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们简直不敢相信我们的眼睛,”秘密情报局一位在研究并试图掌握这种纳粹新型密码机的特工人员说,“这正是我们关于这种密码机情报整个链条中所缺少的一环。”搞到伊尼格默密码机的秘密本身就是一项重大的谍报成就,有很多人和很多部门都为获取这些秘密尽了力,美国和英国人为此还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了合作。然而这里搞到一点,那里搞到一点,都不很完善,后来又出现了好几种伊尼格默密码机的变种,又各有不同的型号,真叫谍报人员头疼。而在这当儿,辛西娅却带来了最意想不到的成果。这的确令人难以置信,又令人心花怒放。
然而,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辛西娅的间谍才能,辛西娅的所作所为引起了英国情报机关安全协调局的头头,赫赫有名的威廉·斯蒂芬森的注意,但他并没有吸收辛西娅加入秘密情报机关。在斯蒂芬森看来,一个多才多艺的业余间谍比职业间谍表现得更为出色。
辛西娅作为机要副官的情人与他一起出访布拉格和柏林。尽管她并非密码专家,甚至对这个相当复杂的领域一无所知,但她从柏林回来时,她居然从波兰秘密情报局那里获得了德国国防军密码系统的索引和其他一些情报。斯蒂芬认为,在辛西娅所提供的情报中,有一些是英国已经掌握的,但这并非毫无价值,它可以证实已获悉情报的真伪,而更重要的是她所获得的新情报往往是极为重要的。斯蒂芬森在笔记本上毫不犹豫地写道:辛西娅是一位有价值的,可胜任重要工作的兼职间谍。
英国情报局认为,辛西娅那天才般的间谍才能以及她那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在那里一定能大建奇功。然而斯蒂芬森却另有规划,他的打算是让辛西娅在那儿取得一个合法身份,然后再把她派回她的故土——美利坚合众国去,以发挥其穿梭于外交官之间的才能。
谍舞美利坚
斯蒂芬森决定给辛西娅安排另一项重要的任务,让她继续施展其绝招以获取法国维希政府驻华盛顿大使馆的密码。
1941年5月的一天,斯蒂芬森到辛西娅在华盛顿的住处拜访她。他自称是“从纽约办事处来的威廉斯先生”。此前,辛西娅从未听说过什么“威廉斯先生”,她到纽约去也只是向另外两位英国联络人汇报。因此辛西娅一开始便小心翼翼地提防着,不知“威廉斯先生”是个佯装英国安全协调局工作人员的轴心国特务,还是个试图查明辛西娅真实身份的美国联邦调查局的特工。
两人终于见面了。他们一面呷着鸡尾酒,一面以审视的目光探测对方,一场无形的较量开始了。斯蒂芬森一直在寻找她的弱点,估摸她当特工人员的能耐和潜力;而辛西娅则拐弯抹角的窥探他的来头。显然,两人都对对方耍的把戏感到满意。
最后,辛西娅根据他的言谈举止认定“威廉斯先生”正是她的上司斯蒂芬森;而斯蒂芬森也同样相信,正像人们所告诉他的那样,辛西娅确实是一个令人赞叹的特工人员。
他们彼此熟悉后,斯蒂芬森一分钟也不敢耽误地向她交代了下一步的任务。他有意把问题提得广泛一些,不作太具体的阐述,以便对辛西娅的反应作出评价。这是一个职业谍报头子初次会见他的特工时所惯用的一种测试手段。斯蒂芬森早已从报告中知道辛西娅的高明了,而现在他想亲眼看看她究竟高明到什么程度。辛西娅没有使他失望。
“了解当前的形势是重要的,”斯蒂芬森告诉她,“眼下,法国维希政府对大不列颠已谈不到还有什么感情了。且不问他们的动机如何,他们的观点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已饱尝故土被纳粹德国占领是什么滋味,他们希望英国也尝尝这种滋味。法国驻华盛顿的大使馆正不顾一切地为达到这一目的而拼命。有一股按照盖世太保的模式建立起来的秘密警察势力在华盛顿活动,它的主要目标是防止美国参战、方法是宣传、破坏甚至暗杀。特别要当心暗杀,因为你可能成为暗杀的目标。”
