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只听耳边传来一阵如撕心裂肺般痛楚的叫喊:“紫竹!紫竹!”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玄羽的脸映入我的眼底。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悔恨与痛苦。仿佛在这个瞬间,他犯下了世间最大的错误,他遭遇到了世间最大的不幸。他紧紧抱住我的身子,声嘶力竭地呐喊着,眼睛里也有泪光闪烁。看到这个样子的玄羽,我不由舒心地一笑。原来他是真的疼爱我这个妹妹,原来他会真的因我受伤而痛苦。
我的心里陡然涌起一阵柔情,极想伸出手去将玄羽紧皱的眉头抚平,极想将他痛苦的神色拂开,极想将他眼中的泪光拭干。可是我的手只能无力地垂在半空中,不能有丝毫的移动。我想开口对他说我没事,让他不要担心,却只感到后背上的疼痛更加剧烈,鲜血汩汩流着,似是将我全身的力量都随着鲜血的流出而带出体外。
一阵一阵的倦意袭来,我终于再没有力量去抵挡,所有的意识瞬间抽离我的脑海,让我紧紧闭上双眼,就这样昏迷了过去。
再听不见玄羽痛楚的呼唤,再看不见玄羽悔恨的神情,再感受不了玄羽温暖的怀抱。
却,在昏迷的瞬间,知晓了玄羽对我的关心。
在我的身边,传来无数纷乱无绪的嘈杂声,在那个瞬间,我一时想不起我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自己遭遇到了什么事情。在我所有的记忆里,只有玄羽那时焦急而担心的神色闪过,还有他蕴满痛楚的叫喊和温暖的怀抱。
可是过了一会,耳边所有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也逐渐将所有的事情都想了起来。那时在红叶狙,我不知被谁从背后刺了一剑,结果就那样昏迷。我想睁开眼来看看周围的环境,却只感觉眼皮像被千斤万斤的物件压住,怎么也无法睁开;我想从床上坐去告诉所有人我已经苏醒,却只能微微动动手指头。
却在这时,只听耳边传来一个女子含着欣喜的叫喊:“将军,公主醒了!”
“什么?”她的话音刚落,只听门被猛然推开,一个人带着风声掠了进来,一直掠到我的床前。然后只听玄羽熟悉的声音传来:“紫竹,你真的醒了吗?既然醒了,你就睁开眼来看看我好么?你究竟知不知道,在你受伤那刻,我究竟有多心痛么?当时我恨不得将那个胆敢伤害你的人碎尸万断,才能解我心头之恨!这些你都知道么?”
虽然不能睁开眼睛,可是从玄羽此时的语气,我却能想象得到玄羽的神情。也许,玄羽真的是很关心我这个妹妹的,不然他也不会当着自己属下的面这么失控,从而说出这通任何人听起来都觉煽情的话了。这样想着,我心里也略微宽了一点,既然他真的关心我,那对于我们以后的所有斗争,我的胜算,也许会多了几分。
可这时,却只感觉我的身子不知被谁紧紧抱住,接着那双手的主人一边将我重重摇晃,一边声音痛苦地叫喊着:“紫竹,你不要吓我好么?如果你确实醒了,为何还不睁开眼睛来看看我,难道你真的忍心让我一直陷入心伤与自责之中么?”
我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几乎要被他摇得散架了,可是偏偏有苦又说不出来,只有在心里暗暗祈祷玄羽能够良心发现,从而停止摇晃的动作,让我安静地休息一下。可是老天显然没有听见我的话语,玄羽不但没有松手,反而还更加变本加厉起来,又是几下重重的摇晃,玄羽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紫竹!紫竹!你为什么还不肯睁开眼来看我?难道你仍然在怪着我么?如果是这样,那我尽可以答应你,以后必定不会再做任何让你伤心的事情了!只要你睁开眼来看看我,让我确定你是真的醒了,好么?”
我不禁郁闷至极,真不知玄羽怎么会变得如此激动,就算确实是很关心我这个妹妹,也没有理由为了让我能够睁开眼来看他,而作出那般的承诺来。我真的很想睁开眼来看看他,看看他此时脸上的表情,是否真如他话中所含有着的激动与焦急,也想看看,他这样的言语和动作,究竟是不是为了骗我而演戏。毕竟在我与玄羽相识以来,在我的所有印象中,玄羽真的是一个城府深得不可触摸的人。他做所有事情的意图,也是很少有人能够真正猜出。
所以,并不是我真正对皇宫里面的手足亲情感到怀疑,而是因为,我真的还有着一丝自知之明,知晓我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也不相信玄羽真的关心我这个妹妹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况且,我与他就算表面上确实是盟友,在我们的心里,谁又能保证我们会百分之百相信彼此?谁又能保证,我与他,并不是各存异心?
可是纵管我这样想,我的脑海里却一一闪过在红叶居中玄羽的所有神情,想起他眼中从未出现过的柔情却在我的面前闪烁,想起他望着自己微屈的手指痛楚的眼神,想起他那些轻不可闻的叹息声,心蓦然掠过一道锐痛。但我却真的只有选择忽视,选择遗忘,不管玄羽对我如何,我也不能有丝毫的心软。只因,在我们的智计相当,而我的实力却弱于他的情况下,为了不让我自己一败涂地,我只有让自己的心比他更狠,才能不但不会让我败得那样惨,反而还会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我的心里充满矛盾,种种截然不同的情感与决定在我的心里相互较劲,却无论哪边也不能占据上风。我只有暂时将我自己心里的斗争压下,又开始将注意力转向仍在使劲摇晃着我的玄羽身上,却在这时只觉得全身被玄羽摇额生疼无比,可是他到现在都似乎没有停止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