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月如钩(冰心残月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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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22 浮生只似花开落,往事漫随云卷舒

六师兄将展昭约了出来,而我却躲在街角的另一边偷听他们的谈话,没有露面。

首先听到展昭开口道:“阁下已经将人带走了,如今还想要什么?”

六师兄冷哼一声道:“展昭,你不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来送人的。”

我心道:“竟然这样说展大哥,你要是君子,天下再没有小人了!”

展昭讶然道:“这倒是出乎展某意料之外!——人在哪里?”

六师兄道:“凌姑娘,请出来吧。”

我从街角挪出来,低着头,只用眼角余光偷瞥了展昭一眼,却不敢看他。

展昭唇角微翘,泛出一丝笑意,道:“幸亏二位并非辽宋两国使节!”

六师兄微一错愕,我也并未完全听懂他言外之意,但话中的讽刺意味毕竟还是听出来了,不由心中一痛,泪盈于睫!展昭啊展昭!月儿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可知道我心中的痛苦?如果连你都不能体谅,我还有何面目回去开封府?

我只想转身逃开,却被六师兄隔着衣衫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硬扯前两步,走向展昭,他再向展昭道:“人我是送回来了,你爱怎么想是你的事。不过我警告你,如果有一天你敢对不起凌姑娘,苍鹰虽远隔千里也会回来找你算账!”

展昭慨然道:“展某只求问心无愧,从不受人威胁!更不需别人教我如何做人。阁下还是自求多福吧。”

六师兄又想说什么,可是看了我一眼,神色中带些凄怨,终于只是冷哼一声,忍住不发火,冷冷地道:“话说完了,告辞。”

展昭道:“不送!”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道:“等等!”

六师兄停步回身,似有期待地问道:“还有事吗?”

我伸出摘下了自己的一对耳环,走上前道:“苍鹰大哥,这是我身上,阿九姑娘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了。它是属于你的,你把它带走吧!但我相信,阿九也不会希望你守着它过一辈子。多保重!”

六师兄接过耳环,神情复杂地看着它们,又再看了看我,没有再说一句话,终于黯然离去。

我向他的背影喊道:“六师兄!代我向师父和小师妹问好——”

六师兄并不回头,只挥了一下手,算是应答。

这一刹那,我心中竟是填满离情别绪!似乎生命中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此,跟“阿九”说再会了!但我却不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不是阿九,但也不是月儿;不知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该向哪里去。

“月儿。”展昭的呼唤从身后响起,我却没有转身。对他是爱是怨是愧疚,心潮波涌,只是无从面对。但我并不恨六师兄。是我自己选择离开展昭,他只是给了我一个借口……

展昭走近我,道:“走吧。都已经走远了,还看?”

我明知他故意这么说,还是异常难受,本就不知该如何跟他回去了,不由立即迈步要走。

展昭低声唤道:“月儿!”

我止住脚步,却情不自禁地落下忍了许久的眼泪。不是我任性不懂事,是我自己都找不到原谅自己的借口!走就那么走了,还有什么理由回来?

展昭怨怼地问道:“你还要去哪里?”

我悲泣道:“我还有地方可去吗?”

展昭道:“当然。你已经把整个与这组织有关的事情都结束了,还立了大功抓住了血玫瑰,包大人还等着你结案呢。”

我终于转过身来,抬头正视他的脸。展昭唇角含笑,眼中也蓄满了深情。

我哽咽道:“展大哥!”如果不是在大街之上,我真想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当然这却是喜悦和感动的眼泪。

展昭取出一条手帕,递给我道:“别再哭了。现在才春末,还没到雨季呢,就下这么大雨,不嫌太早了?”

我被他逗得破涕为笑。又想起他说擒获血玫瑰一事,不禁由衷感激。我拭去眼泪,笑道:“应该说擒住血玫瑰的是你吧!”

展昭道:“为什么是我?”

