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语言与认知译丛:认知的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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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克拉克对原初内容的批判

克拉克(Clark,2005)对我们的认知包含非衍生表征的假设提出了挑战。我们发现这一回应是令人惊讶的,因为在其早期的著作中,克拉克为一种认知本性的观点进行过辩护,这种观点极好地契合于我们所采取的一般进路。他和里克·格鲁斯(Rick Grush)认为,认知包含一种特定类型的非衍生表征,并且认为这种类型的表征是某些种类的功能秩序(economies)的一部分:

这样,这种成问题的(在那些可以从外部以表征术语有用地作出理解的系统与那些表征实际上就是为系统作出的那些系统之间)区分也就被揭示为是真实的。(Clark and Grush,1999,p 。9)

相反,我们认为,作为经验实证的事实,可以表明与传统的认知概念极其强有力地联系在一起的这些能力,将会由于强健表征的内部状态或过程的存在而获得支持(或变得可能):内在状态或过程a)可以科学地(非语义地)加以辨别,和 b)为特定的外部神经状态充当替代(stand‐ins)。(ibid,p 。10)

如果人类原来就没有内在内容(intrinsic content)会怎么样呢?不。那样的话,我们的理论就将会被表明是错误的。(ibid 。)

虽然我们没有明确认可克拉克和格鲁斯论文中提出的表征主义(representationalism)理论,但我们认为在将认知与非认知作出划分时所诉诸的宽泛的“法则与表征”进路中,这种表征理论是有用的。克拉克和格鲁斯的进路至少与我们认可的进路有一种家族相似。然而,克拉克最终批评了表征在认知中的作用,我们认为他后来对原初/衍生内容的区别,以及认知涉及原初内容的假设的批判是没有说服力的。

来看一下克拉克是如何计划反驳我们有关认知涉及非衍生表征这个主张的。他的回应由三部分组成。第一,他认为,“存在任何内在内容这样的东西这一点无论如何是不清楚的”(Clark,2005,p 。1)。这是为什么呢?在3页之后,克拉克主张,内在内容与衍生内容之间的区别是不清楚的(参见Clark,2005,p 。4)。然而,他并没有说为什么不清楚。事实上,对这种区别他给出了一个合理清楚的说明。更为重要的是,即使这种区别不那么清楚,那也不足以认为不存在像内在内容那样的东西。 所以,克拉克没有给出有说服力的理由来认为原初/衍生内容之分是有缺陷的,或不存在像内在内容那样的东西。

克拉克的第二条主张是,“就(内在内容)这个概念终究是可理解的而言,没有理由相信外部的、非生物的结构不能支持这种内容”(Clark,2005,p 。1)。在此,我们十分赞成克拉克。我们并没有认为非生物的结构不能支持非衍生内容。我们的观点是,作为偶然的经验实证的事实,认知过程是通常发生于脑内的,即使认知延展是可能的。要把这个观点与认知包含非衍生内容的假设保持一致,我们就必须主张非衍生内容发生于脑和身体之外是可能的。 克拉克对我们观点真正的挑战是从这样一个观察开始的:人能够具有涉及文恩图(Venn diagrams)的心智表征,这的确是很常见的。这会让人认为思想也许涉及非衍生表征。然而,就像我们看到的,克拉克的观察不过是在认知涉及非衍生表征这个基本的环节上增加了一个褶皱而已。文恩图是根据文恩的约定(convention)来意谓它们所做的。这是我们与克拉克的一致之处。然而,当某个人,比如说加里(Gary),在想象文恩图,我们认为他对文恩图的心智表征是根据满足了某些非衍生表征的条件来意谓这个心智表征所做的事情的。从如下事实我们也不能得出加里的思想本身是根据社会约定具有了它所具有的内容的,这个事实就是:加里思想的内容是一个对象的内容,这个对象具有源自社会约定的内容。加里的心智意象(mental image)在原则上既能有衍生的也能有非衍生的内容。这是在讨论丹尼特的生存论证的时候我们强调的一个要点。

克拉克明显希望我们对此有所回应,因此在紧接着的段落中,他举了一个例子。在这个例子中,火星人的生物性记忆储存了文本的位图意象(bit‐mapped images of text)。这些意象被假设为是约定的、衍生的外在表征的约定的、衍生的内在表征。也就是说,文本是对词语的约定的表征,而火星人对文本的位图意象则被认为是用一种约定的方式来表征一个约定的表征。根据假设,这些文本的位图意象并没有非衍生内容。加上额外的关于这些火星人使用这些表征来参与某些明显具有认知要求的任务,诸如驾驶一架宇宙飞船的假设。克拉克认为显而易见的是,我们应该说,包含这些表征的火星人的脑状态是认知的。他认为对这个结论唯一的阻力一定来自于“皮肤和颅骨的基础性偏见”。因此,我们不应当期望认知有赖于非衍生表征。

