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穿越:文坛行走3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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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阎氏故居(1)

前两年,山西省作协办公院大门外,悬挂出一块标有“阎氏故居”字样的大理石标牌,与山西省作家协会的标牌遥遥相望,赫然对峙。

这儿原来是阎氏故居。山西文坛就在这里兀立。过往行人,包括常年居住在这儿的作家和办公人员们,见惯不惊,或者视而不见,或者不明所以。

对此,我多有留意。张石山踏入山西文坛三十年,即将步出这个圈子,我不能那样“稀里马虎”。

改朝换代,常常在文字记录的层面割划着历史。但历史的江河奔腾不息,从来不曾断流。

山西文坛兀立于南华门东四条,山西省作家协会驻扎于阎氏故居,事实证明全然出于偶然;但在偶然中完全可能蕴含了某种必然,或者说,偶然能够生长出必然。

只关注文坛掌故的读者,完全可以不读本章文字。

1.山西文坛与阎老西

扯到山西文坛,不能不先扯出阎锡山来。

因为堂堂山西文坛,名头响亮的山西省作家协会,机关大院、办公地点,多年来就占驻在阎锡山的一处宅院。占驻有多少年呢?算来时日不短,已经整整半个世纪。

阎锡山,人称阎老西。在中国,至少在咱们山西,那简直就是一个传奇。辛亥革命,公元1911年公历“双十”,武昌起义打响推翻清王朝的第一枪;山西新军率先响应,阎锡山因缘际会登上山西政坛。到公元1949年,阎锡山逃到台湾,此人统治山西将近四十年之久。带有贬义的称谓,便又说他是山西的土皇帝。

阎锡山,山西五台人。

有一则笑话说:阎锡山喜欢提拔使用五台人,当时流传有民谣“会说五台话,就把洋刀挎”。一位五台老乡想混一个差事,到阎锡山的督军府大门上要往里闯,大咧咧冲门卫言道:“督军姓甚们姓甚,们和督军打对门!”督军府的门卫何等精明,目光如炬,早识破这位老乡花招,照脸就是一巴掌。老乡挨了耳光,只好老实交代道:“督军姓阎们姓李,们离督军四十里!”那笑话最后总结说,好嘛,一巴掌打出去四十里!

类似笑话至少说明这样的真实:阎锡山使用提拔五台老乡的情况一定比较严重,而这样情况引发了众多百姓特别是官僚阶层的不满。那么,反过来说,六亲不认、大义灭亲,是否就一定好?这样说话,其实就是抬杠了。

阎锡山曾经怎样建设山西,使山西延续了海内最富的神话,事实俱在。听我父亲讲过,阎锡山当年治理下的太原,曾经达到“夜不闭户”的良好状况。户家市民黑来不关大门,半夜会有警官进院用警棍敲击窗户:天要下雨喽,谁家院里晾的衣服,赶紧收回去啊!阎锡山还曾经提出建设山西的许多远景规划口号,叫作“无山不种树,无田不水稻;无人不当兵,无人不入校”。

一方行政长官,不肯建设发展本地,成心要将一方搞得民不聊生、哀鸿遍野,落后愚昧、贫穷黑暗,这样的说法不可理解。说到底,宣传不过只是宣传,历史到底就是历史。当然,人们喜欢回顾过去如何好,乐意吹呼先前怎样阔,实在也是一种积习通病。阎锡山又哪里能有那么好?我们应该做的能够做的,不过是尊重史实,给历史人物以客观公正的评价罢了。

在我写作编撰《吕梁英雄传》剧本的过程中,曾经和马烽老师有过累日长谈,说及当年种种。在谈到关于维持会,谈到当年的维持会长是否应该一律笼统打成汉奸的时候,马老这样介绍说:

“阎锡山,当时有些非常有趣的说法。如果形势逼迫,有人不得不维持日本人,不得不充任汉奸,阎锡山这样讲:与其坏人当汉奸,不如好人当汉奸;与其别人当汉奸,不如我的人当汉奸。”

马老几分赞许地介绍了阎锡山的多面与复杂。是啊,上面的说法,体现了这位政坛老手对时局的客观分析判断,对敌占区老百姓生存状况的无奈理解,对人心人性的带有人情味的体察。几分调侃,几分幽默。

却说这样的一个阎锡山,山西土皇帝,能没有所谓官僚资本吗?比如房产之类?而官僚资本,新政权的政策是一概要予以剥夺的。

于是,在著名的太原市南华门东四条,果然有与阎锡山多所瓜葛的一处房产,并且果然被我们占领剥夺。这个地方,此处院落,结果半个世纪以来就成了我们省作家协会所在地。

阎氏故居的标牌上,不说“阎锡山故居”,那么可见阎锡山当年并不住在这儿。那么,这阎氏,到底是实指何人呢?传闻种种,竟是扑朔迷离。

2.南华门原是阎氏故居

阎氏故居,坐落在太原市南华门东四条。

南华门,位于本市杏花岭区。

这南华门,听着也许很普通的一个街区名字,却是大有历史来头。

现今的太原,早已不是春秋时代晋国家臣赵氏所建的晋阳,也不是后来的唐城、宋城,而是明朝初年改建加固过后的明城。明修长城清修庙,太原作为北方重镇,当然要好生重修。不过,城池规模以及城中丁字形街道的格局,依循了宋城遗范。

却说在南华门的周边,街道名称有东华门和西华门。原来,明太祖南京登极之后,三皇子朱棡分封山西,坐镇太原。晋王府在如今的精营街一带,几座华门正是当初王府的府门所在。

我们留心一点,还会发现,南华门附近有南萧墙、北萧墙这样的街道名称,同样反映着当年王府建筑的宏伟格局。至于杏花岭,原本是王府的花园。老太原人都知道,那座花园直到日本鬼子侵华才被那些强盗烧毁。

在南华门和南萧墙周边内外,则又有精营街、缉虎营、校尉营这类街道名堂。这当然也反映出了太原不仅属于地方首府,而且属于国家的北方军事重镇。

近年,我们太原如同全国其他各大城市一样,大兴土木,大搞城建。许多颇有历史年代颇具文化意蕴的街巷古建被纷纷拆毁,代之以所谓现代化的奇形怪状的高楼大厦或者千篇一律的住宅楼房。以北京为代表,从上世纪50年代拆毁古城墙到现今的市区民居改建,引发了有关专家和学者们痛心疾首的呼吁反对,有如杜鹃啼血。但现代化好比魔法瓶中释放出的魔怪,一旦出笼,再也难以收复。中国到处都在拆毁改建,完全变成了一处巨大的工地。

垃圾包围着城市,城市则犹如大地上的癌细胞在疯狂扩散。

换一个角度说话,市民的安居权利不该考虑吗?三代蜗居一室、居室内搭三层床、墙上挂锅的蹩促情况不该得以改善吗?

要所谓文化历史,还是要安居权利,成为一个两难命题。

现实的状况是,著名的南华门早已仅仅剩了一个符号。欲寻当年风貌,哪里是?

问题在于:专家学者连连惊呼的时候,大家是否想过——历史,是那样容易被割断的吗?文化,是那样容易消亡的吗?

南华门,难免拆毁改建,经历了历史的若许风风雨雨;作家协会兀立于此半个世纪,作家们见证了若许文化的承继嬗变。这些,会是没有意义的吗?

作家协会占驻在南华门,如果是偶然的,那么,在这偶然中难道不会生长出一些必然吗?

阎氏故居,依照其建筑格局应该分为两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