我道:“如果不是你指点,我未必是三师姐的对手呢。”

展昭道:“你怎会以为指点你的人是我呢?你一直缺乏与人交手的经验,正好遇到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此乃天赐良机。只要你摸透运力的诀窍,时间一久,血玫瑰并不是你对手,你实不需人从旁指点。”

我回忆当时的情形,隐约感到出言指点的声音确实与展昭不同。只是一时并未仔细分辨,一见到展昭出现,更是什么都忘了。如果那声音是展昭的,我又怎会听不出来?

我道:“难道说,指点我的竟是大师兄?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展昭道:“确实是你大师兄。在血玫瑰要逃走的时候打了一树枝的是我,指点你的却是他。我想,他是不愿亲自对付自己的师妹,我即不出面,自然只好假你之手了。”

我道:“让外人对付自己的师妹岂不是更不好?”

展昭笑道:“怎么说你还是‘九师妹’,当然是最佳人选。”

我愕然道:“那不是自欺欺人吗?”

展昭微笑道:“人有时候也需要自欺一下。不然你为什么没有听出指点你的不是我?”

我横了他一眼,微嗔道:“人家当时已经被你气昏了,当然听不出来!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展昭道:“什么解释?”

我道:“你答应过我,绝不把我的身世说出去的!可是你却要锦瑟带我去看冰月的坟墓,还说我去了就知道为什么。你就算没有明说,也是暗示啊!不然,好好的为什么要带陌生人去看一座荒坟?”

说到这件事,我又感到伤心了。我绝不会再怀疑展昭对我的深情厚谊,但如此或明或暗地违背他的承诺,到底也失于磊落。

展昭道:“月儿,你太多心了。就算我是故意这么做,锦瑟也根本不可能猜得出来。我答应过你不说出来,就绝对不会说出来,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如果锦瑟已经知道你的身世,她又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仍然当你是陌生人一样?她可不是个藏得住心事的人。前天夜里的整个行动,是我和包大人、公孙先生,还有锦瑟的大哥共同计划再三才决定的。唯独瞒着你和锦瑟。因为你们都是藏不住心事的人,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而麻鼠他们几个又十分可疑,即不能肯定他们说的是真话,也不能肯定他们说的是假话。只有全面戒备,不能有一丝疏漏。如果对当晚的计划有一丝泄漏,很可能会功亏一篑。至于血玫瑰,不到最后她也不会轻易现身,但她即有心要对付你,最后却非见你不可。展大哥是让你冒了点险,但这也是没办法。”

其实就算他不解释得这么清楚,对于这一点,我也已经不气了。但另一件事,他的解释却还不够。我道:“别的我可以不计较,为了捉住三师姐,我也不介意冒什么危险。可你要锦瑟带我去看荒坟,就算她一时想不通,总会感到疑惑,早晚会想通。你也承认你是故意的!”

展昭向四周看了看道:“现在时间不早了,街上人越来越多,你一定要在这里追问这件事吗?”

我也向四周看了几眼,我们所在之处是开封府的侧街,行人已不算多,但此时仍不时有人路过,好奇地向我们看上两眼。但我怎能让他这样岔过去就算了?我道:“不行,你要是不解释清楚,我永远没完。”

展昭大感无奈,道:“好吧。那我就实话实说。我这么做,并不是非要向谁揭破你的身份不可,而是要你自己接受自己,打开这个心结。”

展昭见我仍疑惑不解,进一步解释道:“月儿,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公开自己的身份,因为你一直对原来的自己心存成见,不敢正视。你甚至宁愿以阿九的名义活着,也不想让人知道你就是冰月。但你毕竟不是阿九,所有在你记忆之中存在的往事,也不可能当它不曾发生过。你越逃避,它就越沉重,成为你生命中的一个负担,使你永远没有勇气面对过去,也无法轻松的活现在。

