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视线一转,落在她手边那只装着红酒的高脚杯上,问她:“你为什么喝酒?”
她没立即回他,端起酒杯先喝了一小口才说:“我这几天晚上一直失眠睡不着,听说喝一点红酒有助睡眠。”
“失眠?”顾西辞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因为后面这几天她又开始有意无意的躲着他,他又不能把她逼急了,所以忍着没去找她,并不知道她这几天晚上失眠的事,难怪脸色那么差。
“为什么失眠?”因为那晚他冲动吻她的事?
“先吃饭吧。”她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开始用餐。
顾西辞却因为她的反常没一点食欲,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藿岑橙见状吃了几口也放下碗筷,抬眼来看他,目光也十分平静。她说:“我们还是离婚吧。”
顾西辞心一沉,声音也似乎沉下去,皱着眉说:“你又怎么了?不是已经答应了以后不再提离婚的事?”
“对,我是答应了,可是我现在反悔了,我还是要和你离婚。”
“为什么?”
“没为什么,只是不想再这样相互折磨下去,我怕我会在病还没好之前就疯掉。”
“相互折磨?”顾西辞微微眯眸,“你的意思是我折磨了你?”
藿岑橙垂眸把玩着高脚杯,顾西辞继续说:“你让我不干涉你的自由,所以我不再过问你和卓擎煜的事,你不想见我我就主动躲着你,只要你不提离婚,我可以满足你所有的条件,我已经做到这种地步,到底是谁在折磨谁?谁让谁痛苦?”
“既然觉得痛苦,那么离婚是最好的选择。”她语气依旧平静,神色却冷下来。
顾西辞望着她冷漠的样子,心也跟着冷了:“我就这么不可原谅?”
藿岑橙不语,握着酒杯的那只手却有些轻颤。
顾西辞也沉默,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后才再度开口问她:“你真的想清楚了一定要离?”
“嗯。”
顾西辞脸色转青,额角的青筋狰狞地绽出来,望着她的目光却渐渐变冷,像是终于燃到尽头的白烛,再没有一点温度。
“好。”
他说完便站起来,没有一秒迟疑的离开餐厅。
藿岑橙听着他连上楼都像是透着怒气的脚步声,仿佛每一步都是踩在她的心尖上,让她痛得呼吸不过来。
她闭上眼趴在桌面上许久都没动一下,直到管家匆匆走来告诉她顾西辞似乎在房里砸东西,她才慌忙站起来。
等上了楼来,果然听见主卧室里头传出一阵阵砸东西的声响,她去扭门锁,可是被顾西辞反锁了,只好让管家去把钥匙找来。
拿钥匙开了门才发现顾西辞没开灯,里头一片昏暗。
她摸索到门口的开关开了灯,却不见顾西辞,地上也不像她想象中那般一片狼藉。
她走进去环视一圈,见书房的半掩着,正想着顾西辞会不会在里面,就又听见一阵“哗啦”声响起,像是玻璃碎裂后落地的声音。
她瞪着半掩的书房门,确定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立即大步走过去。
推开书房门,里头同样漆黑一片,她从亮处突然走到暗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什么也看不清楚,下意识去摸索门上的开关。
“啪嗒”一声灯光大亮,映入眼帘的一幕触目惊心……书房里能砸的东西几乎都被砸了,地上满是碎裂的瓷片、玻璃和四分五裂的物品,而顾西辞站在书架一侧的保险柜旁正在翻找什么东西。
她绕开那些玻璃碎屑走过去,顾西辞知道她靠近也没回头,从保险柜里拿出一本书翻出两张纸条,在藿岑橙走到他身边时转身递到她眼前。
藿岑橙楞了一下,接过纸条,却震住……竟然是她小时候写的婚约书和她第一次去医院做的孕检化验单。
她以为他那次气她逼他结婚撕毁了,没想到他一直保留,而且还放在保险柜里,仿佛在他看来这两张纸是最珍贵的东西。
这意味着什么?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抬眼去看顾西辞,手上的纸条却被他突然抢过去,在她的注视中一下撕成两半。
那一下让她呼吸一窒,就像是被人突然扼住了喉咙呼吸不过来。
而顾西辞把纸条撕成无数碎片后往空中一抛,纸屑纷飞落下,如同雪花。
藿岑橙的视线随着那些落下的纸屑移动,心口忽地绞痛得厉害。
顾西辞神情冷峻,俊容如同覆了层冰霜,连望着她的目光也没有一丝温度:“你口口声声说我不够信任你,那你有没有扪心自问你对我又有多信任?你在看到我和歆瑶合影那些照片时哪怕是多信任我一分,相信我不会背叛你,打个电话和我对质,事情也不至于糟糕成这样。”
像是被人突然敲了一闷棍,藿岑橙脸色发白,震愕地望着他,又听他说:“你通过手机视频看到我和歆瑶在餐厅吃饭,你以为证据确凿,单方面认定我背叛你,可是有很多事就算是你亲眼所见也未必就是真的,除非是我亲口承认。可你不相信我,你只相信你的眼睛,你没给我解释的机会就直接判了我死刑,这都是因为你对我不够信任!”
