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性与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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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性与生命(4)

对乱伦的惩罚很严重,不仅有来自社会舆论的谴责、个人良心①[英]安东尼·吉登斯:《亲密关系的变革:现代社会中的性、爱与爱欲》,第159页,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年版。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31页,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的折磨,还常常伴有社会法规的制裁,轻则鞭打,重则处以极刑。以著名的俄狄浦斯恋母情结为例,俄狄浦斯在不知情中杀父娶母,并和母亲育有四个儿女。他的行为触怒了天神,神很快在他统治的地区降下瘟疫,任何药物都不起作用。神指示说只有将一个有罪的人逐出该地,才能消除瘟疫。俄狄浦斯和他的母亲,也是他的妻子,终于发现了可怕的事实。他的母亲羞于面对世人,选择上吊自杀,他自己则用母亲的胸针刺瞎了双眼,并将自己长期放逐到荒野。

最早对乱伦进行明文禁止的是古以色列人。《旧约·利未记》第18章:“你们都不可露骨肉之亲的下体,亲近他们。我是耶和华。不可露你母亲的下体,羞辱了你父亲”,“不可露了妇人的下体,又露她女儿的下体,也不可娶她孙女或是外孙女,露她们的下体,她们是骨肉之亲,这本是大恶”。随着社会的进步,乱伦禁忌从法律制度上也得到了保证,各国婚姻法都明确禁止近亲结婚。我国《婚姻法》规定: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禁止结婚。

既然乱伦禁忌不是人类社会生来就有的,也就不是人的一种生物本能,无法进行无意识的遗传,那究竟为什么会产生乱伦禁忌呢?答案有很多种。一种是从部落团结和种族优化的角度进行解释。在原始社会,生产力水平极其低下,不仅个人需要依靠集体---主要是氏族才能生存,而且单个的氏族也很难生存和发展,因此氏族之间需要加强联系,合作获取食物。禁止本部落的人相互通婚,必须娶嫁另外部落的女子和男子,可以加强和巩固两个部落之间的合作关系。随着生产力的提高,早期人类对自然规律---主要是自然选择规律也有了一定的认识。他们在长期的血亲杂交过程中发现近亲繁殖的后代体质孱弱,不利于部落的繁衍发展。于是他们逐渐缩小性交对象的范围,严禁血亲杂交并开始实行族外通婚,人口数量和素质才逐步提高,乱伦禁忌也成为一种制度被保存了下来。根据现代科学的研究,近亲结婚确实不利于种族的延续。遗传学表明源于共同祖先的家族成员,携带相同的隐性致病基因的几率较大,婚姻产下的子女其隐性遗传病发病率增大,因而有近亲结婚易生出弱智残障儿童的说法。

还有一种性意识淡薄说。这种说法认为亲近的人长期相处,彼此非常熟悉,因此不容易产生性欲望,从而促进了乱伦禁忌的产生。韦斯特马克(EdwardAWestermarck)认为:“人类在择偶上有内婚制和外婚制这样两类规则。前者禁止本群体中的人与其他群体中的人联姻,而后者禁止同一群体中的人结亲。”①“在各种外婚制规则中,最常见的便是禁止母子或父女通婚。事实上,这类规则可以说普遍通行于全人类。”“在正常情况下,人们并没有要从事法律所禁止的这种行为的欲望。一般说来,自幼就在一起亲密生活的男女,明显地不存在那种恋情。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正如在其他很多情况下一样,性淡漠是与一想到性行为就会产生的实实在在的厌恶感相伴随的。这是我所认为产生外婚制规则的根本原因。自幼在一起生活的人,通常都是近亲,而近亲对彼此性关系的厌恶感,表现在习俗和法律上,就是禁止近亲之间发生两性关系。”③这种说法遭到了很多人的批判,如果肯定这种说法,那么普遍存在的“恋父情结”和“恋母情结”又无从解释了。

此外还有一种征服说。这种观点认为如果父母和子女存在性关系,会削弱父母的权威,进而影响社会稳定。弗洛伊德提出了“双重性情意识”,他强调人最初的性选择在含有近亲乱伦因素的同时,也具有排斥异性近亲者的倾向。当一个男孩子将母亲看做自己的情人时,很自然地将父亲看做自己的情敌,女孩子也会产生相同的情感。如果这种意向不受“现实法则”的影响而转向的话,那便会出①[芬兰]EA韦斯特马克:《人类婚姻史》第2卷,第516页,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