你以为只要不触及它,就可以不痛,但它却像留在肉里的箭矢,只剪去箭杆没有用,不把箭头拔出来,伤口就不会愈合,只会不断的流血。你以为只要当自己是阿九,就可以变成阿九,但事实上你根本不能融入到阿九的生活之中去;而你的家人、朋友,你明明仍然活着,惦记着他们,你却不敢去见他们,只能任由他们活在痛苦之中;还有,你一直希望寻找你的大哥,但你却不能去找他,因为对你来说,月儿已经死了,一个已经不在的人,是不可能为她自己做任何事的……”

我再也忍不住,哭道:“展大哥,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展昭将一只手按在我的肩上,柔声问道:“月儿,感觉得到么?”

我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展昭道:“我是说,你有所感觉么?也包括疼、麻、痒……所有这些代表你自己的感觉。现在这副阿九的身躯已经是你自己的,而原来的冰月则沉埋于地下。这是上苍对你的补偿和恩赐,就算还有什么放不开的,都应该随风而逝,再也不该成为对你的羁绊和负累。

我希望你能明白,只有坦然的接受自己,才能无所畏惧。每个人都会有不愿回首的过去,但看淡了,看开了,就像已经愈合的旧伤,虽然仍存在着,却不会再疼痛。”

我用力的点着头,表示了解和愿意接受。

展昭道:“你能明白这道理就好。就算一时还不能放得下,总有一天,你能够无所畏惧的回首过去。没事了吗?没事了就该回去了。已经出来这么久了。”

与展昭回到开封府,包大人正等着展昭,不知准备研究什么事情。既然我来了,便也临时加入。书房内除了公孙先生之外,锦瑟和她的两位兄长也在座。其中一个是锦瑟的四哥,我已经能够认出他了,另一个经介绍才知是大哥。

对于我忽然离开的这一天多,展昭只说我是为师父和师兄送别,并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我对此心怀感激。但也对包大人默许展昭放过我师父和师兄感到不解,不禁出言相询。

公孙先生解释道:“九姑娘有所不知。这次的事件背后牵涉甚广,尊师与血玫瑰各自代表一股势力。如果我们将尊师一派一网打尽,即使并未动摇其根本,对这一派打击也是十分严重,这无异于替另一方清除异己,扩张势力。说到底,尊师与令师兄,都不会是甘心被欺压的人。血玫瑰的阴谋受挫,他们自会悄悄潜返回国,抓住这个机会对血玫瑰代表的一方进行报复,最低限度也是妨碍或阻止他们的阴谋。除此之外,大人也会请求皇上在别的方面进行配合,利用外交或是其它手段,来解除迫在眉睫的危机。如果战端一起,对两国百姓来说都是深重的灾难。如果辽国的双方势力互拼得元气大伤,自然也就于我们最有利。”

我至此才算对这件事有了一个大致清晰的轮廓。无论师父也好,包大人也罢,他们做事的时候考虑的都是“政治”,展昭能够公然放我的师父或师兄离去,也根本不是为了私人原因。因此,他与大师兄的一战,胜败都无关紧要,因为他最终无非放他自由离去。而师父更是表面上说的一套,实际上做的又是另一套。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奇异的想法,师父说她的师父是汉人,收养的徒弟也是汉人,而三师姐却对她偏向汉人有着强烈的仇恨……这极有可能是一个外来势力——有可能就是汉人——与契丹本族势力之间的争斗!这样说来,师父究竟是否契丹人也大可怀疑。

包大人道:“九姑娘可是想到什么?”

我道:“大人。我师父一直说她是契丹人,可是我最近才知道,不但她的师父是投靠了辽国的汉人,而且我六师兄、小师妹、还有……”我说到这里稍稍犹豫了一下。

包大人道:“还有九姑娘你自己也是汉人。”

我点点头道:“不错。不过……应该说,真正的九姑娘也是汉人。我想师父虽然自己说是契丹人,但她其实不止一次对我说谎或是隐瞒事实真相,说不定她其实也是汉人的后代。”

公孙先生道:“这一点我们暂时还无法证实,不敢过于武断,何况你大师兄则确确实实是契丹人。不过你刚才说……”

包大人接话道:“刚才九姑娘说,‘真正的九姑娘也是汉人’,这里一定还有我等尚未了解的内情。九姑娘可打算为我等解释一二?”

