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千江有水千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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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有山有水姓与名

今年春上,一位30多年未见面的小学同学,叫出了我儿时的名字,让在场的诸多友人颇感惊异,也生好奇:原来你有两个名字呀?!你这改名换姓有什么秘密,说来听听呀。禁不住友人的逼供,我不得不从实招来。

我小名叫江夫子,种田的人希望后代多读书,像孔夫子一样,肚子里有点墨水。上小学一年级报名时,父亲便给我取名为德江。意为美德如江,源远流长。期望我做一个品德高尚之人,并将美德传之后代。父亲真没想到,这个寄托良好愿望的名字,竟给父亲和我带来了厄运。

反右派那年月,父亲因对合作社“合与作”的走向提出不同政见,被打成右派。公社、大队和生产队大会小会经常“请”去游团、批斗。在一次揭发批判父亲所谓“反动思想”的根源上,有人拿我的名字做起了文章。说我父亲“野心不小,想坐得毛主席的江山!你看,他这一辈子阴谋不能得逞,就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连儿子取名叫得江。”招来更严厉的皮肉之苦。现在想来,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久,弟弟出生,正赶上文革时期,父亲逢会必批,有时批斗其他人,父亲也得陪斗。一气之下,父亲给弟弟取名为“斗强”,意即越斗越强。批斗的人,勒令父亲改名,父亲回到家,就叫我自己改个名字算了。说,名字也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便于与人交往和认识。我左思右想了好几天,取了一个我喜欢的名字:江峰。父亲一听,莞尔一笑:“要得。一个有山有水的名字。”

名字用了几年后,麻烦又接踵而至。1976年9月,我上初中。成绩在班上算不上特别优秀,但也让人眼谗。一次数学考试,我估分数90分左右。可试卷发下来,老师在试卷上给我打了一个零分。并附上一首打油诗:“江上一奇峰,锁在烟雾中,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老师还作了批阅:“此为江青诗,你是不是想继承江青的衣钵?你政治觉悟不行,分数为零,希以后端正态度,做又红又专的人。”我真没有想到,我的名字居然与毛主席的夫人扯上了边,我其时想,取名时,江青等人还是党和国家领导人呢。他们倒台后,人们才从批判材料里晓得这首诗的用意。政治决定分数,好在不是高考阅卷老师,不然,一生的前途就毁在我的名字上。

1982年我从医学院校毕业后,分配位于南岳风景名胜区的一家省级医院工作。节假日就爱上山游玩看风景。一日,登上南岳绝顶祝融峰,遇一老道人,说是能“解”生辰八字。抱着好玩的心态,便将名字告之,老道人道:此名很有禅意。你可能是随意为之,但其义大气。你细听听,也是你今后所要渡的“人生山水的三重境界”。

道人道,人生有三重境界:第一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他解释说,如果我们每个人联想一下自己的生活经历,大多都会认同这三重境界。在那“看山是山,看水是水”阶段,人们大都留下了不少美好的记忆。少年生活,天真烂漫,到处充满了阳光。问题在第二重境界,当你深入世间,看到了事情的多样性、复杂性,认识上便出现了“颠覆”:看山,“山不是山”;看水,“水不是水”。为人的艰难、做事的曲折、生活中的假恶丑……凡此种种一股脑儿都出现在面前;于是留恋“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美好印象。然而,细细想想,如此情形的出现实属正常。人世间本来就充满着各种各样的矛盾与问题,干什么事情也从来没有那么“顺”;生活中有真善美,也有假恶丑,它们相伴相行,躲是躲不过去的。面对如此情形,唯一正确的态度就是要勇于面对、善于处理。力求做到“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始终保持冷静的头脑,既有“看破”之功,也有“巧理”之本事。如此,才能不被“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羁绊所束缚,放开手脚,大大方方,于凌乱中理出头绪,在矛盾中脱颖而出,站得高,看得远,活得悠然自在!只有这样,才能由此跃升到“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至高境界。

听老道人一说,我恍然大悟。道人摸着我的头,拈须微笑。随即以我的名字作嵌名联赠我:江山代出才人,峰顶长观俗事。回到家里,仿若做梦一般,顿感遇仙人指点。从此不再心浮气躁,自我收敛,内心沉静。有一年,我去娄底涟源采访,打听到隐居山中96岁乡村书法大家傅国钦大师,请其为我书写嵌名联,老人家欣然挥毫,还将嵌名联再三推敲,将俗事改为“世事”,一字之改,境界更高。

改行当记者以来,写的文章多,名字见报率高,小有名气了。找上门的人也多,借你的名字写官样文章,做单位广告,当文化顾问,上大学讲坛等等,抬轿子的人多了,有时就感觉飘飘然,不晓得自己姓甚名谁了,真是俗不可耐,可笑至极!惟愿意山水清音,濯吾身心,涤荡尘埃。

人生一路走来,万水千山若等闲。本不经意的名字,却由此承载太多太重的故事,发人深省。

留言荟萃

华岳:你的名字有山有水,你的生活也过得有滋有味。山清水秀,好美好美的景色!

淘金沙:有山有水,山高水长。

芳菲:境由心生,事在人为!

江南雪舞:“智者乐水,仁者乐山”!

香山红叶:“惟愿意山水清音,濯吾身心,涤荡尘埃”。好个省悟!

梅子:本不经意的名字,却由此承载太多太重的故事,发人深省。而由一个名字引出了一番人生哲理!读文如读人,读人生哲理,读做人的原则。

建安:如果说生理上的成熟是秋天的谷穗,那么,心理上的成熟便是果实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