[芬兰]EA韦斯特马克:《人类婚姻史》第2卷,第551页,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

③[芬兰]EA韦斯特马克:《人类婚姻史》第2卷,第638页,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

现家庭的衰落。①家庭是社会的基本构成单位,家庭的衰落最终会导致社会的解体。因此,为了维持社会的运行和发展,乱伦禁忌才得以产生和存在。

目前,关于乱伦禁忌的缘由被最广泛接受的是第一种说法,即乱伦禁忌是为了优化人类的素质,有利于人种的延续。但是,在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人们已经成功地将性和生育进行了分离,有人因此提出:乱伦禁忌是否还有存在的理由?不管答案怎样,我们都可以想见人类的道德伦理又将面临一次不小的挑战。

四、贞节禁忌贞节禁忌,包括处女禁忌,是一种道德规范,主要用以约束女性的性行为。贞节禁忌是特定历史阶段和地域文化的产物。不同历史时期、不同地域的人群对贞节的认识不同,人类对贞节禁忌经历了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认识过程。

今天,大部分人都能意识到贞节是男女两性不平等的产物,是对女性权利的压制和破坏,但在封建社会,贞节却被视为一种美德,被主流的社会文化所提倡,直到资本主义自由思潮的来临,“人生而自由、平等”口号的提出,贞节才正式开始成为社会批判的对象。女性争取性权利的过程漫长和艰辛,迄今还没有完成。根据前文对禁忌发展过程的讨论,贞节禁忌在中国还处在第二阶段,即从法律上获得解脱,但在伦理观念上还根深蒂固。

封建社会是贞节禁忌发展的全盛期,伴随着中国长达五千年的封建文化史,贞节史也发展得非常完备。中国古代的贞节观念主要有三个层面:“夫妻之贞”、“从一之贞”和“童贞”。如果说“夫①方刚:《21世纪的两性关系---预测、反思、对策》,第111页,花城出版社2001年版。

郭玉峰:《中国古代贞节的结构、演变及其实质》,《天津社会科学》2002年第5期。

妻之贞”还是对男女两性共同的约束,那么“从一之贞”和“童贞”完全是对女性单方面的要求了。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从一之贞”以女人的幸福和生命为代价,要求女性从一而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却鼓励男人三妻四妾,皇帝甚至可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如果丈夫死了,社会也不鼓励女人改嫁。《红楼梦》中的李纨是贞节观念牺牲品的典型。她生于金陵名宦之家,其父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不曾让她十分认真读书,只不过将些《女四书》、《列女传》看看,认得几个字,记得几个前朝的贤女。①这就难怪为什么李纨青春丧偶,却竟如死灰槁木一般了。李纨因为守节不嫁受到了封建家长的一致肯定,甚至最后还被朝廷封为诰命夫人。说到《列女传》之类的书籍,其主要目的是宣扬封建的伦理道德,书中的女子大多愚昧无知,不懂得追求个人的幸福,更是不乏牺牲一生以追求一块贞节牌坊的人。“童贞”就是处女禁忌,封建社会对女子出嫁之前不能有性行为规定得非常严格,甚至发展了一整套验证手段。在这些手段中,最普遍的是“流血禁忌”,即女子在初夜必须流血,如果没有则说明这个女子是荡妇,丈夫可以休妻或任意处置。中国封建社会还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是繁衍子嗣却被视为女人单方面的责任,如果没有生养,往往怪罪于女人,丈夫甚至可以借此休妻。

西方社会同样经历过贞节禁忌的统治期。欧洲中世纪流行一种贞操带,是一种金属或皮革器具,贞操带上只有胯下有两个小洞可以排便,阴道口被封闭起来。当丈夫离开妻子时,就给妻子戴上贞操带,这样妻子就不可能和其他男子发生性关系了。此外,基督教也通过教义对女子进行贞节教化,宣扬一个女子如果不贞,上帝就要对她或她的家人进行惩罚。