于是,斯蒂芬森向辛西娅吩咐说:“我们需要得到维希政府驻华盛顿大使馆和欧洲之间来往的全部邮件——函电、私人信件和明码电报。请注意,要的是全部。这是最低要求。”接着,斯蒂芬森又向她说明,英国安全协调局迫切需要的是解读维希密码的线索,但没有明确地向辛西娅指出她得马上完成。斯蒂芬森感到辛西娅是那种精明、充满幻想而又富有热情的女人,对她所须完成的任务,只消举出一点就够了。她的直觉可以使她能够举一反三,把其余的全都猜出来。况且,当时即使对她提出这听起来似乎不可能的要求也是不现实的。
辛西娅总是觉得,如果她愿意的话,她能使任何一个男人向她吐露机密。在对付异性的问题上,她有着最大的自信心。然而,这一新的任务要求她打入维希法国大使馆并窃取其机密,所冒的风险是相当大的。维希法国大使馆是有它自己的秘密警察组织,对任何一个可疑分子,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干掉。以埃德加·胡佛为首的美国联邦调查局并不掌握她的情况,因此对她难以进行保护,况且,人们都知道胡佛对英国人并不友好,保护的事就说不准了。尽管如此,辛西娅仍然毫不迟疑地接受了这一任务。
辛西娅并不是一个仅凭自己的姿色周旋于各国大使馆之间充当临时间谍的女人。在调查和研究了法国维希大使馆的人员情况后,她便明智地作出决定,不能从众目睽睽的华盛顿着手,而应从纽约着手,因为维希法国人集中居住在纽约的比埃尔旅馆里。同时她也没有忘记仍用她的新闻记者的身份作掩护。
开始时,她时常去看望她在智利结识的嫁给一名德国伯爵的一位女友和一位当了维希法国商人的太太的英国妇女。从她们那里,她对维希法国驻华盛顿大使馆官员的人事情况获得了一个完整的印象。她们告诉她,大使加斯顿·亨利·海耶有些愚蠢可笑,正和一位已婚的妇女私通,而且他不喜欢美国的政界人士。辛西娅想以采访为借口,因此她问:“谁管理新闻事务?”
“他呀,一个确实让人着魔的人”,她的智利女友告诉她,“他的名字叫查尔斯·布鲁斯,过去是法国海军航空部队歼击机驾驶员,军衔是上尉,一个美男子。真怪,他怎么会到华盛顿来做这一种完全不是他本行的工作。不过他很喜欢英国。在战争初期,他曾是英法情报委员会的成员,与英国皇家空军的军官们有过极其良好的关系。作为一位现役军官,他对维希法国是忠诚的,但他一点也不喜欢德国人。”
听了女友的这番话以后,辛西娅已暗自决定,在维希法国大使馆里,她主攻目标应是查尔斯·布鲁斯。然而她遵循的原则是:目标越高,就愈被重视。她决定以佯称采访大使为突破口。
毫无疑问,这一任务是对她的机智的一次严峻考验。她明白,她正面临着她事业中最困难的使命。她先与纽约办事处核实了她从闲聊中得到的关于布鲁斯的情况,结果完全证实了在法国沦陷前一段时期,他确实与英国皇家空军一些军官处得很好。这给辛西娅以极大的鼓励。
辛西娅以美国自由记者的身份要求采访法国大使的申请没费多大周折就得到了答复,大使馆来电话说:同意会见美国女记者。终于,辛西娅同布鲁斯通上话了,但布鲁斯却对战事守口如瓶,他在谈到战争和政治问题时总是很谨慎。
一次,在一家饭店里,他看到有一个维希秘密警察正坐在桌子旁,就向辛西娅透露说,他们的交往会带来危险,这号人总是在盯着他们,给他们找麻烦,因为他们不喜欢法国人跟美国人交往。
更不凑巧的是,维希政府这时决定厉行节约,削减驻外人员。大使派人通知布鲁斯,他必须马上返回法国。布鲁斯压根儿不愿意这么做,他抗议说,要他回去意味着又要从事他所讨厌的爬格子的工作,或者更糟糕,要随轮船从这个码头跑到另一个码头,整天无所事事。大使对他的处境深表遗憾,但是他所能提出的能够帮助布鲁斯的唯一方案是,如果他能够接受只拿一半薪水的条件,那么他就可以保留他在使馆内的工作。
对布鲁斯来说,前景是非常不妙的。领着一半的薪水,生活在华盛顿这样一个物价高昂的都会,还要养一个妻子,对他来说是很难做到的。况且,他酷好应酬、交际,享受上层社会的生活,这微薄的薪金怎么应付得了?
