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二战秘史之苏联反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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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斯大林格勒战役(Ⅰ)(4)

于是,“逐屋争夺,寸土必争”,成了斯大林格勒战役最好的注释。这种几近盲干的战斗发生在城市每一个角落,写字楼、街道、工厂、住宅、地下室以及楼梯间,“战士们根本无法想象在废墟中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德国人开始称这种看不见的战争为“鼠战”。“可笑地占领了厨房,但仍然在争夺客厅……”斯大林格勒战役的残酷性远远超过了凡尔登,在这种绝望的混战中,所有战线均消失了,从地下室、坍塌的房屋、掩体和废墟中出来的苏联伏兵,犹如从天而降的天兵,让德军遭受了惨痛的伤亡。

现在,德国士兵亲眼看到了斯大林格勒的毁灭,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他们不喜欢这种巷战,这种近距离的格斗完全超出了常规的作战方式,让德国人感到无从下手。从9月17日开始,一支苏联水兵就在靠近伏尔加河河畔一座高达15米的大仓库内固守。为了阻止德军坦克逼近,水兵竟自己点燃仓库,在熊熊烈火中拼死抵抗。当水用完后,他们不得不收集尿液来冷却马克沁重机枪。

一名参加了此次战斗的德国士兵后来感慨道:“真野蛮!苏联人竟自己放火烧自己!他们已经不是人了,而是魔鬼——不怕子弹和硝烟的魔鬼!”

9月22日,直到大火熄灭,德军才爬上屋顶,向下面甩手榴弹后,这里的战斗才宣告结束。德军一共在废墟中挖出了40多具尸体,而自己却损失了一个连和整整5天时间!

类似顽强的抵抗,也出现在斯大林格勒市中心那些得到加固的建筑物中,为了占领这些建筑物,德军损失了很多的兵力。但一天最多只能前进几百米,有时还要倒退。因为苏军一有增援到达即刻投入反攻,绝不拖泥带水。红军同样损失惊人,有好事者后来曾做过计算:一名新到的红军士兵的平均生命已少于24小时,而一名红军军官则不多于3天。

苏军每天都会发起反冲锋,有时在白天,有时在晚上。但更多的战斗发生在深夜,崔可夫特别强调苏军“要加强夜间攻击”,一方面是因为德国空军无法在夜间发挥其功效,另一方面则是他主观地认为德国人对黑夜有种恐惧感,“一旦红军在晚上发起攻势,不分昼夜的作战会把德国人的精力消耗殆尽”。

顷刻间,负责挖土的铁锹和匕首供不应求了。事实证明,冷兵器才是夜间战斗最好的武器,比冲锋枪还管用。在巷战中,上弹匣实在是件奢侈的事情,而匕首和铁锹可以悄无声息地干掉敌人。战士们不得不在铁锹上刻上自己的名字,而且睡觉还要枕着睡,以免被别人偷走。后来,德国人也发明了一种办法,那就是在降落伞上挂照明弹,让黑夜变成白天,这才遏制住苏军疯狂的“铁锹”行为。

眼下,随着时间的推移,保卢斯头顶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了。来自于北方的威胁并没有消除,朱可夫随时都在蠢蠢欲动。在草原上德国人毕竟是不吃亏的,而巷战中,德军的伤亡人数在飞速地增长,从9月13日到26日,德军每天伤亡3000多人,但仍然不能占领全城。战士们的士气也一天天低落下去,一名德国士兵在家信中哀叹:“我们不久就可以占领斯大林格勒,但是它仍然在我们面前——相距如此之近,却同时又像月亮那样遥远。”

甚至,保卢斯自己也对攻取斯大林格勒失去了信心。许许多多相关的压力和批评,“从早到晚”不断涌向保卢斯,这使得他的情绪极度紧张。笔者在上文曾说道,B集团军群总司令魏克斯上将曾保证9月15日前必会拿下这座城市,可如今已经是10月份了。这种紧张情绪导致保卢斯患上了痢疾,上吐下泻。据当事人追述,“保卢斯长久地盯着斯大林格勒大比例尺的详图”。最后,他做了个疯狂的决定——将那些掩护集团军侧翼的新锐步兵师从北翼调入市区,而那些在巷战中损失惨重的师,则调去掩护集团军从顿河延展至伏尔加河之间狭长的侧翼!

孤注一掷

最后的决战开始了!9月末至10月上半月,保卢斯将第94步兵师、第14装甲师和特意空运来的5个工兵营投入了战斗。在斯大林格勒市区极短的战线上,德军共集中了11个师(第14、16、26装甲师,第29、60摩托化步兵师,第71、79、94、295、389步兵师和奥地利第100狙击师),每个师的进攻面为1~2公里,总攻日期定在了9月27日。

照理说,如此重大的战术行动,应该保密才是。但在9月26日那天晚上(也就是总攻前一天),德国人便暴露了自己的意图。那些第一次调到斯大林格勒的新锐部队,大大咧咧,蛮横不可一世。他们彻夜冲着苏军阵地肆意狂喊:“俄国佬儿!你们的死期到了!”或者是:“俄国佬儿,明天你们就要被赶进伏尔加河啦!”

