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番话说得我自己都差点要背过气去了,只觉口干舌燥,慌忙拿起水壶喝了点水,才感觉好受了些。我这通纯粹是所谓的诡辩,几乎可以把人绕晕了,根本就是一番无限抽象的逻辑,也不知他究竟听懂了没有。但管他有没有听懂,反正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他只有乖乖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的确不是所谓的陌生人。纵然不是如我说的那么崇高的具有深刻革命友谊的好兄弟,起码也是应当比他说的萍水相逢关系更进一层。
但我说完不久,便只听他的声音传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林姑娘学识好丰富。”
我不由狂汗,他这样说的话,敢情我讲的这通长篇大论中,他只记住了这两句啊?那看来我还真是白辛苦了这么一场,讲了这么多话浪费了这么多口水,结果只有最后一句话被人记住,摊上谁身上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我只有无可奈何地朝车顶翻了个白眼,心里在长吁短叹,嘴上却客气得一塌糊涂:“岂敢岂敢,是你太过奖了才对!”
心里却在祈祷他千万不要顺着我的话说下去才好,否则我们的话题便会离我的初衷离了十万八千里,怎么拉也拉不回了。我可不想继续和他虚伪地客套我的学识高低问题,正想着该如何才能让这个歪掉的话题重新回到正轨上时,他的声音又响起:“林姑娘的学识真的极渊博,又为何要否认——”
我的心立马就揪了起来,不会吧?以后我对天发誓我再也不胡思乱想了,怎么一直以来好象都是我想什么就发生什么啊?这不,他现在讲的话,就正好顺着我的思路。
但听他这种意犹未尽余音绕梁的语调,他的话应该还有下文,于是我赶紧竖起耳朵听了起来:“——只是不知,林姑娘想与我如何称谓呢?”
呃?我像被雷击中一样,呆呆地坐在榻上,直到两三秒后才反应了过来。老天啊,我不会是被雷打坏了耳朵,烧坏了脑子吧?不然我怎么会听到这么动听这么期盼的问题呢?眼前的程衡分明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嘛,我想什么他都知道!不过我这话说错了,照他之前对我的态度,若他知道我想要他这么说,相信把他敲扁他也不会吐露半个字出来。那是不是说他会说出这句话,是他点子太背,或者是我运气太好?
机会难得,我可不能让它轻易失去,于是赶紧将早已准备的问题问了出来:“你多大了?”
外面的声音默然了一会,才说:“我今年二十。”
他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所以可能愣了一下才给出回答。真是不想他也会这么年轻,和玄羽一样年纪,难道英雄出少年的话,本身就是一句真理么?
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年龄,我笑道:“那便好,我今年十八,小你两岁!假若你不介意的话,那我便叫你程大哥好了。这样既不会显得生疏又不会显得随意,程大哥认为如何?”
他又是默然了好一会没有说话。见着他沉默,我的手心却是在沁出一层液体,明显是冷汗。我真的紧张他的反应,不知他到底是会接受还是会拒绝。假若他拒绝的话,那我以后的所有行动,酒都没有着值得付诸实际的必要了,而我,自然也无法再与他有着任何关联。
可是这时,我却忽然只听得他含着轻笑的声音传来:“林姑娘都已将对我的称呼叫出来了,我又怎会拒绝?”
刚听着这句话,我便只感觉我全身几乎每个细胞都盛满喜悦的分子,我不可置信地朝车门方向望去,虽然知道被车帘挡着,是绝对看不到他的身影,但我还是忍不住朝那边望。因为知晓他就在那里,就算看不到他,也是能感知他的存在,单是这样,我的心里便会漾满幸福。便连我的手指,也是几乎都要颤抖了起来,连同我的身子,都在微微的战栗,似乎承载不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喜悦。
我的心里,也是在一遍一遍地自问。他这般说,是不是已经同意了我的那个要求?是不是已经默许了我私自将他冠以大哥名号的行为,是不是已经接受了我的那通诡辩之论?
但一切都已无从考究,我只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我是真的爱他。无论我怎么掩饰怎么躲避,我爱着他的这个事实,还是依然存在。而他仅仅给予我一点肯定一点奖赏,我就会感觉好象得到了无限荣光一般自豪和骄傲。我这样的表现,也许真的是毫无自尊可言,但自古以来,只要爱一个人爱至深处,便真的是可以连尊严都抛却。
而我对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终于冷静了下来,朝着车门说道:“你当真答应我这般叫你?”
我的声音中,满是拼命抑住的冷静,冷静下却是汹涌澎湃的热情和激动。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语气的不寻常,只是轻笑着说:“我早便答应了,林姑娘为何还要求证再三?”
我的心再度被巨大的幸福所击倒,几乎就要站起来向车外跑去,去好好地看看他。可好在我的性格一向便是冷静见长的,所以很快就能恢复成平时说话的那种语气,也是轻笑着说:“只是我叫你大哥,那你又该叫我什么?若是继续叫林姑娘,可是显得太见外了一点啊。”
我这话可真是说得直白之极,明显是不管他怎么想我,我也是会一直坚持着对他的这个称呼不变。虽然知道他也许又会有着什么说辞来推脱,但只要我能说出来,就起码还有一丝的希望,就算他会拒绝,我的这席话也必定会在他心里留下什么不可抹杀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