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福尔摩斯探案全集(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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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华生医生日记几则(1)

前面一直在引用最初几天我寄给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报告。可是故事进行到这儿,我不得不放弃这种写法,转而凭借当时的日记来回忆往事。记忆深处不可磨灭的点点滴滴随之浮现出来。那么,我们就接着叙述那天早晨追捕逃犯半途而废后沼泽地里发生的奇怪事情吧。

10月16日。今天阴雨连绵、雾气沉沉。宅院笼罩在一片翻滚的乌云之下,云雾不时起伏,露出沼泽地阴沉沉的轮廓来。山势蜿蜒,勾上了一线银边。远处的巉石闪闪烁烁,原来是其表面湿漉反射日光所致。四周一片萧瑟。

准男爵让昨晚的怪事弄得情绪低落。我也心情沉重,感到大祸临头了——这种危险无时不在,我无法具体指明,因而更显恐怖。

我这种感受难道是凭空想象的吗?看看那一连串发生的一大堆事吧,都说明我们周围酝酿着某一罪行。先是庄园的前一个主人死亡,毫厘不爽地印证了这家族的传说,后又是农夫不断报告沼泽地有怪兽出没。我也两次亲耳听到一种声音,很像只猎犬在远处狂吠。要说它是超出自然法则之外的东西,那既不可信又不可能。一只狗的幽灵留下实实在在的脚印,又让人听到嚎声,真是不可思议。斯台普吞也许会抱有这种迷信,摩迪默也不例外。可是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相信这类事情。我要还这么想,那就是自贱身份,去和那些乡下穷汉一般见识了。那些人不但说它是魔犬,而且还添油加醋,说它眼、口中喷出地狱之火。福尔摩斯才不理会这样的鬼话呢,而我又是他的助手。不过事实摆在了那里,我还两次听到沼泽里有犬吠。假设真有一只大猎犬在那里游荡,那一切都好解释了。可哪里又藏得住这样一只猎犬?它又在哪里觅食?它从哪儿来?为什么白天就没人看见?我们得承认,用超自然的方法去解释也好,用物质定律去说明也好,都难以说清。而且撇开猎犬不谈,我们在伦敦还总是发现有人类的参与,如马车里的那个人,还有那封警告亨利爵士不要靠近沼泽的信。这些是事实无疑,可没法分辨出是朋友的善意保护还是敌人所为。现在那朋友或敌人又在哪儿?他是留在了伦敦,还是跟着我们到了这儿?会不会——会不会是我在小山岗上看到的那个生人?

事实上我只看了他一眼,不过有几点我能确定。这人我在这儿从没见过,我已经认识了所有的邻居。他身材比斯台普吞高多了,比弗兰克兰瘦多了。

也可能是白瑞摩,不过我们已经甩下他了,我肯定他跟不上我们。这么一来,一直跟着我们的就是个陌生人,同伦敦的情况一样。我们摆脱不了他。如果我能抓住他,一切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了。我得全力以赴完成这个目标。

开始我一时冲动想要告诉亨利爵士我的全部计划。后来我清醒了,决定单独行动,能不说就不说。他沉默不言,心不在焉,被沼泽地上的声响吓住了。我可不愿多说什么来增添他的烦恼了。我要自个儿来办成这事。

早饭后又发生了一件小事。白瑞摩要求单独跟亨利爵士谈话。他们关在书房里密谈了一小会儿。我坐在弹子房,几次听到他们提高了嗓门,所以很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不一会儿,准男爵打开了房门叫我。

“白瑞摩觉得他有点委屈,”他说。“他认为他自动告诉我们那秘密后我们去追捕他的内弟是不公平的。”

站在一旁的管家脸色灰白,却很镇定。

“我说话也许太冲了点,爵爷,”他说,“如果是那样请您原谅。可是今早上我听说两位老爷回来了,而且还去追捕了塞尔丹,我真是大吃一惊。

那可怜的家伙,我就是不去给他添乱,他也够受了。”