展昭在我说出“真正的九姑娘”那句话时,便看了我一眼,此时又再看向我。我也情不自禁地向他看去,并且微微报以一笑,其意若曰:我已经打算照你说的做啦!

同时我又发现,所有人都注意着我,唯独锦瑟,一开始确实是在听我说话,但当展昭看向我的时候,她却每次都看向展昭。直到展昭把眼神转向她,她才微微一笑,收回目光。

我知道我要说的这番话恐怕会在开封府里开锅了,但事到如今,已是非说不可了。

我道:“这件事我的确早就该说了,只是一直没有适当的机会。包大人不是一直在奇怪,我身为辽国杀手团中的一员,为何却对组织中的事情知之甚微,而且还反过来相助开封府么?只因为真正的阿九才是师父逍遥的徒弟,而我,其实只是个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

除了展昭,众人皆露出难以至信的神色。还是包大人最先回过神来,问道:“那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我看了锦瑟一眼,道:“其实锦瑟姑娘已经带我去看过一次我的坟墓了。”

锦瑟蓦地站了起来,吃惊道:“你说什么?”

我道:“包大人、公孙先生,你们可还记得三年之前,有一个女子为了要替父报仇,杀死了已被大人判了流行的林侍郎。她自己也身患不治之疾,为了不给开封府增添麻烦,便最终服毒自尽了。我就是那个女子,我就是凌冰月。”

公孙先生恍然道:“难怪姑娘最初便称大人于你有恩,却始终语焉不详。但这件事却太过蹊跷,太过凑巧了。”

包大人道:“事情的确是有些过于巧合。如果不是凌姑娘,很可能我们无法获悉整件事情的内幕。但世上的事本来就是光怪陆离,种种蹊跷古怪,令人不可索解之事,所在多有。倒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锦瑟叫道:“我不相信,全是胡说八道!你怎么可能是凌姐姐!”

展昭道:“锦瑟,九姑娘说的是真的,她的确是你凌姐姐。”

我黯然道:“锦瑟,你可还记得我送你的那幅画像?就是我为自己画的那幅小像。它至今都没有点晴。就在你醉酒的第二天早晨,我还为你用自己的鲜血盖了个印章。我想你一定还留着它呢。”

锦瑟道:“不可能!我不相信!你不会是凌姐姐,不会的!你们全都骗我!”说完不顾在场所有人,猛然冲出了门外。

锦瑟的大哥叫道:“锦瑟,你回来!”

展昭对锦瑟的大哥和四哥道:“真是对不起,小弟因对凌姑娘承诺在先,一直没有说出真相。锦瑟她……”

四哥道:“展兄勿需道歉。你也不用管她,由她去吧!”

大哥也道:“咱们还是正事要紧,其它的先都撇开不谈。”

展昭对包大人道:“大人,属下因凌姑娘的身份之秘只是私事,无关大局,因此没有向大人禀报,还请大人见谅。”

包大人道:“凌姑娘这一次出力不小,颇有功劳,隐瞒身份只是小事一件,本府怎会计较。”

我道:“我去看看锦瑟。”

我在院子里寻不见锦瑟,向人打听才知道锦瑟居然出了府门,不知道向哪里去了。我猜到一个可能性,凭着记忆向前天夜里锦瑟带我去过的方向找去。

当我来到孤冢近前,才注意到这地方正是最初与展昭相遇的所在。此时正值春末夏初,绿草如茵,野花如繁星点点,小河中的流水默默无声的东流。虽是多年过去了,但一切都像不曾改变过,只是多出了这座孤坟而已。

锦瑟果然坐在坟前的草地上,也不管被草汁污染了衣裙。她听到我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意兴阑珊地问道:“你真的是凌姐姐?”