“额……”
“你离开后我连在车祸昏迷中都梦见在找你,我希望你能让我好好照顾你,疼爱你,只要你不提离婚,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可你还是要离,而这次,我不会再满世界的找你。”
“明天我就让律师办理离婚手续,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你想要的,我都会成全你。”
他说完这句就不再看她,沉着脸仿佛心灰意冷般从她身边走过。
藿岑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伸手想拉住他,可他走得很快,她的手指指端只轻轻擦过他的手臂,而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望着他直接踩着地上那些碎瓷器和碎玻璃走向书房门口,想开口叫住他,可还没喊出声就见他身形一晃,仿佛要倒下去。
她心口一跳,快步跑过去想要扶他,可他自己及时抓住门框支撑住了身体。
她跑过来捉住他的手臂急声问:“你怎么了?”
顾西辞没回她,腾出一只手来五指按着头部,藿岑橙顺着他的动作看到他额头鼓出来的几根青筋像是要从皮肤里挤出来,而他按着头部的手也变成了抓,因为用力,五指关节泛白,仿佛只有这样用力抓着头部才能克制住什么。
藿岑橙想起他有头痛病,于是问:“你是不是头痛病犯了?”
顾西辞的回应是想挣脱被她抓住的手臂,却因为突然发作的头痛使不出多大力气,甩了好几次都没甩开。他头痛欲裂,头部像被重物不停重击一样,疼得难以忍受,可他从齿缝里蹦出一句:“出去!”
藿岑橙呆了呆,手也僵住了,终于被顾西辞甩开。
他忍着头部的剧痛走出书房,还没走两步,身形又是一晃,这次没有可以让他扶住支撑身体的门框,他身子软了下去。
藿岑橙都骇住了,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跑过去蹲下身扶他,他疼得脸色青白,额头汗水淋漓,下唇也疼得哆嗦。
藿岑橙眼眶一热,眼泪一下涌出来,抱着他想把他扶起来弄到床上去,可他不领她的情,挣扎着想推开她,又不住重复那句“出去”,像是一秒也不想看到她。
藿岑橙难过又心疼,哭得一塌糊涂,用力抱着他哽咽地说:“你别这样,别跟自己过不去,先到床上去,我让管家给你拿止痛药……”
可不论她说什么他都不配合,藿岑橙知道他是在气她,气她明明答应了他以后再不提离婚的事却又反悔。
其实他说的对,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不够信任他,她当时被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一幕蒙蔽了理智,一想到他骗她出差却和别的女人约会亲热就觉得万念俱灰,她相信自己的眼睛胜过相信他。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她爱他,却又无法心平气和的和他相处,而他因为她的态度也过得并不好,两个人这样相处无疑是相互折磨对方,如果再继续这样过下去两个人都会疯掉,所以不如分开。
她一直以为他不爱她,他对她的种种好只是因为他内疚,所以她耿耿于怀。
可刚才他把那两张收藏在保险柜里的婚约书和孕检化验单拿出来,她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错了,她一直以为不爱她的男人竟然爱着她。
那么多人对她说过顾西辞应该是爱她的,可是她不信,她以为他为她做的那一切都是补偿。
她闭上眼,更用力的抱紧顾西辞,不顾他的抗拒,将脸贴上他的,泪水和他额头淌下的汗水混合在一起,从他脸上滑落。
“对不起,对不起……”她抽泣着一迭声的说着这三个字,歉疚地去亲吻他的脸,却忽然想起她第一次知道他有头痛病那晚他和她亲热时突然说了句想到缓解头痛的办法了,于是她去亲吻他的唇,热切地、带着内疚和心疼,含住他疼得哆嗦的唇吮着。
顾西辞被她的举动惊了一下,剧烈的头痛却让他无法思考,一时也没想明白她是想做什么,只是本能地抗拒着,紧咬着牙关不让她的舌倾入口腔里。
藿岑橙闭着眼笨拙却耐心的亲吻,渐渐的顾西辞似乎抗拒得没那么明显了,却也没回应她。
她睁开眼去看他,才发现他是疼昏过去了。
“顾先生以前也出现过头痛发作得厉害昏过去的时候,吃两粒止痛药醒来就没事了。”管家边说边把磨成粉末又兑了开水的止痛药递给藿岑橙。
藿岑橙扶着顾西辞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后才接过小心翼翼的把止痛药液喂入他口中。
“藿小姐,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管家忽然开口。
藿岑橙看了他一眼:“什么?”
“我上次说过顾先生的头痛病是脑外伤后遗症,因为已经好几年了,平时也没有发作的迹象,医生说如果顾先生情绪稳定不刺激血管神经,一般不会再发作,这方面顾先生一直控制得很好。但自从藿小姐来了以后,半年内顾先生就发作了两次,当然我这么说并没有责怪藿小姐的意思,只是想告诉藿小姐,顾先生真的很在乎你,若是他不在乎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刺激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