在中东地区,至今还有这样的传统:如果发现一个女子不贞,她的丈夫、父亲或兄弟有权杀死她,理由是她让家族蒙羞。

①曹雪芹:《红楼梦》,第33页,沈阳出版社1998年版。

对贞节禁忌的批判并不意味着要忽略和漠视贞节禁忌曾经在人类历史上产生的积极作用。根据功能主义的观点,一种文化如果可以在社会上产生并保存下来,是因为它具有一定的功能。马林诺斯基在《文化论》中说:“文化是包括一套工具及一套风俗---人体的或心灵的习惯,它们都是直接地或间接地满足人类的需要。一切文化要素一定都是在活动着,发生作用,而且是有效的。”①恩格斯对贞节禁忌的出现做了科学的解释。《性政治》的作者米利特(KateMillett)评价说:恩格斯对性革命贡献的重大价值在于他对男权制婚姻和家庭的分析。贞节禁忌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史前的旧石器时代。在旧石器时代,以母权制为主体,女人在劳动中占主体地位,生育也被认为是神的赐予,只是女人单方面的事情。随着生产工具的改进和生产力的发展,到了新石器时代,男人占据了劳动的主体地位。剩余财产开始出现,于是有了财产私有化。财产私有化意味着财产能够以家庭为单位继承。但是,在母权制社会,世系以女性来计算,财富要归母方的血缘亲属。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这样分析:

“随着财富的增加,财富便一方面使丈夫在家庭中占据比妻子更重要的地位;另一方面,又产生了利用这个增强了的地位来废除传统的继承制度使之有利于子女的原动力。但是,当世系还是按母权制来确定的时候,这是不可能的。因此,必须废除母权制母权制的被推翻,乃是女性的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失败。丈夫在家中也掌握了权柄,而妻子则被贬低,被奴役,变成丈夫淫欲的奴隶,变成单纯的生孩子的工具了。”③女性之所以会成为生孩子的工具,就是丈夫为了确保妻子所生①[英]马林诺斯基:《文化论》,第15页,华夏出版社2002年版。

李银河主编:《西方性学名著提要》,第632页,江西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

③《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53~54页,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之子女是自己的。我们知道,男女两性生理结构的差异决定了生理抚育的单系性,母亲十月怀胎,身份确认非常容易,但是亲生父亲的身份却无法确定。在初民社会,父亲身份一般是通过社会仪式来确定,而不是自然确定。但是,到了父权制社会,父亲需要自己的自然身份和社会身份都得到确认,而进行自然身份确认的惟一办法就是保证对女性的完全占有权。只有当妻子成为丈夫的私有财产,其他人不得染指时,妻子所生的孩子才能保证是丈夫的,所以男性限制了女性的性自由以保证子嗣的“纯正”。在某些初民社会,由于当地婚前没有性节制的习俗,而婚后丈夫又需要保证孩子的血统是纯正的,所以丈夫可以将妻子生下来的第一个子女杀死,即“杀婴”习俗。这种做法虽然很残忍,被文明社会斥责为野蛮的行为,道理却和贞禁忌是相同的。

随着社会的发展,贞节禁忌的社会控制力越来越强大,女人进一步沦为男人的私有财产。男女两性的性权利不平等日渐加剧,其实质就是男女两性经济地位的不平等,主要表现为女性从经济地位上依附于男性。资本主义启蒙运动开始以后,妇女的社会地位和人身权利得到改善,特别是妇女解放运动的兴起,使得贞节禁忌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女权主义运动一般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主要兴起于欧洲,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达到顶峰,主要目标是两性的平等。挪威著名戏剧家易卜生(HenrikJohanIbsen)的名著《玩偶之家》塑造了女主人公娜拉---一个勇敢走出家庭,实现自我的新女性形象。这部著作在全世界的流行也极大地促进了妇女解放运动的发展。第二阶段最早源于美国,从20世纪60~70年代开始,这一时期还伴随着性解放运动的兴起,诞生了《第二性》这样优秀而叛逆的作品。中国受西方妇女运动的影响,“五四”时期女权运动也有所开展。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之后,中国女权运动再次兴起,尤其是弗洛伊德的性学分析对这次思想解放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虽然贞观念和处女情结仍难以消除,但是人们的态度已日渐宽容,且不乏挑战者。

五、其他性禁忌

除了乱伦禁忌和贞节禁忌,在人类社会的历史上还存在过许多其他性禁忌,有些仍然为今天的伦理道德所不容,有些却早已成为过眼云烟。这些禁忌主要有经血禁忌、自慰禁忌、同性恋禁忌、卖淫禁忌、兽交禁忌、露阴禁忌等。下面将简要介绍几种性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