藿岑橙嘴角牵出一抹苦笑,所有人都知道顾西辞爱她、在乎她,只有她不信,还一直误会他,把他的爱看做是弥补。
管家说完就离开了,她放顾西辞重新躺平,又去浴室拧了热毛巾来给他擦脸。
做完这些,她也没回自己房间,而是上床在顾西辞身边躺下,枕着他一条手臂把脸贴在他胸口抱着他入睡。
顾西辞醒来时天色还没全亮,因为藿岑橙睡前没关床头那盏落地灯,所以他一睁眼就看到了脸埋在自己胸口熟睡的藿岑橙。
他怔住,恍惚有种置身梦境的错觉。
可是他听到她匀称的呼吸声,也感觉到她身上传递过来的热度。
他伸手去轻抚她的发旋,她没醒,他又去摸索她的下颚将她的脸扳过来,刚看到她的脸,就见她秀眉拧了拧,然后缓缓睁开眼来。
视野里出现一张陌生的脸,藿岑橙也楞了一下,却很快想起来,这张脸的主人是谁,她又为什么会在他怀里。
她爬起来改趴在他胸口问他:“头还痛不痛?”
这句话让顾西辞如梦初醒,想起自己头痛发作时狼狈不堪的样子,也想起她在用餐时说要离婚的那一幕,神色蓦地冷下来,伸手就要将藿岑橙推开,她却像是预料到他会这么做一样,双臂牢牢抱住了他。
“放手!”他冷声训斥。
藿岑橙没动,蓝眸凝着他说:“你不是不可原谅,是我的错,是我没办法面对自己,所以我才要和你离婚,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你陪我一起痛苦。”
顾西辞冷漠的神情并没有因为她说的这番话而有丝毫变化,他仿佛连和她多说一句都不愿意,只是绷着脸去拨她抱住自己的手臂,藿岑橙却突然吻上他的唇。
他浑身一僵,而藿岑橙亲吻了一下后退开,见他没有反应就又亲了一下,这次亲得比较用力,顾西辞都听到“啵”地声响,脑海里浮现昨晚自己头痛发作时她亲吻自己的画面,可他还是没想起来她为什么突然在那个时候亲他。
而且她刚才说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和他离婚是不想让他陪她一起痛苦?
等他从浴室出来,藿岑橙已经不在床上,他望着一片狼藉有些不堪入目的床铺,深呼吸,走去衣帽间换了外出的衣服后离开卧室。
藿岑橙泡在浴缸里昏昏欲睡,门外却突然传来敲门声。
她睁开眼,却一动不动,仍继续泡澡。
如果她没猜错,门外应该是顾西辞。
但她并不怪他,因为她知道是她提出离婚,他心里不痛快才那样对她。
敲门声响了两下就没了,她以为敲门的人已经离开,又泡了几分钟后才走去淋浴区冲洗,等穿着浴袍出来,却看到床上坐着一个人。
她站在浴室门口,顾西辞抬眼来看她,彼此谁都没开口。
最后是藿岑橙站得累了走到床的另一边去,在她掀开被子欲上床躺下时,顾西辞问:“你还想离吗?”
藿岑橙顿住,抬眼看过去,顾西辞也转头看过来,两人的目光相对。
“我昨晚听到你哭着不停说对不起,所以我来问你,这个婚你还想离吗?”顾西辞望着她问。
婚还是要离婚的,藿岑橙并没因为他突然发作的头痛病改变想法,反而更坚定了。可是在他的注视下,她张了几次嘴都没能发出声。
见她不说话,顾西辞大概也是猜到她想说什么,不由得动气,心头好不容易克制住的那股怒火又蹿了上来,连脸色都变了,像昨晚头痛病突然发作时那样青白可怖。
他望着她几乎咬牙切齿:“我真是弄不懂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既然坚持要离婚为什么还说爱我?还是说离婚就是你对我的爱,像你说的那样你不想让我因为你的原因跟着你一起痛苦?”
他那会是真的气她要和他离婚,所以他才故意要她疼,偏偏她不但不求饶,还在他释放在她体内时无意识地喃喃了一句“我爱你”,虽然声音小得几不可闻,他听见了也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可他刚才在餐厅边看报纸边等早餐时他忽然想起来他胃出血那次在医院半睡半醒时也隐约听见有个女声在说“我爱你”,他醒来一直以为是自己做梦,可原来是真的,她果然是还爱着他。
因为知道她还爱他,所以才更怒不可遏。
他不明白,为什么爱他还要坚持和他离婚?
