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笑:“何谓有识之士,何谓怯懦之人?对于勇敢与怯懦,世人从来未有什么公断,所以个人的看法也有不同。虽然鹰击长空看来的确是该佩服,但鱼翔浅底也未尝不是逍遥至极。只是就算化为游鱼,若不能归于大海,便也只能被人囚于湖泊之中为人豢养,你说是么?”
她又是细细望了我两眼,似是想要将我看穿才是。我仍是淡淡笑着,转头去看水里游鱼,手一挥,一块石子便沉入湖里。那些鱼儿受惊四散,而林雪儿也在这时清醒过来,也是望着鱼儿,说:“你这话的确说得不错,当今之世自不能随波逐流,而应勇于抗争,我早便应该明了的。”
“你现在知道也不迟啊。”我轻笑,看着她的脸色有微微的变化,便又接着说,“若要让云城免遭战乱之灾,料想你的心里已有了打算,只是为何还要征询我的意见?”
她却似乎没有听到我后面的那句话,依然望着水中鱼儿,没有说话。我见她如此,便说道:“既然你想听我说,那我便却之不恭了。其实要保全云城,却也是不难。”
她这时终于有了点反应,抬头来看我,问道:“什么办法?”
我微笑道:“云城是大昭的三城之一,这点天下人都知道,大楚人更应明了。所以不管大楚现在不进犯云城,并不代表以后便回将云城放生。而云城若投降大楚,昭国必不能容忍,反而会用比对待大楚的城都更为铁腕的方式来对待云城。由此可见,不管云城归于哪一方,都难免遭受战乱之苦。”
“你说得不错。”林雪儿点头说道,“只是云城似乎也只有这两条路走,若要找着第三条路,可真是难上加难。”
“谁说第三条路不好找?别说是第三条路,便是第四条路,我也早已想好。”我淡淡地将这句话说出,瞧见林雪儿的脸色剧变,便又接着说,“只不过这最后两条路的结果却是大大不同,第三条路便是云城自立,既不隶属大昭,也不归降大楚,只是这样一来,便很有可能遭受双方夹击,存亡胜败,一望便可知晓。”
林雪儿苦笑一声:“这第三条路简直不是一条路,谁若选择这一条,便相当于是自寻死路。既然如此,一二三条路都行不通,那我们便只能选择第四条路了?”
我点头:“不错,云城要保存,必须选这一条路。”
“如此也好。”她听了我的话,眼里若有所思,“明里隶属大昭,暗里却向楚国程臣,这样两国便都不会对云城动兵,络绎此计,确实想得极为周全!”
“两国不但不会对云城动兵,说不定还会尽力保护云城。”我这一笑笑得有些讽刺,但忽然又想起件事来,不由沉沉地叹了口气,“只是这样一来,云城总该要作出点牺牲才是。”
林雪儿默然半晌,才说:“云城若要暗地归降楚国,自然应该有一定的资本才行。如今战事紧张,除了兵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军饷。云城虽兵力不足,但百姓富庶,相信楚国也应知道这一点。”
“不错。”我点头,说,“云城为大楚提供的军饷果然会极为丰厚,但你若以为只是如此便可令大楚答应接收云城,却是想得太过简单。大楚这些年注重休养生息,于军粮方面倒也不用太过发愁,何况——”我顿了顿,说,“现在锦都之中有何变故,你应该是知晓的吧?”
我在离开锦都之前,便已听玄羽说过要对付拓拔和慕容两家,也不知现在究竟怎么样。以林雪儿之能,大楚有什么大的变故,她应该也是会知晓的,我在现在问她,她不会不说出来。只见她脸色微变,说道:“络绎你是说,大楚可以从拓拔和慕容两家的财产之中抽出以作军饷?”
我点头:“不错,只要那两个家族彻底灭了,大楚便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你说得不错。”她也点头,可是神色却似乎有点失落,“如此说来,云城还要付出些别的,才能让楚国相信云城了。”
“其实也不要太过担心,虽然大楚得到拓拔慕容两家的财产作军饷,但随着战争的激烈,对于军饷的耗用自然也会增加,所以云城对大楚来说,还是很有作用的。”我说完这句话,脸色又沉了下去,“只是云城还要作出些表示,才会显出你们的诚意,说明你们对大楚并无不臣之心。而这个表示究竟是什么,我相信你也应该极为清楚。”
听得我这般说,林雪儿的唇边扬起一抹苦笑:“这表示是什么我自然知晓,往往联盟两国要表诚心,只有以亲信之人为质一法。”
我的心头也不由有些沉重,轻叹一声,说:“而云城城主的亲信之人,你自然也知是谁。”
“不错,我确实知晓是谁!”林雪儿此时的笑已不现苦涩,其中似乎还含着些许豪气,“但只要是为了云城几十万百姓安居乐业,牺牲我一人又何妨?”
她不惜牺牲自己到锦都为质,只是为了云城百姓,这等侠义之心当真也令我不得不敬佩。看来我当初真的没看错林雪儿,她果真是个将天下苍生看得比自己生命重要的多的人。便算她对我并不是太看得入眼,我对她却有了由衷的佩服。只是她这般说,却是没有想到另一个问题,而那个问题,却让我心里也是堵得慌。
我叹了口气,说:“为了云城百姓你甘愿作如此大牺牲,真是让我好生佩服!只是你终究是个女子,若做一个单纯的人质,却是完全不可能。”