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近代经世小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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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文廷式遗稿《知过轩谭屑》之史料价值(2)

送考军机者共五十五人(原注:内阁、户、礼、兵、刑、工各八人,吏部仅七人)。自六月初一起(指光绪十九年)分三日考(原注:初一、初二各十八人,初三十九人)。初一日题:志广体恭论,出《荀子》。初二日题:激浊扬清论,出顾夷“义训”(原注:《事类赋》误引为《尹子》,见汪继培考证)及《唐书》。初三日题:练迹校名论,出《后魏书》萧宝寅传。其实《子史精华》、《佩文韵府》诸书所有。考者即在军机处限四刻交卷(相当今之一小时)。以一开又二行(原注:二百六十字)为各格。有携带类书者,多能点题之出处。所取三十四人,亦不尽关此也。同上,页30A。6.清帝在位须经常读历史文廷式记载同治皇帝幼冲,虽在帝位,仍须有饱学之士到宫中为之讲诵历史。慈禧太后也要垂帘听讲。原命八位京官进讲,文氏只记出徐桐、宝鋆、李棠阶、单懋谦四位。兹引据此项掌故:同治初年,儒臣撰进《通鉴节抄》二十卷。凡善可法者十二卷,不善可为戒者八卷。是时西宫太后听政,选儒臣八人讲书,八人者:宝鋆、李棠阶、单懋谦(原注:余四人荫轩师未述,俟考补),而徐荫轩师(即徐桐)以检讨与焉。及发出所讲之书,即前所进节抄《通鉴》之本也。赐名《治平宝鉴》。八人轮班进讲于养心殿,太后垂帘听讲。恭亲王曰:经筵之礼以尊经,故立讲,此所讲史籍也,应跽讲,从之。三年而后,终二十卷。(见《知过轩谭屑》传抄本,页3B—4A)文廷式熟悉本朝掌故,其所载述,不见正史,更远胜于词书。详尽而深细,非亲见亲知不能如此周备,可供好学之士,采择以解清代典章制度。凡治清史自当广为搜罗,传示后世。

四、国土瓯脱

文廷式学识广博,不拘门类,多有涉猎,并存著述,于史学一门,掌故之外兼熟地理,著有《元史西北地附考》。是颇熟悉边疆。在其《知过轩谭屑》于当世列强之侵占边地,深具警觉,随时势而有简单论述,虽未加详究,则亦可略悉梗概:

1.西北边地

光绪十八年(1892)闰六月,陕甘总督杨昌濬奏报英俄两国分别侵占坎巨提、帕米尔。坎巨提是中国朝贡国,帕米尔是西边领土。坎巨提问题立即由驻英公使薛福成展开交涉,而帕米尔俄人进占甚难驱之撤回。因乃成为中国棘手问题,文氏于当年留下一些主政官员之记载。李少荃相国(李鸿章)于帕米尔事函致总署,以为此地实中国之故土,若失之,则新疆西藏皆岌岌可危。洪(指洪钧)图为俄人所欺,实为大谬。此时必须力争,多争一分,则少受一分之损云云。恭邸(恭亲王)闻之曰:即此一事,足以见老成谋国。前者人或过诋之,今当少矣。《知过轩谭屑》,页2B。

闻新疆巡抚电云:俄人进兵不己,兵士积愤,将与之战。开衅既关大局,久抑其锋,大沮士气,边防尤形棘手矣。杨昌濬请军械办边防,恐天山南路自此无宁日矣。同上,页5A、B。帕米尔之受俄侵夺,乃洪钧绘图,误及边地,洪钧戴罪,同官畏悚,终影响到朝廷修会典图,文氏与沈曾植皆以熟悉地理而受征调编会典,总裁官因帕米尔之受侵,终不敢重新制图,改袭道光朝旧图校勘复用。文氏乃记述其苟且敷衍:数年以来,会典馆奏请饬各省绘详细地图,自是要务。而各省能测量之人至少,惟广东省先成,合法。江苏、浙江亦可望成。而其余之不足依用者至夥。请展限之奏,亦相继达天听。几于所向可期,汗青无日矣。适是时帕米儿弃地事以洪钧绘图而误。达官悚惧。遂定议一切依旧图,但以道光《一统志略》校得失云。余以总裁殷勤咨取到馆,闻明岁当改法速修。沈子培(曾植)云:使总裁为苟,我辈为简,固官书之旧规也。可为一笑。同上,页5B—6A。