藿岑橙本来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一生气她更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他现在的样子让她很担心如果她真说出答案来他又会被自己刺激得头痛病发作,只好选择沉默。
而她越是沉默顾西辞就越觉得心冷,原本还因为在知道她仍爱他后心存的一丝侥幸彻底被她的沉默抹得一干二净。
他站起来,收回一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望向门口:“既然你坚持要离,那就这样吧。我最后说一句,我不会在原地等你回头。”
他说完走向门口,藿岑橙望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可直到关门声传来,都没发出半个音节。
她深呼吸,抑制住眼眶里转着圈的泪水不让它落下来。
她坐在床上目无焦距的茫然望着某一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楼下传来的一阵汽车的喇叭声惊得回神。
她站起来走向落地窗,掀开窗帘往外望去,才发现刚才那个汽车喇叭声并不是顾西辞的车发出的,而是一辆从门口开过的白色跑车。
她返回床上钻进被窝里,却了无睡意,又想起今天该吃药了,干脆爬起来换了套居家服,倒了一抓药在手里后下楼。
顾西辞已经离开去了公司,她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服药,可当她把药递到嘴边时却突然想起什么,迟疑了片刻后她把手放下来。
晚上顾西辞很晚都没回来,藿岑橙躺在床上一直很注意听楼下的动静,可后来不知不觉睡着了,次日早上醒来她下楼吃早餐才听管家说顾西辞昨晚根本就没回家,之后连着好几天都一样,顾西辞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连管家每日打电话给他他也不接。
这天上午藿岑橙接到许亦勋的电话,说是有好消息告诉她,约她中午一起吃饭。
他和上次一样在餐厅门口等她,却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身边还站着一个抱着小男孩笑得十分温柔的漂亮女人,她虽然认不出女人是谁,但略一想就猜到了,女人应该就是许亦勋上次说要介绍给她认识的林宛榕,而她抱着的那个因为十分瘦弱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应该是她的儿子。
果然许亦勋向她介绍女人和小男孩时和她猜想的一模一样,林宛榕不但长相温柔秀美,连声音也很温柔,这和藿岑橙当初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她一直以为林宛榕是那种很冷艳冷情的女人,否则当初也不会狠得下心和许亦勋分手。
许亦勋从林宛榕怀里接过小男孩,小男孩望着藿岑橙乖巧的叫了声“阿姨”,声音软软的,像他母亲。
藿岑橙笑着问他叫什么名字,小男孩说:“我叫念念,思念的念。”他说着转头去看许亦勋:“爸爸,妈妈说念念的名字是妈妈想爸爸的意思。”
许亦勋亲亲儿子的脸,目光满是宠溺。
藿岑橙望着这一幕,心里忽然涌现一个念头……难道这个孩子是亦勋哥的?
想归想,但这样私密的事如果不是许亦勋自己主动开口说她是不会问的。
等进入餐厅落座后许亦勋负责点餐,林宛榕对藿岑橙说:“其实几个月前我就听亦勋提起过你,但他没说你的病情,直到昨天提起我才知道。”
藿岑橙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笑笑,然后又听她说:“你现在的情况让我想起我认识的一个朋友的母亲,她年轻时患了罕见的脑瘤,做完脑瘤摘除术后渐渐地就患上了脸盲症,病情症状比你还糟糕,即使天天见面的熟人站在她面前,如果不开口,她连对方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但因为不是先天的疾病,在经过治疗后她的情况有了好转,现在已经能从一些人的面部特征来判断对方的身份。”
藿岑橙其实对自己的病情已经绝望了,因为吃了那么多药都没有一点好转,上个月去美国那家医院复查时医生也表示希望渺茫,所以听林宛榕这么说以后也没有感到惊喜,甚至认为林宛榕只是在宽慰她。
林宛榕从她的反应中猜到她的想法,忙从包里掏出钱包,从里头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说:“这是我那个朋友的联系方式,你可以联系她。”
藿岑橙接过名片,上头写着香港某医院神经科医生莫悔。
“橙橙,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那个好消息,宛榕说的是真的,你可以联系莫医生问她情况。”许亦勋也说。
