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兰转醒,笑道:“表哥……”
“我要去找若梨。”唐亮摸着她的脸,“你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她愣了一下,猛地坐起:“嫂嫂她们——”
“你别怕!”唐亮道,“她们可能是被奸人所害!妖怪本事很大,要把大表嫂变成那样不是难事。还有,人有好人和坏人,妖也有好妖和坏妖……现在事情没有定论,你不要和那些人一样,只管好好照顾自己和舅妈他们,知道吗?”
若兰望着他:“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要回来,我要回来娶你啊。”
她一笑:“那你快去快回,早日帮嫂嫂她们申冤。那么好的嫂子,怎么可能是妖呢?”
唐亮别过她,去看方玉成。方玉成屋中一片黑暗,只听见婴儿的哭声。他闻见酒气,提着灯笼进去,见方玉成趴在桌上,喃喃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唐亮以为他在问自己,稍后却发现他醉得不省人事,便将那可怜的孩子抱去方老爷屋中。
他连夜赶去益州,船出盘石不远,船身晃动,听得外面水声澎湃,走出去,见河面卷起一丈多高的水花,一层叠一层,如千军万马涌过来。
他倒吸一口气,正不知怎么办,一阵风从后面吹来,将水花慢慢压了下去。河面水波晃动,水流诡异地改变了方向,横着在船前滑过。水下慢慢升起一块大石,他见是红黑相间的纹路,想起练一的蛇身,抬起头寻找。
一个陌生男人屹立在水边,和练一一样人首蛇身。清冷的月光中,他抬头望过来,脸色妖异:“走吧。”
唐亮一惊,他在对自己说话?
突地,一道黑影从前方压来,像天在崩塌。水中的蛇尾哗啦卷起,闪电般将那黑影挡住。
唐亮惊得连连倒退,跌坐在地上,看见两条尾巴在空中蜿蜒,其中一条突然朝他袭来,他以为自己将命尽于此,却听一声“走”,那尾巴朝船身推了一下,两岸山影飞逝而过,等停下来已在数十里之外,哪还有什么尾巴?
盘石外的河道上,铁卓见厄川插手,转身离去。反正方若梨一介凡人,回来了也没什么要紧,拦不住便不拦了。
厄川收起尾巴,问文镯:“我们去哪里?”
“不管七七她们了吗?”
“已经帮过几次,足够。”他伸手覆在她肚子上,“我可不想为了她们,害了你和孩子。”
文镯柔声笑道:“若她们出了事,你不后悔便好。”
“她们活着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不能奢求太多。”他带着她朝天际飞去,彷佛要飞上月亮,“想去哪里?回南宁?”
“我不喜欢南宁。”
“那去魔界?那里永远是夜晚,但花草树木、河水石头,都像星星和明珠一样,玲珑剔透,比人间美上百倍。”
“就去那里。”
月亮隐入云层,他们如仙袂般的影子消失,天地一片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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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玉成一早醒来,宿醉让他头痛欲裂。看见满屋凌乱,他忽地想起:她是妖!她是妖!
不知站了多久,外面晃过人影,他飞快转身,见若兰缓缓走来。
“大哥。”若兰在院中站定,“爹叫我来看一看你。”
他望着她,想说话,却感觉喉咙火辣辣的痛。片刻后,他惊问:“灵枣呢?!”七七不是还给他了吗?她们又来把他带走了?
“在爹娘房里。你只知道喝酒,他一直哭,你也不管他!”
方玉成一听,快步往外走。若兰跟着他,边走边道:“外头来了好多人,让我们把他交出去,说那是妖怪的孩子,不能留——”
“那是我的孩子!”方玉成回头大吼。
若兰吓了一跳,差点摔倒。
“我的孩子……”方玉成痛苦地看着她,“五年……这五年来,我哪里知道她是妖!”
若兰怔怔地望着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是妖就不可以了吗?”
她突然不理解自己。若是从前,什么妖魔鬼怪,她一定怕得紧;但现在,她好像觉得他们和自己没什么区别。若他们要爱人,就让他们爱呗!若嫂嫂真是妖,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们只是投错了胎,若投在人身上,又岂是他们方家能配得上的?
哪怕是二嫂,她再胡来,但对二哥那份心,换了别个女子,敢吗?会吗?二哥那般冷漠,她倒觉得他配不上二嫂,那样的二嫂,须得要一个敢爱敢恨、情深意重的人!
“可以吗?”方玉成失魂落魄地朝前走。
若兰一惊,自己在说什么、想什么?她浑身冷汗,不过是忘了一阵光阴,怎么好像整个人都变了?
听到灵枣的哭声,方玉成松了一口气。整理好情绪进屋,见方夫人和方老爷满脸疲惫。
“饿了吧……”方夫人喃喃地说,“他娘不在,谁喂他吃的?”
方老爷沉默一会儿:“我以为她们会把孩子带走呢,谁知这么狠心,果然是妖孽。”
方夫人闭上眼,难过地道:“亏我那么喜欢她们……”
“爹、娘。”方玉成走过去,“孩子给我吧。”
方夫人猛地将孩子护在怀中:“我都舍不得把他交出去!你是他爹,你怎能这么狠心?!”
“我不是……”说了一半,他苦笑,“罢了,我也不会照顾他,娘帮我看着吧……我去铺子里看看。”
“现在哪还有铺子给你看?”方老爷道,“谁还敢来买东西?”
“昨天他们还夸我一一好呢!”方玉成怒吼。吼完,沉默下去。
方老爷一叹:“你们兄弟俩,倒是一样的性子。”
方玉成一愣:“若梨回来了?”
“没。快回来了吧?”方老爷又叹一声,“他哪有不回来的……”
方玉成满腹疑惑,听外面有人叫嚷,虽不清晰,却知人数众多。他道:“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