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紫黛死后,汉武帝又宠幸钩弋母子,但在无人之时,他每问帝为何忧愁,俱言因思念紫黛而至。作秋风颂以缅怀紫黛,又命画师画得李夫人一图,挂于御书房中,每日端详。汉武帝情深如此,众人皆言李夫人乃帝最爱最宠之娇女,怎耐红颜早逝。
本来宫中无事,却在一日被钩弋夫人得见,遂迁怒于李家。
处处百般为难。李家再不采取行动,恐怕终难以自保。
“臣特为皇上寿宴而来。早闻不芯小姐舞艺一绝,琴棋书画莫不精通,世人艳羡。延年无才,特领皇帝谕旨,在寿诞之日为众舞一曲。宾主共乐。”
说无私心,那是假话。不能让城府深的钩弋夫人专宠,只能另献美人,分享圣宠。
不芯拨开珠帘,轻启樱唇,环佩清脆。李延年得见,感叹,虽不及紫黛风华绝代,孤立于世,但也飘飘如九宫仙子。
“如此这般,乐师请回。”下逐客令,不芯冷冷地,没有表情。
女人一听要见宫面圣,无不欢心喜悦,整装待往。而她则弃如蔽蛰。“不芯小姐身怀不世之才,容貌更是无人能比,何苦屈居百姓之家?燕归帝家,卿乃帝王之燕,展翅必能高升。”
“你不必再说,皇宫我是不会踏入半步。若真是汉武帝来请,怎会无亲笔渝书?且不芯无心帝王之家,心早有所属,乐师请回。”回首对秋儿吩咐:“送客。”
秋儿也寒着脸,昔日风光无限的李延年乐师已是沧桑老人,自其妹李夫人死后,身价大跌,今时不同往日了。
“乐师,小姐有令,还是请回吧。”
半赶着出了坠月楼,李延年摇头。此女自侍才高,容貌一绝,却孤清自傲,难得人心。献如宫中,迟早也成妖孽。
忆起当年在落花楼遇到紫黛,亦不乏把酒论歌舞,也算是知己。可惜她花年早逝,绝色佳人,不能容于世。
紫黛之天国姿色,魁丽才华,非凡机智,善良不失睿智的品性,都无一人能及。难怪素来冷酷蛮横的汉帝自她死后,也是痴心一片。
“莫言佳人倾国又倾城,一逝了无痕;再觅芳踪,佳人再难得。”高呼几声,以泄郁闷。路过酒楼,但见楼上人山人海,远远望去,只见一粉唇白衣的绝色公子,孤然坐于座上,也不理喧哗吵闹,只静静地品茶。
人道观音之美,无男女之分;娇艳中露着妖,妖中又有纯真,纯真中更有睿智,唇齿诱人,难怪如此多男女老少围观。
万神许久不曾到人间,此次下山,途中不乏人群;他们是为她而来的,吵闹喧哗也是由她而起,她虽然明知,但也不放在心上。
举酒轻抿,感叹人间亦不乏好酒;热闹是别人的,可是,习惯沉静的她,突然觉得窃取别人的热闹,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若他是女子,该是一如紫黛那般的绝色佳人无疑。李延年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近白衣公子。一揖,说明来意:“公子不介意李某同桌吧?”
万神环视左右,见四处都座无虚席,只她那张桌有位子。于是淡然一笑:“先生不嫌弃,可自行就坐。”
“公子何故一人在此喝闷酒?是否有烦心事?”
“无烦心事就不可喝酒么?先生一脸颓丧,有烦心事的该是先生吧。”又是一个搭讪者,万神已用餐完,于是离座,付下银两而走。
酒楼下起了骚乱,随即客主上来,抱歉地说:“各位客官,小店被贵人包了,请各位暂行离去。酒菜未付,都算小店的!”
一语间,客人中有不满者,见楼下被官兵重重围住,也不多言语。这里恐怕要起乱呢。李延年不动,自己喝闷酒,对一旁的万神道:“眼下****,若有必要,公子可言是我李府之人,可保性命。”
万神漂亮得过分的凤眼微笑,白玉的脸上波澜不惊。重新坐下,举杯谓李延年:“先生多虑了。我自到长安,从不曾惹祸,即使官兵一涌而上,也有妙法逃脱。”
正说着时,楼下上来了一个人。万神看也不看,自在地把酒与李延年言欢。而李延年,看到来人是谁时,略略一惊。来人朝他使使眼色,示意他不需多礼。
“先生何故没了言语?”万神神色自若,自斟自酌,眼神望着远方;突然觉得寂寥,人间虽热闹,可终究不是她的所属地。
李延年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是,汉武帝近年来一向深居简出,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小小客栈?
“善品酒者,心神合一,心无旁骛;以酒解愁者,虽愁容满面,但也心情甚欢。先生刚见忧愁,现又突然紧张,难道是因万神在旁,不能把酒畅饮?”
此女有观人心之术。李延年不禁想起紫黛,佳人绝代风华,睿智非常人能比;此骄傲男儿,也有此种气质。
但要说时,一身黑袍,浑身散发不羁尊贵的主人走近他们,李延年心知汉武帝应是对少年有了兴趣,便要起身告辞。
却被汉武帝用眼神制止住。
万神第一次见到如此锐利有神,又无限威严的黑瞳,掐指一算,知对方不简单。皇气围绕,尊贵毕现,此是当今天子刘彻无疑。
又来了一队人马,万神回顾,对方正是前几日下山时,遇到的男子。他也看到了她,却毫不讶异,万神向他微微点头,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