黑衣服的人。他跪在那儿,前额垂落在木箱旁,两手前伸,抓着箱子。这个姿势使他全身的血液集中到了脸上,谁也没能认出那张变形了的猪肝色面容。但我们将尸体翻过身后,他的身材、穿着和头发却足以向我们的委托人表明,他正是那位失踪的管家,他已经死了几天,但是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伤痕,所以不知道他是怎样死的。尸体被抬出地窖后,我们仍旧面临着一个难题,其难度和开始时遇到的问题差不多。

“华生,到现在我还承认,当时我对自己的调查结果很感失望。我曾经设想过,只要我找到了仪式里提到的那个地方,我就能了结这个案子。但是,当时我虽然找到了要找的地方,却仍然不明白这个家族如此精心防范,到底是想隐藏什么。我确实查出了布兰顿的下落,可是我还必须进一步弄清他为什么会落到如此田地,还有那位失踪的姑娘,她在这件事里又充当了什么角色。我坐在墙角的小桶上,反复仔细地思考着整个案情的经过。

“你知道我处理这类案子通常采用的方法,华生。我将自己置身于此人的位置,先估计一下他的智力状况、再竭力想象自己在相同的情况下会怎么做。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多了,因为布兰顿很聪明,不会出现“个人观测误差”——在此借用了天文方面的一个术语——他知道有暗藏的宝物并找出了确切的地点,但是他发现盖住洞口的石板很重,一个人是无法移开石板的,接下来他会怎么做呢?即使庄园外有他信任的人,他也不得不冒着泄密的危险开门让那个人进来,这样他才能得到那个人的帮助。而如果能在庄园内部找个帮手,事情就好办多了。那么他会叫谁帮忙呢?内切尔曾经深深爱过他。

男人们不管曾经对一个女人有多坏,都很难意识到那个女人会失去对他的爱。他可能几次向姑娘豪尔斯示意过要与她和好如初,并跟她约好一起行动,他们然后在夜里潜入地窖,一齐用力抬开了石板。至此,我可以像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所作所为一样进行设想。

“但是对于他们这两个人来说——其中一个还是女人——要拾起这块石板还是吃力了点,因为我和那个粗壮的萨色克斯警察一起抬了这块石板,并不觉得轻松。那么他们会想什么办法呢?如果我是他们,我会怎么做呢?我站起来,细心地查看了地上磺七竖八乱堆着的木料。不一会儿我发现了自己料想中的东西。那是一根约三英尺长的木头,它的一端有明显的断口,另外几根木头好像被重东西压过似的,都扁了。显然,他们抬石板时,在空隙里塞了一根木头,最后空隙大得足够一个人爬进去了,他们又将一根木头竖起来撑住石板,以免石板落下来。由于石板的重量全部压在这根木头上,而木头则抵在另一块石头上,所以才造成了木头下端的断口。到目前为止,我的推测仍然是有根据的。

“目前的问题是我该怎样进一步推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地窖显然只够一个人钻进去,而这个人就是布兰顿。姑娘则很可能在上面等着。布兰顿打开箱子,把箱里的东西递了上来——因为他们还没有被发现——然后,然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我猜,也许是那个容易激动的凯尔特姑娘看到曾经辜负过自己的人——可能比我们设想的还要坏——被自己控制的时候,心中蕴藏的复仇怒火突然燃烧起来?也许是木头出其不意地滑倒,石板落下来,而把布兰顿堵死在自找的石墓中?她只不过犯了隐瞒真相的错误还是她突然有意抽开木头,使石板落回洞口?无论是哪种情形,我都仿佛看到一个女人,怀抱宝物,疯狂地在曲折的阶梯上飞奔,全然不顾身后憋闷的喊叫声和双手疯狂捶打石板的声音。那块石板最后憋死了她那个不忠的情人。

“这就是第二天早晨她面无血色,惊恐不安以及发出一阵阵歇斯底里的笑声的原因了。但是,箱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呢?她和这些东西有什么关系呢?箱子里的东西当然就是我的委托人从湖里捞上来的那些旧金属和水晶石。她为了不留下犯罪的痕迹,瞅准最早的机会,将这些东西全部抛进了湖中。

“我一动不动地在那儿坐了二十分钟,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件案子。马格雷夫仍然脸色苍白地站在那儿,晃动着提灯朝洞里张望。

“这些是查理一世时期的硬币,”他说道,一边从箱子里拿出几枚硬币。“你瞧,我们对仪式确立的日期估算对了。”

“我们还可以找到另外一些查理一世时期的东西,”这时我突然想起仪式中前面两个问题可能隐藏的含义,便大叫道,“让我看看你从湖中捞上来的那袋东西。”

我们来到楼上他的书房,他把那堆破烂东西摆在我的面前。我看到这些东西时马上明白了他为什么不认为这些东西很重要了。那些金属几近黑色,水晶石暗淡无色。但是当我用袖子擦了其中的一块之后,它竟然在我手中发出火星般的光芒来。金属制成的那件东西形状像两个环,但是由于被扭弯了,已经不是原有的样子了。

“你很可能还记得,”我说道,“查理一世死后,保皇党仍然在英国组织抵抗活动。最后,他们逃亡之前很可能埋藏了很多珍贵的财宝,并打算到和平时期再回来取。”

“我的祖先拉尔夫·马格雷夫爵士是查理一世时期有名的保皇党党员,还是查理二世流亡途中的得力助手呢。”我的朋友说道。

“啊,确实是这样的,”我答道,“嗯,我想这才真是我们要找的最后一环。我应该祝贺你得到了这笔财产,虽然是以悲剧的形式获得的,但它确实是一件价值不菲的遗物,从历史方面看,它的意义尤为重要。”

“它究竟是什么呀?”马格雷夫非常吃惊地问道。

“它不是一般的东西,而是英国古代帝王的一顶王冠。”

“王冠!”

“没错,想一想仪式中讲的话吧!它是怎么说的?“它原本属于谁?

属于那个走了的人。”这是指被处死的查理一世。后来又说“谁应该得到它?

那个即将到来的人。”这是指查理二世,他已被预料到要回来取宝的。我想,斯图亚特王朝的帝王们一定戴过这顶现已破烂不堪的王冠。”

“那王冠为什么又出现在湖里呢?”

“啊,回答这个问题还得花点时间呢。”接着,我把自己对整个事情的设想和证据向他讲叙了一番,一直讲到黄昏后月亮升上了天空的时候。

“查理二世回国后为什么不取走王冠呢?”马格雷夫把那堆破烂东西放回亚麻布口袋后问道。

“啊,关于这一点我们可能永远都弄不清楚。也许是因为掌握这个秘密的马格雷夫去世前忘了向后人解释这个仪式的用意吧。自那以后,这个仪式被这个家族一代接一代继承下来,最后终于由一个人揭开了这个仪式的秘密,并为此丧了命。”

“这就是马格雷夫仪式的故事,华生。虽然他们为了留住王冠而经历了一些法律上的麻烦事并付了一大笔钱,他们还是将王冠留在了赫斯顿。我敢肯定,如果你提到我的名字,他们会很乐意让你看那顶王冠的。一直没有那个女人的音讯,也许她带着犯罪的回忆逃出了英国,躲到国外的某个地方去了。”

(周觉知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