在此,我们认为我们对火星人的表征状态并不是认知状态这个观点的坚持是完全合理的。我们有一个关于认知涉及什么的理论。在克拉克的思想实验中,火星人并不满足这个理论的诸条件。所以,我们必须要么驳斥火星人具有认知加工这个假设,要么驳斥认知包含着非衍生表征这个假设。我们为什么不能合理地选择坚持我们的理论呢?我们的理论是对认知本性的一种经验实证的猜想,而不是对认知的一种定义。因此,未来的科学发展可能会破坏我们的理论,并迫使对这个理论作出修正。话又说回来,我们的理论可能被证明是如此成功并得到很好的确证,以至于我们确定火星人不是认知者。例如,他们驾驭太空船的能力也许表明的只是他们掌握了一些不用思考就能飞行的把戏。具体哪一种情况会胜出取决于许多前沿在未来会如何发展,而不仅仅是某个单一的情况。这就是说,克拉克还没有表明对于我们的观点事情已经变得糟糕起来。

考虑另一个例子,我们认为这个例子也可以支持在一个奇异的发现与一个坚实的理论之间作出的具有潜在困难的选择。假设未来科学发现了看起来像鸭子,走起来像鸭子,并且叫起来也像鸭子的东西。它们或许是鸭子,但是不一定。假设这些东西缺少在细胞核中的DNA。在这种东西中具有某种代替 DNA 的其他的链式分子。这种分子起作用的方式和鸭子中DN A起作用的方式相同。这种新发现的东西的细胞中剩下的做减数分裂的(meiotic)和有丝分裂的(mitotic)生物化学装置与鸭子细胞中的生物化学装置相同。这种新生物中的链式分子与细胞中其他的生物化学装置融为一体,就好像鸭子的DN A与鸭子细胞中的生物化学装置融为一体一样。这的确是令人吃惊和困惑的发现,但在我们看来这些新东西并不是鸭子这个主张是完全可以得到辩护的。通过克拉克的火星人的例子和我们所举的类鸭生物体的例子,我们被敦促考虑一些令人惊讶甚至是怪异的可能发现,这些发现似乎与我们关于什么构成认知以及什么构成一只鸭子的理论相冲突。总之,就是我们应当抛弃我们当前关于认知以及鸭子的理论。但是,再一次,我们也许应当坚持这些理论,在这一点上我们还没有看到有什么充分的理由让我们放弃我们的认知理论。

克拉克对我们关于内在内容的观点的第三条反驳是:即使外在的、非生物的结构不能支持内在内容,“这实际上也不会危及支持延展认知的那些例子”(Clark,2005,p 。1)。我们不清楚克拉克是否真的试图证明这种特定的指责。然而,就关于内在内容在认知中所发挥的作用这个问题上我们所持的观点,他的确有更多的论述。在我们的论文中,我们提到:

尽管我们已经论证了,一般而言认知过程中必定有非衍生内容,但必须承认的是,在何种程度上每一个认知过程的每一个认知状态包含着非衍生内容这一点并不是清楚的。(Adams and Aizawa,2001,p 。50)

引述了上面这段话后,克拉克说,“我认为这种让步将诉诸内在内容作为反驳延展心智的理由的那种力量彻底地消除了。因为延展心智的理论并没有主张人们能够从奥拓式的笔记本建造出一个完全的认知者”(Clark,2005,p 。6)。我们认为在这里克拉克没有注意到上述限定的重要性。在上述的段落中,我们关心的是在我们假设的思想语言中存在像标点符号和括号这种东西的可能性。也许,认知的标点符号和括号根本就不是具有表征作用的事项,因此也就不承载任何内容,无论是非衍生的还是其他的内容。我们认为,我们并没有什么有说服力的理由来假设每一个认知过程的每一种状态的每一个成分,都必须要承载非衍生内容。那是一个非常强的经验实证的假设,要是我们提倡这样一个假设的话,这个假设会由于其过强或缺少支持而受到质疑。很明显,我们需要的观点是,尽管在非衍生内容的普遍性上我们并没有更高的苛求,但我们对非衍生内容的要求仍旧是完全需要的。我们认为实际情况的确如此。我们的观点是,至少认知状态的某些成分要求某种非衍生内容,对此,进行算数计算的记事本、奥拓的记事本、视频游戏以及大多数普通的工具都不要求这样的内容。我们认为这是一个经验实证的假设,在进一步的研究中它可能需要完善,但它并不因此就是一个无原则的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