这些喊话,很快引起了崔可夫本人的警觉。他在回忆录中写道:“敌人来势凶猛,不夺下斯大林格勒,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他决定先发制人,在马马耶夫冈周边地区发动几次进攻,目的是转移德军注意力。与此同时,又调动火炮对进行集结的德军阵地实施了一个小时的火力急袭。

准备进攻的德军,顷刻间即被苏军火炮所淹没。士兵伤亡惊人,有些人甚至是为头上落下的碎石击倒的。这一举动使得第6集团军参谋人员大为震惊,他们甚至怀疑,苏军侦察兵已经混入了自己的防区,并且发现了自己的集结行动。他们就是不愿意承认,引起苏军炮击的直接导火索,是己方疏于保密所致。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进攻不可能中止!9月27日早上6时整,德军的总攻在斯图卡俯冲轰炸机的狂轰滥炸中拉开了序幕。德国兵们开始背着沉重的装备,沿着布满瓦砾的废墟向前进发,并与同时进行反冲锋的苏军搅在了一起。

根据崔可夫的命令,苏军不顾一切,尽可能地贴近德军,将两军战线间距离从通常的300~400米缩短至10~30米。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贴身肉搏。直到很久之后,崔可夫仍在为这项属于他自己的“发明”而自鸣得意。因为双方距离越近,德国空军投鼠忌器,就再也不敢进行水平轰炸了。而苏军的铁锹则能在近战中发挥奇效,将一个个胆敢靠近的敌人打得脑浆迸裂。

在这一天的战斗中,德军又损失了不下2000人和50辆坦克。许多受了伤的士兵躺在地上大哭,“到处都是呼唤救护兵的哭喊声”。一名德军下士在家信中是这样描述当时情形的:“你根本无法想象那些苏联人是怎样保卫斯大林格勒的——就像一群忠实的狗一样。”

在地形错综复杂的“红十字工厂”(位于城北),两个德军师在坦克掩护下刚刚杀到这里,即遭到苏第39近卫步兵师凌厉反击。当苏联士兵与德军进行激烈枪战的同时,工厂内的工人就在侧旁修复损坏的坦克和其他武器。有的时候甚至就在战场上直接修理坦克!由于缺乏坦克兵,这些工人有时也自告奋勇地驾驶刚下生产线的坦克——甚至来不及涂上油漆和安装瞄准镜。

在城市的其他地区,激烈的战斗仍在持续着。由罗季姆采夫少将统帅的第13近卫师又同他的宿敌——科尔菲斯少将指挥的第295步兵师,围绕着马马耶夫冈展开了血战。

这一次,德军改变了战术,不再强攻,而是智取。10月1日,第295步兵师的一支部队从罗季姆采夫的右翼溪谷悄悄向苏军逼近。夜间,又有一股德军顺着排水沟渗透至伏尔加河岸边,从背后对马马耶夫冈展开了进攻。但是,苏军的炮火突然从天而降。由于双方都不确定顶峰究竟在谁手中,于是采取了野蛮行径——双方火炮都在反复地耕犁顶峰,使活人根本无法在上面立足。后来,有人在峰顶上数了弹片,发现每平方米的铁片竟有277枚之多!

斯大林格勒,真正意义上的人体绞肉机!

废墟上的要塞

作为后来人,我们当然无法理解希特勒那匪夷所思的决策,更无法透过他的双眼,环顾并且记录下每一天的细节。可是,A集团军群在高加索登山,第6集团军在斯大林格勒废墟中捉耗子,实在有些不好玩了。

1942年9月28日,希特勒在柏林体育馆内向1.2万名军官发表了演讲,他说:“已经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我们占领察里津了!”有意思的是,希特勒从不称察里津为“斯大林格勒”,而是呼其旧名。许多人在听了希特勒的演讲后竟然一头雾水,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哦,原来这个地名实际上就是指的斯大林格勒。

但是,希特勒那么聪明,难道就不知道他的战术出错了吗?以哈尔科夫战役为例,德军与苏军伤亡比例为1∶16。也就是说,1名德国士兵能打死16名苏军。而在斯大林格勒,德苏两军的伤亡比例为1∶2(据英国学者安东尼·比弗统计)。可见,第6集团军在巷战中吃了大亏——德军不是在斯大林格勒会战中失败,而是陷入了泥潭。