我柔声问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锦瑟道:“那这三年多你在哪里?我和昭哥哥一直很想念你,你知道么?每年的清明、鬼节,还有祭日,我们都会来这里上坟,就算昭哥哥有事不能来,我也会来,从未间断过,你知道么?每当我有烦心事,不知道该对谁讲,我就会来到这个地方,说给凌姐姐听,我知道她一定会了解我,鼓励我,帮助我。这你又知道么?有时候我也想问,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想办法为你脱罪,还有寻方问药,想为你治好疾病,每个人都在努力,可是你自己却一死了之,不给自己一个机会,也不给大家一个机会,这些你都知道吗?!”

我又悲从中来,道:“对不起,这些我确实都不知道。但这三年多来,我确实一直都在想念你和展大哥。不是我不想回来看你们,而是真的来不了。我一直在地府等待重生的机会,如果不是阿九姑娘重伤不治,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当我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只是疗伤我就用了三个月!伤势初愈,就赶上他们要刺杀包大人,还盗走了宝剑。我连和你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我不顾一切的去寻回宝剑,不仅仅是为了展大哥,也为了你们每一个人对我的好意啊!”

锦瑟道:“就算是这样,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们,还让昭哥哥也帮你瞒着我们!”

我悲泣道:“这一点的确是我不对。但是你也许不知道,如果不是发生了太多事,我连展大哥也不想让他知道!是他太聪明自己猜出来的。其实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还是让她彻底死去,不要复活的好!锦瑟,我知道我回来可能打扰了你的生活,这一点我很抱歉。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锦瑟盯着我看了许久,终于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是和原来一样爱哭。这个阿九真倒霉,可能她一辈子的眼泪都被你哭完了。”

我被她得不好意思起来,道:“锦儿,你又取笑我了。”

锦瑟轻叹道:“你真的是凌姐姐。已经好多年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

我道:“你不再怀疑我了?”

锦瑟双手支颐,道:“其实我本来就不怀疑。只是不愿意接受而已。”

她忽然对着墓碑像是与之对话一样道:“凌姐姐呀凌姐姐,你可知道现在又来了一个凌姐姐。本来我是打算只要昭哥哥一天不成亲,我就一天赖在他身边不走,我知道你也支持我这么做,对不对?可是我也看出来了,昭哥哥好像很喜欢现在这个凌姐姐。哎,凌姐姐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我被她这几句话说得瞠目结舌。想来她平常就习惯这样对着墓碑一个人自言自语了。只是想不到她当着我的面这样说。

我道:“锦儿,我……”

锦瑟看了我一眼,竟然笑了,跳起来道:“好啦!什么我我我的。其实我也明白,就算不是你回来了,昭哥哥总有一天会有他自己喜欢的女孩。难道真的盼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过一辈子吗?”

我道:“可是,如果不是……你总有机会……”

锦瑟叹了一口气,却并不如何伤感地道:“哎,说什么机会!如果他肯娶我就不会等到现在!我什么方法都试过啦,他那么聪明,我又斗不过他,只好拉倒。”

对于锦瑟如此大胆直白,我真是无言以对。

锦瑟顽皮地笑道:“怎么,吓到你啦?对自己喜欢的人要主动一点嘛!昭哥哥又那么害羞,我不主动让他知道我在想什么,说不定他一辈子都不敢开口说出我喜欢你,想娶你……更何况我……哎,算了,不说这个了。总之,现在知道了,他根本就不会喜欢我的,至少我也没什么遗憾。”

我想锦瑟说的倒是不错,展昭也许永远不会开口说他是不是喜欢我。但我心里却清楚得很。爱与不爱,并不一定都要直言,他心里是否有你,只要你直视他的眼睛。我承认我没有锦瑟那么大胆。但就算我敢对他说也没有意义。我的出现本身已经是个错误,不管我怎么做,最终对展昭来说都是残忍的。

锦瑟笑道:“怎么,被我说着了吗?我就知道他不敢对你说那句话,是不是?凌姐姐,你还是要主动点,不然可能等他开口求你嫁给他,头发都等白了。”

我害羞地不依道:“锦儿!”