藿岑橙开始有些相信了,但也不敢抱太大希望,就怕到时候希望越大就越失望,毕竟这种病不是寻常的伤风感冒,就算是有奇迹她也不一定就有林宛榕她朋友的母亲那种好运气。
饭后在许亦勋的坚持下送她回金海湾,没想到好几天都不回家的顾西辞这个时候却竟然在家,她上楼时他刚好下楼,她只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就知道是他,所以停下来抬头仰望。
而顾西辞在看到她时冷然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连视线也只在她脸上停留了大概一秒就转开,随后脚下没有停顿地从她身边走过。
呼吸里涌入的熟悉气息勾起藿岑橙心底的思念,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伸手抓住了他一只手腕。
顾西辞这才停下来,缓缓回过头去,目光冷冷地望着她,却没开口。
藿岑橙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当时只是想抓住他。
顾西辞见状去拨她的手,她急了才问:“你几天没回家是不是去国外考察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
藿岑橙被他反驳得语窒。
“还是你没看到离婚协议书担心我反悔不和你离婚?”他嘴角勾起一丝讥讽。
“额……”
“你放心,我不是你,我不会出尔反尔,律师已经在着手处理,很快你就能自由了。”
他冷漠的语气和态度让藿岑橙觉得难受,轻咬着下唇不做声,那双蓝眸里却涌上一层朦胧的水汽。
顾西辞皱眉,拨开她的手快步走出去。
藿岑橙难过的目送他离开,却没有资格委屈,因为是她咎由自取。
她神情恍惚地回房,坐在床上继续发呆,忽然想起林宛榕给她的那张名片,忙从包里翻出来,望着上头的联系电话,然后拿起一旁矮柜上的座机话筒,按下一串数字。
晚上顾西辞仍然没回来吃晚饭,她在客厅等他等到两点多才回房,早上六点多醒来去他房间看才知道他又没回家。
又过了几天,这天早上藿岑橙一从浴室出来就打电话给许亦勋:“亦勋哥,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许亦勋一贯温和的声音传来。
“我刚才用验孕棒测过,虽然这次不是弱阳性,但我还是怕又和上次一样是假怀孕,所以想去医院做孕检确诊。”
“他知道吗?”
“我就是想瞒着他所以才打电话给你,不论最后是不是怀孕了我都不打算告诉他。”
“为什么?你和他……”
“你先帮我安排吧,我去了医院再和你说。”
许亦勋像是叹了声:“好。”
挂了电话,她望着手上那根明显显示两条红线的验孕棒,又伸手抚上腹部,总觉得自己是怀孕了,虽然这些天她没什么身体反应,但她有种强烈的预感。
她换了外出的衣服下楼去,让司机送她在恒美医院附近的一个超市下车,然后她自己步行过去。
她直接去许亦勋的办公室找他,结果他查房去了,她在他的办公室等了二十多分钟他才回来。
许亦勋一见她就问:“橙橙,你和他怎么回事?为什么连怀孕的事都不告诉他?”
她说:“等我做了孕检看是不是真的怀孕了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
许亦勋利用自己在医院的特殊权利给她安排了详细的检查,等检查报告都出来,结果和藿岑橙预感的一样,她已经怀孕三周。
“你现在可以回答我那个问题了?”一回到办公室许亦勋就问她。
藿岑橙还沉浸在怀孕的狂喜中,嘴角无法控制的高高扬起,连眼里都是笑意。
她激动的抓住许亦勋的手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亦勋哥,我好开心,我竟然真的怀孕了,幸亏我那天早上没吃药,这些天也没吃,否则孩子就保不住了,幸好我突然想起来……”
那天早上服药时她突然停下来其实是准备去买事后药吃的,可是后来又改变了主意,决定先停药等过些天做孕检看自己是否怀孕了再做打算。
没想到竟然真的怀孕了,这大概是老天对她失去第一个孩子的补偿。
许亦勋以为她那句“幸亏我那天早上没吃药”指的是事后药,皱眉继续问那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瞒着他怀孕的事?”
“他如果知道我怀孕肯定会让我把孩子拿掉。”
“为什么?”
“因为我的病隔天就要吃一大把药,而那些药对怀孕有影响,我如果想把孩子健康生下来就必须停药,他肯定不会愿意。”
许亦勋这才明白她刚才指的并不是事后药,他不可思议的望着她:“你知道你的病要吃药而且那些药对怀孕有影响你还让自己怀孕?你到底在想什么?”
“在孩子生下之前我不会再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