他所能想到的唯一周全的方案是要求辛西娅与他一起回法国。至少,在维希政府严格的定量配给制条件下,还勉强可以应付。
因此很自然地,在和大使谈过话之后,他就立即去找辛西娅。他向她详细他说明了情况,并问她是否同意与他一起去法国,他希望同她正式结为伉俪。
辛西娅知道,此事她不能擅自做主,因此她告诉布鲁斯需要一些时间考虑考虑,但同时又叫他不要对此事抱有太大的希望。
辛西娅将此事报告了她的联系人。她的联系人起先认为,辛西娅之所以不愿意让布鲁斯返回法国,是因为她和他的个人关系陷得太深了,这是谍报人员所不容许的。辛西娅则愤怒地回答说,她当然极爱布鲁斯,但她之所以替布鲁斯着想,是因为布鲁斯是维希大使馆内最有可能向英国安全协调局提供所需情报的人。
于是这位联系人就提出,若布鲁斯同意领取半薪留在华盛顿工作,这倒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寻求已久的机会——把他弄到英国这边来。如果真是那样,就得给辛西娅准备些钱,让她向布鲁斯提供帮助。对这一方法,辛西娅很不赞成,因为布鲁斯不是那种只靠女人维持生活的低贱男人。这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做法。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之后,一致的意见终于形成了:辛西娅应该向布鲁斯挑明自己是个间谍,效劳于中立的美国而不是英国。同时,给他提供帮助应该以这样的方式提出,即这是他答应向辛西娅提供大使馆一切有关战争的来往信函和密码电报复制件应得的报酬。不用说,这当然是一场生与死的赌博。但辛西娅认为值得一试。她感到,布鲁斯对维希政府感情是冷热参半的,因此她向他提出这一计划时,他肯定会同意的,关键是时机的把握问题。
辛西娅为此作好了精心的安排。她认为,首先必须循循善诱,为告诉布鲁斯自己是个间谍准备好条件,然后,在他默认了她的计划后,他肯定要提出一些问题,如她的后台支柱是谁,他怎样向他的大使交代等等。
成败在此一举的关键时刻到了。辛西娅把她所担任的角色扮演得很好。但机警的布鲁斯仍然猜想,在她披露全部真相之前,她必定曾搞过一些间谍把戏。很自然,俩人发生了一些争吵,布鲁斯甚至异常激动,说了一些气话。但辛西娅自有她的绝招,她把布鲁斯拉进她的卧室,稍加爱抚和亲热,一切都平息下来了。
她对布鲁斯说,很明显,这是唯一的一条能使他俩待在一起的办法。然而有几天,布鲁斯总在寻思这种行为算不算卖国?他要不要改变主意?