袁爽秋已授芜湖道(原注:袁昶),余问其帕米儿事。伊亦言,俄人已得大门,断无即止门阈之理。或入西藏,或求得新疆,必饱所欲而后快也。爽秋论事甚明,然在译署则附和徐(用仪)洪(钧)之甚,所以保全官职,无足深论。《知过轩谭屑》,页8A。

杨昌濬、余联沅奏,俱请起刘锦棠督办新疆军务。而总署主持其事,竟不行。同上,页5B。

总署覆奏言地理,谓帕米儿地从来未收入版图。已属巨谬。至谓《皇图(朝)西域图志》,但有塔马干,无塔马尔干之地,中国不宜过问。译音凡儿尔、特歹等字,自来或多或少,无关宏旨。乃借此为遁辞,欺罔君上,不知译署诸臣何昧尽天良至于如此?若非冥昧中有使之者,则不能逃列祖列宗之责也。同上,页10B。文氏之抨斥总理衙门大臣,乃凭其深厚地理知识。故指出帕米尔唐代已入版图,可举其所记:帕米儿唐之白米斜川也。英人前言,以图示译署时,各大臣茫然不知其何所指,可叹。同上,页8A。2.西南边地中国西南藩属已为英法掠取,而其骎骎内向,连及于扩占中国领土,英国势强,未尝稍间息。借印度之名,行侵略之实。文氏亦有所记述。印度攻野人山,地名息马。使臣薛福成电云:在中国界内。云贵总督(王文韶)电云在界外。界内地名息麻,现安谧无事。界外百二十里,地名息马,印人方用兵云。然无论界内界外,印度之兵即英国之兵。俄若启衅新疆以窥西藏,英必借端以窥我滇边。三数年后,边事不可问矣。(原注:壬辰十二月十三日记。)《知过轩谭屑》,页4A、B。

中国商于缅甸者,十余万人,几于与彼国人民相埒。未知英人得缅后将用印度之法治之欤?抑以法人治越南之法治之欤?要之,此时吾民之在疆外者,迫窘诘屈无以自存,尤可念也。同上,页10B—11A。

野人山之在滇边,犹帕米儿之在新疆南路也。过此以往,均无险可扼,自俄人得意于帕米儿,而英人不复肯让野人山矣。十年前友人黄豪伯(黄楙材)已为余极言野人山之要,且言英人以利诱野番,又以威胁之。必得愿而后止。迄今观之,信可畏也。滇督之才尚优,然边事则不知胜任与否?闻野人山北境有瓯脱千入百里,兼通四川西藏,将来疆埸之大患也。同上,页9A。

越南遣使到京,言苦法人凌虐不己。仍乞中国保护。不知译署何以筹之。同上,页8A。3.东北边地康熙位下凡二十四房,宗室则自称为二十四门。奕山任领侍卫内大臣,二十四门中所罕有者也。闻其孙溥颋云:出自十四阿哥。余谓奕山为扬威将军(按此文氏之误,奕山为靖逆将军,而奕经则为扬威将军),不过不能战耳。惟咸丰八年(1858)任黑龙江将军时,与俄使木哩斐岳幅(Nikolai Muraviev)会勘定约,巧辞以怵朝廷,遂将黑龙江、松花江左岸由额尔古讷河至松花江海口作为俄罗斯国所属之地。无故蹙地数千里,开东方无穷之患,此则罪不容诛者也。同上,页9A。文氏悲慨激愤之言,自足暴庸臣误国之甚,而不知鸦片战争前期道光皇帝派奕山为靖逆将军,督师广州,以抗英军。尚未接战受到英军围城声言开炮轰击,奕山未战已吓破胆,并在三日内向广州地方绅民筹足六百万两白银作为赎城。道光尚在飞檄催战,奕山已弃城退走。抑且在中英《江宁条约》订定,其所付六百万赎城之款并未从赔款额中扣除。英人直以战争额外之利待之,其在赔款额中扣除江南各处之付银免攻之款,只有二百五十万。此则粤省绅民血汗以为庸劣之将所付出买命之钱。奕山之罪真是罄竹难书。

五、臧否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