锦瑟笑道:“害什么羞嘛!”

我真是彻底服了她了,她的情绪变化还真快。我问道:“锦儿,你现在又这么说,那么那天晚上,你又为什么跟我过不去?”

锦瑟不解道:“哪天晚上?”

我道:“当然是前天晚上,捉拿我三师姐的时候。”

锦瑟大笑,夸张地道:“我也会吃醋的嘛!天!凌姐姐,你要是真的向他求亲,千万不要当着我的面,我可能真的会发疯的!哈哈哈!”

我大窘道:“锦儿!”

日子忽然之间就这样滑过去了。我知道开封府的王马张赵四位勇士都不大喜欢原来的冰月,但自从我公开了身份之后,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对我态度冷淡,赵虎对我则格外友好,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在包大人遇刺那天为他挡了杀身之祸的缘故。其他人也都对我多方照顾,将我与锦瑟一律看待。

从这天开始,展昭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忙些什么,我很少见到他了,锦瑟的四位兄长也没有再出现过。倒是锦瑟,陪我弹弹琴,下下棋,日子过得即轻松又有点无聊。

锦瑟几次要我再动笔绘画,把我留给她的那幅“遗像”重新画成完整的,都被我找借口摚塞掉了。一是三年多来我始终搁笔不画,早就生疏了;二来,我仍然不愿被“已死去的冰月”再勾起伤心的往事。既然已经死去的,就让她彻底从这人间消失吧。但我也没能提起兴致再重新画一幅新作。心中总是有什么不能平静,将我的心思扯远。我会傻傻的望着天空发呆,一直看着一朵流云从天边的一头飘向另一头。有时候这样一呆就是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或者独自吹着展昭给我的绿竹箫,任时间无止境的溜走,直到锦瑟来了硬把我拉走。

但是,锦瑟不再常来。十来天里,她只来过三四回,而且每次不到黄昏就会回去,任我如何挽留也没用。我猜测她不愿与我在一起的时候碰到展昭,但也仅仅是猜想而已;也可能女孩子大了,家教甚严,兄长不在的时候,家里不大愿意让她在开封府逗留时间过久。毕竟她是出于礼教大家,万一传出去就不得了。

我终于下定决心做一件正事,为展昭重新做几身衣裳。特别是和已经毁了的那件一模一样的蓝衣。我没有重新绣上图和诗,只是格外加密了针脚,再三用心而已。

当我还差一点儿就完成第三件衣服,一件深红色的常服的时候,已是展昭忙得不见人影的第十二天下午,忽听院子里有人说道:“展大人今天回来得好早啊!宫里的差事忙完了?是来看凌姑娘的吧。”这是管理别院的老嬷嬷窦妈妈的声音。

接着便听到展昭的声音道:“是啊,已经都忙完了。今天四月初八,窦妈妈没去赶庙会吗?”

窦妈妈道:“当然是去了,去给我小孙子求平安呢。展大人和凌姑娘也要去吗?只怕这会儿都散了。”

没有听到展昭的回答,只听到窦妈妈爽朗的笑声。我放下手中的针线,推门出去,正迎面见到展昭。我与他那清澈、温柔的目光一触,又立即低下头,转身返回屋内。猜想他一定是刚见过包大人之后,立即赶来看我了。莫非真的约我去逛庙会?当然这不太可能。但心里还是甜丝丝的。

展昭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道:“做衣裳。”

展昭走近来看了看,却没有说什么“谢谢”之类的废话,反而从身后拿出一只金丝红缎的锦盒,道:“这是送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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