一天,在布鲁斯的办公桌上突然出现法国海军司令部达尔朗上将发来的海军的一份通知的副本,要求他搜集在美国船坞停泊待修的英国军舰和商船的情报。谁都知道,达尔朗与纳粹德国打得火热,很明显他是要把这些情报交给德国海军情报局。这激怒了布鲁斯,他当天晚上就拿着这份通知去见辛西娅。
与辛西娅见面时,布鲁斯平静地把通知递给她,他神情冷峻而倔强,什么话也没说。木已成舟,无可挽回了。以后,他又把海军武官发给达尔朗的几份复电的副本交给了她。复电中指出:“军舰‘击退号’在费城,巡洋舰‘马来西亚号’在纽约,航空母舰‘辉煌号’在弗吉尼亚的诺福克检修……”德国海军对这份电文所作的决定是:“对这些军舰,或者就地予以破坏,或者监视起来待其出航后让德国潜水艇伺机而动。”总之要这些英国皇家军舰在短短的几星期之内全部被摧毁。幸而英国安全协调局及时得到了这份情报,对舰队采取了保护措施,否则那些军舰就会成为德国人砧板上的肥肉。
当辛西娅问他为什么会给她这一情报时,他面孔严峻地说:“法国人没有给德国人当密探的义务。”打这以后,他就成了辛西娅最忠实最勤奋的情报提供者。凡是辛西娅可能感兴趣的东西,他都提供,例如信函、电报、大使馆档案室里的文件,以及种种私人活动情况如大使要会见某人,海军武官和陆军武官在做什么等等。布鲁斯干得出色极了。他简直是个无价之宝,来电有所问他就有所答,情报有所缺他就能有所补。除了口头提供的情报外,他还逐日给辛西娅写书面报告。
然而辛西娅也不是不劳而获,坐享其成的,她怀孕了。为了不使情况进一步复杂化,她决定既不通知英国安全协调局,也不告诉布鲁斯。她假装去看望朋友,做了人工流产。
在做完手术之后,她才把事情告诉了斯蒂芬森。
辛西娅绝不是这个时期英国安全协调局所使用的唯一女间谍。在纽约,除辛西娅之外至少还有两人,其中一位是法国人,另一位是英国人,她们定期来往于纽约、华盛顿与波士顿之间。
她们都使用她们女性的魅力猎取情报,然而给斯蒂芬森印象最深的还是辛西娅。她迅速物色到最恰当的情报来源并接着以行家里手的娴熟技术设计诱获猎物的诀窍的才能,使她如鹤立鸡群。当斯蒂芬森得知她并未引起什么惊扰、非常冷静而又明智地解决了怀孕的问题时,对她就更加器重了。同时,他也有些担心,在某些反间谍活动上笨得出奇的美国联邦调查局,可能会伤害到他的情报人员。因此他警告辛西娅说,如果联邦调查局看到她同布鲁斯上尉的会面如此有规律或总是形影不离的话,肯定会怀疑他们之间不仅私通,而且还有间谍关系,甚至会猜测辛西娅是纳粹间谍。
经与辛西娅商议后,他决定辛西娅应离开乔治城的寓所,在沃德曼公园旅馆租一套房间住下。布鲁斯和他的全家也住在这里。辛西娅离布鲁斯的妻子这么近,表面上看来像是一个危险的举动,然而这却方便他们在没有任何外界监视的条件下彼此频繁接触。当然,他们从来不在旅馆的酒吧间,而是在辛西娅的房间里会面。
不可能拿到的密码
1942年初,英国海军情报局急于获取维希法国海军的密码,给情报人员施加了巨大的压力,首相丘吉尔本人又在这上面加上了一道砝码,这不仅是为了夺取法国占领下的马达加斯加,以阻止其沦为日本的潜艇基地,而且也是为了实现进展缓慢的北非登陆的计划。1941年底,美国由于日本偷袭珍珠港而被勉勉强强拖入战争,但美国人过多地把注意力贯注在远东地区;而英国人则明智地决定,要让美国人对反德战争给予同等的关注。要做到这一点,最好的办法是提供确凿可靠的高质量情报,以表明该是攻占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的时候了。英国人感到,维希政府的海军密码对搞到这一种情报是成败攸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