10月份,保卢斯拿出了最大的勇气,又组织了两次大规模进攻,苏军又有6个以上的满员师经伏尔加河进入斯大林格勒。德军逐屋战斗,从地面和地下的废墟中找路前进,但收效甚微。事实上,他们只要再向前平均推进3.5公里就赢了!在战役的最后阶段,苏军在斯大林格勒仅存1000米左右的阵地,许多战斗就是在崔可夫指挥部门前进行的,但保卢斯仍无法完全占领斯大林格勒。双方陷入了僵局。对希特勒来说,斯大林格勒的精神价值已超过了其战略价值,非要攻陷它不可。当新任陆军总参谋长蔡茨勒上将小心地向他指出第6集团军侧翼漫长的顿河防线面临着危险,建议将第6集团军撤到顿河河曲。希特勒回答说:“德国士兵打到哪里,就要守到哪里!”蔡茨勒再度指出斯大林拥有上百万的预备队时,希特勒就更来劲了,他说:“德国兵一个能打十个!”纵使斯大林拥兵百万,也不足为惧。

现在,经过3个月血腥的战斗至11月初,第6集团军终于缓慢地推进到了伏尔加河岸,并且占领了整座城市的90%。保卢斯明白,再不占领斯大林格勒,苏联可怕的冬天就要降临。里希特霍芬上将(第4航空队总司令)的话就更露骨了,他挖苦说:“此时伏尔加河已经开始封冻,斯大林格勒城内的苏军已经面临严重的补给短缺。如果第6集团军还不能夺取这座城市,那么他们将永远失去机会。”

由于保卢斯指挥无能,里希特霍芬越来越不喜欢他了。据说,里希特霍芬曾向总参谋部建议撤换保卢斯,但蔡茨勒上将非常器重保卢斯,故未采纳。

确实,11月份是占领斯大林格勒最后机会,因为此时的伏尔加河开始结冰,导致苏军再也不能通过船只运送补给品给城中的守军了。

封冻这段时间,崔可夫将军也终于坐立不安了,他把这种局面叫做两线作战:“后面是布满浮冰的伏尔加河,前面是虎视眈眈的德国人,窥视着仅存的几块狭长地带。”第62集团军此时尚有5万人,每天只能依赖飞机空投补给品。由于降落伞短缺,苏联人将弹药箱及食物包裹捆绑在飞机的两翼上,当飞行员拉动绳索,包裹便会垂直落下。当然,伏特加是必须要用降落伞伞降的。一名飞行员每晚都要起降12架次,还要面临德国防空火炮的威胁。但是落地的撞击力度却让子弹受损,以至于射击的时候经常出现卡壳现象。由于缺乏伏特加,很多战士便想方设法地寻找替代品,有时甚至是喝下工业酒精,导致了双目失明!对苏联人而言,伏特加是他们生命的全部,他们可以不吃饭、不睡觉,但不能没有伏特加……在庆祝十月革命的那天(11月7日)晚上,根本没有得到上级的允许,受命增援第45步兵师的某营,由于营长和副营长都“喝醉了”,竟然失踪了整整13个小时!

不管怎么说,11月11日,德军垂死的挣扎开始了!由于缺乏步兵,已经急疯了的保卢斯甚至下令让坦克手充当步兵,去跟苏联人打巷战(可见其疯狂)。装甲师的指挥官对这种疯狂的浪费行为大为震惊,但是丝毫无法改变保卢斯的决心。

11月11日凌晨,东方刚刚露出了鱼肚白,在得到4个工兵营加强后,第71、79、100、295、305和389步兵师组成了新的战斗小组,对仍在抵抗的苏军阵地展开了猛烈的进攻。由于第6集团军已经没什么能量了,这次进攻可算是规模宏大,红色十月工厂和马马耶夫冈仍然是战斗的核心,双方的进攻与防守反复交替着。一名德国军官后来回忆,由于双方距离实在太近,竟出现了一栋房子出现两个司令部的情况——一楼是德军某司令部,二楼是苏军某司令部。一名苏军团长在战火中坚守着阵地,在指挥所被德军占领后,他通过无线电疯狂呼吁:让“喀秋莎”直接对准自己的位置开炮!

德军最后一次企图攻占城市,整整一天,为争夺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砖石,都进行了异常激烈的战斗。但是,保卢斯没有得到任何决定性的战果,德军仅向前推进了几百米,虽然将残存的苏军切成两半,却再也没有力量去围歼他们了。崔可夫将军后来自嘲说,我们是半只脚踩在伏尔加河上战斗的。这时,双方都筋疲力尽。不仅士兵,而且最高指挥官的信心也在急剧低落:保卢斯的眼睛出现无法控制的抽筋,最终伤害了他的左脸;而崔可夫出现湿疹,他的手被绷带完全包扎起来。至此,很少有人相信,有人能够活着离开这个令人非常苦恼的地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