“如果真是你自动告诉我们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准男爵说,“事实是出于万不得已,你,或者不如说是你太太才不得不告诉我们的。”

“我没想到你会利用这点,亨利爵士——我真没想到。”

“那个人危害公众。沼泽地里到处是一栋栋单独的屋子,而他又是个无法无天的人。你只要看看他的脸就会清楚的。比如说斯台普吞的屋子吧,那里只有他一个人看着。塞尔丹要不给抓起来,那谁也安全不了。”

“他不会闯进人家屋里的,爵爷。我向您发誓。而且他绝不会再在这个国家里打扰任何人了。亨利爵士,我向您保证,要不了几天我们就能安排妥当,可以把他送到南美去。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求求您,爵爷,别告诉警察他还在沼泽地里。他们已经不再在那儿追捕他了,他可以安安静静地待着,直至我们准备好船期。您要是告发了他,我和我妻子就有麻烦了。我求求您,爵士,别跟警察说。”

“你看怎么办,华生?”

我耸耸肩。“如果他能安全离开这个国家,那倒是减轻了纳税人的负担。”

“可是他走之前会不会去抢点什么呢?”

“他不会那么狂,爵爷。他要什么,我们都给了他。要犯罪只会暴露他的藏身之所。”

“那倒是真的,”亨利爵士说,“行了,白瑞摩——”

“上帝保佑您,爵爷,我衷心感谢您!他要又给捉住了,我妻子会没命的。”

“我想我们这么做是在与重罪犯同谋吧,华生?不过我听到那些话后,没法再去检举那人了,所以这事就到此为止。好了,白瑞摩,你走吧。”

那人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转过了身子,可犹豫了一下又回过头来。

“您对我们这么好心,爵爷,我想尽力报答您。亨利爵士,有件事我知道,也许应该早点说,可是我发现这事时,审讯早就完了。我从没有跟别人讲过,这件事和可怜的查尔兹爵士的死有关。”

准男爵和我都站了起来。“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不,爵爷,那个我可不知道。”

“那你又知道什么?”

“我知道他为啥要那个时候去大门口。他是去见一个女人。”

“见个女人!他?”

“是的,爵爷。”

“那女人叫什么?”

“名字我说不上,爵爷,不过我知道她姓名的缩写,是L.L.。”

“你怎么知道的,白瑞摩?”

“这个,亨利爵士,您伯父那天早上收到一封信。他常常收到大量来信,因为他远近闻名,大家都知道他心地很好,所以一碰到麻烦就喜欢求他。可那天早上碰巧只有一封信,所以我留心注意了。是从库姆·特雷西寄来的,信封上是女人的笔迹。”

“是吗?”

“是的,爵爷,我没再想这事了,要不是我妻子的话,我绝不会想起这事的。就在几星期前她清扫了查尔兹爵士的书房,那间房子自他死后还没动过呢。她发现壁炉里有信件烧过后的灰。信大半都烧焦了,只有一小片纸端还看得出来,纸烧成了黑色,上面的字成了灰色的,不过还认得出,好像是信末尾的附笔,写着:“您是谦谦君子,千万,千万请您烧掉此信,并于10点到大门口来。”下面的署名是L.L.。”

“那纸片还在你那儿吗?”

“没有,爵爷,我们一碰,它就碎了。”

“这种笔迹的信查尔兹爵士还收到过吗?”

“嗯,爵爷,他的信我没多留神。要不是当时只有这封信,我也不会留神的。”

“你一点儿也不知道谁是L.L.吗?”

“不知道,爵爷。我和您一样弄不明白。不过我想,要是我们找到那位女士,查尔兹爵士的死就会弄明白些。”

“我不懂,白瑞摩,你怎么要隐瞒这么重要的线索呢?”

“那个嘛,爵爷,那事以后我们自己马上也麻烦缠身了。还有就是,爵爷,我们两口子都热爱查尔兹爵士,他对我们的恩情我们永记在心。把这事掀出来也许帮不了我们可怜的主人,而且还牵涉到一位女士,还是小心为妙。

我们这些人再大方——”

“你认为这会损害他的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